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凌波倒是没有猜错,此时的卯赢正沉醉于一跃苍生之巅的快感中。
在他意识里,吸收完赵离弦后,他迅速摸清了与天道齐驱的法则高度,这灵犀一动使得他迅速突破瓶颈,将找上门的渊清打至重伤,接着收拢妖族,一统三界,成为当今世上唯一至尊。
天道欲念其死,但他与天道已非上下之势,虽有波折,却已无可奈何。
卯赢虽陷入永远的梦境之中,成为卯湘随取随用的养料,卯湘却还不满他做的是美梦。
而赵离弦随着被杀死,被消融,被吞噬,同卯赢一起被锁在永恒的梦境之中。
王凌波自认这已经是最保险的手段的,让他道体灰飞烟灭,让他神魂无凭无依,即便有那通天本事能维持意识,也会随着卯赢被关在无尽虚幻的意识当中。
至于卯赢,若说对付兔祖还需用些手段,拿捏极限时机,因势导利虚与委蛇,方可在重重条件叠加之下诛杀。
到了卯赢,从一开始他的死局就已经注定。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卯赢为拉拢卯湘,修复关系,嘴里虚伪的愧疚之言根本不经脑子。
早就满足了卯湘设下的法则条件,而如今卯湘已经突破大乘,配合圣草甚至不需满足多严苛的条件便能将心神注意都在赵离弦的卯赢轻易暗算了。
甚至将杀赵离弦的任务落到卯赢身上,也是早有预谋。
毕竟最后兔族无论如何都得应付渊清,卯湘既然想掌控兔族,就不能与渊清直接对立上。
两人做这一切的事,说的话,旁若无人丝毫不避圣地的长老,对方也如同一颗会呼吸的树木一般,好似要枯坐到天长地久。
最后卯湘上前拍了拍圣草,圣草当即长出一个细小的花苞。
缓缓展开,是两个眼熟的戒指,是赵离弦的储物戒和储灵法器。
卯湘将它扔给王凌波:“喏,姓荣的和姓姜的那俩小子就在这里,还有林琅手里的宋檀音,如今他孤身在此,可护不住她。”
“这三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王凌波将两枚储物法器捏在手里, 脸上难得出现犹豫之色。
若随本心,她当然巴不得将这三人立马碎尸万段。只是此时渊清未至, 此事便不算真正结束,这三人的性命留着未尝不是个筹码,抑或应付变故的手段。
这样看来,倒是不必这么急着杀了。
见王凌波将法器收起来,卯湘也不干涉,此时还有更要紧的事待他去做。
踏入大乘境,又有圣草的臣服,如今整个兔王宫便在卯湘的神识下一览无余。
身随意动,瞬息之间便来到了林琅一行面前。
林琅此时在兔族的身份,半是贵客半是人质, 他虽知道兔族有重大密谋, 却因事出突然, 自己重获自由时息尚短, 并不能知其全貌。
此时卯湘突然到来,还未来得及思虑他的目的, 便被对方周身这如浑厚深远的大乘气息所摄。
这人昨日不是才合体中后期的修为吗?一夜之间踏入大乘,鬼故事都没这般惊悚。
还未来得及滋生别的情绪, 便听卯湘直言不讳道:“烦请少主将先前拘下的宋姑娘交与我。”
林琅心里一沉,面露不悦:“强抢客人之物, 这就是你们兔族的待客之道?”
卯湘却不与他争论, 弹指一挥林琅的合欢法杖便落到了他手里。
几人见状, 立马摆出应对之势,但心中也是发苦。
若面前的是卯赢,他们尚可推其动机,知其顾虑, 见招拆招。
可卯湘这家伙在他们的情报网里实属空白,林琅对他还停留在依附卯综,看似心中藏奸的印象中,怎么突然就一飞冲天,成了难以仰望的存在?
