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余光还在不停地偷瞥方知有,一想到昨晚犯色,没注意分寸,反倒吓着方知有……
徐斯人心里惭愧,特意求问更专业的医生来共同诊断,也是希望方知有能把心放回肚子里。
“放心。”徐斯人无声地张嘴,偷偷与方知有说小话,还喜笑颜开地朝方知有使眼色。
一副铁定把这事办妥的实在模样,看在方知有眼里,却如顽童砸毁调味瓶,心里五味杂陈。
方知有也没想到,自己随便扯的借口,徐斯人竟然当真了?而且她不仅当真,还要拿他当话题,跟傅观聊?
心里淬了毒的坏想法层层往外渗,方知有的眸光越发沉冷,他紧盯着,徐斯人的镜头就在眼前。
一刹那的决定。长眸垂下,凌厉的目光,刹那卸了攻势。示弱的姿态,瞧着多情又迷人。
再抬眼,暗示与蛊惑,都在他水雾一般的黑眼睛中。
他将舌头向上顶了顶,又落下来,故作操戈的拨动,来来去去。
方知有是故意地。
他甚至开始期待傅观看到这个视频的心情,都是男人,他不信傅观看不懂他的挑衅与勾引。
猜去吧,小男人,猜猜我跟徐斯人同居后,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
你不好奇吗?我用舌头都做过什么。
不安分的骚.动。
男人的勾.引,过于撩人的举动,似带着毛尖的草绒,随风在人心上打滚,苏痒的感觉一路蔓延,挑起水沫。
“啪。”徐斯人将手机往胸口一拍,很突兀地停下了拍摄。
她目光笔直地看过去,进入方知有的眼睛,一时错愕惊讶,紧张到忘了呼吸。
徐斯人:“看舌需要360度无死角诊断吗?舌根也要看?”
方知有轻挑眉头,无辜道:“我哪知道呀?我又没学过……难道不用吗?”
学渣徐斯人顿时不敢吭声了。
方知有肯定只是正常的展示!他那么单纯,能有什么坏心思?他肯定是无心的!
哦!对!都说心脏看什么都脏!
她觉得方知有看上去好不正经,那肯定是她自己的问题!她昨天才刚情不自禁、借题发挥、偷偷吃过人家豆腐呢!
徐斯人无助地拍了下脑门,一时间,心虚的冷汗呼呼呼冒了下来。
真没想到,她已经色到这种让自己无地自容的境界了。哎!
心底深处,徐斯人将自己逼到角落谴责。
她努力缓了缓,等她反应过来时,眼前那道高大的影子,已经完全欺身笼了过来。
“哒——”茶杯落在徐斯人身后的餐桌上,两只长胳膊,也顺着动作,轻轻搭在她的身侧,形成圈固。
靠近的攻势越发清晰,徐斯人不停吞咽,试图压下喉口的紧绷窒息。
她将身体往后靠去,躲无可躲地,她的屁股挨着餐桌边,半坐了上去。
心跳声又跑到了嗓子口。
徐斯人觉得自己可能又是在做梦了。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不过她是年轻人,爱随地大小睡也没什么的。
徐斯人盯着方知有,看他眼眸,看他薄唇。
隔着半臂的距离,方知有还在压近,直到大腿贴上她。
徐斯人穿着裙子,单薄的布料下,体温清晰。
她的皮肤微冷,挨着他,试图降低他的体热,却也被传染着,被他温烫。
挨着的肌肤擦过她,磨了磨,不着痕迹的小动作后,他支着半边身子,缓缓地,把身体往徐斯人跟前近,顷刻间,唇近在唇边。
“徐斯人,你心地真好,全心照顾我,还给我找医生,我靠近点,会不会看的更清楚?”
方知有的声线低磁,耳语般的音量,堪堪能听清,他的目光仍是干净澄澈的,透着清纯。
他说着,露了点舌尖,又慢慢地左右游探着伸出来。
被舔湿的唇角,低垂着落在她唇瓣上的目光,都是徐斯人没经历过的诱惑。
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很多事。
沉浸在这一刻,她想:方知有的舌头好厉害,不知道他会不会用舌头给绳子打结呢?他这么单纯应该不懂什么叫口技吧……
似被煮在温水里,越烹脸越热。徐斯人胆战心惊地试探着慢慢靠近。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要是情不自禁亲上去的话,要找什么借口。
比如:我感觉被推了一下,就撞到你嘴上了!方知有你家好像有脏东西!快找大师来看看吧!
