逃荒来了个美娇娘by酒酿狮子头
酒酿狮子头  发于:2025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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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羿脑袋里装着陈三禾给的答案,越走越慢地靠近自家房屋方向。
‘分了,两亩地。一亩在你家边上,一亩在村田中间。’陈三禾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他也告诉自己,两亩田,舒婉秀可能在村田中间那亩劳作,也可能今天没有耕田。
他知道有各种可能性在,但心情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他把这归结为自己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舒婉秀。
毕竟她那次提出来的建议——奉为再生父母的话,实在太惊人了。
再磨蹭村子也只有那么大,总有走到头的时候。
走到溪流旁后荀羿就加快速度,目不斜视的行进,可眼前能看到自家房子后,终是没忍住偏了头。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应该形容为忐忑,不知道自己表面是想避开,实际是想看到舒婉秀。
但总之,当他偏头往那边望去时,真的看到了舒婉秀。
满腔滚烫的热血,在看到舒婉秀不到两息后便降了温。
荀羿久久凝视着那处,确定以及肯定的发现舒婉秀是在用锄头翻地。
在离舒婉秀最近的一条田坎上,舒守义什么也没做,就那么呆呆无聊的蹲着,视线随着舒婉秀锄头的挥动、落下而起落。
荀羿顿足一刻,掉头便返。
他要问问,是不是村里人把舒家孤立了,不然她们怎么会沦落到拿锄头翻地?

其他人可以不相信村里人, 但他不可以。
他受着全村人帮助才平安长大,心底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五牌村的村民们有多善良。
那股子冲动劲过去后,仔细想想,舒婉秀拿锄头翻地并不是被孤立, 而应该是农具不足。
村里犁耙有几副他心里清楚, 每年耕种的速度他也明白。
现在刚刚开始耕地,一定是没有空余出来的犁耙能够借给舒家。
荀羿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事对于他来说好办。
看了一眼舒婉秀翻了不到两分的地, 他即刻走入了家门。
陈三禾如同日晷, 当她中午来到田地里送饭时,舒婉秀就知道自己该带舒守义回家做饭了。
叫人次次催促总归不妥, 舒婉秀今日直起腰歇气刚好看到陈三禾,隔很远对上视线后,她挥挥手自己走上了田坎。
做了一上午的事, 又是满脚的淤泥。她提着鞋,光脚走至溪边才伸进去荡洗。
平静的水面被打破, 里面本来悠哉玩耍的小鱼受惊, 往溪流两旁横冲直撞地躲了进去。
为了赚钱,她一次又一次的捕捞小鱼,许久下来小鱼仍没绝迹, 舒婉秀既觉欣慰又更深的察觉到了这条溪流的宝贵。
清凉的溪水刺激得她清醒, 她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 慢慢地爬坡走上了山。
这本应该是除了需要大量劳作外, 平平无奇的一天。
可偏偏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在舒婉秀无知无觉时发生了。
她和舒守义先后看到了屋前平地上堆放的两样大家伙。
舒守义满眼都是:姑姑,这是什么东西的困惑, 而舒婉秀,扭头前后看看,完全是匪夷所思的表情。
怎么会有人把犁耙放到这里?
而且, 还是这样崭新的一副。
算了,自家的事情都没忙完,不必探究别人的事。
短短片刻,舒婉秀思绪几次翻转。
四下张望不见人影后,她也不再推测,直接大声问道:“谁的东西啊?”
“谁错放了一副犁耙在这里?”
回答她的人声没有,只有树叶随风摆动的簌簌声。
“别碰人家的东西。”舒婉秀对着舒守义如此说,并身体力行的绕开这幅犁耙走进灶屋。
两人生火、熬粥、喝粥,又歇了晌,准备出门继续翻地时,发现那副犁耙还稳端端在原地放着。
除了被正午的阳光晒热了一些,竟是没有半分移动的痕迹。
舒婉秀紧锁着眉头思索片刻,终于,生锈般的脑袋里冒出了一点点称不上线索的线索。
“守义!回屋子里拿上锁头。”
不用说第二遍,跑腿的事情舒守义很愿意替姑姑做,没一会儿就举着把依旧锃亮的锁头奔跑了过来。
这犁耙……
舒婉秀还并不确定它们的来历,只是脑中有一些猜测罢了,直接拖进家里不好。
正是农忙时节,少有人进山砍柴之类的,估计放在屋前也问题不大。
为了早些印证心里的猜测,她急赶着下山,跑出了半身汗。
但上气不接下气跑到荀家门前,看到前两天还紧闭的门如今敞开了后,心里的两三分猜测增加到了七八分。
她努力镇定,深吸了两口气平稳了气息。
“荀大哥?”
