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是真心地在安慰与夸赞他。
贪狼正是因为读懂了这个,才沉默到尖刺下垂。
半晌,安德烈突然大叫道:“你怎么不说谢谢!快向我的主官说谢谢!”
她无言地深深望了安德烈一眼, 没忍住唇角的笑意。
安德烈就是这样的人,安德烈总是很在乎别人有没有“尊重”“爱戴”她。
小朋友送别的竞选人花花,安德烈要叫, 贪狼迟疑着没道谢, 安德烈也要叫。
安德烈不理解执微为什么要对着贪狼这个污染种说谢谢。
安德烈只知道, 执微向着贪狼说了谢谢,可贪狼没有对执微说,那就是贪狼不讲礼貌。
他是个污染种,已经很超出安德烈的忍受范围了,居然还敢对执微不讲礼貌!
安德烈望着贪狼的目光里面都快喷出火来了。
比起喷火霸王龙似的安德烈,贪狼可比他成熟多了。
他没搭理安德烈的挑衅。他只是轻轻深深地凝望着执微,像是穿过许多个狼狈不堪的瞬间,终于在此刻收拾起自己。
贪狼规规整整地向执微说:“谢谢。”尾音收束得很利落,像一把锋利的刀刃。
不只是谢眼前的这 些, 也是谢未能言明的许多。
执微有些不好意思接下这声感谢。毕竟, 因为安德烈, 人家妹妹还在床上躺着呢。
“她情绪起伏大也有我们的原因。”执微实话实说,“本来她被围堵的时候,情绪就不好,回来后我们险些吵起来, 我都怕她是被气晕过去的。”
执微认为很有这个可能是被安德烈给气晕过去了。
之前她还觉得安德烈嘴笨, 现在发现,安德烈只是在她面前嘴笨,在外人面前, 那嘴不是一般的能说。
好在贪狼很明事理:“不,和你没关系。”
他瞟了一眼安德烈,大概猜到之前是一副什么情景了。
贪狼明显对安德烈有意见。这谁都看得出来, 他问安德烈话的时候,语气都是很微妙的:“你要喂她什么药?”
安德烈把药剂递了过来,嘴巴硬硬的:“你灌。我还不想灌呢。”
“好像我很想接近你们污染种一样。”他轻哼一声。
贪狼把药接了过去,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回身看向安德烈的眼神冷冷清清。
他发出了一声嘲笑,像是在感慨:“这种药剂,这种价格,原来真的有人在用。也是,只有你这样的人才在用。”
安德烈感觉自己被鄙视了,还是往人傻钱多那个方向鄙视。
他立刻暴起:“我什么样人!”
他是贵族,一向吃用得都很精细,肌肉鼓鼓囊囊,膀子线条流畅,看着恨不得有贪狼两个壮。
这么英俊强壮的安德烈,可贪狼一点都没把安德烈的生气放在眼里。
“我猜猜,你是贵族?”他问。
安德烈昂起下巴:“当然,我是一个伊图尔。”
“安德烈·伊图尔。”贪狼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似乎又要开始嘲弄了。
执微急忙拉架。
不要骂安德烈啊!那是她的拖后腿大将!
安德烈长得壮壮的,但人不聪明,笨手笨脚笨嘴巴,刚才贪狼都吐血了还能在安德烈手下挣扎几下,他真的打不过谁的!
