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离弦:“杀了她吧。”
卯湘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周围因二人斗法而疯狂波动的灵子都沉寂了一瞬。
接着卯湘嗤笑出声:“这时候就不必玩攻心计了,若能坐视王姑娘去死,你又何苦留到现在?”
“若耍嘴皮子就是你想出的破解之法,倒让我看轻。”
赵离弦却眼神幽深道:“她牵绊我太多心神,干扰我生死抉择,如今还成了胁迫我的弱点。”
“但我赵离弦绝不受人威胁。”
王凌波低垂的眼眸跳动了一下,用尽全力才维持住了平静无波。
她知道此时赵离弦全副心神都在她身上,因此更不能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可饶是如此,这话带给王凌波的冲击,那彻骨仇恨的翻涌也差冲垮她的从容。
他赵离弦绝不受人胁迫,若真有人拿所谓的责任,大义,至爱亲朋用以要挟。
在确定无法转圜的情况下,他的选择是果断而冷酷的。
一如当初的芦苇村。
这么多年下来,王凌波早从多方收集的层层情报中还原出当初仙人高悬于空屠灭她家人亲族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卯湘自作主张的要挟,竟真让如出一辙的事态还原。
王凌波好似自虐一般期待着她心中已有预料的,赵离弦接下来的所作所为。
压下心神,她抬头脸上已毫无异色。
卯湘听闻赵离弦的回答,怪笑一声对王凌波戏谑道:“看吧,我早说过,此人不是什么良配。”
“既然赵兄有此觉悟,再强留王姑娘在人世就是我的不是了。”
说着冲王凌波笑了笑,好似有些惋惜,手上的动作去出奇利落。
五指收紧,先是王凌波身上的防御法器自动触发,在卯湘的握力面前却好似一层冰衣。
咔嚓一声脆响,甚至未能阻碍毫厘,混合在防御结界破碎声中的是更清脆的骨裂之声。
赵离弦一只脚好似踩到了烙铁,猛的抬起来,欲去往阻止,被他生生止住了。
这一瞬的下意识动作,在王凌波无力低垂下去的头颅,焕然的瞳仁,停止的呼吸中被忽略。
卯湘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扭断了王凌波的脖子,将她的尸体往旁边一抛。
许是真的对她有一分喜爱,卯湘的动作并不粗暴,被抛出去的尸体如同一片落叶或是羽毛,轻柔安静的缓缓坠落。
她活着的时候是绝色美人,如今死了,生机燃烧过后的余烬更是惊心动魄。
两人都注视着她归入尘埃,陷入永恒的平静后,一切的对峙,阴谋,厮杀,这才又被重启。
卯湘手中出现一条头尾是巨大铃铛的粉缎法器,对赵离弦道:“继续吧。”
赵离弦却没动,而是古怪又讥诮的一笑:“你的幻术倒是一绝,都差点把我骗过去了。”
“若我没有见识过兔祖的手段的话。”
说着他剑锋一抬,朝某个地方轻轻一割,眼前画面如同被割裂的帛布一样被撕开伪装。
王凌波的尸体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仍好好待在鸟笼里的她,而那鸟笼耳坠,还戴在卯湘的左耳上。
第136章
卯湘的眉长得与寻常男子不同, 白色的眉毛浓密却纤细,更显得面若好女, 但形状凌厉锋锐,蹙眉时如一把银光细锋,很是好看。
此时卯湘的眉毛皱起,眼神不善,更是前所未见的冷冽。
他再是计划周密,也不可能料到兔祖是怎么应付赵离弦的,来到此处时对方已经成了兔祖的瓮中之鳖,自然不知兔祖已然叫赵离弦尝过出神入化的幻境。
而这幻境虽不是赵离弦自己撕破,却也给了他强大的抗性。
在卯湘施展的一瞬间就捕捉到了之前落入兔祖幻境时类似的灵力波动。
赵离弦审视的目光扎进卯湘的脸上,对他此举的怀疑不加掩饰。
这另卯湘万分火大, 他知道自己险些搞砸了一些事情。
以王凌波要挟对方, 并非二人商议过的任何一个应对之策, 倒不是卯湘没提过, 但被王凌波否了。
她素来不喜以男女之思参与进重大决策,这样一来事情往往会变得不可理喻且难以控制。
这点卯湘是赞同的, 修界并不缺乏痴男怨女闹出来的惊天蠢事。
且这些蠢事往往让人匪夷所思,不能以常理思之。
但卯湘却笃定赵离弦对王凌波已经是情根深种的, 而他心中出于私心总想确认或否定些什么。
因此在计划之外,干出了以王凌波性命相挟这个插曲。
在他预想中, 赵离弦对要挟无非是受与不受两个选择。
若受到胁迫, 此次诛杀自然事半功倍, 若是不受,也不妨碍,不过他心中会隐匿的开心。
却没想到这狗日的非但不受,还要自己杀了凌波, 把他架在了火上。
姿态摆到这份上,若他下不去手反倒让人生疑,他与王凌波的关系,在尘埃落定之前是万不能暴露于人前的。
骑虎难下只能以幻术糊弄,如今又被拆穿,没想自己的一时兴起,事后会以一次又一次的狼狈如修补。
而赵离弦却无意欣赏卯湘的难堪,只是咄咄逼人道:“不是要杀吗?为何人还活着?”
