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简直惊呆了嬴政等人。
“好疼啊……”赵九元疼的眼泪直冒,只觉得四肢百骸,像是被碾碎了一样。
她的眼皮恍若千斤重,一点一点冲击她的意识,直至她彻底地昏死过去。
猫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窜到赵九元的肩膀处,它小心翼翼地拱了拱她的脸,见她胸口处在冒血,又用爪子摸了摸,可躺在地上的人一点动静儿都没有。
猫儿贴着赵九元的脸,仰天发出凄厉地叫喊,那叫声凄神寒骨。
尉缭立刻整合士卒,周围秦兵见状,手持盾牌。以赵九元为中心,圈出了一片防御,将嬴政等人也包在了里头。
嬴政快速跑到赵九元跟前。
“赵卿!赵卿!”
他摇了摇赵九元的肩膀,发现她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他也略懂岐黄之术,便将手探向赵九元脖颈处的大动脉,发现也只有微弱的脉动,就连呼吸也十分微弱。
或许一不留神,赵九元便会气尽了。
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秦王政,这次罕见地手足无措了。
“先生!你不能死,寡人还没原谅你,寡人未许你死,你怎敢赴死?”嬴政又一次有了一种他将失去很重要的人的感觉。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且绝望的无力感。
他曾经在邯郸时有过一次,归秦后,有过很多次。
外祖父和老师去世、阿父去世、母亲的背叛、相父的被迫离去……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在告诉他,他乃真正的孤家寡人也。
直到赵九元的出现,先生鲜活的生命力,满腹的才华,处处为他着想的心思,无一不是在告诉他,又有人爱他了。
可是这样一个人,她竟然也要离他而去。
天道不公!
祖父曾言,坐上他这个位置,小爱便不会存在,他的一举一动,皆牵动着天下万民,他必须学会大爱。
可是这一刻,他什么也不想,他只想先生活着。
赵九元活着!
嬴政的神色越发凝重,离他最近的李斯心头一跳,大王这是处于悲伤至极与暴怒的边缘,仿佛随时要掀起惊涛骇浪,毁天灭地。
苦战,这是一场苦战!
王贲和李信仿佛两个血人,这些血,有刺客的,也有自己的。
然而就是这样的苦战,他们不知道还要熬多久。
突然,一队秦军骑兵从拐角处出现,给了苦战的秦人足够的慰藉。
章邯踏马冲了出来:“臣章邯前来救驾!”
“都给我杀!一个都不许放过!”章邯立刻下令道。
秦军增援,不利的形势当即扭转,刺客很快被斩于马下。
章邯下了马,来到嬴政身前跪地请罪道:“臣救驾来迟,臣有罪,该死,请大王治罪。”
嬴政眼神冰冷,如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射在章邯低垂的头颅上。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这眼神冻结,连风都屏住了呼吸,只剩下浓浓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救驾来迟?”
嬴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章邯的心上:“你的确该死!”
章邯浑身一颤,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背脊绷得像一张即将断裂的弓,声音抖动:“臣万死不辞,只求大王息怒,容臣揪出幕后之人,碎尸万段后再自裁谢天下!”
