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邦看着后视镜中自家大帅脸上那温柔的神色,又一次怀疑自已载错了人。
车开了二十来分钟,到了戏园子。
还差半个小时才开场,越向黎带着宁桑榆落了座。
桌上有热茶,还有一些传统的点心。
“是峨眉糕,要吃吗?不喜欢的话我让人去买其他的。”
“我不挑的。”
“嗯。”越向黎给她倒了茶,“小心烫。”
“贵妃醉酒是单折戏,大概十五分钟,后面会有别的戏剧演出,结束要五点半左右。”
“也是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请你吃饭再送你回去怎么样?”
宁桑榆指腹贴着茶杯的杯壁试温度,看着他笑容温和的模样,鬼使神差点了头。
“那我过后派人去通知你哥哥不用等你吃晚饭了。”
“嗯。”宁桑榆微微颔首。
旁边的桌子陆陆续续有人落座,开场前的戏台下有小声的交谈声。
“人多了,园内不大通风,会觉得热吗?”
“有点。”
“我帮你把披肩给取下来?”
“好。”宁桑榆觉得,她似乎不太能拒绝得了他每次带着笑看着自已的模样。
越向黎站起身,帮她把披肩拿下。
靠近时,属于她身上的气息幽幽传来,很香,让他有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好了。”他把披肩叠放到旁边的椅子上。
沈定危带着未婚妻赵君仪过来时,见越向黎神色温柔地和一个姑娘说话,意外地多看了几眼。
可算是见到他心上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赵君仪见他长久地看着一个地方,不由得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越大帅吗?”
“嗯,是他。”
“他旁边还有个女孩子,要过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吗?”赵君仪有些好奇。
宁桑榆正低头喝茶。
越向黎察觉到有人看自已,转过头看见了沈定危,朝他点了下头。
“不用了,他说不定还嫌弃我们过去碍了他的眼呢,就别打扰人家追心上人了。”
“越大帅还有心上人啊,我之前去找你,看到他时他生人勿近的模样让我都有些不敢上前。”有点想看他对待心上人是什么样子的。
“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我们听我们的,他现在捂得严实。”沈定危将她拉着坐下来。
随着奏乐的提醒,戏曲很快就开场了,场内也安静了下来。
—摆驾(旁白)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
『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唱戏的旦角嗓音圆润饱满,听来柔曼婉转。
看她听得专注,越向黎也往戏台上看去,专心地听着唱段,时不时给她续上茶。
戏曲结束了,越向黎拿起放在一旁的披肩,走近她重新给她披上,“待会儿想吃什么?”
被他的气息所笼罩,宁桑榆抬头去看他,轻轻眨了下眼。
越向黎用手指将披肩上的褶皱捋平,低眸对上她略有些紧张的眸子,笑问:“想好了吗?”
“你决定吧,臻城你比较熟。”
“那去燕周饭店吧,菜都做得不错。”
“嗯。”
越向黎和她并肩出了戏园子,路上碰上了沈定危和挽着他手臂的赵君仪。
“向黎,好巧。”沈定危笑道。
赵君仪好奇地看向宁桑榆。
越向黎将目光从宁桑榆身上移开,看向沈定危。
“他是我的参谋长,沈定危,他旁边这位,叫赵君仪,他们是未婚夫妻,后天就结婚了。”
随后,他又看向旁边的人,笑道:“宁桑榆,我的一位特别的朋友。”
宁桑榆闻言忍不住看向他,对上了他温柔的目光。
沈定危不由得挑了下眉,朝宁桑榆伸手,“宁小姐,幸会。”
特别的朋友,这就差一层窗户纸了,倒也是头一回见他这一副无奈藏着的样子。
沈定危眼中的越向黎,是运筹帷幄、冷漠果断的。
宁桑榆侧头,有些慢地把手伸出去和他握了握,略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手受了伤,动作有些迟缓。”
“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
赵君仪体贴笑道:“既然这样我就不和你握手了。”
“好。”
“看到你们在这儿来打个招呼而已,我们就先走了。”打完招呼,沈定危拥着赵君仪离开。
越向黎带着宁桑榆往车那边走,继续扶她上车。
一回生二回熟,宁桑榆主动把手搭在他手臂上。
“特别的朋友,是什么意思?”坐好后,她问。
“就是,桑桑于我而言,是特别的。”
“哦。”
看她装不明白的样子,越向黎也没有生硬地戳破这层关系,碍于他的身份,她对他有顾虑很正常。
毕竟军阀名声很不好。
她能纵容他的不断靠近就已经很好了。
他向来果决,也向来有耐心,更乐意纵着她,端看她什么时候愿意接受他。
“桑桑,我字凌光,你可以叫我的字,像从前那样叫,过于生分了。”
“好。”
到了饭店,上完菜后看她用左手吃饭,他问:“右手用久了会不舒服吗?”
