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掉刀宗女修后, 宋檀音目光又落在剑宗那位修士身上。
她开口道:“师兄,还得劳你受苦一番了。”
那剑修自然早有准备, 面无表情道:“小师妹何必客气,即是师尊之令,我自然不无配合。”
说着示意她动手,宋檀音也不含糊,只是为掩盖路数,并未亲自操刀,而是借助师父给的法器之威,一下便将同门师兄打得重伤昏迷。
做完这一切后,宋檀音和姜无瑕二人方才启动传送符阵,回到剑宗。
这也亏得大师兄虽已步入大乘, 却碍于师父存在并未将神识笼罩整个宗门, 否则他们还真不敢这么大摇大摆进出。
姜无瑕对此有些不解:“你便是抓了这两个小人物又有何用?”
“若指望凭他们将大师兄和王凌波骗入秘境, 那想必是异想天开了。莫说他二人的性命不够格毁一个秘境, 便是王凌波也不见得多在乎他们。”
虽然接触不少,但姜无瑕对王凌波实在不算了解, 这女人分明站在他们面前,却好似裹挟层层假面。
少数的一二次试图探究, 迎来的是惨痛还击,说实话姜无瑕对王凌波有点犯怵。
这种女人与他往常狩猎的不一样, 内心冷硬强势, 端看她一己之力灭了小师妹满门就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
怎可能被区区亲人好友的失踪搅得乱了阵脚?
宋檀音却满面轻松道:“我自是明白, 不然你以为我对刀宗的师姐出手做甚?”
金丹境的修士失联太过寻常,化神境后期的守门人遇袭失踪方能引起重视。
这才能逼得沧州各宗将视线集中过来。
“事情闹这么大,必定不会如寻常搁置,不管如何, 结果也只有两个。”
“要么找金丹修为者入内探查,但莫说沧州,就算三界之内金丹境战力比叶师妹和王师弟强的也少见,此法不过是无用功。”
“要么就是直接放弃,他俩的修为不足毁掉整个天南秘境为代价换高阶修士入内,即便大师兄出面施压,多半也是这个结果。”
“我并未指望一击得手,但只要这二人在我手中,再施压与不药师叔和王氏,王凌波再是虚伪也不能无动于衷。”
“他们的每个消息,每处踪迹,但凡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支使动她,就这般如同放风筝一般,多的是机会布局引来师兄,给她致命一击。”
姜无瑕点点头,但也算难得的巧思了,要对付王凌波最难的便是绕过大师兄。
但只要煽动王氏冲王凌波施压,便是为了大师兄不受诟病,她也不能做出漠视亲人踪迹不管的事。
掌握这一主动,就不愁制造机会,一次又一次,又有师父背地相助,总能拖住大师兄。
二人并未分开,而是一同去了宋檀音的洞府,用师父给的法器施加结界后,便进入了拘.禁叶王二人的法器之内。
此时两人还在尝试如何出去,察觉到人进来,立马紧绷神经。
宋檀音却不给二人反应的机会,当头就将二人拘住,浮于半空之中。
也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便搭手放在他们的头上,试图直接粗暴的探寻二人神识记忆。
尤其面对叶华浓,她感受到对方此时充沛的灵力,莹华的灵根,好似那蹉跎的十几年不曾存在一般,迸发着随时几欲突破的躁动。
宋檀音出手更粗暴了,根本不顾会不会对其灵台造成永久损伤,神识便冲着识海探去。
却在刚刚突破表层的时候,猛的撞上一堵墙,那墙翠绿如玉,流动着莹莹生机。
宋檀音一眼便认出这是不药师叔的手笔。
果真不愧是千辛万苦救回来的废人,竟是护得这般紧密。
她不敢强行突破,一来不见得能成功,二来若是这识海屏障若还连着不药真人的感知,恐怕会暴露她自己。
王凌淮那边竟也是一样的,他的师父虽不见得像不药真人这般细致,身上却有不少王凌波和大师兄相赠的防御法器。
宋檀音无奈,只得搜走二人的储物袋,看看有无必要探究二人。
也不必出去,二人身上的宝贝都不少,若是有何可探之物暴露他们踪迹在此,倒是阴沟里翻船了。
王凌淮的储物戒里囫囵看过没什么特别的,倒是叶华浓这里——
宋檀音手里翻着她那本记仇的本子,脸上浮现若有所思之色。
而与此同时,天南秘境守门人遇袭失踪的事也传到了剑宗。
一开始是刀宗的人发现异常,待他们赶到,发现刀宗女修失踪,而剑宗那位只是重伤昏迷时,还以为是奔着刀宗去的。
还是前去的一位长老直觉事态不对,强行召出试炼众人,才发现叶华浓和王凌淮不在其中。
问询之下发现从进入秘境便没看到二人了,才意识到恐怕不简单。
挚友与兄长失踪,自然消息第一时间送到了饮羽峰,待赵离弦带着王凌波前往主峰时,该到的人都到了。
王凌淮的师父这才道:“方才我已利用魂灯探寻过凌淮的踪迹,一无所获。”
他皱眉神色有几分悲痛:“只怕是凶多吉少。”
不药真人却不愿相信:“既然魂灯未灭至少说明还活着,只是能逃过魂灯索引,贼人修为过使用法器品级绝不低于你我。”
“这等人物缘何会对区区两个金丹弟子出手?”