第184章 一切都很古怪
王贲和李信拄着染血的长剑,铠甲上的血珠顺着甲片缝隙滴落在地,发出嗒嗒的轻响,在这死寂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二人跪地请罪道:“请大王息怒,给章邯将军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李斯在一旁噤若寒蝉,眼角的余光瞥见嬴政紧握的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知道,赵九元是大王的底线。
赵九元不仅仅是大王的底线,也是秦国的底牌和秦国强大的底气。
绝不能有失。
可赵九元一定不愿看到大秦损失章邯这一良才,于是他斗胆进言道:“大王,如此严密的刺杀,绝不会是临时起意,刺客一定经过了周密且详细的策划,还有这些武器。尤其是弓弩,这分明是军中才有的。”
尉缭拿起一支箭来,细细看了看,而后道:“此箭非秦国制式,而是赵国制式。”
秦国军器监流水线作业,每一件武器均在规定的范围之内,绝无可能如此粗糙。
这些刺客之所以能与秦军对上,在武器上其实占不到什么优势,他们的优势在于地利、士气和出其不意,且全都是奔着死来的。
能带走几个都是他们赚了。
秦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南山侯还需要及时医治,耽误不得,还请给章邯将军一个机会。”李斯拱手道。
嬴政神色有所松动,他看向满地狼藉的血泊与尸骸,心想:赵九元那般爱干净,绝不愿与这些东西躺在一起。
“章邯!”他沉声道,“臣在。”章邯心中一松,今日这命算是保住了,他一定要彻查此事,给大王,给南山侯,也给天下一个交代。
嬴政的声音陡然转厉:“限你三日之内查清此事,寡人要让幕后之人死无葬身之地。”
“诺!臣不肖三日,一日即可!”章邯态度坚决道。
“夏无且在何处?”嬴政侧身,试图搜寻夏无且的影子。
“大王,臣在这儿。”夏无且已经在给赵九元把脉,并施针了,熟练地让人心疼。
怕赵九元受了内伤,故而无人敢去挪动她,一切还要等夏无且出了诊断结果后再安排。
赵高重新聚起了内侍和宫女,又将赵九元的贴身女婢阿珍给找了来,阿珍和阿旺都受了伤,好在不是特别严重,尚能活动。
见赵九元躺在地上,生死不知,阿珍恍若吓傻了一般。
“主子!”阿珍跪在赵九元身旁,见猫儿窝在赵九元脖颈处,也是一副气若游丝,心底震惊不已。
“南山侯如何?”李斯关切问。
夏无且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声音颤抖着说:“南山侯的脉象,老夫一直不能参透,这次更是平生未见啊。”
“其胸口处的长矛只渗入皮肉半寸,按理说并未伤到五脏六腑,可她却给老夫一种生机即将断绝的感觉。”
嬴政快步走过来,焦急道:“务必要救活她。”
夏无且拱手道:“大王,南山侯的生机将断而未断,臣只能试着给她施针,再喂一些吊命的药,先保住这一口气,或许还有等她醒来的那一天。”
“这么说来,南山侯极有可能长眠不醒?”尉缭难以置信道。
嬴政急切问:“她身上可还有其他伤?”
“方才检查过了,除了手臂和胸口两处皮外伤外,身上并无其他伤痕。”
“真的不是内伤吗?”李斯不敢确认。
夏无且沉默着摇了摇头:“眼下当尽快转移,离开此处,给南山侯寻个适宜的环境。”
嬴政的车做了防震处理,赵九元被嬴政亲自挪到了他的车上,夏无且也上了马车,一路监护。
李斯见雪王趴在地上无人管,将其抱在怀中,拍了拍它的小脑袋道:“你也算是忠诚护主的猫了,放心,我李斯定然不会让你和赵九元分离。”
他将雪王从窗户中递了进去。
雪王甩了个眼神给李斯,寻到了赵九元,又趴到了赵九元的肩膀处。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嬴政竟在一只猫的脸上看到了焦虑。
他心思一转,想起先前千钧一发之际,赵九元手中匕首接触到了那杆长矛,长矛竟碎裂了。
赵九元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古怪。
她不似凡人,这个成精的猫,或许原本就是她的爱宠。
车内横躺一人,坐着两人,竟一点也不显拥挤。
可见嬴政的车内部空间之大。
车子缓缓驶入函谷关,进了函谷关,车轨变得平滑了许多。
一路上,夏无且都在翻看随身携带的医书,翻来翻去,发现没有一个病症能与之对上。
夏无且遇到了赵九元,这辈子的医术都用尽了,也研究不透赵九元身上特殊的病症。
无奈,他只好对秦王道:“大王,请南山侯下榻杏林学府,南山侯恐伤了神,才会陷入昏迷之中,此已出了身体范畴,我等医师当联合为其治疗。”
“允了,记住,秦国的南山侯不容有失。”嬴政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恍若射出一道光。
“诺。”
车马不停歇,很快入了咸阳,先下榻杏林学府。
杏林学府已经有人收到了消息,收拾出了一间宽敞明亮的院子,就连所需的药材也一并准备好了。
醉青在看到那个面色苍白,毫无生气的南山侯时,仿佛心都要碎了。
她眼泪流个不停,恨自己无能。
不仅如此,学府这边的医师均痛恨自己无能。
夏无且、寂粟、毋继启连同医学院那边的国医圣手,联诊之后,无一不摇头叹息。
“为今之计,我等当尽力维持住南山侯身上的血液畅通,让其睡得更舒服一些。”寂粟道。
“也只能如此了,这种状况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只是这施针之人,你我怕不太合适。”毋继启等人纷纷看向醉青,异口同声道:“此处恐怕只有你最合适了。”
醉青懵懂眼:“我?”
