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扶苏的询问,众人开始思索起来。
“这还要救?庶民赖以生存的东西全都毁了,救也无用了啊。”嬴雷觉得扶苏就是在难为人,他们还只是一群没有官职的学生,能说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是谁都是甘罗那种天生具有才能之人。
更何况,甘罗死得多惨啊,十二岁的上卿,不到十三岁就死了,连吕不韦都救不了他。
扶苏一记眼神甩过去,嬴雷顿时低下了头去。
一个身着白衣,头分两角的男孩说道:“庶民赖以生存的,不过粮食和屋舍耳,公子,我从邸报上得知,大王派了秦军入赵国代地救援,具体的救灾之策,邸报上没详说。但在下认为,其一定带了大量的粮食,以及足以供给临时居住的帐篷。”
“列星说得在理。”扶苏点头道。
方才那个头分两角的名唤列星,是咸阳城东一户普通人家的孩子。因为在街上用杠杆原理和小伙伴儿玩耍,被路过的赵九元看到了,就成了预科班里的一员。
他果然和匠术有缘,等从预科班里读出来,就送到工学院去。
“光有粮食怎么够?大灾面前,人心不齐,不轨之人定多,要将这些人镇压才是。”又有一人说。
这时,同文学府的送报人送来一份最新一期的《大秦邸报》,扶苏拿过来细细一看,头版头条竟然是地震灾害后重建措施。
秦援救代地一事,如今在咸阳是一大讨论热点,其中灾后重建是众人最关切的问题。
原来先生早已有所准备,趁着热度,在《邸报》上进行科普。
上面竟然还有模拟地震逃跑方法,扶苏一下子来了兴趣。若是遇到在室内跑不掉的情况,就躲在比较牢固的三角区域,譬如屋舍的角落、床底下。
但在战国这个遍地是草棚的地方,若是发生地震,还逃不出去,那真是命啊。
“快,每人将此措施抄录十份,明日一早,便去咸阳各处宣与民知。”扶苏当即说道。
由于识字率低下,《大秦邸报》的每期发行量都很有限,很多时候都靠口耳相传。
这也是扶苏等预科班未成年要做的事,由扶苏统一领导,将《邸报》上民生部分的内容宣传出去。不仅能锻炼扶苏的思辨和组织能力,还能提升扶苏作为大秦长公子在民众心中的威望。
当然,也有不识字的人将《邸报》买回去,张贴在自己家中,慢慢寻得认字的机会。
一般拿着一个或者几个字,在大街上抓一个白衣读书人,问他这个字是什么意思,白衣读书人都不会吝啬回答。
不少庶民靠着这个方法学会了认字。
赵九元办《邸报》,表面上是宣扬大秦国威,扬秦王之仁,实则是曲线给底层庶民识字的渠道。
这个时代,多数知识都掌握在贵族手中。哪怕有学在民间,机会也少得可怜,《邸报》的出现,便是将封锁在少数人手中的知识传递到更多人手中。
她要的就是这点星星之火。
给底层人更多希望。
众人拾柴火焰高,三十二人很快抄出了三百二十份,扶苏也不去见同文学府的老师们了,直接带着人去咸阳大街小巷。
尤其是过路的商人,这些人能将《邸报》的内容传得更远。
扶苏现在年纪还小,嬴政正值壮年,他做这些小孩子家的玩闹事,不会被朝臣乃至宗室诟病。
这也是嬴政乐见其成的。
咸阳天一阁。
掌柜拿着几张《邸报》上楼,挨个包间敲门,询问是否有人购买《大秦邸报》,报纸并不算便宜。但来天一阁包间消费的都是不差钱的主儿。区区几张报纸,不过是洒洒水的事。
正在咸阳天一阁五号包厢用膳的王渺看到有报纸,立刻买了一份。
自从《大秦邸报》创刊以来,她期期不落,这次也不例外。
“掌柜,这一期头版头条是什么?”王渺的好友郑思问道。
“正是南山侯亲自撰写的地震灾后重建攻略庶民自救篇。”掌柜乐呵呵道。
王渺没有和掌柜搭话,而是直接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尤其是南山侯撰写的文章,她向来要读个十几遍。
“原来一场灾难时和发生后,要做这样多的事。”王渺不禁惊叹。
郑思赞同地点头:“这是南山侯所写,南山侯当真是奇才。”
她看向正在认真看报纸的王渺,又道:“渺渺,先前你见过南山侯,南山侯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说起这个话题,王渺的眼神一下子亮了。
“他是个顶顶好的人,他爱重我们女子,知道我们女子在这世上不易,所以愿意为我们争得一条出路。”王渺说到赵九元的时候,语气十分柔和,与她平日里将门虎女的作风完全不一样。
“可惜南山侯不愿成家,若是他愿意成家,你一定是最合适的。”郑思笑着说道。
王渺的耳尖悄悄攀上了红色,但她义正言辞的道:“南山侯若天上仙,我等凡人仰望的存在,没人配得上他。”
“我决定了,要去代地!”她语气坚定道。
郑思惊呼:“渺渺,在咸阳待得好好的,干嘛要去吃那个苦?”