有长老不悦道:“这不是你那好徒弟?才接回灵根便四处挑衅,不留体面,结下仇怨有何意外?”
“此次天南秘境出事,说不得就是因她之故,反倒是牵连了其他人。”
这位长老家中晚辈也在叶华浓记仇名单上,前几日很是被毒打一通,至今还躺在疗养玉床上。
不药真人冷笑:“华浓恢复修为不过几日,再是结仇也只在宗门内,倒不知与她结怨的小辈里谁有那本事重伤两个化神境将她带走。”
“除非这些小辈后面有那输不起的老不羞。”
“诶你——”长老恼怒,被渊清一个眼神扫来偃旗息鼓。
不药真人也不欲在口舌上纠缠,便直接道:“算了,我亲自去一趟天南秘境。”
王凌波忙道:“我也去。”
第153章
王凌波要去赵离弦自然得跟着, 一旦出宗门,三个师弟妹必定得要跟随的, 再加上主峰和丹峰的人,一行人浩浩荡荡抵达天南秘境,倒是吓了刀宗那边的人一跳。
剑宗的守门修士已经醒过来了,经过问询和探查之后送回了宗门养伤。
不药真人和赵离弦细细查探了现场痕迹,回溯灵子波动与记录,均是一无所获。
这使得众人心中更是沉重,不药真人皱眉问赵离弦道:“这里灵子被打乱陷入暂时混沌,竟是连你也无法重新复原排序吗?”
赵离弦摇头:“贼人有意抹去痕迹,破坏灵子路数倒是从未见过。”
花费数个时辰,依旧没什么有用的头绪, 刀宗对于剑宗的情况倒是了解, 知道此次失踪之人有离弦神君那所谓的挚爱女子的亲人, 生怕他色令智昏毁了天南秘境讨好红颜。
调查之余一直警惕的盯着赵离弦。
好在他最后还是没干出格的事, 查询无果后掉头回了宗门。
一行抵达剑宗后便散了开,不药真人回去试图改良寻踪香, 看能不能凭借徒弟的物品无视阵法或空间的阻隔追溯到她的踪迹。
宋檀音则回到洞府,忍不住又掏出叶华浓那个账本, 看到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的名字,玉师姐的大名赫然在其中。
这其实并不令人意外, 玉师姐虽很少直接欺压叶华浓, 但那些唆使煽动, 那些巧合偏颇,以叶华浓的聪明怎么可能意识不到她的恶意?
但宋檀音总觉得有根线头隐隐浮现又在她要抓住的时候溜走。
而饮羽峰上,赵离弦见王凌波神色严肃,以为她正忧虑那两人的安危。
忙道:“放心吧, 既连我的神识都能避过,便证明背后之人来路不浅,所图也不会是两个金丹弟子的性命。”
“我向你承诺,一定会救下他们的。”
王凌波闻言却抬头,神情玩味的看着他:“神君是真没意识到吗?还是不愿往那处作想。”
赵离弦难得露出茫然之色,全然没理解她话中之意。
王凌波也不兜圈子,开口就是一个晴天霹雳:“掳走华浓和凌淮的不就是宋姑娘?”
赵离弦不是第一次见识王凌波的语出惊人,但此刻只觉得自己毫无防备的站在原地,被一把捞到飞速掠过的御剑上。
他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什么?”
王凌波看着他的眼睛,把自己笃定的态度扎进他心里:“华浓和凌淮身上有什么能劳动这般手笔的人物惦记?”