醉青被推到赵九元的卧房,此时阿珍已给赵九元擦拭了身体,并处理了皮肤上的伤口,换上了睡衣。
醉青捂住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瀑布般的墨发散开,双眸轻阖,细腻的皮肤上一点瑕疵都没有,双唇毫无血色,被子下微微的隆起却昭示着她的真实性别。
第185章 寡人要将其挫骨扬灰(加更)
即便是胸并不大,但也还是有女性特征的,并非那般夸张。平日里赵九元裹了胸,故而才看起来与一般男子无异,如今放开了,自然很容易辨认。
她就那样躺在那里,像个毫无生机的人偶。
醉青的泪腺当即决堤:“怎么会这样?”
阿珍安慰她道:“夏医师说,主子还有醒来的一天。”
“呜呜呜,阿珍姐姐,大人是女子!她竟然是女子。”醉青哭得不能自已。
一位女子,以一己之力,扛起整个秦国,她身上的担子得多重啊!
“阿珍姐姐,你一定早就知道,所以每次都不让我给大人把脉,是怕我发现她的女儿身,阿珍姐姐。倘若我早一点知道,我绝不会说出去的,我心疼大人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了大人呢?”
“现在我知道了,就更好保护好大人。”
阿珍伸手抚摸上醉青的肩膀,神色无比认真:“好,现在你也知道了大人的真实身份。那么这间屋子从此以后便不能随意让人进出,大人现在很危险。”
“明白。”醉青郑重地点头。
阿珍端来炭盆,小心翼翼地用炭火的热气将赵九元的头发烤干,而后仔仔细细地给她束发。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醉青便排开了银针,一共一百零八枚针。
尽管这已经是几位国医圣手调试过无数次的方案。但醉青每一针下去,还是经过了斟酌再斟酌。
赵九元全身都气血都被调动了起来,惨白的如纸的唇终于有了几分血色,可她仍旧像睡着了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阿珍焦急道。
“或许是伤得太重。”醉青心疼道。
有些针需要尽快取下,而有一些则得留够两刻钟,一百零八枚针,醉青依靠自己强大的定力和自制力,按照顺序,一点一点控制时间取下来。
很快她便大汗淋漓了。
阿珍立刻掏出帕子给她擦汗,醉青制止她道:“会分心。”
这一刻,阿珍恍然察觉,当年那个十四岁的小女子。如今已经成长为可独当一面的大女子了。
她目光坚毅,捻针时认真的模样,分外神圣。
半个时辰过去,赵九元身上的针全部撤下。
再探她的脉搏,果然稳定了许多。
“太好了,脉搏和气息均提起来,并且稳定了。”醉青喜极而泣,她是因为大人而走上医道的,而现在她靠着自己的医术,救了大人。
她没有辜负大人当年对她的期望,也没有辜负自己多年的努力。
阿珍为赵九元穿好衣裳,也跟着偷偷抹了泪。
雪王从床底下爬出来,阿珍知道这是主子的亲亲宝贝。于是高兴地抓起它,给它狠狠搓洗了一遍,待擦干后,又将其放到有太阳处。
雪王果真听话地将自己晒干了。
阿珍把它放到了赵九元的身边,它也安安静静地待着,眼神盯着赵九元一动也不动。
夏无且三人为赵九元把脉后,确认其脱离了生命危险,当即将此消息呈递给了嬴政等人。
咸阳城外,赵王嘉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嬴政面前。除了他,还有一群赵国宗室、他国细作以及刺客。
这些人有的是刺杀行动被活捉下来了的,也有的是灭赵时负隅顽抗被抓的。
“难怪老子追了那么久也没追到人,原来是偷偷潜入了我秦国境内。”李信吐了口唾沫在赵王嘉脸上。
被如此羞辱,赵王嘉狠狠地盯着李信,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秦王政坐于上首,他已经过了气头,恢复了理智。
他语气平淡道:“剜去他的双眼。”
李信回首抱拳:“诺。”
而后旁边的兵士端上来一盘刀子,有钝刀也有专门打造出来处理伤口的手术刀。李信在盘子里挑挑拣拣,最终拿起一把生锈了的钝刀。
赵王嘉这才惊恐地看向嬴政,他被人死死按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扼住了脖颈的困兽。
“嬴政!你这个暴君!你灭我赵国宗庙,你不得好死!”赵王嘉的嘶吼声凄厉无比,却只换来嬴政冷漠的一瞥。
“大王!不可啊!” 一名赵国宗室突然大声道:“赵王乃是赵氏正统,您若如此相待,必定失去天下民心!”