等了片刻无人回应,她又叫了一声,且离荀羿的铁匠铺更近了一步。
三声之后,荀羿从屋后走了出来。
舒婉秀和荀羿四目相对。
明明三个人在场,但小小舒守义此刻毫无存在感。
沉寂了片刻,舒守义自己出声,向两人昭示了自己的存在。
“荀叔父!”他声音脆脆地喊道。
一句话让气氛破冰。
荀羿朝她们又靠近两步,再蹲下从怀里掏出了许多个物件。
“十二生肖!”舒守义惊呼一声,鲁莽地像小牛犊一样冲了过去。
荀羿轻轻颔首,“上次来不及编给你的。”
可别提了,舒守义没几样玩物,那天荀羿在李郎中那儿给他编的五个小玩意儿他喜爱得不得了,至今都收在家里。
且平时舍不得玩,只有每晚睡前会自己摆弄一会儿。
今天看到了剩下的几个生肖,喜悦感胜过上次过年。
舒守义是舒婉秀在这世间最珍惜的人,谁对舒守义好,舒婉秀就由衷的感谢谁。
她看荀羿的目光变得比从前柔和,等荀羿把几个稻草玩物全赠给舒守义后,舒婉秀的气势更弱了。
手里冰冷的铁锁捂久了都沾上了体温变热,何况人心。
“让他玩会儿吧。”
荀羿指着拿着‘十二生肖’爱不释手的舒守义说道。
“我搬条凳子来。”
田里全是泥,带着这些去田坎上玩一下午绝对会沾上泥,甚至不小心还会掉进田里。
舒婉秀不由得点点头。
天气正好,荀羿拎了两条凳子摆在能晒着一点太阳却又不会让人曝晒到不适的地方。
舒守义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玩得不亦乐乎。
见他没功夫关心其他,舒婉秀也终于放心对荀羿说起了正事。
只是……语调或多或少沾染了几分柔和,话语也一再斟酌,尽量旁敲侧击而不咄咄逼人。
“您今天去山上了吗?”她这般问。
为了避嫌,荀羿站得离舒婉秀一丈远,靠着一颗桂树。
在说实话和说谎之间,荀羿确有犹豫,但最终选择了坦然。
“去了。”
心跳漏了一拍,舒婉秀紧跟着问:“我们屋前那副犁耙……”
“是我拿去的。”
既然决定要承认,那么不必再让她一句句挨个问。
荀羿自己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彻底。
“我是昨夜回来的,今天看到你们在翻地……家里正好有一副搁置许久都没卖出去的农具。”
在‘送’和‘借’两个词间,荀羿选择了自认为舒婉秀更容易接受的那个词。
这确实让舒婉秀好受了一些,但她还有另一桩事要跟荀羿确认。
她摊开手,露出手上那把紧握了一路的锁头。
“荀大哥,门环,和这个,都是您送的?”
“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如果不是舒婉秀提起,荀羿已经忘了。
“您是做生意的。”舒婉秀站了起来,认真看着他道:“一次两次的好意我厚颜接受,但我不能总占您的便宜。”

听到舒婉秀这番话, 荀羿的心情称不上意外。
从认识之初他就尽量避免以送东西的名义在舒婉秀那儿留下印象。
因为他不在乎报答,只是希望他从村里人那儿得到的善意能够传承下去。
问题是舒婉秀太聪明、太正直、太认死理了。
今天这事,如果她没想到自己头上,那么不会有现在这次对话。
如果她咬牙藏下了这幅农具, 也不有这次对话。
如果她不是太认死理, 有恩必报的性格,那么荀羿会正大光明的把东西送给她, 更不会有这次对话。
荀羿此刻有些许多无奈。
他并不后悔暗中帮她, 只不过无奈片刻前心软现身的自己。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凝视舒婉秀掌心片刻, 他索性直问:“你有什么想法?”
