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俄罗斯当倒爷by吹笛人
吹笛人  发于:2025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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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又说:“我很抱歉。”
何长宜不懂,轻声问他:“抱歉什么呢?”
安德烈没有解释,只是说:“你总遇到危险。”
何长宜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她说:“这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能认识你,你救过我,不止一次。”
安德烈露出她熟悉的神色,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初识的小警察,而不是一位职业性冷酷的官僚。
“是我的幸运。”
何长宜忍不住要笑。
“好吧,让我们停止互相吹捧,我不想去争论到底谁更幸运一些。”
安德烈没有笑,可他的眼神温柔极了,那蓝色如同晴空下的热带海洋。
何长宜挣扎着爬出那一汪几乎要溺毙人的蓝海,定了定神,问道:
“所以,你是来为我做笔录的吗?正好,关于火车上的抢劫案我有很多要说的。”
安德烈却止住了她的话。
“不,你什么也不用说。”
何长宜:“?”
安德烈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我们还没有抓到全部劫匪。”
何长宜问他:“那不是更需要收集关于劫匪的一切信息吗?”
安德烈说:“你可以告诉我。”
何长宜又问:“不是以笔录的形式?”
安德烈说:“只是一次不会记录在案的闲谈。”
何长宜大概猜到了原因,想了想,问安德烈:“这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吗?”
真不可思议,这还是之前那个一板一眼到有些固执的小警察吗?
“不。”
安德烈温柔地看着她,说出的话却让人陌生。
“我已经学到了,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而有时手段也不重要。”
他低下头,摘下帽子,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我困在思维锢制中太久了。”
何长宜谨慎地问:“是我造成的吗?”
安德烈反问:“你希望答案是什么呢?”
何长宜也不知道。
会脸红的巡逻小警察很可爱,冷淡内敛的警官先生似乎也还不错。
他们都是安德烈,又只是安德烈的一个侧面。
固守原则的是他,从血腥动乱中挣扎醒悟的也是他。
他依旧是他,理想长存,只是从光明而无望的绝路更换到一条布满荆棘却卓有成效的黑暗捷径。
最后何长宜说:“只要是你,那就够了。”
安德烈长久地注视着她,忽然上前一步,轻柔地将她拥进怀中,却又在何长宜想要伸出手时,松开双臂,后退一步。
“别担心,你是安全的。”
像是一个誓言。
“我会保护你。”
从一切的开始,到最终的结束。

跨国列车抢劫案在国内外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起案件的犯罪手段极其残忍, 性质极其恶劣,抢劫金额超过一万美元,直接导致数十人受伤并有多名妇女被强|奸, 在国际上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
一些钟国乘客在下车后第一时间前往莫斯克大使馆报案, 大使在得知此事后极为震惊,立刻以特级密函的形式将列车抢劫案报告国内中央政府。
中央震怒,主席亲自在密电上作出批示, 要求尽早破案, 严惩嫌犯。
为尽快侦破此案,公安部与铁道部联合成立专案组, 抽调各地精兵强将, 一面在国内走访摸排案件相关线索,一面派出一支侦查小队前往峨罗斯。
在接到上级命令后, 京城某公安局刑侦大队的队长严正川作为侦查小队的负责人, 带领八位公安干警前往莫斯克缉拿嫌犯。
严正川住在军区大院,从小照顾他的保姆王妈妈絮絮叨叨地说:
“你这才刚回来又要出差,家里总是这么空空荡荡的, 唉……你走之前去疗养院看看你妈, 自从你妹妹丢了以后她身体一直不好……”
严正川简短地应了一声,想了想,又嘱咐一句:
“王妈妈,我去莫斯克的事就不要告诉我妈, 省得她白担心一场。”
王妈妈一边将自制的酱肉罐头往严正川的行李里塞, 一边问道:
“那要不要和你爸还有你大哥说一声?”
