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从过去回来后,林琅的谋算被破解,眼看无功而返之时,卯赢出手了。
两人躲在世间夹缝里,眼睁睁看着卯赢一行将赵离弦带着离开,待动静平息才出来。
一刻不敢耽误,赵离弦当即抛出传送法器,直接传送回了师父身边。
不想一回来,入眼看到的就是不言峰魔气冲天,漫天魔修围于剑宗,场面十足的混乱。
赵离弦一回来便加入了混战之中,各层修为的人魔修士兵对兵将对将战得正酣。
他选了个己方落于下风的战场,一头扎了进去,很快扭转了战略,接着又换了别的目标。
赵离弦的出现很快就被人注意到了,合欢宗那边见他人已经出面在此,长叹一句兔族无用,便不再纠缠。
那么多声势浩大的叩门,竟是说撤就撤,沧州如刀宗这些强势宗门都还没来得及赶到。
多少显得有些儿戏。
剑宗修士虽不忿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但到底不愿将战场放在剑宗。
也只得先坐视他们离去。
待硝烟散去后,宗主令加强戒备,其余人散去,方才有空与回来的赵离弦说话。
渊清真人皱眉道:“我才感知卯赢那老匹夫摧毁契约,遭遇反噬,林枭那厮就拉着整个合欢宗将不言峰围了。”
“他意在拖住我,并不正面交锋,实在让我脱身不得,还好你自己回来了。”
“师弟师妹们如何了?”
赵离弦一边将两个师弟从储灵法器中放出来,一边道:“师妹被林琅拿住了。”
“我还未来得及救下她,卯赢便动了手,最终逃走时没顾得上她。”
渊清点了点头:“不怪你,卯赢竟不顾天道反噬对你出手,能护住自己性命已是不易了。”
“至于你师妹,她于兔族合欢宗无用,为师自会想办法将她要回来。”
赵离弦原本正将王凌波从耳坠里放出来。
闻言手上的动作微不可察的顿了顿,与王凌波的目光对上,均在对方眼里发现了一丝乍现的神光。
双方飞快的交换了个眼神,接着赵离弦对渊清道:“恐怕没那么简单。”
“林琅好似对小师妹格外看重,甚至为了她的安危放弃了将击败我的机会。”
“若叫他将人带回合欢宗,便不是那么好要回来了。”
“咱们最好还是现在就返回兔族,将师妹要回来吧,恰好卯赢刚发动过“生生不息”,于师父来说正是弱势的时候。”
渊清却道:“不成,若是合欢宗去而复返,对我剑宗才是灭顶之灾。”
“即便兔族失利让你逃回来,若此时抛下宗门前往妖界,难保他们不会转头拿整个宗门要挟。”
“无论你师妹有何可图,此番都不及你与宗门重要。”
说着对三个弟子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先传讯卯赢。”
这说法没问题,以宗主的身份算是滴水不漏了。
几人也只得应是,便御剑往自己的洞府而去。
待到方向分别之际,还没等姜无瑕和宋端开口,赵离弦便道:“先别走,来跟我说说你们护法期间发生了什么。”
两人以为大师兄要追究他们看守不利,脸色都白了,结果入了饮羽峰,去的却不是正经说事的地方。
而是一路跟着王凌波进了她的房间。
推开门,王凌波粗略扫了一眼,便心中笃定了,给了赵离弦一个眼神。
接着他袖子一翻,荣端和姜无瑕就眼前一黑又被收进了储物袋里。
第128章
俩人全然无准备, 跟被兜头套麻袋里的小狗似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变故, 在储灵法器里惊惧挣扎。
被赵离弦冲着里面骂了一声:“闭嘴,睡你们大觉去。”
呵斥的同时散了一丝特属于同门之间的灵力信号,这才安抚住了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好么,怕是斗法出了纰漏,要么回了个假剑宗,要么就连剑宗也不安全,因此大师兄才把他们又收了起来。
合体以上级别的斗法不是他俩能参与的,如今也只能指望大师兄别输,倒真是除了睡大觉没别的事可干。
好歹睡着了若真到了最坏情况, 能死得干脆利落。
两人消停后, 赵离弦正欲开口, 被王凌波一把抓住了手。
赵离弦感受到手心被什么东西硌了下, 质地有点像玉,但形状复杂蜿蜒, 棱角分明,分明是字。
他立马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
那是先前与刀宗之争前, 二人游览修市买的小玩意儿。
乃是一种感应灵玉做的活形印章,只消将玉眼贴到眉心上, 这灵玉就可由佩戴者心随意动的化形变形。