荀羿爽快的态度让舒婉秀十分受用,她轻吁出一口气,也开门见山。
“我跟您买。”
“门环、铁锁、犁耙。”
荀羿卖给村里人的铁器最少比外边便宜两成, 按这个价,她把年前年后赚的钱全部拿出来, 再跟荀羿赊点账, 怎么也比白拿人家的东西强。
荀羿静默片刻,开始反思自己不经过询问,直接装上门环, 拿给舒婉秀铁锁、犁耙的初衷。
“我是不是在强买强卖?”
舒婉秀大惊失色, 连忙否认, “我从没这样想过!”
“是吗?”荀羿低沉着声音反问。
不顾舒婉秀的回答, 他肯定道:“收了你的钱,我就是在强买强卖。”
荀羿一步步为她们着想, 她要有多不知好歹才会误会啊?舒婉秀只恨不能把一颗心掏出来跟荀羿解释。
“您说的不对,您只是替我们早想一步罢了,这些我迟早要买。”
“迟早是什么时候?可能是十年、十几年后。”荀羿步步紧逼。
舒婉秀试图解释, 但无用。
最终被逼至闭口不言。
气氛陷入僵局,荀羿偷觑一眼舒婉秀的脸色,察觉火候差不多了,仿佛勉强松口的样子。
“我不与你多说。东西我不能卖,只能算租借给你。”
舒婉秀怎么赚到的钱,在五牌村不是个秘密。
多亏了方远县近些年没遇到天灾,再穷的人家也比舒婉秀她们富一点,所以才没人抢她的生意。
荀羿一天到晚都待在家,看见过舒婉秀不少次沿着溪边一路捞鱼的身影。
他知道舒婉秀赚的每一分都是辛苦钱。
往后她们还多的是用钱的地方,荀羿直到此刻仍秉承着能帮一把是一把的想法。
所以,他一口咬定,只租不卖。
“村里其他人会怎么想?”
“不怎么想。”
他愿意把犁耙租借给全村任何一户,只是要付钱的犁耙,估计没多少人愿意租。
没买犁耙的人家往年都是借村里其他人家的,借来用一用,平时还些力,帮忙干点活便是了。
地里出息一年就那么多,他们舍不得花钱租。
舒家不一样,舒婉秀不是爱欠人情的性子,加上她家人口本来就不多。
拖到后头,又要借人家犁耙,又要人家反过来出力帮她耕种,估计比让她吞针还要难受。
荀羿肯定,她下不了这个面子。
果然,舒婉秀顺着他问:“我该付多少租金?”
“十文一天。”
在他话音落下时,舒婉秀笑了一下,笑得他不明所以。
“荀大哥。”
“上次我在五里村前雪地里问您的话,您如今更改主意了吗?”
荀羿身躯僵住,立刻知道她指的是将自己奉为再生父母。
“我说了,不必再提。”
舒婉秀笑容微敛,看着荀羿的眼神,她接连两问:“一副新犁耙要卖多少银子?这个价租给我,您恐怕十年也回不了本吧?”
“只租不卖是借口,您还是在变着法儿帮我。”
轻视和不屑确实使人萎靡,但一昧的偏心和关爱难道就不是了吗?
舒婉秀感到十分疲乏。
荀羿虽然愿意帮自己,但是自己绝无可能一辈子活在他的帮助之下。
“荀大哥,您别再对我好了。”
男未婚女未嫁,这种好总有一天会到达尽头。
荀羿对她,不断付出又不要回报,好到近乎无底线,舒婉秀不知道当那个尽头到来时,自己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反正,既然是注定有尽头的东西,不如自己主动决定什么时候成为那个尽头。
舒婉秀揉揉眼,背转身道:“我晚些时候把买这些东西的钱给您送来。”
她不要赊账了,她要花现钱把这些东西全部买下。
家里钱不够,那就另想办法。
自家的田近在眼前,她没过去翻地,只是把锁头收好,拉着舒守义起身。
她心急,动作力道便有些大,舒守义正拿在手里摆弄的‘羊’没抓稳掉到了地上。
“小羊咩!”