严正川摇摇头。
“算了, 军区事多,他们也忙,我过段时间就回来, 没必要说。”
严正川和另外八名干警在京城火车站汇合,在这里,他们将搭乘这趟让人闻风丧胆的国际列车。
由于中峨之间没有建立警方协作机制,因此,侦查小队只能以个人身份前往峨罗斯,不能暴露警察身份。
于是,侦查小队所有人穿着便装,打扮的与普通乘客别无二致,随身携带的武器只有擀面杖和钢丝锁。
如果在这趟列车上遇到抢劫,他们只能靠擀面杖来制服这群穷凶极恶的劫匪。
严正川等人登上火车后,敞着包厢门,和同车乘客套近乎聊天,还主动帮忙卖货。
其中一名叫周诚的干警卖起货来最熟练,不仅会用中式峨语喊价,还会分辨真假|钞票。
最重要的是,当有人想浑水摸鱼地偷走衣服时,他能第一时间先将东西抢回来,而不只是习惯性地扔下货物、去抓犯人。
关上包厢门,其他干警小声打趣道:
“你小子是不是在当公安前干过倒爷啊?这熟门熟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真倒爷呢。”
周诚同样小声地说:
“嘿,羡慕吧,要不是我家老头非让我当公安,我早就下海发财去了!不过说起来我这才是第二回 来峨罗斯,要不是上次认识的倒爷朋友教我不少,我也不能上手这么快。”
严正川捧着一本《三十天学会峨语》的小册子,正看得脑袋疼,闻言就问周诚:
“你那朋友还在莫斯克吗?”
周诚脑子灵活,立刻就反应过来严正川的意思,仔细想了想才说:
“说实话,我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上她了,寄过去的信也没回音。之前莫斯克不是出了炮打白宫的事儿吗?不少倒爷回了国,我那朋友也可能回国了。不过她的办公室就在莫斯克火车站附近,到时候我去打听打听,要是能找到人就最好,多个朋友多条路,说不定能帮上咱们的忙呢。”
严正川满意地点点头,继续低头苦读小册子。
一个年轻公安冲周诚挤挤眼。
“你那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另一个公安立刻反驳道:
“瞧你这问题问的,峨罗斯这么乱,能在这地方混出名堂的倒爷肯定是男的!”
周诚得意洋洋地说:
“我猜你们就想不到,我那朋友可不是男的,人家是货真价实的女人,还是个特别漂亮、特别有范儿、特别能干的女人!”
包厢内众人皆咋舌,热烈而小声地讨论起来。
“女人啊,这可是真了不起!”
“嘿,我刚刚还纳闷这小子说起那个朋友怎么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合着还真是女人。”
“她是不是就是上次帮忙破获留学生诈骗案的那人?来来来,你仔细和我们说一说……”
周诚坐在下铺中间的小桌板上,上下左右全是凑过来的脑袋。
“我从头给你们讲啊,我那朋友名叫何长宜,她可是莫斯克响当当的女倒爷……”
严正川盯着小册子,心中默念:何长宜吗……
当国际列车驰骋在西伯利亚平原的时候,何长宜带着董德志三人来到弗拉基米尔市的废钢堆场。
她租下一家挖掘机厂的闲置空地,将收到的废钢全部搬到这里,看着还有点空,于是又用价值八百美元的罐头和羽绒服买下十五吨挖掘机厂的废料。
董德志三人来到仓库的时候,眼前所见就是堆了足有两层楼高的巨量废钢。
何长宜拄着拐杖,笑容可掬地说:
“这是我手头上的一部分废钢,大约有个二十来吨吧,都是从峨罗斯工厂收的,质量相当不错,扣杂非常少,大部分是板材、钢筋头,还有一些工厂生产的边角料。”
扣杂是指废钢交易中要将混杂的泥土、非金属以及影响废钢质量的其他杂物从售价中扣除。
扣杂少也就意味着废钢质量高,在后续分拣、冶炼过程中耗费更低成本。
一名私企代表从地上捡起一把全新的扳手,啧啧称奇。
“这老毛子也太不会过日子了,这好端端的扳手就当废铁卖了,就算有瑕疵,回炉重造一下不就完事儿了吗,真是败家子啊。”
另一名私企代表则说:
“人家人少资源多,不在乎这点浪费,哪像咱们国家,看着铁矿石储量挺多的,等分到每个人头上就没多少,得节省着过日子。”
董德志没说话,上前两步,仔仔细细查看着这座废钢小山,时不时敲一敲钢板,再看看横截面,估量着废钢的质量。
两个私企代表拐着弯地向何长宜打听这些废钢是从哪儿收来的,她笑眯眯地不回答,只说:
“我在这里当然有我的关系,都是朋友帮忙,要不怎么能拿到这么多废钢呢?一般二般的倒爷只怕连门都摸不到,毕竟这地界官吃一道,黑吃一道,留给普通人的可就没多少了。”
私企代表们半信半疑。
他们有自己的小算盘,想借何长宜当踏板,寻思怎么绕过她来收峨罗斯的废钢。
毕竟多一个经手人就多一份成本,能原价采购便宜废钢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虽然他们出发前想的挺美的,但路上遇到的抢劫就将他们的雄心壮志浇灭了一多半;而在乌拉尔旅馆听到的关于何长宜的传闻,又浇灭了剩下的部分,只剩下一个摇摇欲坠的火星。
一个私企代表不死心,追问道:
“何小姐,你年纪不大,看着也不像混血,我冒犯问一句,你是怎么能在峨罗斯有关系呢?”