比如:方知有,我只是近视眼看不清靠近点而已,你干嘛偷亲我?就这么想女人?好了好了你别解释了!念在你是初犯我就不报警了,下次注意!
徐斯人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些借口都很站得住脚,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色从心头起的她彻底不要脸了,她想:不如今天就亲一个!
她高低得尝尝方知有,审判下男人的滋味。
嘿嘿,她桀桀一笑。
一眨眼的功夫,方知有却吞回舌头,他直起身子利落退后两步,薄唇紧抿,嘴角微弯,冷白的容颜,礼貌而疏远。
方知有: “徐斯人,你怎么不拍了?不是还要发给傅观帮我看看吗?你……我晕。”
突如其来的转变,令徐斯人一时呆愣,她的嘴唇动了动,可半天又半天,欲言又止。
“方知有……你……你……你就这么期待我发给傅观看?你想他看到你……”
“看啊。”方知有大咧咧道:“怎么了?”
怎么了?
怎么了?
徐斯人脑海里灵光一现,瞬间想起上次在小区门口,方知有莫名其妙跑来跟傅观搭讪的场景,以及他们旁若无人对视的眼神……
妈呀!方知有!他他他……
他真是Gay啊?或者也可能是双?还是……
徐斯人下意识攥起心口的衣领,紧吸了一口气,她撇脸,又撇脸,再撇脸,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感觉视频看着还是有差别,不发了,你要是不放心,我给你约个号去找他爷爷看……老板。你就信我吧,你远看近看都很健康。”
徐斯人推开方知有,她直起身子,从桌子上下来,语气说不清的苦滋味。
一张愁眉不展的俏脸,带着埋怨的眼神,瞬间满足方知有饥.渴病态的内心。
是,他是故意的。
他就是要让徐斯人不舒服,欲求不满,她敢在他面前想别的男人,难道不值得惩罚吗?
勾.引她,看到她为他动情的表情,是他本来就想做的事,而让她体会尝不到的失落——他都这么难受了,他们一起吃味,挺好。
方知有伪装好心底的纵念,面上仍是副没察觉出异样的绅士模样。
“不用麻烦了,我本来就很信你。”方知有低了低头,无辜地看着徐斯人,他唇角浅浅翘了一下,淡淡的,很是勾人:“徐斯人……”
“干嘛?”徐斯人防备地斜眼督了他一眼。
方知有嘴角的笑意,带着点说不出的痞坏,他拿目光一勾,伸出指头,落定在餐桌上的一块湿痕上,轻声提醒道: “桌子没擦干净。”
“什么呀?”徐斯人的眉头皱得更深,她不服气地转过目光,直到看清桌上的湿痕。
徐斯人很确定自己早上擦得很干净。
再仔细看去,湿痕旁有布料的纹路,徐斯人后知后觉意识到那处位置,正是她刚刚坐过的……
“这里呀……没擦干净呢。”方知有的掌搭在桌面上,指尖绕着湿痕上打圈。
形式暧昧的动作,看得徐斯人心里砰砰直跳,她红着脸,扑开两只掌心,急忙忙盖住那一处,也连同方知有的指掌,一起压住。
还残留一点点体温的桌面,冷中带热,徐斯人的脸颊越憋越红,一时不知该如何抹去她身体曾经心动的痕迹。
徐斯人生怕方知有发现那是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承认道:“我重擦!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徐斯人,你的手好热,拢的我——”方知有的声音很低,落在她耳边,湿痒极了: “我帮你擦吧……”
徐斯人的脸,红的能滴出血来。
她颤巍巍抬眸,见方知有目光沉静,又透着单纯无辜,嘴角淡淡含笑的好意,白莲花一样洁。
他越是这么看着徐斯人,徐斯人越是恨不得找条缝把自己给埋了。
完了!现在真是彻底没救了,怎得管他黑的、白的、绿的、蓝的,一进她耳朵,全成了黄色呢?
这个班还怎么上下去?!!
徐斯人咬紧牙,火速收回手,往身后一背,她绷着脸,边退边道:“行,那你擦吧!辛苦了!我我我我我买菜去……”
结结巴巴、磕磕绊绊,总算是红着脸说完了,徐斯人不敢再多逗留,脚底弹簧一样蹦了蹦,她跳转过身,赶紧跑了。
在别墅外连续跑了十来圈,徐斯人终于彻底冷静下来。
重新收拾心情,赶去买完菜,再回到别墅。
厨房里,徐斯人小蜜蜂一样,勤手快脚地围着灶台转。
她边做菜,边给池子里朝天挥舞着大钳子,吐着泡泡一颤一颤的小龙虾们,唱起催魂夺命歌。
“是郎给的诱惑,我唱起了情歌,在渴望的天空,有美丽的月色......”