珍惜的宝贝掉了,他大叫一声,挣动着身体去抓。
舒婉秀手一松,他马上扑到地上去把那只小羊捡了起来,仔细地拍掉灰尘。
舒婉秀不免有一瞬的恍然。
随后感觉到荀羿的目光落在自己和舒守义的身上。
她咬紧牙关没有改口,也没有去看荀羿。
只等舒守义收好了‘十二生肖’后,带他一道去了五里村。
舒延荣一家正缺农具,舒婉秀直接找到他们田地里,仅仅片刻功夫便谈妥了。
“回家拿钱。”舒延荣手撑在锄头把上,对徐珍如此说。
看着徐珍离开,舒婉秀润了润干涩的嘴皮,“这钱,算我借您二位的。”
荀羿的铁匠铺只对本村人便宜,这件事只能由舒婉秀出面。
“好!”舒延荣对舒婉秀半点不设防,直接说起了买好农具之后的事,“明日我带他们几个先去五牌村给你把地耕完。”
这般做好约定,舒婉秀拿着凑足的钱买下了先前所说的三样东西。
看着舒婉秀把钱袋里所有的钱全部倒出,一把推到自己面前时那种果断和干脆,荀羿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他知道,舒婉秀是要跟他划清楚一条界限。

第52章
次日, 舒延荣一家子,除去一个大人和所有孩子留在家外,其他几个大人都赶早来了舒婉秀家帮忙耕地。
“这就是昨天买的犁耙?”刚到舒婉秀这儿,舒婉秀还在忙着给他们倒水, 舒延荣已坐不住地转了半圈。
这会儿他在屋檐下立住, 朝半敞的堂屋里探头问道。
“是。”
昨天付过钱从荀羿那儿回来后,舒婉秀就把犁耙收进了堂屋里。
此刻她在灶屋, 听到舒延荣问了, 匆匆一擦手上洗碗沾到的水,小跑过来把堂屋门全部推开。
“是好东西。”舒延荣又摸、又看、又拎起来掂了重量后这么说道。
和锄头、铁锅一样, 荀羿这副犁耙一如既往地用料扎实,做工细致。
该锋利处锋利,该抓握处又平顺。
舒延荣用最挑剔的目光来审视也挑不出毛病。
看到好农具, 他心里越打量越欢喜,迫不及待想试试用起来是不是顺手。
“莫歇了!都直接下地。”他朝外头这般说。
随着舒延荣这句话, 一帮人乌泱泱转移了地方。
近溪边的那亩地已经翻了一点, 舒婉秀索性带他们来继续把这里耕完。
试用的结果当然是非常好。
比起拿锄头翻,拉犁来耕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舒延荣父子三人成了主力军,女人们只下田捡了捡麦根。
中午舒婉秀煮了一锅稠粥, 大伙儿食用完稍稍歇息了片刻。
到了下半晌, 舒婉秀坚持下田拉犁。
这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舒延荣没道理拒绝。
只是一直在旁边看着, 见她力气耗费得差不多了就马上去替换。
两亩田,她拿锄头翻了一两天都没什么成效, 买了犁耙加上大家的帮忙,一天半的功夫全部耕完。
之后自然是没得闲的,自家的事忙完了她还得去帮大伯父家。
最后加上她拿锄头翻地的日子, 足足忙了十天。
她半天都来不及歇息,因为要紧赶着施完肥插秧了。
家里屋后那个她亲手挖出来的堆肥坑,里面堆积进去的东西经过数月已经腐熟了。
她舀出沤了几个月的肥,借了人家的施肥桶,一担一担担往山下,倒入田里。
五里村跟五牌村是前后脚育的秧,舒延荣他们把地翻完也得没空歇着,一样得紧接着施肥插秧。
这一次,他们几个主力军不能再抽出空来帮舒婉秀了。
一个人插两亩田秧,还要把秧苗从秧田里担到自家田地去,这担子可不轻。
一家人夜话,舒婷宜说:“爹,你要不派我去帮婉秀姐?”
“你?”
舒延荣抬起眼皮正视自己这个小女儿。
从前在北边,舒婉秀在家虽不做杂活儿,却自小学着织布,自己这个女儿可是从小什么活儿都干得不多,几乎被宠着长大的。
“你吃得了这个苦?”
面对怀疑,舒婷宜挺直腰板,斩钉截铁道:“我能!”
……这话说的,徐珍都不大相信。
但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又觉得舒婷宜过去,哪怕田里的活儿干得懒散,但家里做饭之类的事,还是多少能帮上点忙的。
于是第二天卯时,舒婷宜就拿着收拾好的衣裳,被舒成林一路护送到了五牌村村口。
“嘻嘻,大哥你放心回去吧,等婉秀姐家里的秧插完了,我自己会回家的!”