“医生说可以适当动一动,但要慢慢来,不能过度地动,不然会二次受伤,现在用左手比用右手速度要快一点。”
越向黎点点头。
和她一起吃完晚饭后,越向黎把她送了回去。
回去时,天色有些暗,季怀民和方持恒已经在大门外等着了。
季怀民看着宁桑榆被扶着下来,脸上带笑的模样,垂下眸子。
这才去多久啊,就被他哄得那么高兴了。
“哥,持恒哥。”宁桑榆朝季怀民的方向轻喊了声。
越向黎朝季怀民点了下头,“桑桑,明天下午再来看你。”
“好。”
等越向黎的车离开,季怀民戳了戳她的额头,“不是说去听戏吗?怎么还和他吃了晚饭?”
“他说要请我吃晚饭啊。”
季怀民恨铁不成钢,“你可真不禁人家哄,他说请你就应啊,男人就得吊着。”
“哥,你们吃了吗?”她偏开脑袋,转移话题道。
“吃了。”季怀民带着她进门。
越向黎回到府里时,听到客厅里有交谈声,便往客厅走。
是越向辰正和一个学生装扮的女子说话。
“越大帅。”看到越向黎,那女学生站起身来,有些紧张地喊了声。
“哥,她是我同学,梁思贤,来探望我的。”
越向黎点了点头,往卧室的方向走,“嗯,你们聊,天黑了,到时候让人把你同学送回去。”
越向辰和韩学义比赛摔断了腿后,越向黎派人查过,韩学义就是对这个叫做梁思贤的女生起了龌龊心思。
“谢谢哥。”
梁思贤看着越向辰道:“知道你哥哥是越大帅,我还有点不敢来。”
前段时间听说越大帅不在城里了,她才上了第一次门,现在是第二次。
“我哥还挺好的,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可怕。”
虽然还是畏惧,但梁思贤还是点点头,“你不去上课了吗?”
“不去了,我现在白天要去军营里训练,晚上我哥请了私人老师教我。”
“怪不得你黑了很多,但你的腿不是还没好吗?”
“我哥说让我去练脑子,省得我遇到事了就傻傻往上冲。”
梁思贤看了眼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这句话,于是告辞道:“天黑了,我就先回去,下次有时间再来看你。”
“我让人送你回去。”
“好。”梁思贤没拒绝。
第二天中午开始,下了瓢泼大雨,天边迷蒙一片。
宁桑榆和方持恒坐在厅堂前,看着顺着屋檐落下来的雨帘。
“也不知道你哥去了哪儿,又不带伞出去。”方持恒有些担忧道。
屋内有些昏暗,宁桑榆点了油灯看书,“我哥不傻,他会买伞的,淋不到他。”
应该是又有任务了吧。
宁桑榆知道,他哥是没办法闲下来的,新生的组织,需要很多人去努力让它成长。
“也是,我在国外待了几年待傻了,珐国下雨很少有人打伞的。”
“为什么不打伞?”
“和文化有关吧,起初那边的雨伞并不是为了用来遮雨的,而是贵族用来遮阳的。”
“另外,雨伞的英文umbrella源自于拉丁语umbra,是‘阴影’的意思,珐国人认为只有老弱才需要打伞。”
“再一个就是,气候原因,那边一般下的都是毛毛雨,所以他们出门就戴个帽子。”
宁桑榆点点头。
门外有敲门声隔着喧闹的雨声传来,不大,却依旧清晰。
方持恒打起伞去开门,是越向黎。
“越大帅进来吧。”
从敲门声就可以判断出不是季怀民了,季怀民的敲门声不是这样的。
越向黎点头,撑开伞进门,两个警卫员也跟在他身后,雨滴打在了军装上。
越向黎将伞靠在屋檐下,两个警卫员就笔挺地站在门两旁当门神。
宁桑榆探头看了眼两个警卫员,“他们要擦擦吗?”