“曾经南山侯对我说,女子当如金桂,一生金贵,自立自强,我身为将门之女,一心想要追随父兄,奈何为父兄百般阻挠。如今我还未成婚,我便还有机会,思思,如今父兄皆不在,只要瞒着嫂嫂,我便可自由地前往代地,去做我想做的事。”
王渺一席话,让郑思感动不已。
“那我也去,你有武功,而我有钱,我可以做你的后方,女子一生金贵,自立自强,我也当如金桂一般。”郑思语气坚定。
“好,你我姐妹二人,要向杏林学府的女医一样,为这世间留下一些女子的光耀。”
王渺与郑思收起报纸,两人约定回去收拾妥当,明日一早出发。
等王翦收到自己女儿去代地的消息时,赵国的邯郸城已经被攻下来了,他一方面气女儿私自做主,另一方面,又担忧女儿的安危。
那可是他的老闺女,可宝贝着呢。
此暂且不提,画面转到赵国邯郸。
顿弱被囚,因郭开提前运作过,故而顿弱在牢中并未受什么罪。
倒是郭开在朝中终于威风了一把。
“丞相,我赵国当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吗?”倡太后凝眉,语气中饱含着化不开的愁绪。
郭开语重心长道:“太后,您不为自己想一想,也得为大王的将来考虑啊!”
“眼下大王还未至弱冠之年,难道太后就忍心大王就此葬送吗?”
“可是公子嘉……”倡太后仍有顾虑。
“邯郸被围,公子嘉根本入不了邯郸,太后不必忧心,一切都有臣在。”对于倡太后,郭开确有几分真心。
如果没有倡太后,也不会有他郭开的今日。先赵王还在世时,倡太后多次吹枕边风,这才保住了小人郭开的丞相之位。故而哪怕郭开再小心眼儿,那也只是针对春平君之流。
太后从未对他起过杀心,更何况,他与太后也曾如春平君一般。在床笫之间,述说情话,自有一份情谊在的。
“唉……真是天要亡我大赵,你去宣诸位大臣入宫,一同商议吧。”倡太后分外无奈。
这赵国的江山,从此就要葬送在她手里了,赵国即将成为第二个韩国。
春平君手持青铜剑,怒气冲冲地冲上殿来。
他走路本就一瘸一拐,走不甚快,可满腔的怒火,像是给他打了鸡血一般。
“郭开在何处?”春平军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殿中稀稀拉拉来了些宗室大臣以及外来客卿,一赵臣道:“丞相还未到。”
春平君只好将目光转向倡太后和赵王迁,他眸中含泪,浑身上下都显示着抑郁不平之气。
“太后、大王,你们说句话啊!赵国为何要降秦?大赵为何要降秦?”春平君几乎要哭出声来了。
倡太后侧过头去,不再看春平君。
“眼下公子葱正死守邯郸,我赵国仍有希望,太后你这么做,真的对得起先赵王吗?”春平君几乎是歇斯底里。
倡太后难以置信地看向春平君。
“太后,大赵……”
“民心已乱,军心亦散,春平君,你拿什么对抗秦国?”郭开昂首挺胸,大阔步走进殿内。
在赵国点头哈腰久了,骤然直起身子,郭开还有些不习惯,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拽起来。
“你!”春平君举剑怒道:“郭开小人,本君这就杀了你!”
春平君似有一丝犹疑,只见一道更快的寒芒闪过,他脖子一凉,接着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喷涌而出。
手中铜剑滑落,他惊恐地捂住了脖子,瞪着一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郭开,同时也扫了倡太后一眼。
他生命的最后,似乎还在思考,他这一生怎么就能憋屈成这样呢?