李斯气冲冲地走出来,语调冰冷:“赵国已不存,赵嘉愚昧蠢钝,无地而自封为王,亘古未有,胆敢刺杀秦王,害我南山侯,你就是有九条命,今日也得留下。”
赵九元现在还处于昏迷之中,李斯恨不得亲自上去戳他两刀,以解心头之恨。
李信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来,一刀子扎在赵王嘉的琵琶骨上,赵王嘉痛苦地惊吼:“不是要挖我双眼吗?”
“挖眼?怎么会先挖了你的眼睛呢?自然是要让你亲眼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抽筋扒皮啊。”李信的声音恍若鬼魅一般传进赵嘉的耳中。
“厉鬼,你们都是厉鬼!”赵嘉浑身颤抖不已。
李信手中的钝刀戳穿了赵嘉的琵琶骨,又扭了两圈后,才将其拔出,瞬间带起几条血肉,痛得赵嘉连凄惨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旁的军医立刻上前,用粗麻布给赵嘉按压止血,确保他不会疼死,或者血尽而亡。
“有本事就杀了我,折磨我算什么本事?”赵嘉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身体很脆弱,但嘴巴仍倔强。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李信拍了拍赵嘉的脑袋,赵嘉只感觉整个脑袋像是撞到了硬石头上。
这时,赵高小跑了过来,看到赵嘉凄惨的模样,心里只有快意。
他低声对嬴政道:“大王,南山侯的病情暂时稳定住了,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醒了吗?”
赵高摇了摇头。
嬴政刚扬起的欢喜立刻跌入谷底。
赵高偷瞄着底下跪着的那些畜牲,只恨自己是个侍人,不能亲自杀了这些狗东西,替南山侯报仇。
嬴政的目光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人,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赵国宗室,全部腰斩;他国细作,施以车裂;至于这些刺客……”
他顿了顿,想起当初赵九元所提处理方法,语气冰冷道:“挫骨扬灰。”
作为罪魁祸首的赵王嘉,嬴政只有一句话,碎尸万段。
李信洞穿了他的肩胛骨,又用钝刀剜去了他的双眼,剩下的则是交给底下的人去做。
五六个秦军得知此人便是害得大王差点丧命,害得南山侯至今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后。
气愤地拿起长剑一剑又一剑地往赵王嘉身上戳。
戳了足有一刻钟,给他戳得千疮百孔,戳成烂泥一片。
约莫半个时辰后,赵嘉才在不甘中咽了气。
他这一生,与春平君何其相似,倡太后为了儿子赵迁登上王位,不惜将他赶去楚国为质。
他也想好好做个质子,可为什么赵国出事了,倡太后还要派郭开来引诱他?
什么赵王迁无德,赵国当兴于他手,他必须手刃赵迁,方可挽救赵国。
他真的成功了,他亲手杀了倡太后,亲手杀了弟弟赵迁,用他们的头颅和鲜血祭奠自己的登基之路。
他的的确确坐上了赵王的位置,可赵国已不存,他这个赵王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他憋屈,他痛恨,痛恨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所有人。
所以他精心策划了这场刺杀。
虽然没有杀死秦王,但能重创南山侯赵九元,他也算是赚到了。
啊哈哈哈!
可是还是不甘心啊!为什么他不可以成为王?一个真正的王?