贪狼从进门开始,就不给安德烈面子。但此时执微一拦,他就熄火了。
他接过药剂,无视了安德烈的冷哼,走向鹑火。
贪狼在床边蹲下,用指尖小心翼翼又万分珍惜地,触碰了一下她苍白的脸颊。
执微在旁边望着,看见他很熟练地照顾着妹妹。
他跪在床边,倚靠在鹑火身侧,他们两个就像是瑟缩着相拥在一起,挤着彼此取暖的小兽。
她背着贪狼,目光移回到了手中的吸管上。
那尖端还黏附着污染团,丝丝缕缕扯着黑雾,不安分地晃动着。
安德烈紧张地盯着她。
执微沉思了一下,缓缓伸手,一点点靠近这块污染。
她冷静理智地判断着自己的精神状态,明确地意识到自己没有陷入精神混乱,也能清晰地感知到安德烈死死拽住她的衣角。
那是但凡她哪里不对劲,他就可以立刻将她扯开,换自己顶上,先她而死的决绝。
执微一直都是用吸管黏它戳它,可这仅仅可以叫它停泊不乱飘而已。
她总不能一直举着污染,可她也不能松手。
她还记得它飘着的时候,安德烈急促的呼吸和鹑火铁青的脸色,现在贪狼也在,一旦她松手,贪狼也会被影响。
快想个办法……执微在混杂的思绪里试图找到头尾,将许多自己之前忽视的内容翻出来,联结在一起,得到一个主意。
她的污染值,是零。她不受污染影响,那么,在关键时刻,便值得冒险。
执微在安德烈惊恐的目光里,伸出手,触碰到了污染。
她的思维依旧清晰,甚至可以站在上帝视角去形容这团东西。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触感,像是一小块沼泽,不自觉地被吸附,似乎是要往哪里陷。
执微没时间多研究,急忙左右扯着它,又按了按。
它倒是真的像史莱姆一样,筋道蓬松,执微用了力气,它又不断向中央塌陷,在执微手里越缩越小。
安德烈站在她身后,喉咙里只剩下了嗬嗬的吸气声。
等她搓了搓,按了按,攥了攥,再去看这污染的时候,她已经把污染团捏成了一小颗黑色的芝麻粒。
芝麻粒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安宁静和,没有一点污染的模样了。
安德烈的眼睛瞪得和玻璃珠子一样,他咬着后槽牙,一声没吭。
他只是偷偷用刀子似的目光盯着贪狼,觉得他碍事。
执微抬起胳膊,给了安德烈一个肘击:“装药剂的空瓶给我一个。”
安德烈手里没有空瓶,他环顾了一下,发现贪狼已经给鹑火喂完药了,那儿正好有一个新鲜倒出来的空瓶。
他跑过去,从贪狼手里抢过来空瓶,在贪狼幽幽的目光里,献宝般地递到执微手里。
执微将芝麻粒装了进去,贴身揣好,打量了一下屋子里剩下的三个人,见他们都没有异常,这才初步放下了心。
她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一个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但执微还是这样做了,那药瓶贴着她的腰侧,硌着她,保着她身边人的性命与清醒。
一瓶药剂灌下去,鹑火的面色开始红润起来。
安德烈带的药好,他的判断也准确,鹑火现在的确需要的就是稳定她的精神状态,好好地睡上两三天,睡一个饱足的觉。
贪狼将执微收服污染都看在眼里,但他没提,只是用指背拂过鹑火的发丝,语气轻柔地说起他们的过往:“她从小身子骨就不好,我们是污染种,去不了医院,每次生病也只能挺着。”
“无论是什么病,医生都不肯给她治疗,只说是她意志软弱,和我们的父母一样邪恶。”
贪狼不是什么健谈的性格,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像一道干瘪的影子一般活着。
他不常说话,于是此刻试图想多说些话的时候,嗓子发紧,喉咙痛痒。
那声音与其说是贪狼在说话,不如说是他发出了一阵低哑的,来自于过去的呢喃。
“在我们的妈妈爸爸被发现是污染者之前,我们曾经作为正常人类生活过,有过平淡安稳的日子。”贪狼望着自己的妹妹,轻声说着,“随着他们被揭穿、判定、收容,我们也成了污染种,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嘲弄似的笑了一声:“有时候真的不如堕落做污染者,被收容起来,没准还能见到妈妈爸爸。”
贪狼佝偻在床边,高挑的身影打了三折似的弓起来,像个闪电符号。
执微从没见过这样的身影。
只看身形,就感知到他像是狠狠碎裂过,又勉强自己拼凑起来。但始终从骨髓裂缝里,一直传来刺耳的悲鸣。
仔细去听,那是回荡在他血肉中的猎猎风声。
执微试探着问起他们的污染者父母:“他们很反对神明吗?”