面对质疑,何长宜笑容不变。
“这个啊,我运气好,认识了莫斯克的大人物,人家看在朋友的面子上,给我的小生意开开绿灯。”
她暗示性地冲代表们眨眨眼睛。
“您几位在火车站也看到了,要不是有后台,莫斯克的警察怎么会亲自送我去看伤呢?”
经她这么一提醒,代表们立刻想起之前在莫斯克火车站的时候,在场官衔最大的警官亲自将何长宜抱出了站台。
两人对视一眼。
啧啧啧,没想到这位何小姐的背景这么硬啊……
看来,他们别指望能撬走峨国供应商了、一脚踹开何小姐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做生意吧。
三下两下忽悠住这群打小算盘的客户,何长宜轻轻在心里舒一口气。
说起来她的废钢交易模式很简单,不过是借着两国的信息差发财,虽然中间需要打通不少环节,可对于善于从无到有经营人脉、四海之内皆兄弟的老钟人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峨罗斯的废钢资源虽然多,可再多总归也是有限的。
在这个时候,时间就意味着金钱。
何长宜得赶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抢先啃下最肥美的一块肉,之后就可以坐在长桌最好的位置上,不急不缓地吃掉剩下的部分。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顶着阿列克谢的冷眼(……)带着客户来弗拉基米尔市的废钢堆场实地查看。
只有实打实地将废钢卖出去,并形成稳定的合作关系,她才能真正安心养伤。
董德志显然对这批废钢的质量很满意,趁另外两个代表装模作样地检查废钢质量时,将何长宜拉到一边,小声问她废钢的价格。
何长宜笑眯眯地喊出高价:“每吨两百八十美元。”
董德志倒吸一口冷气。
“两百八十美元?!何小姐,你要价也太高了吧!”
何长宜耐心地和他掰扯。
“董科长,您也是做惯了废钢生意的,您扪心自问,我这个价格真的算高吗?现在国内废钢价格每吨两千多元,换算成美元就是三百刀。我才卖两百八,每吨便宜二十美元,十吨就是二百美元,百吨就是二千美元,千吨就是二万美元,万吨那可就是二十万美元……”
董德志头疼道:“打住打住,你说得我脑子都晕了。”
何长宜循循善诱:“董科长,您发自内心地说,我卖得还不够便宜吗?要是在国内,到哪儿您能买到这么便宜的废钢?就是收破烂的,一斤废铁还要一块八呢。说实话,我原本是打算按国内售价卖的,毕竟就算同等价格,我这边废钢的质量可是最好的。”
董德志忙说:“你这也不能和国内比啊,峨罗斯的废钢多便宜呐,你成本估计还不到一百美元呢。”
被戳穿了真实价格,何长宜面色不改,摆出一副忠肯模样。
“董大哥,您这话就是哄外行了,难道成本就只算废钢的价钱吗?就算是在国内,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不打点好上上下下的人,废品收购站都开不起来,更别提大规模收购废钢。”
董德志被说得脸一红,他没想到何长宜一个年轻姑娘能把这事抬到台面上。
不过想想她单枪匹马在莫斯克创下偌大家业,倒也不奇怪她对社会潜|规则如此娴熟。
董德志厚着脸皮说:“不行不行,我是带着任务来的,你这价格太高了,没诚意啊,便宜点,多少再便宜点。”
何长宜露出一脸苦笑。
“唉,我这瘸着腿陪您来实地视察,还不够表达诚意吗?算了,看在咱们在火车上生死与共的交情,您说个数,只要大差不差的,我吃点亏,就算展示展示我的诚意吧。”
另外两个私企代表竖着耳朵偷听,见董德志要报价,忙不迭地小跑着赶过来。
“何小姐,您可不能偏心,咱们也是同生死共患难的交情啊!”