无需佩戴者灵力催动, 因此是罕见的凡人也能使的小玩意儿, 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多被低阶修士用于坑蒙拐骗,伪造图腾印标。
但当时他们见到那块灵玉实在漂亮,可千变万化成无数玉质首饰, 便买了下来。
赵离弦看向王凌波的额头,赫然多了一点翠绿。
接着贴在他手心的灵玉开始不断变化,那活字印章一般的触感传达了王凌波要跟他说的话。
“不要开口,有事就这般商议。”
虽然他们将姜荣二人收起来的时候,那将他们拉进这幻境的人便可能发现了,但要破局,最好还是不要将计划宣之于口。
赵离弦点头,两人先对了下如今各自掌握或推测的现状,看有无遗漏。
然后发现双方虽然是听闻渊清对宋宋檀音留在妖界的事态漠不关心而产生的默契,但实际上更早的时候便起疑了。
首当其冲便是合欢宗的撤离,太过于干脆。
合欢宗与兔族合谋本就是为了拖住渊清,好叫他无法对赵离弦施以援手,按理说见赵离弦逃回剑宗撤离也无可厚非。
但他们敢肯定,兔族邀合欢宗同盟,必然不是利益合谋,合欢宗甚至不会知道兔族执着留下赵离弦的因由。
若是那样,出现在兔族一起合力围擒赵离弦的合欢宗人马不会只有林琅那三两只小辈。
如今林琅还活着,那么多半兔族说动合欢宗拖延渊清的筹码就是他。
见他安全无虞的回来,合欢宗首先该怀疑的是林琅如何了,兔族这般声势浩大的要留下赵离弦,如今让他逃离,作为要挟筹码的林琅可还安好。
就算林枭喜怒不形于色,无意从赵离弦这边探听消息,但赵离弦的修为又不足以短时内左右战局,他撤离得太过仓促,以赵离弦的身经百战看来,无论是时机还是阵型调配,亦或撤离层次都没有水准。
不该是林枭这种长于入侵他界的指挥者的水平。
也不怕被剑宗趁机截断队伍,留下三成魔修的性命在此。
而就这般混乱无序的撤离中,他师父竟然毫无反应。
只一味放对方离开,即便不愿让剑宗沦为战场,当时情形只消师父反拖住林枭,凭其他魔修战时不讲章法乍退的破绽,也能以极小的损失撕下合欢宗一大块肉。
更遑论沧州刀宗等大宗门马上就会赶来。
接着便是渊清对宋檀音下落的冷淡处置。
在兔族的人看来宋檀音平平无奇,便是与魔界有勾连那也是在兔族被发现的事,远在剑宗的渊清无从得知,与赵离弦脱险比起来,宋檀音被困在妖界简直不值一提。
但那只布局的手显然低估了渊清对宋檀音的看重,虽不及赵离弦,却也绝不是这般漫不经心。
待回到饮羽峰,二人默契的没有去赵离弦熟悉的地方,直接进了王凌波的房间,见里面的陈列果然有异,这才确定了此地为假。
王凌波并不让人改变房间的布局,但为了确定自己的私域不被人在她无知无觉时来去,王凌波会时不时做些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细小布局变换,出门时更会交代白羽不必进去打扫,设些隐蔽的记好。
但这些全都没有,虽肉眼难辨,但王凌波知道这应该是赵离弦最后一次对这个房间的印象。
她为自己的意识设阵,不被任何存在探察侵入改变,背后那只手无法从她这里完善印象做到以假乱真。
而赵离弦,渊清真人也是为他的神魂意识做了保险的,庇佑他意志不被入侵不被左右。
因此对方再厉害,也只能以他的印象做出投影,否则直接操纵他的潜意识,让他逻辑自洽自圆其说,便不会被发现异常了。
如此一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先前合欢宗退得那么痛快,剑宗毫无作为,无非是不能在赵离弦最擅长的斗法领域多做多错而已。
若假的渊清和林枭真实斗法,怕是不到三招赵离弦就能看出所战者非本人。
弄清楚前后因果,二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王凌波催动着赵离弦手中的灵玉生成字印道:“如今情形,要么早在你我躲进世间夹缝便被察觉,对方将计就计,使你我意识进入对方所化幻境,自认为选择了另一个结果逃过一劫。”
“实际你现在只存在被卯赢捕获的一个结果,我们从一开始便没能真正踏入另一条路,即便破开幻境,等着的也只有卯赢的拘锁。”
“另一个便是我们确实踏入了另一个结果,只是离开兔族之前还是被发现,对方将计就计让我们逃回虚假的剑宗。”
赵离弦想了想,用传音笃定道:“应该是离开之前被发现了,因为我确实完成了与天道借贷,踏入了另一个结果。”
“我的法则之力级别高于兔祖,这份感知即便兔祖本人来了也无法改变的。”
王凌波点头:“好,这般便有这般的解决办法。”
第129章
接着王凌波示意赵离弦放开了感应灵玉, 开始自然发声的问他道:“你此时还可再来一次倒因为果吗?”
