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严队什么都好,家世好学历高能力强,还有张帅脸,唯一的缺点就是长了张嘴。
普通人的嘴是用来说话的,他的嘴是用来凌迟的。
“严队,你坐你坐,先喝口茶吧……”
旁边熟悉严正川脾气的队员七手八脚地将人摁在沙发上,又拿了杯茶塞他手里,恨不能直接把他的嘴给缝上。
众人落座,周诚等人坐在长条沙发,何长宜则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阿列克谢走到她身旁,靠坐在沙发扶手上。
严正川端着茶,勉为其难地抿了一口,在队员们都以为警报解除时,他忽然来了一句:
“何小姐,你还是把剪刀都处理了吧,别到时候防身不成,反倒给犯罪分子提供武器。”
严正川扫了一眼何长宜露在袖子外的手腕,关节纤巧,皮肤白得发青。
他礼貌地提醒道:
“跑不动,打不过,旅馆里鱼龙混杂,你这样的来了就是送菜,留在这地方对你没好处。”
一片死寂。
突兀的,阿列克谢愉快地笑了一声。
何长宜:……
队员们:……
何长宜不动声色地用拐杖凶狠地踩了阿列克谢一脚,转过头笑容可掬地去问周诚:
“这些都是你朋友吗?你们这次来莫斯克是公干还是旅游?”
周诚赶紧接上话茬,将在座的同事们都介绍给何长宜。
而当提起来莫斯克的目的时,他卡了一下,询问似的看向严正川。
严正川放下茶杯,目光锋利地看向何长宜,突然问道:
“你听说过前段时间发生的跨国列车抢劫案吗?”
此话一出,何长宜顿时了然。
“不止是听说过。”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她若无其事地说:
“电视台和报社都在报道这起抢劫案,不过,我所知道的要比记者们更多一些。”
何长宜对上严正川审视的目光,突然笑了。
“因为当时我就在那趟列车上。”
周诚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怪不得你拄上拐了,上次来人还好好的呢,这回突然就瘸了,指定是被抢劫犯打折的!”
何长宜不得不先纠正这家伙的用词。
“首先,我没瘸;其次,我的腿没被打折;再次……”
严正川打断了她的语文小课堂,追问道:
“你见过车上的劫匪?”
何长宜说:“不全见过,但也见了不少。”
当时列车刷新了四波劫匪,第一波和第二波被挡在包厢外,第三波停车去追跳车的彭主任,何长宜见到的是第四波劫匪,也是人数最多、最凶残的一波。
她盯着严正川,似笑非笑地说:
“幸好当时我跑得动,也打得过,要不然今天也不能坐在这里聊天。”
这回轮到严正川:……
队员们集体偷笑,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就是不看严正川。
周诚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激动起来。
“我知道了,车上那个救人的钟国女乘客就是你吧!”
侦查小队在查阅峨国警方提供的笔录时,发现在不同人的笔录中都提到一名钟国女乘客。
在抵达莫斯克前,车上同时出现两伙劫匪,他们分工协作,一伙从车头开抢,一伙从车尾开抢。
车头的那伙劫匪由于同伙被杀,拉下紧急制动阀后跳车去追逃跑的乘客;当火车再次启动、甩下劫匪时,车尾的劫匪仍在大肆抢劫。
当时车长严重受伤,放弃组织乘客自救,关键时刻,这位佚名女乘客挺身而出,率先反击劫匪。
在她的带动下,车上的乘客团结起来,成功击退了剩余劫匪,安全抵达莫斯克。
在列车员的笔录中提到,这位女乘客用自带的药箱为受伤严重的乘客做急救,使他们能撑到医院。
严正川敏锐地意识到这位钟国女乘客可能对案件侦破有重要作用,但无论是列车员和乘客的笔录,还是劫匪的口供,都没有提到这位女乘客的名字和外形特征。
做笔录的人仿佛在刻意淡化她的存在。
严正川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带上翻译去找峨国警察,而当得知他想要找那位钟国女乘客时,峨国警方那位年轻得过分的金发负责人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
蓝色的眼睛,严酷而凛冽,像北冰洋最寒冷的海域。
下一秒,他冷漠地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地用正在派人寻找的借口搪塞过去。
作为经验丰富的刑侦队长,严正川立刻意识到对方没说实话。
他在隐瞒什么?