他们不知这人的立场偏向,也不知这人喜恶顾虑,甚至不确定他如何看待合欢宗与兔族如今的短暂结盟。在鸿沟般的实力差距面前,几人竟是束手无策。
几人如何千思百转卯湘也不会在意,他近乎粗暴的打开了收拢的合欢花丝,林琅有那么一瞬的迟疑,是拼着重伤维持本命法器的紧闭,叫卯湘无法轻易摄走魔尊,还是眼下识时务,留得青山在。
在此期间他注意到了卯湘身旁的王凌波,她的存在让林琅瞳孔一缩,迷雾一样的现实叫他有了推测的方向。
此女被赵离弦看顾得跟眼珠似的,便是面对强敌围剿,也不曾弃她不顾,此时她却出现在卯湘身旁,多半赵离弦已经非死即伤已经无力护她。
赵离弦已然对宋檀因的身份起疑,但却不至于在生死交战之际透露给敌人,因此卯湘此时来夺取魔尊,便不会是他所预料的最坏的状况。
多半是事后渊清的追责清算做准备,尽可能的累积筹码,这样一来魔尊的性命短时间内却是无碍。
这推测虽有些乐观,却足以说服林琅自己,因此他还是配合放开了合欢花丝,眼睁睁的看着卯湘将宋檀因夺走,然后头也不回离开。
梅兰竹菊四魔修问他接下来待如何,他也只能先静待父亲到来再做打算。
卯湘将宋檀因也扔进了储灵法器之中,一并交给了王凌波,这样一来,此次计划中王凌波获益的部分差不多全都完成。
接下来便该是卯湘的事,二人目地明确的造访了几个地方,并未花多少时间,便一应就绪。
然后整个兔族便响起了丧钟,这是一族首领逝世才有得待遇,一时间整个兔族陷入了短暂的恐慌中。
所有听到丧钟的兔修往王宫放向赶去,即便多半不得入内,也是瞬息之间王宫周围水泄不通,以期最快得知里面发生了什么。
兔族的掌权者们,闭关苦修者不顾前功尽弃之险,更甚抛下十万火急之事,纷沓而至。
一进主殿,便看见卯湘坐在王座上,但王座上方属于族长的青色魂灯却并没有灭,那便说明卯赢没有死。
可族长未死丧钟却被敲响了。
但无论如何,卯湘此举也是大逆不道,几位长老当即呵斥:“卯湘,你竟敢觊觎族长之位,你可知这是滔天死罪?还不快下来!”
卯湘非但没起来,还往后斜靠下,才开口道:“族长练功走火入魔,已进入已死未死之境,神识寂灭前传位于我。”
“诸位,今日开始,我卯湘便是兔族族长。”
此话一出,无异于泼水入油锅,本就人满为患的主殿险些房顶震翻。
怒火和质疑冲着卯湘席卷而来,虽然卯湘的身世在兔族权利中心不是秘密,可论资历论血统论修为,族长之位何时轮得到他?
若事态从容,时间充裕,卯湘倒是乐意与这帮人一来一回演几出扬眉吐气的戏码。
可事实不容他去品尝这些浅薄但是愉悦的畅快,卯湘多少心中还有些遗憾。
他只是抬手一挥,整个主殿就像个屏风一般被撤去,而新换上的屏风就是圣地的光景,所有人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圣地之中,一眼便目睹卯赢盘坐于圣草之前,浑身被圣草的根系扎满,如同一块养料般陷入了沉睡。
族内不乏修为深厚者,上前用尽秘术奇法,均无法将卯赢唤醒。
事实佐证了卯湘的话,族长已进入已死未死的境界,虽道体存活,但作为圣草的养料活着,与圣地的一块格外肥厚的土壤有何区别?
确认族长之位已然空悬,在场众多当权者迅速因利益划分好了阵营,期间都无需沟通,如同泾渭分明的色彩自动汇集一样。
只是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却是相同,那便是将矛头一致对准卯湘。
众人都不是瞎子,卯湘也并不掩饰自己如今的修为,众人震惊之余却也得刻意忽略他这个强悍的竞争条件,因此无人主动提及。
卯湘自称得族长传位,此事真假还待查证,族长为何突然成为了活死人,卯湘又为何越级突破成为当世顶尖强者,这里面单拎一条都不是三言两语能道尽的。
修士之间的权利斗争虽不似凡俗朝堂那般纷乱复杂,底层逻辑却是相同的。
因此现在主要的声音分为两派,一派以族长魂灯未灭为由,不支持改朝换代,以长老分割权柄,暂代族长之职。
另一派则以活死人不足以震慑他族为由要求赶紧选出新任族长。
接着两边吵出来的结果就是先将颇有嫌疑的卯湘囚禁起来,以待调查。
给卯湘听笑了。
“谁来让我就擒?”
兔族一众长老冷笑:“往日看在族长的面子上,我们当你是膝下小辈, 竟纵得你不知好歹了。”
“真就以为踏入大乘便可窃取兔族?你当我兔族是何等落魄之辈?”