徐斯人歌唱的起劲,手腕一摇,更是将菜颠得老高。哗啦哗啦,都是生命的响动。
一份爆炒小龙虾,将龙虾头剪去,头盖去掉,虾线抽掉,背壳剪一刀,便于虾肉入味。
爆葱蒜搭配熬出来的牛油作底,烹饪油炸过的龙虾,再倒入啤酒闷上十分钟,出锅前加上青瓜条,莴笋条、藕片、胡萝片、鹌鹑蛋拌上一阵。
8斤小龙虾,吮指都很香,简直不够吃。
徐斯人喜滋滋将大盆龙虾端上桌,又拿了两盒PVC手套,大的放下方知有那头,小的放在自己这头。
爆炒的香味一直往鼻腔里钻,徐斯人拖拖拉拉摆碗筷,还在酝酿再次跟方知有说话的勇气。
“吃饭了?怎么不叫我?”温和的声音由远及近,一道熟悉的身影再次从徐斯人身后压近餐桌。
“哦哦,正要叫呢!”徐斯人紧张地头也不抬,埋着脑袋,只拿余光偷瞥,便见方知有一如往常在她对面坐下。
呼——徐斯人长舒了一口气,摸着餐桌,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埋着脑袋,左右手噼里啪啦戴上套。
双手交叉搓了搓,让指套更全更深地卡下去,徐斯人拿手背蹭了蹭掉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
开吃——
徐斯人美美哼了两声,她抓起一只龙虾,剥离虾头,叼在嘴里吮汤汁,与此同时将虾尾肉剥好,娴熟而礼貌地,放在方知有的碟子里。
“谢谢……徐斯人......我说……你说……”干净爽朗的声音,吞吞吐吐,猝不及防地钻进徐斯人的耳朵。
“咔嚓。”紧张的徐斯人下意识用力,直接咬碎了虾脑袋,虾黄冒进嘴里,味道荤鲜,更深处的汤汁溢出来,浓香填满徐斯人的口腔。
徐斯人狼狈取下叼在嘴里的虾头,又抽了张纸巾擦唇,忙来忙去,极其逃避地,不敢抬头。
不能看!不能看!她两岁就围着灶台边烧火,早也干,晚也干,如今她月薪五万,前途似锦,她绝不能在这时候马失前蹄,再次犯错哇!
像方知有这样的老实人,撩人而不自知,她这种把持不住,马失前蹄的女色狼,必须得敬而远之,才有望守住底线!
呼——徐斯人心有戚戚然。
可毕竟是老板发话,她还不好显得太冷待。
她硬着头皮,配合地干笑两声,关怀道:“怎么说?要是不好开口,要不你晚点用手机跟我聊,刚好我喜欢触屏。”
“额……你跟我说话怎么不看着我啊?我很不堪入目吗?”
方知有的声音犹疑,打在徐斯人的死穴上。
徐斯人火速抓起一只小龙虾,又想借着剥虾的理由掩饰,可更快地,一只结实有力的臂手伸过来,把一只剥好的虾尾放到了她的碟子里。
“……”
好吧。真是没招了。
徐斯人嘴角含笑,避无可避地抬起头,礼貌地看过去,便见方知有清泉一样的目光,不染尘埃地静静凝着她。
真美丽呀。
诱惑力的睫毛,甜如蜜一般的嘴角……
徐斯人的脑海自动奏乐,心里的小人更是忍不住各种斗舞开屏,企图引起心动男神的注意力……
心里痒痒、她的嘴唇动了动,又想犯浑,可到底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又被回归的理性,狂扁爆揍地抹去。
戒色!戒色啊!
徐斯人缓缓从上头的吸引力中,醒过神。
她委屈地撇了撇嘴,心里无助地祈祷:方知有能不能戴个头套吃饭啊?就是那种纯黑丝上扎两洞那种。
徐斯人力攒力,悠悠陪笑道:“主要是老板太帅了,秀色可餐!我本来想减肥嘛,怕看完你忍不住多吃了几碗饭……现在看来,今天是减不了了。”
“你说吧。老板,我听着呢,我懂的还蛮多,一定知无不言。”
“哈哈。”方知有一副被逗乐的模样,翘了翘嘴角,他颔首,目光信任。
接着,他顿了一会儿,欲言又止,忍不住担忧地问她:“你怎么看待相亲?”