“回到传送出兔族的时候,创造一个未被拘束进入幻境的结果。”
赵离弦看着她的眼睛, 确定她希望自己做出的反应,片刻后摇头实诚道:“ 不能,先前能从卯赢手里创造另一个结果,尚且要提前布局与借贷,如此仓促在兔祖手里,几率不足万一,基本没有可能。”
王凌波点了点头,没有对这个结果感到失望,又问:“那可有办法从幻境中醒来?”
赵离弦再次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虽不知此次兔祖出手用了几分力,想来是不弱于卯赢的, 与昨日地心葬穴那个分神不可同日而语。”
“大乘修士所设幻境, 我无法直接破开。”
即便已经清醒的知道这是幻境。
王凌波摇摇头, 叹了口气:“如此这般, 便不能指望全身而退了。”
“兔祖便是有通天能耐,也别想就这么悄没生息的占尽好处。”
“神君, 烦请你撤销倒因为果,回到被卯赢族长拘住那个时间吧。”
赵离弦正要行动, 便感受到了手中的变形灵玉传来的指示。
于是配合做迟疑状道:“可即便选择被卯赢抓住,也不过是摆脱此时幻境而已。”
“卯赢本就是受兔祖指使, 落到他手里与落到兔祖手里又有何差别?无非是多一道转交罢了。”
王凌波却摇头道:“怎会没有差别?”
“先不说卯赢族长是否愿意痛快交出神君, 让兔祖独自受用, 即便他肯,也得问问天道乐不乐意一界基石动用过于庞大的灵力获利。”
“正如神君所说,此次出手的兔祖动用的力量与地心葬穴那合体后期不同,已然突破红线, 乃是大乘修为吧?”
赵离弦立马闻弦音知雅意,也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是了,妖界十二祖在化身为灵力基石那刻,便已超脱三界,不予修士论之。”
“此番分神凝聚乃大乘修为,不被天道所录,大乘修士现世是得历经上古雷劫,无人例外。”
说着赵离弦朝某处看了一眼,似是与不存在的视线交汇:“便是有通天之能稍作隐瞒,却只消有人稍作沟通,便能捉住这漏网之鱼。”
至于如何与天道沟通告密,换别的炼虚修士可能无法上达天听,但赵离弦已然理解了法则之力,法则之力便是修士与天道沟通的证明。
王凌波顺着他的话继续给兔祖施加压力:“正是如此。”
“此番困于幻境或许会被阻挠,但若是回到被卯赢族长拘住那个结果,以神君的法则上位,便是兔祖也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然也拦不住你沟通天道,检举这该被雷劈的漏网之鱼。”
赵离弦兴致盎然道:“三界已有百年没看到大乘雷劫了,你还记得先前刀宗那对双胞胎突破合体的架势吗?”