明明是赵王先立的太子,可偏偏被派到秦国为质,触怒秦王,被罚去做苦役。
好不容易才回到赵国,可新赵王成了他弟弟赵偃,赵偃忌惮他排挤他,将他置于春平君之位,宠信郭开,边缘他。
可赵偃娶了个好婆娘,他被那好婆娘勾上了床榻。
他内心忍受着这种乱伦之苦,却又暗含了几分小窃喜,总算有一项是胜过赵偃了。
赵偃终于病死,赵迁即位后,他也算苦尽甘来了。
身为赵国宗室领头人,与郭开平起平坐的赵国丞相,他赵佾在赵国,可以说挥手便会有无数人为他前仆后继。
可这一切,又被秦人给毁了。
赵九元,你可是赵国宗室后代啊,你竟然投靠秦国。
赵国宗室哪里对不起你的父母?他们勾结秦异人,本就该流放,当年赵姬生子,你还未出生,等你出生了,我还抱过你呢。
可谁曾想,当年的襁褓小儿,竟然被送去了秦国终南山拜师学艺。如今伙同秦王政灭了曾经的母国呢?
天啊!大赵!
今日佾亡于此,赵国亦亡于小人之手。
赵佾死不瞑目。
周围一众赵臣被郭开这突如其来的操作给吓懵了,瞬间齐齐拔剑。赵佾的门客慌忙上去检查,血泊中的赵佾哪里还有半分活人的气息?
他死得不能再死了。
“死……死了……”
话音刚落,众人后退两步。
“郭开!你在做什么?你竟然敢杀春平君?!”一赵臣挺身而出,呵斥道。
郭开又是一剑,挥剑的速度快到惊人,只见一个残影,那人就倒下了。
又是一剑封喉。
众人这才想起,郭开当年之所以为赵王所重用。除了他谄媚的做派外,他还是个技艺高超的剑客。
郭开的剑术就连公子葱也要甘拜下风的。
“你!”众人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干瞪眼。
站在台阶上的赵王迁嘴巴张地老大,无法相信春平君竟然被郭开给杀了,倡太后更是震惊到失语。
郭开从袖中掏出手帕,细细地擦拭着剑刃上的血渍,眼神冰冷地宛若无情地杀手。
他冷冷地开口道:“杀我,尔等便只有死路一条。”
倡太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当即大喊道:“放下,把剑都放下。”
众人这才收起佩剑,她流下泪来:“丞相!当真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吗?”
郭开道:“太后,秦军已入王宫。”
倡太后脚软,跌坐在地,赵王迁赶紧跪地扶她,被她抓住手腕,仰头泪目道:“儿啊,是阿母对不住你,阿母要保你啊。”
赵国众臣纷纷低下了头。
王翦率大军进入赵王宫,倡太后与赵王迁奉上了赵国国玺和舆图,宣布投降。
捷报传回咸阳时,赵九元正在小坎村度假吃西瓜。
“大人,捷报,赵国亡了。”比瘠大笑着在田埂上奔跑,一路跑到水井旁。
赵九元正与檀张煮茶吃瓜。
(对九元在战国时期的身世背景做交代,解释为什么可以称她为公子,她的背景是被秦异人牵连的赵国宗室后代,父母被放逐而死,她自小就被带去了终南山,四舍五入,和秦王政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
隔壁是一片琉璃大棚。
这是赵九元花大价钱打造的温室暖棚,用作农业实验棚。如今也是咸阳的一大奇观,只不过消息严密,只有大秦高层和小坎村里的人知晓罢了。
琉璃是赵九元在这个时代最容易发展的技术,所以才会发展如此迅速。
“大人,赵王迁、倡太后被我秦军俘虏,赵地已成秦地。”比瘠踱步到了赵九元面前,檀张瞬间激动地站了起来,见比瘠喘气不匀,给他递上茶水。
比瘠接过茶杯,猛灌一口。
只听赵九元语带笑意道:“先喘口气,再回城。”
比瘠重重地点头。
草丛中忽然传来悉悉索索声,檀张和比瘠的目光朝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壮实的猫儿嘴里叼着朵芍药花,眼神坚毅地朝着赵九元的方向走去。
赵九元回眸,猫儿三步作两步跳上井台,然后跳到了赵九元的膝盖上。
“呜喵——”芍药花落进了赵九元的怀中。
“好灵性的猫儿,大人的猫儿竟然还会给人送礼物!”檀张惊呼。