董德志气得要赶人。
“我和何小姐谈事,你们插什么话!要谈你们单独找何小姐去谈!”
一个代表腆着脸说:“老董,你这就不地道了,我在火车上还给你递过扳手呢,你怎么能这会儿翻脸不认人?”
另一个代表忙跟上:“德志,昨晚上还是我给你擦的背,咱们兄弟也算坦诚相见,你咋能这会儿和哥们玩心眼呢?”
董德志好气又好笑。
在经过火车抢劫案后,三人算是生死之交,没法再用对待竞争对手的冷淡态度来对待彼此,只好任由他们耍赖。
何长宜不说话,笑眯眯地看三个男人扯皮带。
二对一,最后董德志不得不同意另外两个代表加入,三人组成价格同盟,一齐向何长宜砍价。
何长宜寡不敌众,面对三人的死缠烂打,节节败退,最后被迫答应以每吨二百五十美元的价格销售废钢,
董德志三人很满意,当场就各自拿出一千吨的采购订单要求何长宜在上面签字。
何长宜唉声叹气地签下名字,转过身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要知道她的心理价位是每吨二百美元,而她在收购这批废钢时,每吨成本还不到六十美元。
从六十美元到二百五十美元,即使算上运费、关税等杂费以及上上下下的打点费用,最终成本也不会超过一百四十美元。
只这一笔废钢买卖,何长宜就净赚三十三万美元,折合人民币二百多万元。
哪怕在火车遇到四波劫匪也值了。
董德志看着一言不发、似乎情绪低落的何长宜,心中不安,安慰道:
“何小姐,那个,万事开头难,以后就好了……要是这次的合作顺当,下次我就和厂里申请提高采购额度,咱们慢慢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何小姐在火车上救大家一命,结果他们还砍价这么狠,而且各自只采购一千吨废钢,简直冷血无情。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们钢厂规模太小,要精打细算着采购,即使是便宜质优的峨罗斯废钢,最多只能腾出一千吨的采购额度,多了账上也没那么多的钱。
他能做的就是催厂里尽快打钱,别在钱的事上拖着何小姐。
要知道不少供应商就是因为迟迟收不到货款,硬生生被拖断资金链。
何长宜叹了口气。
“我也是没想到费这么大劲才卖出去三千吨的废钢,我手里还囤着好几万吨呢……这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另外两个代表虽然没说话,但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到何长宜的话后,其中一个代表就说:
“上万吨的废钢,那得大型国营钢厂才吃得下,不是我们这种小厂能比的。不过人家有长期合作的供应商,关系硬得很,也不是外来户能插进去的。”
另外一个代表眼睛一转,怂恿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我看何小姐的废钢质量好还便宜,也不比那些供应商差。听说半年后燕钢要重新招标选供应商,何小姐可以下场试一试嘛。就算选不上,好歹也能认认路,以后说不定就有机会呢。”
不待何长宜说话,董德志先不赞同地说:
“谁不知道这些国企的招标都是走过场,结果早就已经内定,你不要误导何小姐。”
他转而对何长宜说:
“何小姐,我认识其他钢厂的采购员,回国后我把他们介绍过来。虽然单次只能采购几百几千吨,但积少成多,总能消化掉你手里的库存。”
何长宜谢过董德志,虽然她所谓的几万吨库存纯属忽悠,但有新客户是好事,辛苦一点多跑几家工厂就能凑够废钢。
至于燕钢招标的事,何长宜并没有抛之脑后,而是记在心上。
虽然她现在生意的规模还不足以和那些大型供应商掰手腕,但半年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何长宜将三人送回莫斯克。
她找来之前认识的留学生小赵和袁园园,以每天十美元的价格雇他们当翻译和导游,带董德志等人在莫斯克游览。
小赵和袁园园不肯收钱,何长宜便威胁要将十美元换成等额的黑面包送到他们宿舍,两个珍惜粮食的好孩子被吓得花容失色,在收钱和吃黑面包之间被迫选择了钱
——至少美金不磕牙。
虽然不知道美金是什么味道,但一定比黑面包吃起来更顺口。
当何长宜拄着拐杖、奔走于弗拉基米尔市的各个工厂收购废钢时,在莫斯克火车站,一行钟国旅客刚刚下车。
“纳了闷了,这一路也太平安了吧,什么都没发生,这是什么情况?劫匪们抢完一笔大的都去避风头了?”