他要隐瞒的是谁?
他又为什么要隐瞒?
严正川突然问何长宜:“你认识峨国警察?”
不妨他会问这个,何长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
“当然认识,在这地界做生意,要是不认识几个官面上的人,早就混不下去了。”
周诚插了一嘴,热切地问:
“何姐,火车上救人的就是你吧!要不怎么你的腿会受伤,肯定是救人救的吧!”
对上周诚,何长宜显得就轻松多了。
“那可不,救了这么多人,我等国家给我颁发勋章呢。说起来上次的留学生诈骗案你不是要向局里给我申请一个特大号的奖状吗?我可还等着呢。”
周诚乐呵呵地说:“申请了申请了,正走流程呢,连带着这回的案子,我自掏腰包请个锣鼓队,到时候敲锣打鼓送你家里去!”
另外几个公安干警听到后联想到周诚之前在火车上提到的莫斯克著名女倒爷,立刻就问:
“小周,这就是你在火车上提到的朋友吧!真没想到,何小姐不仅生意做得大,还是位急公好义的义士呢!”
“要是何小姐当时不在火车上,只怕最终的伤亡人数还会更多。”
“要是世上多一些何小姐这样的人,何愁正义得不到伸张?”
周诚比当事人还骄傲。
“那可不,何姐可是我的好朋友!”
闹哄哄中,严正川咳了一声。
但除了阿列克谢,其他人都没发现他的含蓄暗示。
严正川不得不提高了一些音量。
“咳咳!”
这次周诚听到了,关切地将矮几上的茶杯递到严正川手边。
“严队,喝点茶,是不是嗓子不舒服?”
何长宜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严正川夺过茶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周诚一眼,又严厉地看向其他人,直到这些迟钝的家伙终于接收到信号,不再只顾着对漂亮姑娘献殷勤。
安静多了,严正川严肃地对何长宜说:
“何小姐,重新认识一下,我们是京城公安,钟国公安部就跨国列车抢劫案成立了专案组,我们受命前来莫斯克侦查案件,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何长宜收起笑脸,同样严肃地说:
“我一定尽力配合公安同志的工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知道周诚是警察,早就猜到了严正川几人的身份,对此不算意外。
而在得知这些人是钟国警察后,阿列克谢掀起眼帘,冰冷地看了严正川几人一眼。
严正川让人拿出纸笔记录,在提问前,他防备地看向阿列克谢。
这个峨国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以他的经验,这人十有八九是混黑的,手上非常不干净。
别管这家伙懂不懂中文,让他留下旁听,别回头全莫斯克的黑|帮都知道钟国警察来抓人了。
严正川看向何长宜,用客气的语气说出不客气的话。
“何小姐,他和你是什么关系?也是抢劫案的当事人?如果不是的话,这位峨国男同志就出去吧。对了,麻烦何小姐翻译一下,我怕他听不懂。”
不待何长宜开口,阿列克谢忽然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道:
“不需要翻译。”
他扯了扯嘴角,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向沙发上的众人,高大身材充满压迫。
“你,要求我出去?”
严正川也站起来,虽然略比阿列克谢矮了几厘米,但气势上丝毫不逊。
“对,与案件无关的人士禁止旁听,您理解一下;要是不理解的话,就尽量理解。”
阿列克谢忽然上前一步,隔着窄长的矮几,他和严正川对峙。
周诚几人紧张地呼啦啦站起来,只有何长宜坐在沙发上,还有心掂起盘中的小点心,尝了尝味道。
“我不信任你们。”
阿列克谢语气平淡地说:“我留在这里,或者,你们离开。”
严正川不怒反笑。
“你说了没用。何小姐不是你们峨国人,钟国人有钟国人的规矩,就算她人在莫斯克,也要受钟国法律的管辖。我是钟国警察,我当然有权要求她配合调查。”
阿列克谢也笑了。
“这不是你们钟国。这里,是我的地盘。”
严正川还在笑,眼里却毫无笑意。
“我倒是不清楚了,联盟虽然解体,但什么时候莫斯克变成了某个人的地盘?”