舒成林搞不太懂她为什么这么雀跃,只能全力转告亲爹亲娘的叮嘱:“他们说,不求你帮多少忙,但至少别给婉秀惹事。”
“知道了、知道了!”舒婷宜不耐烦听这些,敷衍应付了两下,活蹦乱跳地跑了。
对于大伯父他们在百忙之中还把婷宜派来给自己帮忙这事,舒婉秀是很感激的。
但她没很多功夫去表达这份感激。
好在舒婷宜不在意。
毕竟虽然她谁也没说,但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来帮舒婉秀的忙。
要知道,一个一贯不勤快的人,争着去做某件事一定是因为可以躲懒。
在舒婷宜看来,待在家里,插秧这段时间她要负责全家的饭食,要帮嫂子们带家里所有的小孩子。
先不说负责一家子人的一日三餐要废多少功夫,光说那些小孩子就够她头疼的了。
家里那五六个都可活泼,可能闹腾了,一点不像舒守义似的老实安静。
来舒婉秀这边,她想做多少活就做多少活,父母管不到,婉秀姐性子软,人又好,可不会要求她做什么事、做多少事。
嘻嘻,这日子想想就美。
不得不说,懒人在想办法偷懒这一方面真的聪明到了极致。
事情进展得与舒婷宜算计得分毫不差。
舒婉秀确确实实不好意思叫她做事,来了五牌村一上午,舒婷宜仅帮着扯了十几把秧苗。
把一把把捆好的秧苗担去田里的重活,村里的劳力们顺便就给她们做了。
舒婷宜动作不算快,扯完秧田,跟舒守义玩了会儿,便说回家帮忙去做午食。
舒婉秀直起腰来轻声细语地告诉了她粮食放在哪儿,并把开锁的钥匙给了她去。
言罢,满眼感激地道:“多亏你了,婷宜。”
因着感受到了这份感激,舒婷宜不大好意思,把舒守义牵着一块回了家。
等她们走到不见人影了,在舒婉秀旁边田里插秧的林杏花八卦道:“你们家从前日子过得不差吧?瞧你堂妹也是从前不大做活的模样。”
舒婉秀无奈,“婶娘您说笑了,我们都不过是苦出身。”
“只是我们年纪小,才干起活来手生。”
舒家祖上确实辉煌过,但后人一代接一代都没什么大出息,便一点点不行了。
不过一些陈年旧事,没必要翻出来跟林杏花谈论。
上回抢收林杏花他们忙得脚不沾地,这回插秧嫁到外头的两个女儿都赶回来帮忙,时间充裕了很多,林杏花就有些闲心跟人聊天。
一时跟舒婉秀说她们堂姊妹长得像,一时问舒婷宜的亲事定了没有,想找个什么样的婆家。
零零碎碎,舒婉秀本就不快的进度多少又被耽搁了些。
还好,后头林杏花自己也发现了,不好意思地闭上了嘴。
虽说舒婷宜过来的目的是为了躲懒,但其实真的帮到了舒婉秀。
不仅做饭的事舒婷宜包揽了去,舒守义也一天到晚被她带着。
婷宜是个较为活泼的性子,内向的舒守义跟她待在一块儿,跟交了个朋友似的,笑容多了很多。
来五牌村的第一天,舒婷宜玩着玩着就度过了。
晚上跟舒婉秀她们躺在一个被窝儿,她还想听听五牌村有没有什么有趣的逸闻轶事,结果舒婉秀太累了,没说两句便睡了过去,让她好不失望。
第二天,舒婉秀放心让她带着舒守义,自己去扯秧、捆秧、插秧。
舒婷宜闲逛了小半个时辰,就把五牌村看了一个遍,虽没找着什么有趣的乐子,但采了一些鲜嫩的婆婆丁,三个人晌午尝了个鲜。
到了下晌,舒婷宜开始觉得在村里闲逛没有意思,且有些闲得太醒目了,于是去了田里,帮舒婉秀插秧。
哪怕她没有将速度放得特别快,可一下午时光也插了不少。
五天时间,两亩田的秧插得七七八八了。
舒婉秀终于有了功夫,稍停下来喘口气。
当晚,想到舒婷宜来了这么多天,自己一直没怎么招待,她便取了最后一些咸鱼出来做了个蒸鱼。
“婉秀姐~”
吃完刷了碗,舒婷宜黏腻地贴住舒婉秀。
“我能不能再跟你们住一两天?我可舍不得你们啦!”