“不用,当兵的都糙,一路打仗过来的。”越向黎将手上提着的食盒放在她旁边的桌子上,“今天带的是城西菜馆的特色酱鸭片。”
“谢谢,今天雨大,你不过来也可以的。”
“不用那么客气,说来了,自然是要风雨无阻的。”
灯火给她的脸庞添上了些许柔光,清晰印出她眸底藏着的那丝欢喜。
越向黎低头一笑,口是心非的小姑娘。
宁桑榆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你坐。”
“好。”
方持恒在外面等了没多久,就见季怀民打着伞回来了,脸上还带着喜气。
“怎么特意出来等我?”
“越大帅来了,给他开门,顺带就等等你了。”方持恒和他一起走进去,“看你好像很高兴?”
“嗯,进去说。”
进了厅堂,季怀民对宁桑榆道:“桑桑,有匡衡哥的消息了。”
正和越向黎说话的宁桑榆转头,眼神催促。
“在国外的朋友说匡衡哥已经在回国的路上了,这段时间应该要到了,但不知道他的路线。”季怀民将手上提着的那纸袋板栗放到宁桑榆旁边的桌上。
“他应该是要回渠山省,我已经写信回去给渠山省的朋友让他们多注意着点了。”
越向黎用旁边的细木条挑了下灯棉,“你们所说的匡衡哥,是顾匡衡吗?”
万界珠:我就看你装。
宁桑榆看他,“你知道?”
越向黎微一点头,“嗯,昨天你见过的沈定危和他认识。”
“我问沈定危,留洋的有没有在枪械研究上有造诣的,他和我推荐顾匡衡,并说顾匡衡会在三月二十七号到元江岸口。”
“我准备派人聘他来我这儿。”
“三天前我去清西省,遇到了昔年好友宋成巍,他说和顾匡衡有旧,且交情很好,便和我说了顾匡衡的回国路线。”
“宋成巍已经在臻城了,他说想和顾匡衡共事,写信让我带给顾匡衡,说他看了信一定会跟我的人走。”
“我已经派人出发去顾匡衡下船的前一个码头等着了,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他们就会把人带到臻城了。”
宁桑榆张了张嘴,缘分真是千丝万缕,她转头去看季怀民,“哥,你不用让朋友去打听了。”
季怀民去拿伞,“我再出去一趟,信应该还没寄出去,我去拿回来。”
“越大帅今晚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越向黎问指了指那袋板栗,问:“要吃吗?”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要。”
越向黎闻言从袋子里拿出板栗,给她剥出来放到碗里。
方持恒看着他的动作,眸光动了动,“听闻越大帅今年也二十四岁了,从前有过家室吗?”
越向黎把剥好的板栗往宁桑榆的方向推了推,带笑的眸子对上她的目光,“没有。”
“父亲是革命派,在一零年遇难,我们一家被父亲的同道者送走,隐姓埋名,后来旧朝没了,我们才得以恢复真实姓名。”
“十四岁,世叔带我入军营,也是那年,临时官府成立,旧帝下退位诏书,旧朝灭亡。”
“后来又经动乱,我一六年从临系手中夺权,此后就致力于军中安稳、辖内安定和防范其他军阀抢夺。”
“不遇目成,不做成家计。”越向黎笑看她,道,“我从前没想过成家,现在想了。”
宁桑榆偏开目光,低头拿过剥好的板栗塞进嘴里,耳朵尖微红。
方持恒:早知道就不问了,又给他找到机会当大尾巴狼了。
越向黎低眸给她倒水,“板栗吃了容易口干,喝口水。”
他继续道:“现在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只有一个和桑桑差不多年纪的弟弟和一个老管家。”
剥了七八个,越向黎停手,“还要吗?”