比瘠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依照他家大人的能力,别说是山狸子,就是大老虎,在大人面前,也得服服帖帖。
赵九元拾起芍药,又挠了挠猫儿的下巴,将猫儿搂在怀中,而后对檀张道:“命人尽快搭建制糖厂,今年收获的甜菜,除了留种的,其余的全都制成糖。”
“诺。”
今年棉花长势十分喜人,不仅仅是制糖厂,制造司早已准备好的棉纺织技术也该用起来了。
系统给的棉花种植,种出来的棉绒是长绒,比起短绒更容易捻线纺织。
今年她又拿出了三样种子,这些种子正在生长中,以后大秦的庶民又有福啦。
赵九元将猫儿送的芍药花用细绳绑在它脖子上,一个山狸子戴大红花,就像脸上顶着个大黑痣的媒婆。
章台宫。
嬴政专心致志地看着眼前的列国旗帜,内侍正将属于赵国的那面旗帜撤下来,现在悬挂在屋檐上的就只剩下魏、楚、燕、齐四国。
离天下一统这个宏伟目标又近了一步。
赵九元走进殿内,抬眸间,正好与周身都散发着帝王威仪的秦王政坚毅的眼神对上。
刹那间,那抹眼神里多出了几分柔和的笑意。
赵九元一身玄色衣袍,嬴政同样也是一身玄色,一个温柔如水,一个却坚钢如铁。
“赵卿来了。”嬴政威严的声音自高台传来。
赵九元躬身礼道:“拜见大王。”
“恭喜大王灭赵,大秦百年夙愿,如今皆得偿所愿。”赵九元道。
她并没有笑,脸上的表情也如嬴政一般严肃。
这地却是值得喜悦的一件事,可秦赵之间横隔着世仇,嬴政当年也有在赵受辱的经历。如此场合下,笑是一种对过去的亵渎。
嬴政坐下后,对众人道:“寡人要亲赴邯郸。”
尉缭当即说:“邯郸新克,此时局势未稳,大王若去,恐遇行刺。”
“请大王慎重。”丞相隗状附和道。
“是啊大王,秦赵之间嫌隙颇深,虽然先前南山侯已经对其进行劝训,可也无法一下子影响全部赵民。况且大王此时前去,恐引起赵地大乱。”渭阳君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嬴政的眼神略过赵九元,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态度更为坚决了。
“寡人心意已决。”嬴政正色道:“如今我秦国灭了赵国,齐、魏、楚、燕四国,定然会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奋起反抗,寡人此去赵,便是要告诉世人,天命在我大秦,天意便是要让我大秦一统。”
此言一出,无人再敢反对嬴政。
从章台宫出来,尉缭拦住与李斯并排着走的赵九元道:“方才南山侯和廷尉为何不劝上一劝?”
在尉缭看来,嬴政亲去邯郸的危险系数太高了。
李斯语重心长道:“国尉大人,大王之意您难道还不明白吗?”
大王哪里只是去宣扬国威?
他分明是想亲自去报当年在赵受辱之仇,这个仇压在大王心中,同时也压在大王生母赵太后心中。
李斯正要接着说,一内侍突然从侧边冒出来,走到赵九元跟前,躬身恭敬道:“南山侯,太后想要见您。”
赵九元看了一眼李斯,很是疑惑。
是赵姬要见她?
李斯略感不妙,他对着赵九元微微颔首,赵九元瞬间理解到了李斯的意思,转而对那内侍道:“请带路。”
自嬴政亲自去雍地将生母赵太后迎回来后,赵姬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宫室中,就连重要的祭祀典礼都不曾出席了。
赵九元事秦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赵姬。
她也用不着见赵姬。
只是这赵太后又为何突然要见她呢?
跟在内侍身后,大约走了半个小时的路,才终于到了赵姬所住的地方。
这是一个略显荒凉的院子,不是说器物不够奢华,而是遍地都见不到绿植,到处都光秃秃的,好似被人亲手拔了一般。
“请南山侯稍候,奴婢前去通禀太后。”那内侍说完,又躬身离开。
不多时,一个头发花白,略显疯癫的女子从侧门奔出。
“你来了啊——”赵太后唇上点了红色的唇脂,眼角也用碳细细勾过,只是皮肤没有年轻女子那般细腻。但看得出来,她年轻时候是个极美的女子。
赵太后突然顿住,站定在离赵九元约莫两丈远的地方:“南山侯,赵九元!”