阿列克谢面无表情。
“现在你知道了。”
气氛剑拔弩张,何长宜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拿起拐杖敲了敲矮几。
“严警官,阿列克谢不是外人,我信任他。”
严正川硬邦邦地说:“规定是规定,这和你的信任无关。”
周诚急得团团转,想要缓和气氛,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何长宜忽然扯了扯阿列克谢的裤腿,示意他靠近一点。
阿列克谢不解,还是顺着她的手劲走过来,何长宜便娇弱地靠在他身上。
“严警官,我是抢劫案的受害者,不仅断了一条腿,还受到了极大惊吓……”
严正川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何长宜夸张地叹一口气,抚着心口,柔柔弱弱地说:
“我受到严重的心理伤害,我不能和陌生男性同处一室,这会引发我的创伤应激综合征——除非有挚爱亲朋陪着我,比如说,阿列克谢。”
严正川:……
周诚着急地说:“哎呀,这可咋办,那什么创伤症峨国能治吗?要不行赶紧回国看看,正好我大姑父的堂叔在首医上班,我托他给挂个专家号吧!”
他还对严正川说:“严队,你家不是在军区有关系吗?能不能找老军医给看看?”
严正川:“……闭嘴。”
阿列克谢垂眸看向何长宜,她昂起头,冲他狡黠地眨眨眼睛。
他无声地笑了起来。
旁观的严正川:……
狼狈为奸的狗男女!
严正川最终被迫同意阿列克谢留下旁听。
他算看出来了,这个老毛子和何长宜的关系不一般,打一开始就在防备他们这群人对何长宜不利。
如果不让他留下,他说不定会掏出一把枪顶在自己脑门上,直到自己松口,或者彻底滚出莫斯克。
一头该死的恶犬。
以及更加狡猾的,恶犬的主人。
一行人重新落座,阿列克谢坐在何长宜身侧的扶手,长腿支地,手指悠哉地绕着她的短卷发,直到被她“啪”地一下打在手背上,才慢悠悠收回手。
严正川看得眼睛疼,索性调转视线,让另一名资深干警负责询问,自己查缺补漏。
询问不是单方面的。
何长宜得知第四波劫匪下落不明,极有可能潜伏在莫斯克,其中就包括和她有仇的劫匪头目,马三和花姐。
她敛眸思索片刻,突然用峨语对阿列克谢说:
“你能找到他们吗?”
阿列克谢同样用峨语回道:“我尽量。但对于峨国人来说,钟国人都长得差不多,我无法确定找到的一定是他们。”
突如其来的峨语交谈,严正川立即追问:“你和他在说什么?”
何长宜直白道:“我让阿列克谢帮忙找人,但峨国人不擅长从钟国人中找出特定的几个人,我想,可能需要一些其他方法——严警官可以理解吧。”
严正川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
云里雾里的,周诚好奇地问:“什么方法?”
何长宜没正面回答,而是笑眯眯地说:“你想不想认识一个新朋友?”
严正川也笑了:“那就麻烦何小姐了。”
周诚:???
严正川站起身,摁了摁周诚的头顶。
“你小子是怎么混进专案组的?”
晚上的时候,何长宜做东,在莫斯克最豪华的京城饭店请客。
客人有些特殊,是莫斯克最大华人帮派的头目,人称过江龙。
明面上,过江龙是莫斯克华商联合会的会长;私下里,过江龙豢养一群打手,替他干一些见不得光的营生。
何长宜此前居住的贝加尔旅馆就是过江龙开的,他和本地官员有勾结,奉上大笔政治|献金,换取对方的庇护,即使是警察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何长宜听说过这个人,但双方各走各的独木桥,未曾有过交集。
不过这次为了能尽快抓住马三和花姐,何长宜特地让谢世荣做中间人,请过江龙赏光吃个饭。
谢世荣是第一批来莫斯克的老倒爷,不仅认识过江龙,还请过江龙帮忙平事,给他交了不少“茶水费”,勉强算是老交情。
谢世荣怕劫匪缓过气来找他麻烦,立刻答应何长宜的要求,亲自跑了一趟去请过江龙。
当得知是莫斯克出了名的美女倒爷请客时,过江龙欣然赴约。
豪华包厢,巨大的红木圆桌旁围坐寥寥几个人。
过江龙坐主位,身后站着两个保镖,左边是何长宜,右边是谢世荣,严正川带着周诚坐在正对面。
满桌丰盛的佳肴,鲍鱼熊掌鹿茸飞龙,只这一餐饭就价值七万卢布,而专机从国内运来的陈酿更是价值三万卢布。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过江龙打量着严正川和周诚,眼神闪烁,手扶在腰侧,似笑非笑地说:
“宴无好宴,看来这是给我预备的鸿门宴啊。”
他转头看向谢世荣。
“老谢,我这是哪儿得罪了你,你要搞这么一出来害我?”