卯湘嗤笑一声,正要开口,却听赵离弦接着道:“你若做不来,我帮你如何?”
这话一出,卯湘竟没能想到其中之意,待反应过来,慌忙的用自己的灵力罩住王凌波。
可为时已晚。
王凌波与赵离弦相处日久,身上有太多他赠与的东西,体内有太多与他共识过的痕迹。
甚至片刻之前,她的另一个形态还在赵离弦那边时,两人还保持紧密的神识共连关系。
赵离弦要从卯湘手中夺回人不容易,但要调动手段让王凌波死,却有不下一千个法子。
果然,鸟笼中的王凌波身上佩戴的玉简突然暗芒绽放。
接着从玉简中涌出无数形态优美苍劲的墨字,这些字从下到上爬满王凌波的全身。
手上,脖颈,脸上,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均有遍布。那些字如活的一般,在她身上游走,直到有一个字在她眉心中停留。
这个一落下,王凌波就好似一只断线木偶,四肢垂落,突然失去生机。
卯湘目眦欲裂,覆盖在王凌波身上的神识让他确信人真的就这么死了,险些怒火中烧不顾一切的出手。
可灵力调动的一瞬间,扫到了近在咫尺的王凌波的发丝,投射在她身上的神识还未收回,她的每一处细节都会在感官中放大。
这几缕轻飘飘的发丝顿时如同千钧缰绳一般,拖回了卯湘的理智。
冷静,事态其实并未超出预料之外,他们每次的计划,都将王凌波可能意外身死纳入了考虑。
她一介凡人,游走在修士之间就好比失火城门边的池鱼,神仙斗法露出的一缕气丝,于她而言都是泰山之压。
他们早为延续她的性命和意志做了多方准备,此时后果,并非他们设想中最坏的情形。
且事情尚未成定局,之后变数犹未可知。
卯湘呼出一口气,目露惋惜之色,留恋的摸了摸耳坠道:“成为赵兄的挚爱之人,当真是这世间一顶一的倒霉事。”
“王姑娘此等佳人,本想说赵兄既然舍弃,便算是断了往事,安心留在兔祖。”
“赵兄看破却非要点破,好歹跟你一场,却是一条活路都不给人留。”
卯湘这话已经算是厚颜无耻了,岂料赵离弦还能让他叹为观止。
只见这人取人性命后神色有片刻的萧索。
接着交锋一指,饱含复仇杀意道:“卯湘,你害我痛失挚爱,今日不杀你誓不为人。”
卯湘那做作的惋惜指责之色也绷不住了,神色收敛冷漠如冰。
声音冰冷道:“来吧。”
赵离弦接下来的攻势前所未有的凌厉,将他优越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
若非此时卯湘对他已然有了境界压制,怕是得叫他给压制。
但即便如此,应对也并不轻松。赵离弦直接放弃了防御,次次直取他的头颅。
这般紧密迅捷的出剑让两人的节奏变得尖锐精密,好似踩着钢丝在云端起舞,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了一点。
有那么片刻卯湘甚至误以为天地间只剩下眼前赵离弦的剑刃。
这个认知让他猛的意识到不对,可被卷入的节奏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牵引回来的,这需要一些契机。
卯湘操纵着锦缎如游蛇一般试图卷住赵离弦,均被他身法灵敏的躲过了,但惯性使得首末两端的巨大铃铛快要撞到一起。
铛————
铃声如水波荡开,就连周围的空间都因此扭曲震颤。
以卯湘如今法力,这双极阴阳铃碰撞便是大乘期听了都得失神片刻,更遑论赵离弦。
可赵离弦分明是有那个机会阻止两只蓄满阴阳两极的巨铃相撞。却不管不顾直劈卯湘面门。
卯湘既不愿撞铃被打断,又得避开赵离弦这杀招,颇为惊险的躲过了这一剑。
接着在赵离弦受铃音影响前,就先感觉到了自己的耳垂一松。
视角聚焦,果然那墨绿流苏的鸟笼耳坠已经出现在了赵离弦手里。
卯湘一惊,顿时明白了赵离弦打的什么主意。
他那么痛快的杀死王凌波,为的就是这一刻。
只有她死了,自己才不会再耗费心神在那耳坠上,才有他抢回耳坠的可能。
但凡王凌波还有一口气,还剩一丝价值,赵离弦都不可能在一个准大乘境修士身上,活着夺回王凌波。
果然耳坠一到手,在双极阴阳铃的震荡传入他识海前的一瞬,赵离弦带着人消失在了原地。
赵离弦带着人消失在原地, 卯湘的一切原本胜券在握的攻击此时显得棋差一着。