“他们二人唯一的交汇之处便在你我,从兔族归宗那日,我为拖延时间,拿宋姑娘与魔修过从甚密之事发难,再加上温氏的不共戴天之仇,宋姑娘恐怕早不能容我活下去了。”
赵离弦眉峰紧蹙:“可她没那本事瞒过我的神识,她几斤几两我很清楚。”
王凌波:“那必然是有人替她兜底,而这个人是谁想必不用我再说。”
话题又回到了数日之前,她直言自己信不过师父,疑心他不怀好意。
赵离弦神色转为不悦,但王凌波与他的目光对视,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索性赵离弦也不是逃避问题的人,他沉声道:“你待如何?”
王凌波道:“神君容我试探一次如何?”
“若如我所料,也好早日救出华浓和凌淮,若事实不如我所想,也算解了一重误会,届时我必向宗主诚以致歉。”
赵离弦并没犹豫多久,便答应了王凌波的提议。
他不愿王凌波一直对师父心存偏见,但与她相处以来,她的谨慎敏锐,见微知著早已深入他心。
她从不无的放矢,每每最后总会证明她是对的。所以赵离弦知道自己即便再信任师父,也无法说服她改变心中所想。
索性堵不如疏。
当天下午,王凌波便叫来了荣端,而他居然不是空手而来,直接带来了叶华浓和王凌淮的临时调令文书。
通过所经人手,临时的分派调度,很快从看似合理的动机掩盖中溯源到真正下令之人——主峰直接听命于宗主的内领修。
赵离弦心头一跳,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荣端并未多留,但他出了饮羽峰后去了趟自己父亲荣管事处。
不多时,荣管事便借着废矿处理分派之事,去了趟铸剑峰。
而赵离弦此时应王凌波的要求,拿两枚人形符纸,往空中一抛,眨眼间便是衣袂翻飞落地。
王凌波看着眼前足以以假乱真的“叶华浓”和“王凌淮”,饶是以她对二人的熟悉,也瞧不出丝毫差别。
赵离弦再分别弹入两道灵力,两个傀儡便动了起来,这下莫说肉眼不可辩,就是灵力不俗的修士,也别想探出其中差别。
借着赵离弦将两个纸傀儡往袖中一收,站起身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王凌波笑了笑:“宗门内有人重伤同门,劫掠弟子,自然是要禀明宗主,好叫他主持公道。”
赵离弦心知这么闹,不挨一顿毒打在师父这里是收不了场了。可既已答应,也只得咬牙走完。
待二人突至主峰大殿时,渊清真人本还以为是王凌波忧虑挚友和兄长,扭着赵离弦前来催促施压。
不想对方张口便道:“宗主,小女知道失踪的叶华浓和王凌淮在哪儿了。”
渊清真人眼皮一跳,打量了一眼王凌波的神情,心中预感不妙。
嘴上仍是随和道:“他们在哪儿?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王凌波:“他们二人正困于宋檀音宋姑娘手里,生死不知。”
闻言饶是渊清脸色好看不起来,他不指望此女不怀疑到宋檀音甚至是他头上。
只是设想过千万种对策,也没料到她竟直接大喇喇跑来告黑状。
粗暴莽撞得不是此内秀凡女应有之举。
渊清瞪了眼自己那好徒弟,姿态公允道:“既如此,我便叫檀音过来与你对峙。”
王凌波却道:“空口白牙宋姑娘自是不认的,不若由我唤宋姑娘过来,届时证据确凿,也好叫宗主不误会我造谣生事,血口喷人可好?”
渊清自然不愿答应,他心中不祥预感就差跳出来警示,可倏地神色一变,玉扬忠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宗主,听闻失踪的弟子有眉目了?那其中可有不药师妹的爱徒,我等也来看看。”
区区两个金丹弟子,又如何能进玉扬忠的法眼,如今来得这么凑巧,少不得是这凡女的手笔了。
众多视线之下,渊清不得不点头道:“那便由你去唤檀音过来吧。”
此话一落,那两个傀儡便掉了出来,乍一眼连在场的不药真人都险些认错。
王凌波冲两只傀儡下令道:“去传宋姑娘过来吧。”
渊清见着这两只傀儡,就有种另一只靴子落地之感,今日果真是着了这小丫头的道了。
王凌波看着渊清有些恍然大悟的神色, 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这到底是有多看轻她,才会认为她既已亮出部分底牌, 引来杀意后,却什么准备都不做,坐等他们出手布局才仓促反应?