谢世荣额头冒汗,连忙解释道:
“龙哥,这是你的地盘,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害你,这是没有的事!绝对没有!”
严正川立刻意识到过江龙知道他们是国内来的公安,只是不清楚这是他自己看出来的,还是大使馆有人泄露了消息。
他看向两个膀大腰圆的保镖,他们的腰间鼓鼓囊囊的,一看就藏了枪。
要是被过江龙误会自己是来逮捕他的,只怕他们几人今天连京城饭店的门都走不出去!
正当严正川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何长宜突然单腿站了起来,两个保镖几乎是立刻将枪抽出来,对准了她。
严正川起身,要挡在何长宜身前,却被她拦了下来。
在众人的注视中,何长宜拿起圆桌中央的白酒,拔出瓶盖,咚咚咚地倒入敞口玻璃杯中,直到酒液与杯口平齐。
“龙哥,这杯我敬您,您拨冗莅临,赏脸来和我们吃一餐饭,这是我的荣幸,我先干为敬。”
过江龙默不作声,冷眼看着何长宜将一整杯烈酒灌进喉咙,才吝啬地露出一点好脸色。
“好!不愧是靠自己闯出来的女中豪杰,是个好样的!”
何长宜脸上一层薄薄的红晕,手却很稳,再次倒满一杯酒。
严正川眉头皱起,想要起身抢过何长宜手中的酒杯,但在她暗示性的眼神中,强行忍了下来。
“龙哥,第二杯我敬您。您肯来是对我的信任,我也不能辜负您的信任。我敢用性命担保这顿饭绝不是针对您的鸿门宴,要是有一句话不实,您就把我扔到莫斯克河里喂鱼。”
话毕,何长宜一仰脖喝完了第二杯酒。
此时,过江龙看着放松多了,扶着腰侧的手也放到桌面上。
“不错,不错,你是个好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谢世荣忙说:“何长宜,她叫何长宜。”
过江龙却不理他,紧紧盯着何长宜。
何长宜亮了亮杯底,不紧不慢地说:“我是何长宜,在莫斯克混饭吃的小人物,不值一提。”
过江龙哈哈一笑。
“你要是小人物的话,这莫斯克就没一个算得上人物的了!我看老谢就很不如你,别看这老小子在莫斯克混的年长,可在我这儿,他什么都不算!”
谢世荣干笑两声,不敢反驳。
何长宜笑眯眯的,抬手又倒了一杯酒。
周诚终于看出门道了,急得想要去拦何长宜,却被严正川硬生生地用眼神逼停。
“严队!”他压低声音,急切道:“不能再让何姐喝了!”
严正川看了眼枪口依旧瞄准何长宜的两个保镖,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等!”
何长宜再次举杯,这次就连两个保镖都惊奇地看着她。
“龙哥,这次请您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她伸手指向严正川和周诚,坦诚地说:“这两位是京城的公安同志,他们负责调查跨国列车抢劫案,想要从您这儿了解马三和花姐这一伙人的下落。”
得知不是来抓自己的,过江龙彻底放松下来。
“我怎么会知道他们的下落?我可是正经生意人,和这帮喊打喊杀的不是一路人。”
何长宜笑着说:“龙哥,您这就谦虚了,这里的人谁不知道您过江龙的大名,您在莫斯克跺一脚,整个华人圈都要抖三抖,官面上解决不了的事,到您这里还不是小菜一碟?”
过江龙被捧得很舒服,挥挥手,示意保镖收起枪,嘴上还说:
“都是朋友们给面子,我勉为其难做个中人,替人牵线搭桥平平事,你说是不是啊,老谢?”