卯湘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好似难以接受这鸡飞蛋打的事态。
可若有人能看到他的正脸, 便会惊觉这家伙脸上并无丝毫惊怒颓败。
甚至他干脆收起了双极阴阳铃,放心大胆的将问题交给了过去的自己。
毕竟此时事态才算是回到正轨,早也在预料之内。
果然下一瞬,卯湘的脑海里就被覆盖上了新的记忆,而自己的道体也在悄然发生改变。
赵离弦拨动时间逆行,在他杀死王凌波之时,便创造出了两个结果。
正如此时他仍处在卯赢拘禁与经历兔祖拦截直至发展到如今事态一般。
在杀死王凌波的时候,他的法则之力在执念与极致的精细操作下,给王凌波创造出了生与死的两个结果。
如同在已经分叉的河流上又强劈开一条分叉。
他将王凌波死亡的这个结果置于卯湘面前,没人会在对尸体状态的凡人施加重重防御或牵制法门, 即便耳坠还在卯湘身上, 赵离弦才有了全须全尾夺回它的机会。
待到王凌波回到他手上, 倒因为果发动, 生的结果覆盖已死状态。
在这期间,赵离弦不能提前发动传送阵, 这样势必会引起卯湘的疑心。
直至撑到最后惊险一刻,赵离弦拼着双极阴阳铃之危, 舍弃防御和躲避的时机,才从卯湘身上将耳坠夺了回来。
接着立即发动时间逆行, 在卯湘未接受未来时间差之前, 将传送法阵启动, 如此一来,只需撑住卯湘数息攻击,便能成功传送出妖界。
而此时态的卯湘就是双方斗法焦灼时,突然察觉自己的耳垂一松, 本该在他耳垂上的鸟笼消失不见,又重新回到赵离弦的身上。
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他并未对此事产生多大反应,左右不过是自己着了道,叫他算计成功了。
他视线落在鸟笼里瓜子儿大小的王凌波身上,见她虽神态有些萎靡,但还算清醒,好似注意到他的目光,王凌波抬头,与他对上视线。
一切的指令在眼神交汇中得到确认,卯湘再不犹豫,突然就松开对境界的压制,一鼓作气直冲击大乘。
赵离弦感受到周围灵子疯狂被卯湘吸引,好似天地间卯湘成了那飓风中的风眼,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赵离弦冷笑:“为了留下我你倒是真不计成本。”
显然卯湘是要借助大乘上古雷劫之危,席卷三界灵子,让他的传送法阵也因灵子稀薄变得状态不稳。
但这招对常人可能够用,对于赵离弦这种对灵子操控精密度已经登峰造极剑修,未免太过小觑。
尤其赵离弦特殊的法则之力,哪怕传送通道扭曲异化坍塌,只要仍相连结,他都能在传送中自行躲避修补。
赵离弦直觉卯湘的手法不会这么粗糙,果然下一秒就印证了他的猜测。
只见他将巨大的铃铛连同绸带往空中一抛,双手结印,法则之力的威势荡开。
卯湘睁眼抬眸,发动了他的主要法则之力——无处容身。
赵离弦原本平静的双眸豁然睁大,他虽在高阶修士中尚且算稚嫩,但因来路特殊,法则之力级别层次高深,与高阶对阵还算频繁。
迄今为止,他交手过的已经摸到法则之力的修士不下百人,见识过的能力花样百出,也不乏极为棘手之辈。
便是卯湘先前坑了兔祖的次则,虽限制明显,也已然是威势恐怖。
可此时尝到卯湘的主则之威,依旧让赵离弦惊骇不已。
因为卯湘的法则之力,竟可切断一个修士赖以为根本的东西。
他明显能感受到自己的法则之力无法施展,就连本命剑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断连。
或许其中规则是以优先程度判定断连时间,本命剑的联系被斩断的瞬间,赵离弦便重新沟通回来,但法则之力的断连,即便只是一小会儿,只要时机施展得当便是大问题了。
在兔王宫的另一处秘地,卯赢手中的赵离弦突然消失不见。
他悚然一惊,接着便感受到三界灵子往此处汇聚。
他是经历过上古雷劫的人,又怎不知发生了何事。
登时脸色大变,往雷劫即将汇集之地赶去。
大乘修士的到来只在一瞬间,看到的灵子漩涡中心竟是卯湘,而并非他想象中暴露在天道眼前的兔祖。
而与卯湘打作一团的,不是刚从他手里消失的赵离弦又是谁?