“不要了。”她抬头。
订的晚饭到了,方持恒起身去拿。
越向黎去洗手。
宁桑榆看了眼他的背影,思绪微飘。
她的目光很明显,越向黎回来,俯身与她平视,声音带笑,“看什么?”
“看你。”
“桑桑明白的,对吗?”他愣了一下,心意在此刻疯狂想窥见天光。
那些徐徐图之的想法,被她这一眼目光、一句简单的“看你”彻底打乱。
避无可避地,宁桑榆望进他的眼中,稍稍屏息,“明白的。”
“那桑桑是什么意思?”
“你认真的吗?”
“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我越向黎不做任何虚假之事。桑桑是我此生唯一心慕之人,想迎你为妻,和你一起,同赴春州。”
宁桑榆朝他伸出左手,唇角有笑容漫开,“那勉为其难答应你吧。”
雨声尤其大,心跳声却不肯屈居雨声之下。
“谢谢桑桑的勉为其难。”越向黎扣住她手,掌中肌肤柔软细腻,他笑道:“桑桑,答应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牵到了,就不会放手了。
“嗯。”
越向黎站直身子,摸了摸她脑袋,“桑桑。”
“嗯?”
“叫叫你。”
“噢。”
刚把送饭的店伙计带进来的方持恒看着眼前的一幕:……
发生了什么?怎么就牵上了?
宁桑榆看到他进来,不好意思地挣开手。
“持恒哥。”
方持恒应了一声,带着店伙计去把菜从菜笼子里腾出来。
看方持恒走了,越向黎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颊,“有些烫,桑桑脸皮怎么这么薄。”
“你厚脸皮。”
“嗯,我厚脸皮。”
宁桑榆微瞪了眼他,拿他没办法。
越向黎没再逗她,拉过椅子坐在她旁边,目光温柔,“后天想去玩吗?”
“去哪儿玩?”
“照相馆,想和你拍合照。”
“好呀。”宁桑榆眨眨眼,伸手盖住他眼睛,“你不许这么看我。”
有点遭不住,心跳得很快。
眼前一暗,她掌心的温度和触感覆在眼睛上,越向黎眨了下眼,“为什么?”
手心微痒,痒意随着肌肤蔓延到心尖,宁桑榆应激性地缩回手,凶道:“不为什么,就是不许。”
看着她故作凶态的害羞模样,他轻笑出声,“桑桑真霸道,我看我未来太太都不行吗?”
宁桑榆撇开脑袋,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嘴巴好厉害。
越向黎伸手给她捋了捋发丝,哄道:“桑桑,这是看喜欢的人的目光,别害羞。”
宁桑榆转头,他神色温柔,目光含笑。
她总算理解了为什么李太白为李杨写赞诗会认为“常得君王带笑看”是爱情最幸福的时刻了。
他笑着看向她时,有种她是他的一切的认真珍重。
“哦。”
越向黎捏了捏她的脸,“桑桑怎么认真又敷衍的。”
她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却只回应他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哦”字。
季怀民从外面回来,感觉他们气氛变得不一样了,虚咳了声,“桑桑。”
“哥,你回来了。”
季怀民觑了眼越向黎,“嗯,饿了吗?去吃饭吧。”
“好。”
越向黎扶着她起来。
季怀民看了眼他们,去找方持恒。
他就一会儿没看着,他们这就好上了。
“后天早上九点来接你,怎么样?”
“你没有军务吗?”
“两个副官也能处理,现在没什么大事,我躲两天清闲还是可以的。”
宁桑榆点点头。
“想去大帅府玩吗?”
既然确定了心意,宁桑榆也不忸怩,“好啊。”
听她答应得爽快,越向黎有些没想到,“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呢。”
“你不是说去玩吗?有什么不敢答应的,我还挺好奇大帅府的。”
“那后天照完相就去逛?”
“嗯。”
“明天沈定危结婚,想不想去凑热闹?”
“不去了吧,手没好全,不方便。”
“好。”
跟着她走到了饭舍,越向黎将提着的那盒酱鸭片放到她落座的桌前。
等她坐下后,方持恒道:“桑桑,我明早要离开了。”
“怎么这么突然?”