周诚疑惑不已。
要知道上次他坐火车来莫斯克时车上还发生了抢劫案,他当时所在包厢在车头附近,等他赶到车尾的抢劫现场时,劫匪们早已拿着大笔钞票跑路。
但这一次,列车上竟然连一起抢劫案都没有发生。
周诚说:“总不能是他们知道车上藏着咱们这帮公安吧,狗鼻子也忒灵了。”
严正川一行人住在相邻的两个包厢,为了引诱踩点的劫匪,他们特地敞开包厢门,将所有人的钱凑到一起,让一名干警光明正大地表演数钱。
没想到的是,没等来劫匪,反倒等来好心提醒的同行乘客,让他们把门关好,把钱藏好,千万别引来抢劫犯,这车上可没有警察保护。
便装公安们:……
劫匪们格外有定力,最后侦查小队没能成功守株待兔,列车风平浪静地抵达终点站。
严正川快速扫视火车站,视线在匈族人和吉普赛人以及光头斯拉夫人身上多停顿了几秒。
“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去大使馆。”
他在路旁拉客的出租车中挑了两辆车,用半生不熟的峨语告知司机目的地。
九个男人连着行李挤一挤勉强坐下,后座挤得像罐头,理论上最宽松的副驾则被塞了一堆行李,摞得连挡风玻璃都看不见。
严正川此举不止是为节省经费,更多的是为了确保队员安全。
毕竟峨罗斯治安糟糕之名早已传到国内,他带着一队精干小伙出国,别回头嫌犯没逮着,自己人先落地折损,那可就丢大脸了。
上车后,便衣出行的钟国公安们很紧张,手插兜里握着小刀片;司机也很紧张,额头冒汗,眼神时不时往后视镜上飘。
当出租车停在钟国大使馆时,不管是乘客还是司机,通通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对方不是来抢劫的。
严正川带队去见大使,之后被安排住进大使馆招待所。
中峨两国之间虽然没有官方的警察合作办案机制,但由于此次列车抢劫案性质恶劣,犯罪者和受害人又大多为钟国人,因此在上层的非公开沟通后,峨方默许钟国公安入境侦查及逮捕嫌犯,并提供一定程度的协助。
此时,峨罗斯警方根据火车上逮捕劫匪的口供,顺藤摸瓜抓获了躲在峨罗斯境内的一部分劫匪。
严正川带人对已逮捕劫匪进行审讯,摸清了火车抢劫案的四个劫匪团伙的具体情况。
其中规模较小的三个团伙的头目和主要成员已经分别被国内外警方抓获,而规模最大的犯罪团伙只抓到了几个小喽啰,大部分成员还潜逃在外。
这个最大犯罪团伙有一男一女两个头目,外号是马三和花姐。
据说马三和花姐在国内时就已前科累累,被全国通缉后如丧家之犬般偷渡出了国。
而当来到政局动荡、治安糜烂的峨罗斯后,两人如鱼得水,反而比国内更能放开手脚大干特干,很快就招揽到二十几名手下,成为莫斯克数得上的华人黑|帮。
马三和花姐有着丰富的反侦察经验,当发现峨国警察在抓列车抢劫案的劫匪时,他们立刻利用对莫斯克的熟悉藏了起来,让上门抓人的警察扑了个空,至今下落不明。
为了能尽快破案,严正川将周诚等队员分成两路,一路负责进一步审讯已逮捕嫌犯,挖出峨国警方可能忽略的线索,另一路则在莫斯克的华人中进行走访。
但在来到莫斯克的第三天,严正川就发现了不对。
“这辆车是大使馆的吗?”