舒婉秀怎么可能说不?她从前是羡慕舒婷宜,现在羡慕少了,更多的是对舒婷宜的喜爱。
“你想住多久都行。”
舒婷宜狡黠一笑,当真留下续住了两天,直到猜测家里十亩田的秧快插完了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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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后面还有一点点,晚点放上来[亲亲][摊手]

婷宜走后, 每日强撑着的舒婉秀累得在床上瘫了一整天。
从四月底麦收开始至现在,近一个月了,她没好好歇过一天。
只有天知道,她真的是咬牙强撑才捱过的这些日子。
很多时候舒婉秀觉得自己累得不行了, 已经到了极限。可直起腰喘了口气后, 想起没饭吃的日子,想起在陈三禾面前说出的那番不嫁人的豪言壮语, 实在无法停下劳作。
似是身后有鬼在追, 舒婉秀歇完那一天,短暂松泛了这段时间劳累过度的筋骨, 便又开始请教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一晃眼,种下秧苗五天了,它们渐渐在田地里扎了根。
庞知山说这时候要再施一次肥, 施完肥后在杂草长出来前可以轻松几天了。
舒婉秀哪里肯放过这段难得的空闲?
买那几样铁器,花去了她所有的积蓄。
自从自己赚过钱后, 舒婉秀再受不了兜里一个子儿都没有的日子。
这季节草木疯长, 野菜多。
她又网了小鱼虾,摘了野菜和自家青菜去卖。
但这几次舒延荣没跟她去。
其因有二,一, 浅水滩大, 能弄到鱼的难度不小, 放了地笼也会有没收获的时候。二, 他近来捕了一些鱼上来,发觉好几条腹中有籽。
如果去捕鱼只顾眼前利益而不给它们留一些繁衍生息的时间, 那么浅水滩再大,里面的鱼终有断层的那天。
舒婉秀看过,她捕的小鳑鲏并在这个月份产卵。但舒延荣说得令她害怕, 这几次她也是尽量走去远一些的地方网的小鱼。
总之,除了时不时要去田间看看外,舒婉秀的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
不平静者,另有其人。
那天舒婉秀凑齐钱拿给荀羿之后,荀羿就不知道怎么跟舒婉秀交流了。
直至舒婉秀离开他家,他都哑口无言,吐不出半个字。
因为……他敏锐地从舒婉秀果决的举动中嗅出了一丝想要划清界限的意味。
尽管体会到的那一瞬间滋味十分难受,但缓一缓过后,荀羿心里其实能够理解。
所以自那之后,荀羿决定如她所愿。
连每次出门都格外注意时间,尽量挑选一个不可能跟舒婉秀偶遇的节点。
可有些事,心里头能理解是一回事,事实上,他好像早已养成了关注舒婉秀动向的一种习惯。
在那次不太愉快的交易后,他不可遏制的开始在暗中观察舒婉秀的动向。
耕种、插秧,每一件难度对一个弱女子来说十分困难的事,舒婉秀都一项项顺利完成了。
独自焦灼的荀羿,在那天看见舒婉秀两亩田里全部种下整齐的秧苗后,踏实地为她松了一口气。
他认为,这下她可以好好歇息一段时间,睡几个好觉了。
可他想错了,舒婉秀比他想得要忙碌。
据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强度如此大的农忙过后,舒婉秀只实打实歇息过一天。
他觉得很荒唐。
赚钱难道比身体要紧?
她看不出自己这些时日变瘦了吗?
要想个什么办法帮一帮她?
这三个念头连接闪过,最后一个想法让荀羿一愣。
随后自嘲笑出了声。
怎么忘了?舒婉秀并不愿意再接受自己的帮助。
炉房的火烤得他浑身发热,心里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咬一般,在又一次意识到这个事实后,荀羿浑身都不自在。
心乱的时候手脚也乱,造出来的东西十有八九是一坨废铁。
他抛下手里的铁料,大步走出屋子,到水井边上打了一桶冰凉的水上来,扑浇到脸上。
凉水让人清醒,荀羿心里头确实好受了一些。
可他开始细究起自己的种种不对劲:在一个人明显要跟自己划清界限后,他为什么还要去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
那些暗中看人的举动,细想想,并不磊落,还十分下流。
又或者,我是在记仇吗?
难道我是一个下流又记仇的人?
荀羿这样问自己。
下流……荀羿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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