徐斯人拿了个鹌鹑蛋往嘴里一塞,“水很深。可以说是全社会做局,要把玫瑰插牛粪了。”
又想到方牛粪大概率也要出发了,徐斯人朝方知有嘿嘿憨笑,讨好地补充道:“不过,如果是你去相亲的话......我代表广大女性,对你表示欢迎。”
“那我明天去相亲?”方知有的眼里染上期待,他盯着徐斯人,嘴角微弯,温柔问她:“你觉得......可以吗?我要注意什么?”
“随便发挥吧,”徐斯人对方知有还是挺有信心的,她吮了一口虾头,边剥虾壳边思考,最后郑重强调道:“不过有一件事你万万要记住:请把你库里南的车钥匙不经意地放在餐桌上。”
回完话,徐斯人把剥好的龙虾一口塞进嘴里。
鲜嫩入味的口感,填满她的味蕾,她咀嚼着,下意识仰头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菜那么好吃,日子那么舒适,她的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她不想看方知有了。又埋下头,把视野转到了龙虾上,用忙碌来掩饰自己,努力不去在意那道始终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直到方知有的声音再次在头顶响起:“那如果对方是拜金女怎么办呢?
徐斯人嘬了口龙虾汁,“那你可千万不能破产啊!只要不破产,你就能一辈子有老婆!嘿嘿,你就偷着乐吧!”
方知有的语气一顿,再开口,透着锲而不舍:“那对方要是绿茶女呢?”
徐斯人微微一笑,全力支持道:“那很刮油减肥了!要我说,真遇到了万年碧螺春就抓紧娶了吧,起码减少中年油腻的风险!”
方知有紧跟着,近乎呛话般追问,语气不甘:“遇到黑莲花呢?”
徐斯人:“啊?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被你遇到了?那老板,你可千万记住,她扇你的时候,记得说谢谢哦,你不知道,其实那是奖励!”
“......”
方知有静静看着坐在对面的徐斯人灿烂地笑,机灵地笑,活泼地笑。
她永远都有着方知有最喜欢的样子。面对生活,总带有一丝傻气与天真,骨子里也透着一股永远不能被打倒的坚韧。
方知有总能感觉到自己渐深的喜欢,直到这份喜欢成为伤害,成为遗憾。
这些天,他处处留饵,期待徐斯人的靠近。可是,徐斯人永远只是乖乖地站在他对面,就算一时逾矩,也会在清醒的那一刻快速逃走。
——她从没想过,站在他身边。
溺海般沉阔又无尽的失落,倾覆而来。
方知有指尖用力,任龙虾钳狠狠扎进指腹。
辣椒的刺激冲进来,疼痛令方知有更好地克制住自己。可他仍心灰意冷。
方知有忍不住道: “所以无论我遇到什么人,跟谁在一起,你都觉得很好吗?徐斯人,为什么只会祝福我呢?”