“今天打电话回家,家里催着我回去了。”
“明天什么时候走?”
“七点。”
“我和哥哥去送你。”
“好。”
越向黎坐在宁桑榆旁边,看她用右手拿起筷子,“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好。”宁桑榆看了眼对面的季怀民,应了声,“要牛肉丸。”
季怀民开了瓶白酒,“看我做什么?”
“越大帅喝酒吗?”
“喝,你可以叫我名字。”越向黎用公筷给她夹丸子。
“那就不和你客气了。”季怀民给他倒酒,“过段时间,我会离开臻城。”
越向黎一顿,不由得看向宁桑榆,她一脸疑惑,显然是不知道。
“但我会让桑桑留下来,她不适合跟着我到处跑,之后,还请你照顾好她。”
宁桑榆不由得看向季怀民。
“照顾她,是我应该做的。”
季怀民朝他举起酒杯,“你在战场上不说空话,我也希望你在这件事上不说空话。”
“说句不要脸的话,我要求你身边只能有桑桑一个女子,某天你有二心了,登个报,登一则诗经中的《氓》,我看到了,我就明白了。”
“无论在哪儿,我都会回来将她接走。我回不来,也会托人过来接她。”
虽不想承认,但乱世中,美貌招祸。
宁桑榆容貌过盛,方家日渐势微,在渠山省,方持恒护不住她。
季怀民看得出来,他十分在意宁桑榆,八百里奔袭归来,依然掩下疲惫第一时间过来看她。
那就利用他此刻的在意,让他护着宁桑榆几年,等组织彻底稳定了,他再做打算。
相比于怕她在感情上受伤,季怀民更怕永远见不到她。
越向黎和他碰了下酒杯,“你不会有机会带走桑桑的,你心里不信我,那且看着吧。”
“你看不到的地方,顾匡衡来了,他看得到。”
“你就当我利益所趋,顾匡衡于我有大用,就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对桑桑不好。”
“我们是不一样的势力,但你我本质上也是一样的,心里想的都是民族独立和收回主权。”
“你做你想做的事,桑桑我来保护。”
“这杯,敬我此前给你的承诺,迎她当我越帅府的当家夫人,只她一人,再无能入心者。”
他尽数饮下杯中酒,又重新蓄满,朝他们举杯,“另一杯,敬山河,挺立脊梁。”
季怀民和方持恒双双举杯,“我信了,一诺千金。”
“自然。”家国与她,重逾千金。
越向黎喝完酒后放下酒杯,转头朝宁桑榆温声问:“还想吃什么?”
“鱼肉。”
“好。”他给她夹,又仔仔细细地挑走鱼刺。
季怀民看了眼他此刻照顾人的模样,举起酒杯仰头喝下,遮掩住眼底情绪,“匡衡哥大概什么时候会到?”
“五日左右吧,你大概什么时候离开?”
“半个月左右。”
“那你们还能见上面。”
季怀民点点头。
吃完饭,天色完全暗了下去,雨也停了。
“时间也差不多,我就先告辞了。”
“桑桑,去送送他吧。”季怀民道。
“好。”宁桑榆起身,和越向黎一起往外走。
廊间有灯笼,视物还算明朗。
越向黎牵住她的手,喊:“桑桑。”
“嗯?”
他凑近,看着她眼睛,眸光温柔,“今天我很高兴。”
淡淡的酒气混杂着他身上冷冽的气息笼罩下来,不难闻,却让她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嗯。”
“我要走了,不说点什么吗?”
“不是明天要见吗?”
他低声笑了笑,“想抱抱你,可以吗?”
被他温柔带笑的眼睛蛊惑着,她轻轻点了下头。
越向黎小心避开她的右肩膀,将她拥入怀中,军装染上了她的温度,她的体温在大雨过后的春夜中烫上了心尖。
宁桑榆手搭上了他的腰间,脸颊上碰到的金属肩章微有凉意。
深深嗅了口属于她的气息,他克制地放开手,摸摸她脑袋,“桑桑,明天见。”
“明天见。”
“不用送我出门,回去吧,刚下完雨,路滑。”
“嗯。”
宁桑榆看着他带着警卫员消失在门口,门被关上,夜色中再不见那人身影。
她回去时,季怀民和方持恒正收拾完残局。
季怀民擦干净手,点了点她额头,“没出息。”
他不过就出去拿回信的功夫,就被人家哄到手了。
方持恒心虚地摸了摸后脑勺,离开现场。
“哥……”
“不说了还不行吗?去洗个澡,玩一会儿就睡觉了,明天不是要去送持恒回渠山省吗?”