在回到剑宗,在利用宋檀音的身世立场转移话题,在拖延时间让赵离弦踏入大乘后才让渊清意识到她已经不得不除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开始了。
不过这么久已经她能如鱼得水,倒也得益于对方得看轻,尤其是渊清这么个举世最强者,无论从前种种,哪怕有宋檀音的惨烈在前, 哪怕他将心中的姿态放得再低, 要他真正将一个凡女当一回事都不现实。
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吃到对手轻敌的甜头了, 王凌波想。
两个傀儡一出, 在场聪明人都知道她的意图,这是要诈探宋檀音。
当场就有人不满了, 宋檀音身为宗主亲传弟子,即便是小辈在宗内也是地位超然。
不是人可以随意诈供的。
玉扬忠一系的人却反驳, 只是叫傀儡传话而已,怎可这般解读?
况且玉素光之死, 宋檀音至今还未完全洗脱嫌疑, 又是什么不可探查之辈?
这种事可大可小, 端看如何解读,玉扬忠一系胡搅蛮缠,其他人倒也没有因这般小事极力对抗的决心,最后还是妥协了。
期间渊清不是没有试图联络宋檀音, 可神识方一朝她探去,就惊觉赵离弦已经将她的洞府周围笼罩。
以极其警惕戒备的形式避免了任何人的干扰。
渊清的神识波动险些被发现,忍不住看向大弟子,发现他眼神落在那凡女身上,跟个听话的打手似的指哪打哪儿。
想必提前笼罩戒备也是王凌波的交代,这蠢徒弟什么都不问就照做了。
渊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神鬼难辨的叶华浓和王凌淮傀儡人离开主殿,往宋檀音的洞府而去。
有赵离弦的遮掩,两个傀儡并不会被外人所察觉引起宗内骚乱。
而主殿中央的沙盘之中,两个傀儡的视角已成画面落到了沙盘上。
而此时的宋檀音,好似灵光一闪,突然就抓住了她一直觉得不对劲的点。
她重新拿起那个记仇本,匆忙翻到玉素光那一页,上面一个大大的叉打在名字上。
这不是玉素光独有的,本子里大多人名都打了叉,宋檀音查了一下,没打的多半不在宗内,甚至有一两个已经离世。
结合她前几天大闹的情形,这叉的指代很明显,就是已经报复回去意思。
叶华浓恢复灵根之后才有那资本和底气行报复之事,那么已经死去的玉素光又怎么会在已完成报复的行列?
宋檀音直觉这事很重要,正欲传音姜无瑕过来,便听自己的洞府大门被叩响。
是主殿传唤的铃音。
宋檀音以为是师父有事,心中奇怪为何不直接传音,反倒这般大张旗鼓一板一眼的叫人传唤。
出了洞府挥开结界,看到来传讯的二人便僵在了当场。
“你,你们……”
王凌淮微笑道:“宋师姐,宗主有请。”
宋檀音只觉识海掀浪,脑子嗡鸣,浑身如坠冰窖。
乍然在宗内看到本该待在拘禁法器内的叶华浓和王凌淮,不亚于青天白日活见鬼。
她牙齿都有些打颤,为这无法理解的形势,为他二人现身后可能带来的后果。
宋檀音艰涩问道:“你们怎会——”
说到一半又摇了摇头把话咽回去,转而道:“师父有何事叫我?为何是你们二人来传话。”
两人对视一眼,冲宋檀音露出个玩味的笑,叶华浓开口回道:“自然是关于我二人失踪之事。”
“宗主和诸位长老很好奇我们二人失踪期间发生了何事,但我认为,宋师姐或许比我们更清楚。”
宋檀音呼吸都停了,她唇白如纸,有那么一瞬想要拔腿就跑。
去哪儿都行,只要能逃避接下来未知的恐惧,她并非毫无退路之人
即便林琅当时对她好像颇有误会,但她魔尊的身份做不得假,只要她进入魔界,即便做个没有实权的傀儡君主,也好过此时此刻在剑宗接受审判。
但她知道她不能,师父苦心隐瞒她的身世将她放在这里,不是任她随意叛逃的,恐怕还没出剑宗她就会被拘过去。
是了,师父!