卯湘也笑了,他伸出手,食指锋锐的指甲往面前一划,空气像被利刃切开的凉粉。
卯湘从切口处拽出来一物,重重的摔在一众族人面前。
“你们指的是不问世事的白长老?喏,人我请出来了。”
众人骇然望去,躺地上气息奄奄的不是族长以下第一人,同为大乘境的白长老又是谁?
论年纪辈分,白长老可比族长还高,虽近千百年大多闭关苦修不参与族内纷争, 却也无人质疑他的实力, 那可是与族长战力不相上下的人物。
此时竟被磋磨至此, 在这之前整个兔族毫无动静, 难道卯湘一个初涉大乘的新境者,还能悄无生息的重伤一个数千年前就已踏入大乘境的修士不成?
有那反应快的提防着卯湘七手八脚将白长老扶起来, 问他到底发生何事。
白长老看了卯湘一眼,神色颓败:“罢了, 我兔族造下的冤孽,冤孽啊。”
说罢强硬的拂开众人, 身影佝偻着往外走去, 看着步态颤巍, 可眨眼之间就到了殿外,直至消失踪迹。
兔族各方成员见最大依仗竟撒手不管了,一时间也无所适从。
兔族乃妖界十二大族之一,且妖界自数万年前的种, 族之战后,格局就相对稳定,又未与人魔两界发生过全面大战,因此积蓄下来的底蕴之深厚,力量之强悍,非是寻常势力可比。
可即便如此,没了白长老的震慑,若要阻止一个大乘,即便是新晋大乘也必然得做好损失惨烈的准备。
尤其他们这些毫无准备就被丧钟召开的人,在事态尖锐的如今,一句话的不对,可能就会引来卯湘无差别的先手袭击。
若他们是对方,也会不给他们反应之机先将所有人扣下。
在族长之位空悬,方才已经做好利益群体的自动划分之下,没有哪边会拼尽全力不顾牺牲,拖住卯湘好让别的利益团体逃脱出去积蓄力量反扑。
众人这才意识到,卯湘这看似胡闹张狂的动作,实际早暗含分裂毒计,真叫一个大谋至简。
有人偷偷的试图联系外界,果然灵子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动,聪明的就已经意识到,只怕兔草也落入了卯湘的掌控之中。
可这杂血小辈是如何一夜之间脱胎换骨的?大乘境又不是开水锅里的饺子面皮,说破就能破。
卯湘无意看他们之间纷扰的眉眼官司,直接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因何阻挠,只因我是混血半妖,即便我已经受洗换血,提纯道体,在你们眼里依旧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但我今日就告诉你们,你们想的没错。”
“我绝无可能像历任族长那般,为兔族之荣光死而后已。 ”
“相反,若兔族不能为我所掌控,我宁可叫它四分五裂元气大伤从十二大族中跌落,也不叫它成我阻绊。”
此话哪里是一个图谋族长之位的人能说出的话?族老们急火攻心,有那血性不浅者,刚要殊死抵抗,就感觉彻骨冰寒的威压将整个圣殿笼罩。
空旷明亮,气息宜人的圣殿此时犹如被搬到了万米深海之渊,众修为不俗的兔修顿时只觉呼吸困难,内脏难受欲裂,连元婴都发出痛苦的嘤咛。
其中颇有资历的年长长老震惊道:“这是兔祖的真血。”
兔祖乃是整个兔族的始祖之一,其血脉对于王族以外的族人具有压倒性的威慑,这一点便是卯赢也无法做到的。
这也就意味着卯湘此时的境界传承,至少是得到了兔祖认可的,至于如何得到,非族长无可沟通兔祖,他们也无法求证。
只是这样一来,实力与兔祖的背书卯湘都有了,若再说他名不正言不顺,却是站不住脚的。
卯湘缓缓起身,最后一次施压导:“因族长的一意孤行,如今剑宗继承人已经死在兔族。”
“接下来兔族必得面临剑宗的全面发难,留给诸位的时间不多了,选择内忧外患腹背受敌,还是迅速更迭齐力抵御,由你们自己决定。”
这还能怎么选?在此的人都听到了数个时辰前圣草护界开启的盛况,也多少知道族长图谋甚大,只是还未与他们相商。
如今看来看来护界拦的就是那渊清,在族长堕入沉眠,白长老重伤意冷的时候,还有谁能担起抵御强敌的责任?