眼前形势太过离奇,卯赢一时无法想通为何会这样。
而此时只听卯湘大喊一声:“族长,这贼子用了肮脏诡计,害兔祖分神消散,所幸当时我正在附近,兔祖自知无力回天,拼尽全力将分神的灵力灌与我,才没让这贼子得逞突破大乘。”
“快拿下他,否则叫他逃回剑宗便功亏一篑了。”
寥寥几句虽无法交代全貌,但卯赢也懂了个大概。
他虽不至于尽信卯湘所言,但最要紧的却始终是赵离弦。
因此毫不犹豫的就出手将赵离弦身上已经运转的传送符阵扫去,生生切断了赵离弦的退路。
赵离弦对卯湘的狡猾简直都有了阴影。
他并非历经千万年岁月沉淀,自己苦修突破的大乘,但确实对于他逆行回来反应最快的一个。
与他年龄修为相仿的林琅,在斗法时自己无论逆行回去多少次,他都无法在过去的时态做出反应,甚至林琅还有四个帮手。
但卯湘却仿佛是早设想过种种预案一般,在他回来,事态改变的那一刻就做出了反应。
当机立断不惜引雷劫招来卯赢这等凶狠代价,又是动摇了传送阵的稳定,又是断开他与法则之力的连接,好似他精密的破局之法只是踩进了卯湘早就织好的罗网里。
赵离弦冷笑一声,手心出现一粒麦子大小的金灿灿之物,对准卯赢的眉心就弹了过去。
那是他亲眼所见的兔祖被卯湘坑害至死的铁证,虽不至于让卯赢改变立场,可一旦他俩产生内讧,未必没有自己的可乘之机。
第138章
可赵离弦如今再次受制于卯赢, 引以为傲的速度发挥不出七成,加之处境对立, 卯赢在未判断出那物无害前又怎会轻易接受。
就这瞬息的时间,卯湘已经做出了反应,手里的巨型铃铛一敲,荡出的波纹不但将赵离弦震得神魂不稳,那粒金色麦子大小的记忆结晶也被震碎。
不待赵离弦开口说话,卯湘也不给卯赢反应事态的时间,指着已经凝聚的雷团对卯赢道:“兔祖将修为灵力强灌于我,实属当时别无选择之举。”
“我修为并未至合体后期大圆满,此次雷劫多半凶多吉少,若在平时, 我自不会客气请求族长为我护法。然合欢宗拖延渊清也不是长久之计, 届时沧州境内大能赶至, 他们也不得不退。”
“族长你万不能消耗在此, 需得留足精力应付渊清。依我之见,族长赶紧杀了赵离弦, 谨防他还有奸计脱身,老祖就是亏在小看他身上。”
“待杀了他之后, 族长你便开启大结界,在渊清到来之前赶紧吸收掉吧。”
卯赢原本一肚子怀疑, 此时见卯湘身处至险中, 临终遗言句句仍为自己打算, 也不得不心中动容。
他想不出这话里的私心在哪儿,对赵离弦这等天生神物的贪欲,推己及人认为卯湘既能不打主意,便是有所心思也是无伤大雅。
虽兔祖分神的死透着疑虑, 但卯赢也更愿意相信是赵离弦暗藏底牌,对于卯湘的本事他自认为太过了解,不太可能在老祖这等修为的存在面前玩弄手段。
因此卯湘这般一劝,他便毫不迟疑的一道灭生决打进赵离弦眉心,取了他的性命。
在第一道上古雷劫落下的同时,卯湘看到赵离弦失去神采的眼睛,余光又扫向凶手卯赢,总算是满意的露出一个笑容。
雷劫开始,卯赢也无法在这附近久留,他最后看了卯湘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拘着赵离弦的尸身离开了此地。
以赵离弦的特殊,怕是在他死的那一刻,渊清就会察觉,留给卯赢的时间也不多。
他赶紧开启了兔族大结界,此结界与各大宗门的护山结界可不同,乃是上古混战时期留下的护族结界,乃是留存一族火种之阵,便是渊清来了,一时也别想破阵。
只是这结界用一次便少一次,原本非灭族之危不可开启,若是此次被渊清所破,往后便无抵御强敌的可能了。