她并非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师父会护着她的。
想到这里,宋檀音好似心中有了些许底气,又突然福至心灵——
玉素光!
她好似想到了可以脱罪的理由。
宋檀音脸色稍微回暖,冲二人道:“你们去吧,我稍后就来。”
二人也并不纠缠,话已传到便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宋檀音赶紧回到洞府,抄起那个账本,翻开细看,确认玉素光大名上的叉墨迹比其他人略旧,心中长舒一口气。
又传讯姜无瑕,让他赶紧整理出叶华浓恢复灵根后的所行之事,将那本子上打过叉对应的每个人都叫出来。
待吩咐下去后,宋檀音这才平复了下心绪,将师父给的拘禁法器拿了出来。
师父的法器有阻隔高阶修士之效,她虽有师父授权可以催动,却无法直接用神识探之。
因此只得进入法器之内,方能确定二人此刻现状,正如先前他们欲控制二人搜神,也只能亲自进入出手打晕。
宋檀音进入法器之中,想确认她方才见到的二人是不是本尊,又或者分明被关在这里的人是如何出去。
结果一进来,就发现已经醒来的叶华浓和王凌淮并排缩在一个角落里打坐。
宋檀音见到他二人还在,心中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爬上来。
若他们二人好好待在此处,外面那两个又是谁?
听到动静的二人此时也抬头,王凌淮一见是她面露震惊之色——
“宋师姐,你怎会在此?”话一问出来就想到了什么,惊骇震怒道:“竟是你?”
王凌淮的反应反倒让宋檀音安心,这才在她尚可理解之内,而叶华浓却是对她的出现毫不意外。
还问她道:“宋师姐是来放我们出去吗?”
宋檀音心中涌现一股冲动, 想直接扭断叶华浓的脖子。
她失意太久,便是如何韬光养晦也不被放在眼里, 一朝恢复修为便猖狂行事,宋檀音都差点忘了,十几年的沉寂足够改变一个人。
但宋檀音深知此时要走的每一步都得慎之又慎,因此她不敢冲动行事。
她深深看了叶华浓一眼,也不回她的话,便准备从法器之中退出。
待到跨出法器,宋檀音周围的景色就变了模样。
空旷肃穆的大殿内站了不少人,全是熟悉的面孔,此时他们正神色各异的看向自己,如同审视一个戴罪之人。
宋檀音头皮发麻, 惊惧得肝胆欲裂, 她再如何往坏了设想, 也不会料到探查法器后会突然出现在主殿众目睽睽之下。
那她方才——
此时王凌波的声音响起:“掌门, 诸位长老明鉴,方才宋姑娘可是在众人眼皮底下入了那拘禁法器, 也经由宋姑娘之眼让大家亲眼目睹叶华浓和王凌淮二人的下落。”
“可见宋姑娘阴谋戕害同门之罪不假。”
宋檀音听到这话,猛的抬头瞪向王凌波, 被她平静无波如同看死人的眼神激得脊背发凉。
她记得这个眼神,当初在皇宫那场让她家破人亡的夜宴之中, 她也一直这般注视她母后。
平淡的, 无嗔无怒, 也没有快意或洋洋自得,像是注视了你无数个日夜,终于决定探头一击叫你去死。
宋檀音心中第一次对一个凡人产生了恐惧的情绪。
对方的反应之快,出手之直接全在她意料之外, 那是否一开始她所有一切行动都在她预料之中,或者这本身就是王凌波下的一个套。
不待她思绪翻飞,她身旁的法器已经被赵离弦隔空抓了过去,神识一抹,两个大活人便出现在了殿内。
不是叶王二人又是谁?
方才去请宋檀音的两个傀儡,可不只是自己带了双眼睛,他们在面对宋檀音的一瞬,目光对视之间,赵离弦冲傀儡注入的寻踪决便连接到了宋檀音视线之上。
此决乃是御兽修士中较为普通的隐蔽追踪术法,寄宿于生物双目之中,人魔妖乃至飞鸟鱼兽接触之间便可扩散出去,形成一张庞大的监测网。
这不属于高阶追踪探秘术法,可若由赵离弦一个大乘使出来,当世没有几个人能察觉。
不药真人一见叶华浓,心中忧虑这才放下,将她拉到身后,眼神冰冷的从宋檀音身上扫过,后落在渊清身上,严肃开口:“宗主,宋师侄拘禁同门,意欲为何,此事得有个交代。”
玉扬忠闻言讽刺一笑:“不药师妹还是这么好说话,宗主这个关门弟子犯下的又岂止拘禁同门?”