兼之对方已经图穷匕见,不让他当族长就搅弄风雨,卯湘不在乎兔族,他们可不能。
若非要选,迫于杂血淫威还是比全族层级掉落来得容易接受,毕竟前者只是一时。
如卯湘所料,论审时度势,兔族在妖界算是数一数二,立马便有人收起法器,双膝跪下,以面覆地,以绝对臣服的姿势显示归顺。
“我愿守兔祖意志,尊您为兔族族长。”
有了人开头,又拉了兔祖做台阶,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的俯首称臣。
有那年轻气盛血脉高贵者犹然不服的,也被身旁的长辈给强按着低了头。
卯湘看着满殿除了他以外,再无人高出自己的膝盖,方才满意接过族长权杖。
将之融入自己的本命法器双极阴阳铃中,便算是正式就任兔族族长了。
权力更迭在众人散场后便以极快的速度散布开来,那些候在王宫周围的修士很快会将此散布至兔族全境。
但此时卯湘已经快所有人一步出了兔王宫,须臾之间便来到了兔族领地边境。
他在其他十一族中不算陌生面孔,却也不是众位族长刻意关注的角色。
然此时一个身世不太体面的杂血小辈,却是顶着大乘的威压落到他们面前。
鸡族族长当即吊着嗓门大声道:“难不成方才大乘雷劫劈的是你?”
第142章
卯湘点头:“劳诸位挂心, 本座有惊无险踏入大乘,接下来定会承接圣祖遗志, 共襄十二族荣光。”
这话不对,让众位嫉妒兔族又添一位大乘的族长瞬间抓到了苗头。
这卯湘自称“本座”,以他的修为,放眼三界,在任何一个势力下如此自居都不算狂妄,但前提得是他自成一势。
如今他归属兔族,上有卯赢稳居首位多年,他一个新晋大乘竟敢在十一位族长面前以“本座”自居。
比较重视体统的牛族族长便笑呵呵的讽刺道:“卯赢这老小子倒是洒脱,说退位就退位,怎的你兔族接下来是大乘大典与继位大典一同操办吗?”
本以为这小子会收敛几分, 谁想卯湘闻言用一副你们怎么知道的神色看了眼众人。
“是, 还未来得及说, 没想到丑芳(牛)族长已经猜到了。”
“前族长卯赢已羽化成圣, 与圣草合为一体护佑全族。”
“卯湘承蒙族老信任,现已接替族长之位, 继任大典与大乘大典共举,还请诸位届时赏脸。”
饶是众人见多识广, 也为这猝不及防的变故所震惊。
这才过去几天?他们从卯综的葬礼离开还不到两日,兔族就变天了。卯赢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一个杂血的小辈就这么登上族长之位?
堂堂兔族就是这么好窃取到手的?
在场十一位族长, 便是再中立豁达的, 一时都无法接受卯湘这么个杂血与他们平起平坐的事。
以人推己, 他们绝无法接受自己一族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草率的,甚至悄无声息的被非纯血脉者掌控。
虎族族长洒然一笑:“哈哈,自然, 那是自然,我妖界又迎来一位大乘,是千年一遇的盛事。”
“如此盛典,礼数自不可草率,卯湘族长该不会嘴上顺势一提,便算是相邀吧?”
妖族虽不重繁文缛节,却也不是半点体统不讲,卯湘顿时明白了他们意欲为何,却也不得不遵循礼数。
总归他也没想着避让,很早以前他们就心知肚明,即便真的登上族长之位,也只是他逆势而行的开始。
他彻底暴露在了妖族所有人的目光下,再不能借隐蔽之势,面临的是族内族外最图穷匕见的反扑与恶意,前路只会更加泥泞且再无退路。
卯湘从容一笑,顿时眼前多了十一根玉简,那玉简上金光一闪,便完成了请柬内容的铭刻。
接着玉简按尖端的族首飞向对应的族长,如飞剑出鞘之迹,透着年少封高的傲气和张狂。
然而玉简飞至众族长面前,却似凭空撞到一堵墙壁,厚重的一声闷响,十一根玉简好似无措的悬浮在对方一臂之隔的地方,像是无声的排斥将那分肆意张狂扇得七荤八素。
羊族族长顶着一张温顺绵软脾性的脸,笑眯眯的对卯湘道:“怎么了卯湘族长?我们还等着收你请柬呢。”
“若是请柬不到手中,我们可不好不请自来。”
猴族族长笑声更为尖细:“我记得上一个无十一族见证的继位大典,还是三千年前猪族叛党伪君。”
“他窃居王位后多久被赶下去来着?”