赵王嘉流着血泪,在不甘和遗憾中血尽而死。
嬴政一怒,如狮虎之撼动山林,凡与这场刺杀有关的,均夷三族。
一时之间,赵国宗室和赵国那群具有反抗之心的贵族人人自危,郭开回收贵族土地的事也顺利了许多。
先前他还需威逼利诱,出了这档子事,那群贵族竟然主动将自己的财富和土地都交了上来。
郭开打定主意,没下了一部分,而后将剩下的地契亲自连夜兼程地往咸阳送来。
杏林学府的小院内,赵九元已经昏迷了整整三日。
嬴政每日处理完政事,都亲自前来探望,问询赵九元的情况。
“无且,赵卿何日才能醒来?”嬴政坐在床榻旁,看着正在昏迷中的赵九元,面色担忧。
夏无且叹了口气,而后垂首:“说不好,似乎毫无苏醒的迹象。”
窗外的蝉鸣聒噪得紧,阳光透过窗棂在赵九元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嬴政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一句话:“务必要她醒过来。”
“诺。”夏无且心里觉得这个可能性很低。
那日赵九元昏迷前的情形,他看得清楚分明,他怀疑赵九元的昏迷不是外力造成。
于是他又道:“大王可还记得,那日长矛明明要刺进南山侯的胸口,那可是致命一击。”
“可最后矛却被南山侯削断了。”不是削断的,是有一股强大的外力替赵九元挡下了致命一击。
这件事,嬴政当场就下了封口令,所有人都将其烂在了肚子里。
所以夏无且换了一种说法,见过那日场面的人都心知肚明。
“难不成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仙人?”夏无且喃喃道。
嬴政回忆起当年,赵九元同他说过,这个世界上无所谓仙神的存在,只有人。
人心中的欲望和杂念可以附着于万物,甚至产生幻觉。
人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不到位,故而才会将不认识的部分推给仙神鬼灵。
可赵九元那日的情形,分明不是幻觉。
“寡人欲招天下阴阳家与方士入咸阳……”
嬴政话还没说完,外头有人来告道:“大王,杏林学府外有几人前来拜访,他们说有救醒南山侯的办法。”
院中,夏无且见到了那几人。
一共四人,三个穿着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子和一个身穿褐色麻衣的白发老者。
“不知阁下是?”夏无且疑惑问。
其中一女子道:“吾等乃专业救援团队,得知南山侯昏迷不醒,特来相助。”
“这位是家中长辈,天机子,欲见秦王。”女子对夏无且介绍道。
专业救援团队?
夏无且满头问号,这是个什么鬼?
不过眼下死马当活马医,总得试一试不是?
“不知阁下用何种方法能救得了南山侯?”
天机子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非秦王出马,否则谁也救不了她。”
“先生何以此言?”嬴政跨步入院道,他虽略懂一些岐黄之术,可他却并不会看病。
“请秦王借一步说话。”天机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些人在进入杏林学府前就被搜过身了。所以底下人才放心其与嬴政单独说话。
嬴政立在廊下,天机子则在廊外,他拱手道:“方才老夫言,要救南山侯非秦王不可,并非一句空言。”
“秦王当知,南山侯因你而伤,此伤碎及根基,若秦王励精图治,促使天下归心,集聚秦国国运,则南山侯还有醒来的一日,若秦王无德,天下民心尽散,则南山侯则会死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嬴政骇然侧身,回首如鹰视狼顾,端得让人发颤。
天机子爽朗一笑:“秦王只要记得,大秦的命运因赵九元逆天而续。”
逆天而续命?
嬴政瞬间抓住了天机子话语中的重点。
这么说来,大秦不能延续?
不可能,绝不可能!
哪怕没有赵九元,他也能一统六国。
嬴政已经习惯了赵九元在一旁出谋划策,他难以想象,没有赵九元他会如何一统?
山东六国没有一个国家可以轻易拿下。
赵九元当初策反了李牧,若是李牧没被策反,秦军攻赵必然会承受极大的损失。
秦国虽然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杀死李牧,其代价定是巨大的。
赵国上下的反抗之心亦不会断绝。
如今因为赵九元提前收服了民心,秦国以极小的损失拿下了赵国,使得赵国民心安定,日后定然不会掀起大风浪。
嬴政回想起当年初见时,赵九元曾言商君之法只适用于一隅之秦,而不适用于一统之秦。
莫非秦国的未来当真会亡于商君之法?