谢世荣不敢说话,这时才忙说:“您可是咱们华人商会的主心骨,大伙儿能在莫斯克平平安安做生意,全仰仗您啊!”
过江龙大笑,刚进门时的阴狠一扫而空,看起来就是一个爽直的社会大哥。
“哎呀,瞧你们说的,看来这忙我是不帮不行了啊!不过小何啊,我倒是好奇,这马三和花姐是怎么得罪你了?还是说,你有什么事要求咱们的公安同志?”
何长宜半真半假地说:“不瞒您说,当时我和谢叔都在那趟火车上,他被打掉几颗牙,我更倒霉一点,被打断了腿。我虽然逃出一条命,但马三和花姐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我在车上得罪了他们,别回头给我弄死了。”
过江龙几乎立刻就信了。
他以己度人,如果他是何长宜的话,掘地三尺也得斩草除根,绝对不能留后患。
“马三两口子确实不是玩意儿,大家都是钟国人,怎么能自己人打自己人呢?有本事去打杀老毛子嘛。”
过江龙突然看向严正川:“公安同志,我随口说说,您可别当真。”
严正川若无其事地说:“酒桌上的话怎么能当真?您肯帮忙,我们感谢都来不及。”
他顺手拿走何长宜手中的酒杯,冲着过江龙举杯示意。
“这杯我敬您,您身在海外心系祖国,实在令人敬佩。”
严正川面不改色地喝完一整杯高度白酒,坐下时不经意似的将酒瓶拿到了自己那一边。
何长宜看了他一眼,也慢悠悠地坐下。
过江龙心满意足极了,哈哈大笑。
“既然公安同志看得上我,我就勉为其难地帮忙找找人吧,也算是我对祖国的回馈!”
周诚终于跟上节奏,忙说:
“只要能找到人,我一定向局里申请,给您发个大奖状!”
过江龙不理这个小跟班,拿眼睛去看严正川。
严正川用湿毛巾擦了擦手,钓了会儿对面的胃口才说:“这是当然的,就算没找着人,该有的表彰也一定要有,国家不会亏待做出贡献的人。”
过江龙半认真地说:“要是没找着人,我可没脸接受表彰!”
见该谈的都谈得差不多,作为东道主,何长宜招呼众人吃菜。
京城饭店的主厨出身于国宾馆,手艺一绝,即使在国内也很难吃到这样顶级中餐,更不用说是在莫斯克。
过江龙随便吃了两口,兴致勃勃地端着酒杯要拼酒。
他先找上何长宜,被严正川拦住了。
“她腿上有伤,我陪您喝。”
不给过江龙反应的时间,严正川端杯就上,熟练地推杯换盏,一会儿工夫就干掉三瓶白酒,灌得过江龙差点没钻桌子底下。
严正川喝酒不上脸,干掉三斤白酒还跟没事人似的,说话舌头不打结,甚至走路都是直线。
两个保镖架着瘫软成泥的过江龙离开时,投向严正川的视线非常之敬畏。
严正川自己心里知道这回喝高了,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对周诚吩咐道:
“你送何小姐回去。”
周诚正埋头苦吃,和谢世荣争夺最后一块鹿排,闻言懵道:
“啊?我送?可咱们不是住一家旅馆吗?”
严正川头疼得很,过江龙一走,他放松下来,几乎没听明白周诚在说什么,只是固执地说:
“莫斯克不安全,何小姐喝了酒,不能让她一个人回家。”
何长宜拍了拍他的肩。
“放心吧,我不是一个人。”
她虽然也喝了酒,但也就才六两,远没到喝醉的时候。
何长宜拄着拐走到包厢门口,冲外面某个方向挥了挥手。
下一刻,阿列克谢出现在门口。
周诚吃惊道:“啊?怎么又是他?什么时候来的?”
谢世荣面露忌惮,努力降低存在感。
阿列克谢却像是没有看到这一桌的人,只皱着眉去看何长宜。
“你喝酒了。”
何长宜抓着他的胳膊,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将全身的重量不客气地压过去。
“喝了一点。”
阿列克谢将何长宜打横抱起,她便熟练地伸手揽住他的脖子。
“呵,一点?你是爱上当残废的滋味了吗?”