“这两个小辈不过是金丹修为,宋师侄若真意在他二人,何时何地抓走不成?非得在秘境入口阴谋设陷,还打伤守门修士。”
又提醒道:“若仅是我剑宗内部丑事也就罢了,刀宗守门人此时还生死不知,若事情败露,你待如何收场?”
宋檀音自然不能任由他一重又一重的将罪扣下去。
她忙道:“我并未害刀宗师姐姓名,不过是将她打晕后困于法器内,待事了时自然会放她离开。”
此时宋檀音也终于想好了脱罪之策。
她忙冲渊清跪下道:“师父,众位师叔,弟子私自拘禁同门,确实不该,但一切都都是事出有因的。”
不药真人冷声道:“哦?我倒是想听听,我丹峰十几年未出宗门的弟子,因何之故要被宋师侄这般蔑视戕害。”
宋檀音咬了咬唇,视线往周围扫了一圈,看到姜无瑕已经到场,只是见此情形不想靠近她。
宋檀音心中对此人不耻,眼神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姜无瑕也没办法,他不可能完全摘出来,只寄希望于众人不将注意落到他身上,还是硬着头皮将宋檀音所交代之物递给她。
宋檀音接过姜无瑕递来的玉简,又拿出叶华浓那个记仇小册,开口编造道:“我无意间发现叶师妹随身的这本小册,里面记录她失意后与人结怨之种种,事无巨细。”
“待叶师妹修复灵根,重回金丹那日,叶师妹便循着这账册之内的名字,除暂不在宗门内或已然离世者外,均实行了报复。”
“诸位且看,我与姜师兄寻来的这些时日叶师妹参与的斗殴事件,可是与这账册中划去名字的重合?”
众人看去,那上面名单比照清晰,倒是正如宋檀音所说。
不药真人不悦道:“这又如何?便是华浓与人纠纷,那也不过是宣泄十几年来的委屈,通念疏心之举,于她今后有益无害。”
“若不妥当,我丹峰自会为她兜底。”
宋檀音思路已顺,对于不药真人的责难应对自如:“师叔莫急,事情缘由自然不会是区区几十桩斗殴。”
说罢她将那些没有被叉划去的名字找出来,道:“叶师妹当真是痛快人,有仇需报时绝不留待明日。”
“除了这几个远出未归者,还有意外身故者,叶师妹的账可都讨了回来。”
“只是有一个人却不该出现在被划掉的名单里。”
宋檀音说话间,写着玉素光名字的那一页已经飘到了最上方,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多数人仍一头雾水,玉素光死前已然身败名裂,她嫉妒天资出众者,阴害同门的事早已板上定钉,叶华浓当初灵根被毁一事经查也确是她背后主谋。
叶华浓将她写在记仇账本上可是太正常不过了。
宋檀音却道:“叶师妹将自己与人结怨因果记得明明白白,她记下玉师姐之名时许多事尚不得知,结怨因由不过是玉师姐对她奚落羞辱。”
“诸位再看,玉师姐被划入的墨迹要远早于其他人,从灵子溯源来看,约莫在几个月前。”
“也就是说,叶师妹在数月前已经完成了复仇,因此划去了玉师姐的名字。”
“那这个仇,那时还肉体凡胎尚未恢复修为的叶师妹是如何报的?”
“颠三倒四, 一派胡言。”有玉扬忠一系的长老道:“这便是你狡辩脱罪的借口?”
“区区一笔勾划又能说明什么?你怎知不是叶师侄见玉素光身死自觉报仇无望将其剔除?”
宋檀因赶紧道:“非也,先前展示的几位还未划去的弟子中, 也有已经身死者,为何他们没被划去?”
“这足可证明,未亲手施加报复的,在叶师妹的账本里是不算一笔勾销的。”
说着有个姓名被特地突显出来,正是在丹峰广场众目睽睽之下爆体而亡的青槐。
“这个青槐甚至当众羞辱过叶师妹,当日骚乱至今不少人印象深刻,她离奇死于丹峰,事后经查死因乃是被玉师姐注入灵植根液。”
“她的死与叶师妹毫无关系,因此她的名字上干干净净,依照叶师妹的习性, 必定是已经在玉师妹身上完成了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