王凌波:“自然记得,当时整个沧州侧目,刀宗也因多了两位合体战力自觉能与剑宗一较高下。”
“合体修士的雷劫尚且如此,不知大乘修士问事又是何等三界瞩目的风采。”
赵离弦:“也不稀奇,无非是十二族族长立马亲临道贺护法,人魔两界天大的事也得干戈暂止,以观各方大能位列大乘境。”
“当然,若一意交锋也是不成的,毕竟届时三界灵力受雷劫吸引,所存灵力不过平日一二,便是有心作乱也威力大减,实在不值当为他族利益这般不顾一切。”
说的就是合欢宗了,这幻境虽为假,但渊清被强敌拖住的处境却不是假。
加之林琅与梅兰竹菊四魔修与兔族的默契,八成与幻境内一样,拖住渊清让他分·身乏术的就是合欢宗。
如果兔祖引来雷劫,莫说拼着灵力枯竭还要坚持与剑宗一战根本不可能,甚至林枭可能是第一个冲到兔族的。
赵离弦意味深长道:“届时师父也就能脱身来寻我了。”
只不过真到那时候,他的身份便也无法隐藏了,从此之后他便会成为三界所有大能垂涎的目标。
若非无可奈何,赵离弦自然也不愿意走到这一步。
但此时他与兔祖正如两辆疾驰快要的马车,他赵离弦是绝没有想让资格的那个。
若不背水一战,等着他的就只有死。
语毕,赵离弦便毫不犹豫的发动了时间逆行,试图回到被卯赢带走的那一刻,摒弃这个原本细细筹谋,来之不易的结果。
果不其然,他原本如扎进逆流长河中的感受变得深陷泥沼,一股力量将他的神魂困在这个时间,难以摆脱。
但对方也并不从容,他们眼前的饮羽峰顷刻间消散,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素洁的石壁,竟还是老地方。
就是地心葬穴。
不过也是,兔祖本体就在此处,在这里兔祖才能最大限度的隐瞒天道动用法力。
现实中的赵离弦处境可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凄惨。
只见他道体空悬于石室中央,身上被戳了好几个洞,金沙般的灵髓蜿蜒而出,飘荡在空间之中,如盘根错节的树,最后汇集于兔祖的眉心处。
他们此时眼见的兔祖并不是卯综的面貌,更恰当的说他的面貌并不为二人所识别,这也是为了避开天道感应的手法之一。
此时兔祖一边阻止赵离弦逆行,一边拼命榨取赵离弦的灵髓,看着还是颇为吃力的。
王凌波见状眸光一闪,这下可有乐子看了。
想当初七情镜中看到的,赵离弦亲生父母榨取年幼赵离弦血肉,尚且循序渐进,点到为止。
兔祖即便修为高于二人,赵离弦却也非昔日可比,如此迅速吸收,怕是托大了。
只是机不可失,且身处兔祖身处,便是有风险也值得一博。
王凌波正要开口,兔祖却是目光一厉:“早发现你这女娃话多,闭嘴吧。”
本欲直接弄死对方,但却发现她此时性命被赵离弦的心魂笼罩。
强行取她性命唯恐节外生枝,便只得抬手一罩,用神识的震颤和幻术的干扰将对方弄晕过去。
见王凌波倒地,赵离弦眉心紧皱。
他的灵髓不断流失,人也越来越虚弱,而他还得在持续虚弱中挣开兔祖的束缚,逆行回去。
一时间道体拉锯,其中痛苦滋味不足为外人道。
好在由于兔祖的吸收无度,也开始出现了问题。
二人警惕着对方,都试图利用一切可能出现的破绽。
然而就在此时,一旁传来一个声音:“兔祖这般辛苦,可要我帮帮忙?”
居然是卯湘。
兔祖像是见了鬼一般, 神色肉眼可见的僵硬和惊悚。
以他分神的修为,以赵离弦施展那法则之精妙, 莫说卯湘,怕是同为大乘的卯赢此时也不会察觉不对。
能够顺势抓到赵离弦,非是他有多高明的破解之法,不过未敢小瞧这个身怀法则之箭的天骄,多想了几步而已。
然而本该神不知鬼不觉,天道也不查的伎俩,却被个小辈给撞破。
无论对方来此是胸有成竹的推算,还是阴差阳错的巧合,都足够让兔祖头大。
为此兔祖在惊骇过后有些恼羞成怒,呵斥道:“你怎会在此?”