“听说赵国被灭,你功不可没。”
都说太后疯了,可在赵九元看来,太后这话似乎很正常,半点也看不出疯了的痕迹。
“见过太后。”赵九元先对赵姬拱手一礼,随后才道:“灭赵是大王的功劳,九元并未有何作为。”
赵太后忽然靠近,赵九元察觉到了她身上自带的那股攻击性,不由得后退一步。
赵太后的动作显然更快,她发疯似的凑到赵九元的身旁,对着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嗯?你好香啊!”赵太后闭着眼,表情似陶醉,似回味。
刹那间,赵九元脊背发凉,似有一种秘密被堪破的感觉。
赵太后猛得睁开眼,像是抓住了什么猎物一般,抓住了赵九元的手臂。
正当赵九元的大脑飞速运转,要想如何摆脱赵太后的钳制时,赵太后突然狠狠道:“灭赵!灭赵!”
“赵王该死!赵国该死!”
“谁也不能伤害我的政儿!”
“谁伤害我的政儿,谁就得死!”
她恍若鬼魅一般,狠厉的眼神直接刺向赵九元,那模样,好似要将她拆骨吞吃了一般。
周围的内侍和宫女都不敢上前。
赵九元无奈只能被她一直拉着。
“说!你是不是赵国派来要杀害我儿的刺客?”
赵九元恍然一瞥,见赵太后似乎在抖动。
她在害怕。
她在怕什么?
赵九元温声安抚赵太后道:“在下赵九元,是秦国南山侯。”
听到秦国两个字,赵太后骇人的气息一下子弱了下来,她喃喃道:“是了,是大王派人来接我和政儿了,他没有不要我们母子俩。”
赵太后忽然又像是清醒过来了,讪讪地松开捏在赵九元手臂上的手,歉意地笑了笑:“我不是有意的。”
她拉着赵九元的袖子进入殿内,赵姬赐茶给赵九元,自己坐在了上位,仿佛刚才的疯劲儿不存在了。
“果真是老了,有时候分不清虚幻还是现实。”赵姬瞧了瞧坐在下方的赵九元,眼角的纹路这会儿有些明显了。
“今日请南山侯来,一则是想见见你这位改革大秦的奇才,二则是想请南山侯帮一个忙。”
“太后此言何意?”赵九元并未端茶,她不知道赵太后背后究竟是什么目的。
赵九元直觉,赵太后的目的不会那样简单。
她的确疯了,可疯中还有自己的想法,这样的人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姬丹曾是政儿的儿时玩伴,燕国……”
“阿母!”嬴政踱步而来,方才在门外,他便听到了赵太后的话。
都这个时候了,阿母竟然还想着帮外人,而不为他这个亲儿子考虑。
大约他与阿母的情分,便是在摔死那两个孽障后,全部消磨殆尽了吧。
如今阿母想要借赵卿的手,帮助燕太子丹,对抗他秦国。
阿母啊阿母,你究竟还想怎么样?