“老夫言尽于此,愿大王斟之酌之。”
尽管内心恍若掀起了惊涛骇浪,嬴政表面仍旧淡然,他习惯性喜怒不形于色。
嬴政拱手对天机子一礼道:“多谢先生,寡人明白了。”
天机子笑说道:“一切就看大王能做到哪个程度了。”说罢,他转身要离去。
嬴政忽然喊住他道:“先生,这世上有仙人吗?”
天机子顿住,也没回头:“并无。”
嬴政瞳孔猛得一震。
没有仙人,也就没有所谓的长生之术,那些方士所言,果真是假的。但天下万物皆可为他驾驭万民的工具。
刹那间,他仿佛灵台清醒。
不管有没有仙,既然天站在他这一边,天要助他,他便乘风而起,扶摇直上,让大秦成为这天下的天。
南山,南山,寿比南山。
嬴政看向赵九元昏睡的屋子,暗暗发誓,寡人一定会让你醒过来!
让你看看寡人的大秦,在你的辅佐下,二世三世,乃至万世。
面对三个长得虽不一样,但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女子,阿珍头一次露了怯。
“你放心,吾等是专业的救援团队,接下来三日,吾等教你和醉青姑娘如何养护南山侯的身体,直至她醒过来。”女子双手端在胸前,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阿珍和醉青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不知为何,都下意识点了点头。
现代护理学知识放到古代也是降维打击,醉青本就是学医的,她的医道再一次被刷新了。
原来养护昏迷之人还有如此多门道。
要定期翻身,还要定期擦拭,保持干净,防止肌肤生出褥疮。除此以外,需要给赵九元进行肢体按摩,防止肌肉萎缩。
天机子拿出一枚透明丹丸,放进赵九元的口中,随后又摸出个玻璃瓶来,里面一共还剩九枚丹丸,各种颜色的都有,煞是好看。
“一枚可管十日,如此便不必喂食了。如果百日内还没醒来,就只能重开了。”天机子叹息着摇了摇头,端得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阿珍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捧着那瓶子,又郑重地将其放进屋内的箱子中,上了锁,谨防被人给偷了。
三日后,此四人离开咸阳,绝尘而去。
嬴政暗中派的人跟了一路,结果刚出咸阳五十里就跟丢了。
“大王,那四人出了咸阳便换了马,一路往咸阳西路方向前进,进了一座深山,便不见了。”蒙恬躬身向嬴政请罪。
“也罢,总归是让寡人知道了如何救醒南山侯的办法。”嬴政摆了摆手。
“大王,廷尉、国尉、姚贾上卿、渭阳君、阳泉君等人到了。”
“另外,廷尉还带了一人前来。”赵高小声对嬴政道。
“哦?”嬴政倒是好奇了,这个时候,李斯会带谁来见他。
不多时,章台宫正殿热闹了起来,嬴政的心腹大臣均在此处。
“臣郭开拜见大王。”
“原来是郭开啊!”嬴政似笑非笑地盯着郭开。
郭开以为嬴政接纳了他,当即呈上一打地契,脸上扬起笑容来:“大王,这是臣这些日子收来的赵国贵族土地,共计十万亩,臣愿将其全部献与大王,还请大王笑纳!”
赵高接下了那些地契,将其摆到嬴政面前,嬴政只随意扫了一眼后道:“哦?你有心了。”
“大王,臣对大王的忠心天地可鉴呢!臣誓死以报大王恩德。”郭开宛若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疯狂摇动尾巴,企图让嬴政接纳他。
嬴政忽地身体前倾,笑着对郭开道:“你上前来。”
郭开立刻眉开眼笑,跪着上前,凑到了嬴政桌案前方。
嬴政拿起那些地契在郭开的头上拍了拍,而后笑道:“开啊,你说像你这样的人是如何做到一国之丞相的呢?”
“你觉得寡人是傻子,还是你是傻子?”嬴政忽然变了脸色,郭开心底一抽。
好像有什么不妙的事要发生。
“你献上十万亩地,可这中间,你私吞了九万亩,你的胃口还真是难以填饱呢。”嬴政冷冷地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