狗族族长言简意赅回道:“三天。”
“对对对,三天。”猴族族长戏笑:“不知卯湘族长能否打破这短暂记——”
一句话还未收尾,手里就突然多了一物,形状细长触手冰凉,上面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猴首,不是那请柬是什么?
猴族族长一惊:“这!”
不光是他,其余族长也先后被玉简近了身,触及身体,若再施法隔绝,倒显得他们心思狭隘,撕扯手段不入流。
可卯湘这一手确实让众位族长警惕了起来。
先前仗着对方新晋大乘,在场之中除了尚且年幼的龙族族长外,卯湘的修为该是最低,便开始试探刁难。
若卯湘无法破局露出颓势,那么接下来不光是他,包括整个兔族都会面临这种无止尽的试探与侵蚀。
众族长倒也没有过分看低卯湘,却也没料到他同时面对十一人的刁难,须臾之间便化解了。
细品之下才发觉不对劲,卯湘能这般迅速突破屏障,并非他实力强悍到对上他们所有人都能轻松以力破巧,而是卯赢的灵子气息破开了阻碍。
然而卯赢并不在此,据卯湘所言他已经算是死了,但他却仍为卯湘所用。
一个卯湘他们尚且可以用资历辈分境界深浅压人,那若是再加一个卯赢呢?
周围人互相对视了几眼,不确定兔族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若内部并无动乱,仅是卯湘取代了卯赢,那么整体实力并不算衰退,自然暂时没有可趁之机。
众位族长自然也就顺势而为,接下了卯湘的请柬,又说了些客套话,便离开兔族边境回到各自领地。
卯湘倒也想过留下众人一同应付随时可能到来的渊清,毕竟十二族再如何勾心斗角,也绝不会坐视外界强敌欺上门。
但种种考量之下,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他们为渊清准备的应对之策自有一套谋划思路,胡乱堆砌底牌反倒扰乱结构。
若真到了需要向其余十一族求助的时候,妖族自有一套迅速结阵的手法。
理清思路,卯湘便头也不回的回到了兔王宫。
修界的效率非俗世可比,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王宫的格局便已经发生了改变,属于族长的寝殿与宫室全被整理出来,卯赢的物品也被迁移封存。
他这个新任族长踏入,再没了前人的痕迹,而此时王凌波便站在族长寝殿外的露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卯湘在王凌波面前总会刻意制造出凡人能察觉的动静,听到脚步声,王凌波回过头来,问道:“将人都打发走了?”
卯湘点头:“暂时是走了,估计继位大典的时候还会送我大礼。”
王凌波道:“妖族的试探不足为虑,十二族万年平衡,他们已经习惯了维持现状,既想占便宜又瞻前顾后,汤都轮不到他们。”
“只是你的身份于他们而言到底是个骨鲠在喉的恶表,!他们不会容许你长久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势必与兔族内部的蛰伏派勾连,接下来你有得忙了。”
卯湘知道王凌波的意思是让他尽快在十一族捋清情报,着手行动之前尽可能的收拢兔族力量。
他自是认同:“这么多年安插的人手,也是时候转暗为明了。”
说着又乐观道:“只要你在我身边,何事不可解?”
王凌波笑了笑:“短期内别想指望我,我回人界还有要紧事。”
卯湘:“若是给王氏族人安排退路的话,倒也不必你亲自跑一趟。”
王凌波摇头:“不全是。”
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卯湘有些失望,心中隐隐不安。
他一直认为自己与她是能扶持最后的同路人,难道她还要踏上别的路吗?