赵太后见了嬴政,神色别扭了起来。一方面想要表现出关切,另一方面,两人中间又隔了许多性命。
他们早已回不到当年。
“政儿!赵国亡了,阿母很高兴,也不知你外祖父家中如何,政儿一定要去祭拜你外祖父。”赵姬言辞中饱含对家乡的思念。
“孩儿定然要去祭拜。”嬴政给了赵九元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多做停留。
赵九元如释重负,赶忙溜了,在门口等了许久的猫儿见到主人,立刻攀上了赵九元的衣裳,钻进了阿珍给她缝的布兜子里。
赵九元只觉腰间一沉。
“你又胖了。”赵九元拍了拍猫儿的屁股墩子,猫儿弹出个头来,「喵」了一声,差点没夹住。
“怎么?演不下去了?”赵九元一边走,一边吐槽道。
“喵!”雪王听赵九元如此调侃他,将脑袋埋进布袋子里,再不出声了。
燕、齐、魏、楚四国听闻赵国被灭,愤怒到了极致,暗地里开始运作了起来。
尤其是那些埋藏在赵国邯郸的探子和杀手,在听闻秦王政亲自要来邯郸,已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中谋划了起来。
尽管王翦一再巡查,可那些阴沟里暗藏的老鼠,是除不尽的,王翦只能一再加强安保。
毕竟不止要保护秦王政一个,还有赵九元。
这俩人都是有被刺杀前科的。
大王骑射剑术皆不弱,比起大王,赵九元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才更需要保护。
半个月的准备时间,阿珍给赵九元收拾了一堆东西,把赵九元平日里喜欢用的东西全都带上了。
赵九元看着三大马车的东西,差点破防,立刻让人精简了行李。
她是去陪大老板视察的,不是去郊游享乐的。
颠簸了十来天,嬴政视察的队伍终于抵达了赵国的邯郸城。
赵王迁和倡太后迁出赵王宫,在前往嬴政给他们安排的小地方时,被赵国一些不甘亡国,且痛恨倡太后以及赵王迁的宗室在半路截杀。
两人身首异处,死相凄惨。
公子嘉在赵宗室以及楚国暗中帮助下,无地称帝,开启了流亡之旅,也成了历史上第一个流亡的国君。
“大王,想一想晋文公,流亡在外十九年,不也成就了一番功业?如今赵国还有一线生机,大王定能重新集结大军,再兴我大赵。”
赵王嘉现在的身份很尴尬,赵国的国土几乎全部落入秦国手中,他只能重新找一片地称帝。
也不怪赵王嘉要流浪了,实在是赵九元把代地给占了,导致这个历史上的赵代王现在成了赵流亡。
赵九元若是亲眼见了这赵流亡,定然要和他说声抱歉,让他在历史上的定位变得更稀奇古怪了呢。
赵王嘉的确有一身隐藏自己的好本事,李信一路追逐,追到最后竟然追丢了。
无奈,李信只能无功而返。
而彼时秦王政也到了邯郸,甚至在邯郸休整了两日。
他巡视的第一站是赵王宫,一群匠人正在进行拆卸王宫的工作,赵王不愧是出了名的爱享受,王宫修建地富丽堂皇,比起咸阳宫来,简直不要太好。
赵九元一眼便相中了其中一根梁柱。
若是运回咸阳去,保证再支撑咸阳宫两百年。
嬴政见赵九元一副财迷样,大手一挥,将王宫中的许多宝物都赐给了赵九元。
赵九元不客气地收了,这些珍宝财货装了满满十车。
反正都是用于大秦搞建设,回咸阳后就把这些全部充入国库。
“当年阿母在赵国生下寡人,阿父还未归秦,寡人也有过一段快乐日子,那是在外祖父家。”嬴政侧身对赵九元道。
“只是后来外祖一家为了护送寡人和阿母归秦,和寡人当时的先生一同葬送在了赵国。”嬴政回忆起伤心事,面上难免落寞和伤感。
赵九元想起,现代编写的秦始皇故事中,还有个姑娘,正是这个姑娘导致嬴政一辈子没立后,这会儿赵九元倒是好奇了,真的有这个姑娘的存在吗?
赵九元挑了挑眉。
嬴政瞬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赵卿挤眉弄眼的时候,往往都会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只听赵九元压低声音,问出个不正经的问题来:“大王,臣好奇,您小时候在赵国的玩伴里,有没有个小姑娘?”
嬴政虎躯一震,瞳孔猛的一缩。
竟敢变着花样打听寡人小时候的玩伴。在赵国为质时,阿父还没逃回秦国的时候,他和阿母的日子还算不错。
可后来阿父逃回了秦国,他和阿母只能在外祖父的帮助下,艰难度日,每日如履薄冰,小孩子哪里会有什么儿女情长?
嬴政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说呢?”
“臣觉得有,但是后来那姑娘去世了,反正民间都这样传。”赵九元揶揄道。
“寡人没有什么姑娘,倒是小时候,外祖父家隔壁有一户人家是赵国宗室,生了个小女儿,只比寡人小两岁,寡人隐约还有些印象。”
后来也只听了阿母说,那户人家被阿父牵连,举家被赵王流放了,那小女儿也不知所踪。
赵九元听了这话,只觉古怪。
这身世怎么和系统给她编的出身那么像?
系统给她的户籍是秦国户籍,但给她的出身却是赵国宗室,还给她编写了凄惨的身世背景。
她在赵国的父母因为触怒赵王,而被流放,客死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