卯湘一脸的温驯乖巧:“是族长叫我下来看看, 唯恐老祖不知, 那赵离弦已然被族长抓获。”
接着视线落在正被敲骨吸髓的赵离弦身上, 和煦的神色上多了丝玩味:“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以老祖能耐,眼前这个必定是真的赵离弦。”
“只是不知族长手里那个又是什么。”他说着话缓缓走近:“按理族长虽修为不到老祖这般法力通天, 也不至于真货假货都分辨不清。”
“别动!”兔祖喝止,叫卯湘停在了原处。
兔祖本心是不将这小辈放在眼里的, 可身为一界道基的存在,即便只是具分.身, 此时也感受到了一股裹挟着浓浓运势的危机袭来。
这种直觉即便面对当世最强的几位大能都未产生过。
因此兔祖一时也不敢轻率的对待卯湘。
若非全力阻止赵离弦的回溯, 加之吸纳对方灵髓要面临的时刻压制, 兔祖早一掌劈死卯湘了。
然此时他竟丝毫没有余力神不知鬼不觉让这小辈闭嘴,若仅他一人还好,要真如他所言,是奉族长之命下来, 对方虽不见得能逃生,但要惊动卯赢却是绰绰有余。
见兔祖虽面上平静,一双眼睛却神光闪烁,卯湘就更从容了。
兔祖人老成精,但他此时却要的就是对方老谋深算,若对方是那等不顾后果的莽人,倒是没有他游刃有余的份了。
见气氛沉默,兔祖方才捡起话头道:“我手里这个是赵离弦,卯赢手里那个也不是假货,若两厢见面,其中一个必然消失。”
“不知合而为一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变故,未免节外生枝,还是先不要让他们碰面了。”
卯湘脸上露出夸张的受宠若惊之色,曾几何时兔祖这辈分的人物需得跟他这么个小辈好声好气分说?他神情将此意表现得如此明显,看得兔祖心中火起。
却听对方神来之语:“若两个都是真正的赵离弦,是不是也代表族长那边吸收,也可分得他的无上神力?”
兔祖简直心神震颤,灭了这些不肖子孙的心都有了。
他冷着脸问卯湘道:“这话是你的意思,还是卯赢的意思?”
卯湘见祖宗诘问,又一副童言无忌的作态:“老祖莫气,只是我为老祖即将超脱天道之外得意忘形罢了。”
“族长虽也是修为深厚,然于整个兔族而言,哪有老祖超然成神来得意义深远。”
“只是晚辈能修至合体,见识也不算浅薄,还从未听说过一个人能同时存在于两处。”
兔祖听了他解释也不置可否,他知道卯湘的时日不长,此子不过是卯赢与凡人女子所生的杂种,竟能不在兔祖的庇护下修至合体境,也算是天纵奇才。
当初认祖归宗受洗提纯血脉时,兔祖对此子是有些侧目的。
知他身份尴尬,便是卯综如今身死,他身为族长仅剩的子嗣也无缘大位,心境怕是难平的。
便挑唆道:“你虽一直在外历练,见识广博远胜族内同辈,然其中三界秘辛,天道规律,世间所出现泯灭过得神技奇法,均汇集于圣地传承之内。”
“卯综倒是阅览过,虽有纸上谈兵之嫌,但遇事多少能腹中有底。”
“此次过后你记一大功,便也去圣地接受传承见识一番吧。”
卯湘眸光闪了闪,这不就是意指族长亲爹待他不公,卯综那蠢货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尽享的资源,轮到他却是需要大功劳才能换取。
若卯湘野心真在兔族王冕之上,说不得还真会被挑动,此时只觉得兔祖到底在地下埋了数万年,且早已不屑攻心之计,这挑唆成色略显不足。
面上却是闪过不甘,嘴上恭敬道:“那便多谢老祖栽培了。”
又道:“只是我血统不纯,据说圣地传承非王族纯正血脉不得享用,古往今来便没有例外之说。”
“难道兔祖法身大成后,要改变这个规矩?”
兔祖此时只意在稳住对方,哪里在乎这等细枝末节,自然是张嘴就来:“此条族归本就是为避免我兔族秘法与三界经营脉络泄露,若老夫法身成圣,我兔族从今往后自会超然于三界。”
“届时,哪里还需如今这般蝇营狗苟,改变这条族归又何妨。”
卯湘笑了:“老祖大气。”
“倒真看不出来与万年前驱逐混血,下令半妖非妖指令的同一人。”
兔祖一噎,但心中岂会对此有所悔意?只更将卯湘当成死人看待了。
区区不肖杂种,竟敢有趁火打劫的心思。
嘴里忙安抚道:“当年三界大乱,莫说人魔妖,便是十二妖族之间也是争战不休。”
“半妖大多天资有限,且血统不纯不易受本族圣灵桎梏,常被外族利用致使族内损失惨重,当时也是无奈之举。”
“如今老夫若法体成圣,如你这等天资血统俱是尊贵的小辈自然对族长之位有一争之力。”
“届时你想重新接纳半妖也好,弥补经年不公也罢,都不是问题。”
卯湘似乎大为触动,对此结果心向往之,终于做好决定选择站在哪边。
看向赵离弦识趣道:“我看这厮虽已受制于老祖,却神光不灭,满脸狡猾,怕是还未打消逃跑的念头,我去外面为老祖护法如何?”