何长宜:“不得不承认,有个人形坐骑的滋味很不错。”
阿列克谢作势要扔了她。
“那你不如试试爬在地上的感觉。”
何长宜扯了扯他的头发。
“我更喜欢骑在你头上。”
周诚看得目瞪口呆,直到阿列克谢骂骂咧咧地抱着何长宜离开包厢,他赶紧伸手去戳严正川。
“严队,这、这、这……还需要我送何小姐回家吗?”
严正川没有反应。
周诚转头去看,却见严正川已经彻底醉倒,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周诚:……
“谢先生,你得和我一起把我们队长送回旅馆!”
谢世荣:“……公安小同志你等等,我先把菜都打包一下。”
周诚看向何长宜消失的方向,急得要跳脚。
“别管什么菜了,快去追何姐!她喝了酒,跟那个老毛子单独在一起不安全!”
谢世荣腹诽:她还不安全?在场的就属她最安全了!
周诚一把将严正川架起来,空出来的手去扯谢世荣,硬生生将他拖出了门。
谢世荣反抗不能,挣扎着回头去看满桌佳肴。
遭瘟喽,这一桌子的好菜他还没吃够呢!
过江龙说到做到, 很快就将马三花姐团伙成员的藏匿位置交给了严正川。
他还是乌拉尔旅馆的老板,大方地免了何长宜和严正川几人的房费。
严正川马上将这份名单交给峨国警方那位年轻的负责人,负责人对此十分重视, 立刻派特警前往现场逮捕嫌犯。
侦查小队也一同前往藏匿地点, 但由于他们是便装出行,且没有执法权,不能亲自动手抓捕犯人, 只能在外围等待。
蒙面特警持枪冲入一栋破旧的居民楼, 楼内立时响起枪声和咆哮,杂糅着混乱的脚步声, 像往滚油里砸进冷水, 整栋楼轰然炸裂开来。
有的劫匪为了逃命,走投无路之下竟直接从四楼的窗口跳下来。
不待他从地上爬起来, 守在楼下的特警冲过去就是一枪托。
别管嫌犯跳下来时有没有骨折, 只这一下,妥妥要打断骨头。
周诚看得啧啧称奇,忍不住和旁边队员说:“老毛子可真狠!”
队员说:“人家现在是资本主义国家, 不时兴改造犯人那一套。”
这两人仗着峨国人听不懂, 完全没控制音量,严正川警告似的看过去,周诚立刻乖觉地闭上嘴。
严正川看向一旁的峨国警方,那名年轻的金发负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居民楼, 时不时侧过脸和旁边的下属说着什么。
在不计嫌犯死活的强攻下, 很快枪声停歇, 蒙面特警将全部嫌犯押解出楼——其中一部分是横着出来的。
周诚上前辨认嫌犯外貌,他对照名单清点后,神情凝重地走到严正川身边。
“严队, 人数不对,少了一多半,而且今天抓住的都是些小喽啰,马三和花姐都不在!”
严正川通过翻译将这个重要信息告诉峨方负责人,对方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严正川很理解他,列车抢劫案发生在峨国境内,在国际上造成恶劣影响,还受到两国领导人的共同关注,作为案件管辖地的警方负责人,这位同行所承受的压力不比他少。
负责人礼貌地向严正川道谢,还说等下要借用他的翻译,接着便对身边的下属吩咐了一句什么。
那个膀大腰圆的下属径直走到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嫌犯面前,毫无征兆,他突然出手,一拳打歪了对面的鼻骨,鲜血直流。
这个嫌犯神情桀骜,看向警察时不服不忿,一看就是块难啃的硬茬子,属于审讯时不上点手段就撬不开他的嘴的那类。
但谁也没想到,峨国警方甚至连审讯都没有。
一时间,风都是静的,只能听到人体受到重创时发出的闷响。
空气中有铁锈味弥散。
周诚看得心惊胆战,不安地问严正川:
“严队,他们不会要把人活活打死吧……咱们是不是得劝一劝啊?”
严正川没说话,看向金发的负责人,而对方正平静地看着下属殴打嫌犯。
其他峨国警察也很平静,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特警在呵斥躁动的嫌犯,取证的警察拿着相机和证物袋路过,外围警察在阻拦要回家的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