他侧身站在百叶窗旁,离大使馆不远处的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黄色的旧面包车,车窗摇上去,看不清车内情况。
周诚出去问了一圈,不安地说:
“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说那车不是他们这儿的,严队,那车有问题。”
被派来莫斯克的都是局里骨干,严正川稍微一点,众人就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这是来盯梢咱们的!难怪我前脚收到消息去抓人,后脚人就跑了,合着是在大使馆门口安了眼线啊!”
“火车上是不是也有他们的眼线?要不怎么咱们坐车来的时候一个抢劫的都没有。”
“这帮人胆子可真大,连公安都敢盯梢!”
“队长,抓不抓?”
周诚急躁地说:“肯定得抓!要不然咱们还怎么开展工作?猫被耗子盯上了,这像话吗?!”
但严正川却说:“不抓。”
周诚:“啊?”
众人不解,严正川只说一句:“你抓人有证据吗?”
顿时,大伙儿都有些泄气。
害,都是国外不好,要是在国内,敢盯梢警察早就给他逮进去了!
“让他们盯。”
严正川放下窗户上的百叶片。
“你们几个跟我出去住,其他人留在招待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点了几个人,都是在莫斯克露面少、没去华人中走访过的,相对脸生,其中就包括周诚。
严正川带人从招待所的后窗翻出去,绕路坐地铁来到莫斯克著名的钟国旅馆,乌拉尔旅馆。
他自掏腰包,和前台要了相邻的两人间客房,他和周诚一间,另外两个干警一间。
当来到位于顶楼的房间时,隔壁客房的门忽然打开,一个熊一样强壮的峨国男人被推了出来。
注意到门口站着几个钟国男人时,他阴沉沉地看过来,目光中充满估量和防备。
严正川莫名其妙觉得这人格外不顺眼,心下归究为对方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十有八九是混黑的。
他毫不客气地看回去,双方目光对撞,走廊一瞬变成充满易燃易爆气体的密闭空间,一点火星即可引爆。
“阿列克谢,我不会和你回去的,你自己找理由告诉维塔里耶奶奶,总之,在我的腿好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拄着拐去见她!”
突然,一道清亮女声响起,卷舌头的峨语说得顺溜极了,不看脸的话还以为是峨国女人。
周诚原本还很警惕,可当看到人后立刻惊喜道:
“何小姐,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小姐?
严正川若有所觉地看过去,撞进一双顾盼神飞的眼睛。
“怎么不能是我?”
她拄着拐,一步从房间里踏出。
走廊尽头窗户投进阳光,不偏不倚地洒在她身上,像一条迤逦的金色披纱。

异国他乡, 久别重逢,何长宜热情邀请众人来她房间叙旧。
她住的是套房,进门后是一间面积不小的会客厅, 待客谈事都方便。
周诚与何长宜相熟, 不拿自己当外人,大大咧咧地招呼大伙儿进屋。
队员们先看严正川,见他点了头, 才跟在周诚身后进门。
一行人鱼贯而入, 阿列克谢留在门外,顿了顿, 默不作声地跟了进去。
严正川回头看他一眼, 阿列克谢冷淡地看了回去。
目光碰撞,敌意稍减, 估量和提防依旧, 甚至更多。
何长宜行动不便,将周诚指挥得团团转,泡茶倒水拿饮料, 还将小冰箱里的点心端出来待客。
“别客气, 都坐,大家都是自己人,随意些。”
严正川进门后习惯性地扫视了一遍套房结构和摆设,视线落在随处可见的剪刀时停了一停。
老式铁剪子, 入手沉重, 通体乌黑, 尖端锋利如刀,一扎一个血洞。
何长宜迎上他的目光,坦然地说:
“莫斯克治安不好, 我放着防身。”
严正川看了看她的伤腿,委婉道:
“没用,你单腿发不了力,拿着也是多余。”
何长宜:……
周诚惨不忍睹地转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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