兔祖闻言,心下总算满意两分,又担心这小子言而无信,便拿出一样东西往卯湘手里一抛——
“将此护阵法器打开,你只消阵眼坐镇便可。”
自是没那么简单,此阵一旦开启,法阵的主人不将其关闭,阵眼的修士便是枯坐到死也无法离开半步。
更是一举一动都在兔祖掌控之中,甚至一个念头便可操纵他行为。
原是上古战时操控傀儡修士组成攻防杀阵的器物。
卯湘看了手里的东西一眼,轻笑一声:“算起来也差不多到时机了吧?”
兔祖心中一凛:“什么时间?”
卯湘:“自然是老祖你无力反击,任我鱼肉的时机。”
兔祖本就没全然信他, 对于卯湘突然发难,虽怒不惊。
葬穴周围石壁上金光闪烁, 是上古兔文所绘下的阵法。
卯湘虽对上古兔文涉猎不多,但凭着灵力流向多少可以判断出阵法的效用。
竟然将空间切割成小世界的无上避世之阵。
此阵法与创世图等高阶修士所绘一方虚假的小天地不同,创世图本质还是此界的次空间,可以修为或法器强破之。
眼前这上古阵法可是直接将某处空间与此界彻底切割,形成一个不互相关联的小世界。
因实比之三界实在太小,甚至无法让它产生界洞。
当初三界混战之时,多的是大能以此类阵法切割一片天地安置家人留存血脉。
只是天道又岂会放任修士无休止割三界天地的肉?
混沌暂消后法则便补了这一漏洞,有那反应不及的,家人血脉至今还在贫瘠狭小的方寸之地流放。
万年过去,怕是多半早已老死, 后来此阵虽未失传, 且以它的灵力运行之势演变出千变万化的空间法阵, 但到底无人再用。
如今用在此处倒是恰逢其时。
此阵一旦开启, 任你有通天之能也无法打开,自然兔祖也出不去。
可若叫它吸收炼化了赵离弦, 便可与天道齐平,那么便不再受限于天道制定的规则, 所谓分割小世界自然来去自如。
兔祖一开始应该并未想到动用这等极端手段,但上古阵法却不是能在受限时神不知鬼不觉画出来的。
只能说不愧是一界道基的存在, 即便只是一具分身也如此老辣。
好在为了今日, 为促成强敌如此拮据, 甚至腾不出手来轻易解决一个合体,卯湘与王凌波筹谋了十数年。
自然将几乎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进去了。
见兔祖决绝至此,卯湘也做出一个掐诀手势。
兔祖一见便面色大变,那是天听诀, 乃是高阶修士以修为境界为祭告天道状的法决,先时赵离弦与那凡女在幻境中便是以此要挟。
只不过以赵离弦的法则顺位,自不必付出什么代价,一般合体修士却得被削掉一半修为,重新漫漫苦修。
他没料到卯湘竟这般果断,但凡切割的空间未完成被他告了上去,自己就完了。
因此兔祖不得不强行分出两分心力,半虚的兔影一闪,便将卯湘即将生成的法决打散,又用凶猛的体修攻势,逼得他无法凝神掐诀。
切割快要完成,此时便是放开卯湘他也无力回天,兔祖神色一松,却见卯湘脸上同样露出一个事情已定的笑容。
噗嗤一声,好似一截尖刺扎进体内,力势之强让他踉跄了两步。
兔祖不可置信的看向受击的地方,发现是一条翠绿的半透明藤蔓,气息与兔族圣草类似,而这藤蔓头似尖针,藤条呈空管状。
袭射而来的放向却在赵离弦那边,不,准确说是来自晕倒在地上那凡女。
那藤蔓正是从她腕上串珠中破口而出,再因由赵离弦笼罩在她身上接连五感神魂的保护,如一只细微的蛊,钻入赵离弦的灵髓中,被兔祖自己吸入体内。
原来卯湘所谓的天听诀,根本就是为了掩盖这边细微的异动,分散他的注意,好让他难以发觉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