一瞬间,好像有人将一整颗柠檬挤到徐斯人心上了。她终于重新恢复了味觉,却没想到是酸味。
有点难过,可是因为是老板,因为要保住工作,因为比起情感更重要的是能装进口袋里的钱,徐斯人必须得完全藏匿自己的所有心思和情绪。
徐斯人看向方知有,睫毛落下,又抬起,继续落下,再抬起。
嘴里的苦味越浓,徐斯人温柔地弯弯眼角,信任道:“因为我相信你呀、你拥有得到幸福的能力,和谁在一起,都会很好的。只要是你的选择,你喜欢的,我……我当然要祝福你。”
悬在餐桌上的白炽灯冰冷如昼。
灯下的女人平静,灯下的男人沉默。
“呼——”风吹过。
“呼——”是呼吸。
“谢谢……”方知有半垂着眼,脱掉手套,他抽了张纸巾,按住指腹不断渗出来的血迹。
纸巾被慢慢染成鲜红色,黏在伤口上的纸巾,一次次被撕开,换新。他悄悄换了一张又一张。
伤口的疼痛,真实又轻弱,远远比不上他心头的情绪。
垃圾桶里多了好几团自伤的证据,方知有忍不住去看徐斯人。
徐斯人已经转开目光。
她完全没有留意到方知有的异常。全身心思都扑在了饭菜上。
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在等这一页翻篇。
仿佛有一声轻笑,若隐若现浮出来,她也已经不敢细追。
她熬着,直到吃完晚饭。
徐斯人自顾自将厚实的一次性桌布卷起来,打结打包,再塞进结实的垃圾袋,又抽出围裙兜里的抹布,挥的飞起,把桌面边角通通擦干净。
三两下勤快功夫,把桌子收拾好了,徐斯人端起餐碟,目光深长地看了一眼干净的桌面。
——方知有始终没有离开餐桌,可是徐斯人已经不肯再去看他。她草草瞥了一眼搭在餐桌上的手,便端着餐碟回厨房了。
她看不到,她也不想看。
在她背后的方知有,瓷白寡色的脸,冷若冰霜。冷静的表面下,他失控地任指尖按进伤口里。
血,染进他的指缝。
靠做家务放空脑袋,把一切对爱情的幻想与情绪全部消耗。
客厅里的身影已经落幕,走出厨房的徐斯人沿着动线,关掉一盏又一盏的灯,回到房间。
拿上换洗衣服走进卫生间,任偏烫的热水,从脑袋上冲下来,褪去一天的疲惫。
挤一泵洗发水,揉在脑袋上,浓密的泡沫越搓越厚,她将手指伸进鸡窝头里,在头皮上搓刮。
清洗,冲淋,龙虾的味道,油烟的味道,工作的味道,都被抹去。
又一泵沐浴液,打成泡抹遍全身,干净的躯体,仿佛倒在一片茉莉花田,打了个滚儿。
她呼吸,任清新的滋味填满腹腔,这一刻,全新氛香。
浴室是天然的混响,她在里面放声歌唱:“你在我眼中真的很特别,可是却不在我的梦里面,爱是不可解释矛盾的死结……”
越唱越感性,徐斯人不正经地,故意去想些其他有趣的回忆。
她想到初听《迷人的危险》时,哥哥还是“兰陵王”,小两岁的她总忍不住想去掀起哥哥的斜刘海下,又迫于淫威只能揣着手假笑。
呼——转眼8年过去,再唱起这首歌,她竟然有些了解这首歌的滋味。
麻利洗完头洗完澡,将头发完全地吹干,徐斯人歪着交叉步硬是猫了几步,最后,她一斜眼,盯着床扑腾摔进去。
被窝上多出一张洁白可爱的脸,弯弯的嘴角,弯弯的眼,她笑了起来,看上去没心没肺。
傻乐了一会儿,她又摸出枕头边的《舌诊》,翻开昨天看到的位置,按着每天的学习计划,一个字指着一个字地看了起来。
由于徐斯人很少看这类功能性的书,对于知识的吸收与理解,反应很慢,所以她看得也很慢,一字一句,看完再理解,往往一页要看上十分钟。
狠狠看了半小时,看到心如止水,看到两眼一黑……很难想象,其实才看了三页六面。
“叮咚——”手机消息响起。
徐斯人猎犬一样,迅速将书签往里一塞,将书一合,毫不犹豫拍回枕头边。
说真的,正所谓贪多嚼不烂,学了半小时,她早就觉得够了,再找不到借口放下,她恐怕就得开始跟扫地机器人抢活儿了!
她笑眯眯揣起手机,欢欢喜喜点开消息。
没想到,问候她的是她一个月前在番薯里认识的网友!
这是个初中毕业出来打工,热爱生活,喜欢做菜,目前在厂里做球鞋的小镇姑娘——小芳。
有首歌唱的好啊:村里有个女孩叫小芳,长得好看又漂亮,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熟悉的名字,亲切的气息,一瞬间,徐斯人脑海里蹦出耳边梳着两条麻花大辫子的可爱姑娘。
小芳很孝顺,她在网上看到了徐斯人推荐的餐厅,很礼貌地通过私信询问她:三人吃的话,预算200元够不够?