正要开口说什么,卯湘突然脸色一变,接着闭目感应,确定异动无误。
凝重的看着王凌波开口道:“圣草里有动静,不是赵离弦就是卯赢,你先躲起来,我去看看。”
第143章
卯湘带着王凌波赶到圣地的时候, 短短时间内圣草的异动便已经不需细细感应才可发现端倪了。
圣地长老已然起身来到圣草面前,试图以灵力安抚, 可圣草还是肉眼可见的显出不规则的膨胀挤压。
就是王凌波无法如他们一般感应圣草,也隐约能听出它的悲鸣。
卯湘当机立断,身后的法相显现,大掌握住圣草,毫不犹豫的欲将其捏碎。
可为时已晚,光芒从法相大手的指缝中漏出,越来越耀眼,接着一阵无声的爆炸,其威力让卯湘如今修为也只得迅速撤手。
饶是如此,那爆炸的余波也将法相大手腐蚀了一小块, 而修为更低忧心兔草的圣地长老受到波及就更大了。
若非卯湘护他, 这等能直接穿破大乘法相的威力, 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圣草炸开后, 与圣草连接在一起的卯赢也未能幸免。
但他的样子不像是道体被爆炸波及,更像是原本就被掏空的气球被戳破, 如今皮囊干瘪,被余热烧干罢了。
卯湘神色难看的注视着这一切, 王凌波肉眼凡胎或许没法立即判断发生了什么。
但他可是一清二楚,圣草和卯赢都被吸干了。
圣草乃是愿力成圣, 道种还在, 正通过神识向他哀鸣求救, 卯赢却是一身法力和无事道体从此消散于天地。
没法为他所用了。
卯湘眼睛死死盯着那还未张开的圣草芯,任谁都能看出他此时的震怒与杀意。
随着花芯的展开,一只手从里面探了出来,不似人的皮肤, 像是极地寒冰雕的水晶玻璃人,眨眼间已经出来大半个身体。
不是赵离弦那厮又是谁?
卯湘将圣地一罩,双极阴阳铃如鼓锤一般就砸了上去。
被那手一只一个将铃铛抓在手里,不绕反推,砰一声两只铃铛撞到一起。
荡开的灵波却未伤及赵离弦分毫,反而卯湘听着眉头紧锁,神识如针刺般难受。
这自然不是他的本命法器被夺走了控制权,被迫伤主。卯湘能听出来,是双极阴阳失衡,赵离弦反拨了其中一只铃铛的阴阳状态。
威力无法散出去,便只能自伤。
卯湘忙卸下了铃铛中的灵力,瞬间让它们平静下来,也不抽手,直接缎带缠绕上去。
堪比捆仙锁的缎带如灵活的游蛇一般,试图将赵离弦捕获,逼得赵离弦也只得放开手里掌握的铃铛。
卯湘是打定主意要在赵离弦道体不稳前打碎它,因此从一开始下手就不含试探,以猛烈的威势消耗并打断赵离弦的凝神。
可赵离弦照着卯湘有样学样,吸收了卯赢与兔草的神力,即便还未迎来大乘雷劫跨越境界,也绝非速战速决能奏效之辈。
无论卯湘如何步步紧逼,赵离弦的道体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最终脆弱的浮光褪去,显出三界熟悉的离弦神君的模样。
风姿无双,光华依旧,甚至隐隐暗含神光。
王凌波在结界之外注视着二人缠斗,即便有卯湘的结界在,两个大乘之间的斗法也依旧让人触目生惧。
她并不怕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但隔着结界依旧能感受到宛如天灾乍临般的冲击。
王凌波有那么一瞬的无力,即便将人神魂拘囚,将人道体湮灭,也阻挡不了对方卷土重来?
同样是命,有的命如风中烛火,袖摆扇动的碎风就能让它熄灭成烟,有的命却被道运呵护,反反复复总有给不完的机会。
这灭顶的不公让王凌波心念难平,好在这数十年中,她早已学会不将心神浪费在无谓的耗怨中。
此时她的神思凝聚到了极致,赵离弦是如何做到在本体湮灭下复活的?决定他源源不断生机的核心又是什么?此次布局虽定在月于之前,但为此做的准备有十年之功。
如今毁于一旦,她手里掌控的线要如何重新编织一张更密不透风的网。
她心思电转,实际卯湘与赵离弦开战也不过数息的功夫。
突然,王凌波的眼前出现一串符文,那符文呈金红色悬在她眼前,被无形之物阻隔,而符文正像是落入厚冰上的烙铁一样,瞬间将她面前透明的屏障化开个大洞。
卯湘一下就注意到赵离弦的打算,他要破开结界抢王凌波。
卯湘自是不能让他如愿,法器的缎带一甩就要把王凌波卷走。
可王凌波好似有所预判,率先一步伸手贴向金色符文。
那符文入她掌心,顿时重新被纳入赵离弦的神识笼罩之中,卯湘的缎带几乎在同时抵达,却被浮现的金红纹弹飞。
卯湘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王凌波,好似被背弃一般,对上王凌波黝黑平静到极致的眼神,登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