但卯赢并未犹豫,如今兔祖已死,便不得不牺牲护族大结界,因此他立马进入圣地,协同圣草之能,将阵法开启。
而被这护族大阵首先拦着的,却不是还被林枭拖着的渊清,而且妖界十二祖的族长大能。
兔祖降下的雷劫之危,若一开始大伙儿还未反应过来。但此时也该发现此乃上古雷劫,兔族有人正在冲击大乘境界。
正如当初刀宗多出两位合体境便添底气跟剑宗争锋,若一族之内多出一位大乘修士,莫说对妖界十二族,甚至对整个三界而言,也是一次新的秩序洗牌。
因此意识到这点的哪怕才离开兔族不久,便立马赶了过来,却被兔族开启的护阵拦个正着。
众人一看原以为卯赢这是防着十一族作乱,正破口大骂此人小人之心,就听见卯赢传音。
言道是因赵离弦与剑宗结下了不死不休之仇,如今赵离弦身死,为避免渊清不死不休之报复,族内修士强行冲击境界。
还望众人念着妖族一体的份上,若渊清到来时帮忙拦上一拦。
众人只觉得卯赢是真被仇恨冲昏头脑,若真到结成死仇的地步,怕是在他们离开后,也千方百计不顾约定强杀赵离弦,估计做法还不光彩。
为了卯宗那平庸之辈,强与剑宗结仇实在是糊涂。
众人虽感叹这老兔子精明一生却在此处犯蠢,倒也敷衍的答应了卯赢的请求。
十一族的族长们还是在结界外驻下,琢磨渊清打过来的时候,多少得试着劝阻一二,至于出几分力就是另一回事了。
卯赢见众人应下,松一口气,他赌哪怕赵离弦身死,渊清也决计不会将他来历公之于众,否则对整个剑宗都是遗患无穷。
这样一来,就算那这个家伙出工不出力,也能妨碍些时间。
做好这些,卯赢赶紧将赵离弦的身体置于圣草之上,以借助圣草的调和之力加速吸收。
只是在这之前,圣地的守卫长老却一抬手,将赵离弦耳上的鸟笼耳坠给勾了过去。
卯赢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匹夫平日里都跟个活死人一般,他记忆里上一次开口还是千年前,此时动作倒是让他有些恍然。
圣地长老见他看过来开口道:“我要这个。”
卯赢心中惊奇此人竟对这凡人感兴趣,只是此时却没时间让他探究。
一个凡女而已,便也没说什么,只一味专注吸收赵离弦。
王凌波到了圣地长老手里,并无对处境的惶惶之色,她只专注的看着赵离弦的尸体,看着他被圣草吸收融化,又借由圣草的媒介被卯赢缕缕吸收。
死亡的形态自然会流失不少精气,长久之见确实不划算,但也并非毫无益处,首先吸收速度就比之前兔祖快得多。
加上没有活着的赵离弦抵抗,凶险的副作用也小得多。
王凌波亲眼看着卯赢历经与兔祖类似的反应,面上波澜不惊。
对于赵离弦死去这回事,若非他真的魂飞魄散,王凌波始终不敢松那口气。
但也不得能否认,此时是她无限接近自己复仇成功的时候,因此即便时刻不露声色的王凌波,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卯赢这边耗时不浅,而另一边的卯湘也同样经历着生死之劫。
饶是他们能准备的都准备了,王凌波也不敢肯定卯湘真的就能活着度过这关。
她心中不免有些担心,因此时间变得漫长起来。
就这样大概过去了数个时辰,卯赢这里接近尾声,王凌波心中一动。
突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太过顺利了,在赵离弦死后这么久,渊清竟还未赶来。
按理说即便有合欢宗拖延,护族法阵与十一位族长的阻挠,也不该毫无动静才对。
卯湘对于兔族的渗透, 若说出来恐怕会让卯赢在内的兔族掌权者们脊背发凉。