徐斯人温柔地跟小芳聊了一会儿,聊天中得知小芳是想要带进城来看望自己的妈妈和姥姥去吃,她一下子没忍住,眼泪唰唰掉了下来,大为感动。
真是个好女孩儿。徐斯人仔细问起小芳家人的忌口和喜好,给她推荐了很久。
独在异乡,万事只能靠自己的两个小女孩,就这么一来二去地闲聊,慢慢成为了朋友。
后来,徐斯人发现小芳迟迟没带家人去吃,徐斯人很明白没有学历的女孩子,出来社会讨生活的不易。
她私下联系了餐厅,提前垫付了500元饭钱,还忽悠小芳:报我名字免单哦~
徐斯人默默等了几天。
很可惜,小芳到最后还是没有去餐厅。
至于原因,这就涉及到小芳的隐私与无奈了,碍于自己经济实力有限,过多询问,不仅没办法给她提供任何帮助,还平白让她在复述中,再尝辛酸,徐斯人越想越不是滋味,便也没再提起。
庆幸的是,小芳似乎也没有被那一顿饭钱与残忍冷漠的现实中伤。
她还是那样,青春、乐观,会时不时跟徐斯人分享她在生活中看到的风景,与她平凡却阳光的生活。
小芳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感染了徐斯人。
心灵深处,她将小芳当成了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也因为只是网友,彼此不了解彼此的生活,她无需顾忌,反而畅所欲言。
两人如往常闲话,聊聊彼此近况,不知怎得,就聊到方知有身上了。
——方知有,呵,那可就太有得聊了。
徐斯人翘起两只脚,上下打摆。
小芳:你老板好好哦,单身吗?
徐斯人:单身啊,不过儿大不由娘咯,孩子已经学会想女人了。
小芳:那你们低头不见抬头见,你会考虑跟他在一起吗?
“考虑”?都用上“考虑”这个词了吗?
这还轮得上她一个小保姆来挑啊!
看来这个时代真是好起来了。
这要是再往回倒几年,大家满脑子都是现实,张口闭口只怕都得在阶级之间的距离里打转吧!
讲傲慢与偏见,讲云端与麦田,讲浪费和饥饿。总之,没一句徐斯人爱听的!
看到小芳能有这个想法,徐斯人很欣慰呀!
好小芳,超好的小芳,真的太棒啦!
徐斯人也不管小芳看不看得到,便对着手机举起竖起大拇指,上下晃了晃。
她甜甜的笑了笑,眼珠子从左到右咕噜一转。
至于要不要考虑方知有……
徐斯人想过跟方知有做“牌友”,想过跟方知有各取所需地暧昧,唯独没想过……要在一起。
因为方知有不是一个普通的有钱人啊——他是每月给她发5万块薪水的,绝佳老板!
嗯,老板。
徐斯人点开手机相册,在励志语录的照片组中,翻了翻,给小芳发过去一张带字的截图:
那是一位草根女星,在面对众多不知人间疾苦的笑声中,尽可能不退缩地解释。
她说的是:
男人一抓一大把,好工作可难得啊。
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大学生跟你抢工作。
再看一遍,心里还是会生出唏嘘。徐斯人又一次提醒自己:要清醒,要踏实,要珍惜。
徐斯人盯着手机屏幕愣等了一会儿,直到一直没收到小芳的回信,她才后知后觉反省过来。
截图里的“大学生”字眼,大概还是戳伤了只有初中学历的小芳吧。
徐斯人不由得自责难安,她紧急补发消息:ycy也是初中毕业,可是学历无法决定她的人生。她依然找到了她的舞台,闪闪发光。
小芳,你大概不知道,你心里的美好,对生活的热爱,对这世间有着致命的吸引。
我喜欢你,以后,也会有更多更多的人喜欢你。
我们一起加油呀。
四段话,满满95个字,是徐斯人发自肺腑的认可,也是她心底最纯朴真切的善意。
屏幕的另一边,没有开灯的灰冷机房,银幕的光线照亮青年的脸。
“小芳”静静地望着电脑大屏上最新发来的信息,他看到了“我喜欢你”,他将它无限放大。
嘴角不自觉微勾,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如同走进沼泽,自甘沉沦。方知有静静地看着这几个字,看了好久。
指尖的伤口仿佛瞬间愈合,心里的疼痛也在慢慢消失。
他再次感受到了风轻和干净地吹过来,抚过他干涸不堪的内心。
他捂着心口,忠实地,情真意切地,对着屏幕轻声道:徐斯人,我也喜欢你。
大显示屏里倒影一双墨眼,他微沉的眸,染上决心。
一场必将到来的占有,拉开帷幕。
作者有话说:
----------------------
宝贝,我爱你,以下是新文《诱吻青梅[借住]》文案(正文风格与本文一致)求收藏(卖萌打滚.jpg)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家里破产的余温搬进了冯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