“嗯。”
第二天早上,宁桑榆和季怀民送方持恒出门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越向黎。
宁桑榆跑到他身边,仰头看他,眸子微亮,“你怎么来了?”
“送你们。”越向黎揉了揉她脑袋,将她脑袋压下,弯腰笑问:“吃早饭了吗?”
“吃了。”
“那上车吧。”他伸手牵着她走到车前,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扶着她上车,关好门后等其他两个上车后启动车子。
到了码头,他在旁边等着他们在分别前说话,方持恒上船后,他又将人送回梨花巷。
车停后,季怀民打开车门下了车,先一步进了家门。
不想看他怎么哄他家小姑娘。
下了车,越向黎又牵住她的手,“下午要去沈定危那边,就不来看你了,所以早上就抽空来了。”
他将她散在面前的发丝拨到身后,虚虚揽着她的腰将她圈入怀中,低眸,“桑桑,昨晚有想我吗?”
宁桑榆对上他的眼睛,“嗯。”
他笑着抬手用指腹按了按她细腻的脸颊,眸色稍深,“我也想桑桑了。”
梦中云雨,她的声音萦绕耳畔,醒来荒唐。
捕捉到他目光的变化,宁桑榆心尖一颤,下意识后退一步。
后腰碰上他的手掌,温度偏高,隔着衣料在肌肤上蔓延,宁桑榆有些紧张。
越向黎按着她的腰肢将她带回来,看她脸上带着些许慌乱的神情,低头靠近。
他的眸光掠过她红润的唇,笑问:“桑桑,紧张什么?”
“你在想什么?”
他将她完全圈入怀中,抱紧了她,在她发顶落下一吻,“想你。”
想亲她。
“医生说肩膀能好全是什么时候?”
“再有一周就差不多了。”
“比一开始说的要快些。”他摸摸她脑袋。
“是快很多,不到一个月就痊愈,我都不知道我恢复能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恢复能力好还不高兴吗?少受些疼。”
“高兴。”
抱了一会儿,越向黎有些不舍地松开她,“我走了。”
“嗯。”
“送你进门。”他牵着她手往里走,等她进了门才松开手,“走了。”
宁桑榆点点头。
越向黎转身大步往巷子外走。
“凌光。”
听到她喊自已,越向黎转身,便看见她向自已跑来,他伸手将她抱入怀中,手掌托住她的脸颊。
“怎么了?”
脸颊上的手掌触感有些粗糙,宁桑榆眨了眨眼,蹭了蹭他手心,“再抱一下。”
喜欢他抱着,很有安全感,心里也很高兴。
“桑桑这么舍不得我啊?”看她眸光欣喜,越向黎哄道,“那亲一下。”
宁桑榆愣神一瞬。
他笑着轻轻吻在她唇上。
触碰的那一瞬,手指微微发颤,揽着她腰的手不由得收紧,恨不得将她揉入骨血,索取更多。
他克制着又轻轻啄了一下,松开她,“真走了。”
不然就走不了了。
“哦。”她耳尖微红。
说亲一下,他明明亲了两下。
看着他背影消失在眼前,宁桑榆摸了摸唇,回去将门关上。
越向黎开车,去了沈定危家里。
他们举办的是新式婚礼,沈定危穿着簇新的中山装,赵君仪穿着大红色旗袍,挽着沈定危的手和他一起迎接宾客。
旁边,还请了照相师拍照。
“怎么不带你心上人来?”沈定危见了越向黎过来,给他递了杯酒。
“恭喜二位。”越向黎接过酒杯,和他碰了下,“倒是想,但她手还没好,你这边热闹,怕碰到了,就没带她来。”
“谢了,看你心情很好,怎么,有了新的进展?”
“嗯,她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