正如王凌波对于剑宗的渗透一般,细细密密四面八方, 早已罗织成网。
这本就是王凌波的行事风格,不过比起她之于剑宗,卯湘之于兔族的渗透优势要大太多了。
毕竟王凌波没法将自己的触须伸到高层,这对卯湘却是轻而易举。
尤其是借助他的第二个法则之力,直接绑架了圣草的意志,那么守护圣草的圣地长老也早已为他所用。
因此王凌波通过长老,此时并非出于与外界隔离的状态。
圣草的圣息笼罩整个兔族领地,在警戒备战时期,圣地长老将自己的神识汇入圣息之中,整个兔族境内丝毫变故都逃不开他的耳目。
因此王凌波清楚的知道此时除了守在边.境族长们, 事态有多平静。
王凌波是确定赵离弦失联之初渊清准备前来兔族的, 否则合欢宗的人不会放心此时林琅还留在兔王宫。
可真到赵离弦身死, 渊清却展现出了异常的从容, 甚至得知兔族有人突破大乘也无动于衷。
这让王凌波对内心警惕起来。
以渊清那阴险矛盾的筹谋,能坐视赵离弦死去还无动于衷, 那就可能他死虽不是件好事,但若真到这无可奈何的一步, 反倒卸下诸多顾忌。
王凌波目光落在圣草上,即便几年的赵离弦已经被卯赢吸收大半, 但或许只是事情的开始。
因此, 先前升起的一丝侥幸和喜悦, 也被按捺了下来。
时间在此好像没了意义,不知又过去了多久,一个声音突兀的出现——
“这吃死的就是比吃活的轻松,这点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是卯湘, 王凌波心里的巨石总算落地。
只见卯湘此时站在眼前,从圣地长老手中取出鸟笼,将王凌波放了出来。
分明是数个时辰前才见过的人,此时通身光华与灵韵竟是不可同日而语。
王凌波甚至能隐约看到卯湘周身还未来得及散去的巨兔虚影,比之以前看到的,更是神光笼罩,威势惊人。
见王凌波打量,卯湘还姿态风流的转了一圈,笑道:“怎么?不为我突破大乘开心吗?”
不待王凌波回答又自作多情道:“想来是担心坏了吧?”
王凌波嗤笑捣了他一下,目光落在卯赢身上:“开始吧。”
卯湘也收了不正行,来到了卯赢面前。
他伸出手,五指张开落到卯赢的头顶,卯赢这么个大乘修士竟恍若未觉一般。
过了至少有三息的功夫,卯赢才好像惊觉自己被人近身甚至触到了命门,可才有了挣扎的起势,对面的圣草便有隐隐的金光闪过,那金光组成的阵纹如同一张天罗地网,将卯赢的意识又拉回了混沌之中,忘却了近在眼前的凶险。
恐怕此时有人拿刀捅他两下,也会浑然不觉。
王凌波冲着圣草里那化净赵离弦道体的灵液看去,只有浅浅的一层底了,并随着卯赢的继续吸取,那层透明的液体还在继续变薄,想开彻底吸收也就片刻之间。
卯湘见时机正好,也不耽误,身后的法相骤现,那法相伸出兔爪,冲着圣草的方向招了招。
圣草的其中一片叶面就迅速枯萎脱落,而叶片脱落的接口处,伸出无数淡绿的根丝,随着越来越扩大,呈叶片经络的形状,只是没有叶肉填补。
就像一具无血肉填充的鲜骨。
卯赢轻轻一推,卯赢便似没有重量一般,往那只有脉络的叶片而去,两相一碰,脉络就扎进卯赢的血肉之中。
以他这个大乘修士的道体血肉灵络为壤,瞬间圣草看似更鲜嫩了。
卯湘问王凌波:“你猜老头子现在正经历什么?”
王凌波王凌波摇摇头:“谁知道呢?不过眼前情形,多半正沉入与天同齐的畅快中吧。”
卯湘端详卯赢的脸,见他神态舒展,嘴脸上翘,就是沉入识海深处的虚幻意识,也不掩其得意风发。
顿时有些不悦了,忍不住踹了亲爹一脚:“便宜这畜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