贪狼的神色顿了一下,又恢复如常。
“我只记得他们日夜祷告的背影。他们长什么样子,我已经记不清了。”他冷漠道。
这实在不是个愉快的话题。
但贪狼已经很满足了。贪狼上下端详着妹妹的脸色,看着她红润起来的脸颊。
这已经是奇迹了。
他轻舒口气,再次和执微道谢:“谢谢你救了她。”
执微推辞:“我其实也不算……”
“你没有转身就走,这就已经是救了她的命了。”贪狼说。
他目光轻轻转转,幽幽落在安德烈身上:“我能想象到,换别人谁在这里,都会离开任由她死亡的景象。”
执微:……什么恶劣的星际生存环境,人心不古!
贪狼想了想那样的场景,说话的声音愈加沙哑:“如果不是你,我回来就只能迎接她的死亡。她是我妹妹,她死了,我也没什么可以活下去的力量。”
他没有犹豫,望着执微,开口:“你救了我们两个人的命。我的命是你的了。”
执微心想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但安德烈反应很快,他立刻偷偷对她使眼色,用意识操作光脑,快速地发了几篇新闻报道到执微的光脑上。
她在眼前速读浏览了一下,发现污染种的用处,其实很多。
不必真的把污染种当成人类去看,把污染种当成用品或者工具,他们实在是一种不错的东西。
生物实验、意识研究、控制取乐,这些都是基础的。
污染种甚至可以算作武器的一种,敢死队什么的都是小巧。
在选神的时候,人类利用污染种可做的事情,非常多。
比如,可以为污染种再造身份,将其派遣到其余竞选人的团队里,用药剂混乱污染值检测,作为间谍打入内部。
在必要时候,揭露自己污染种的身份,拉低竞选人的支持率。
当然,这样做的污染种,和死士也没有区别,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贪狼的这句“我的命是你的了”,实际上是将自己作为工具,宣布对于执微的效忠。
他是真心的,也正是因为真心,陡然显出悲凉。
因为执微救了他的妹妹,也因为执微是执微。他愿意泯灭掉自己坚持许久的人性,成为执微的工具,为执微在选神的路上扫去一道障碍。
执微自然是不会把他当成工具用的。
她没有那个意识,想不到对于生命的利用,也不会叫他如一次性工具般赴死。
执微盯着那些报道,越看越着迷,目光透过眼前成像的透明虚拟屏,落在了贪狼的脸上。
她突然计上心头。
诶……这里,是不是有个更冷门的脑洞……
把污染种吸纳进团队里,就可以引起选民这么强的逆反心理吗?
一个污染种的暴露,就可以给竞选团队如此致命的打击?可以拉低竞选人的支持率,被选民质疑竞选人的虔诚和信仰?
污染种效果这么强悍的,这是什么王牌特种用法!
执微突发奇想。
那何必要给别人用,何必等着别人对自己用,直接自己给自己用不就好了?
她产生了这个想法之后,就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有道理,真是有道理,很有道理哎!
执微打量了一下贪狼,他真的是瘦巴巴的,眼下青黑,胡子拉碴,整个人似乎踉跄几步就会摔倒。
之前贪狼还看见了她操纵污染,万一他出去到处乱说怎么办?那她的优势岂不是藏不住了!
把他带在自己身边,看着他不许他乱说,就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而且,他瘦成这样了,还被她打飞了,直接打吐血了,这不明显一看,战斗力约等于零嘛。
战斗力不强,又带着身份过来,之前,安德烈提过几次,说她的竞选团队现在最缺什么职位来着……
事不宜迟。
执微有了这个想法,立马就对着贪狼开口,问道:“你要,做我竞选团队的护卫官吗?”
她的目光如雪水一般清澈,带着善意的温良亲和,深深地望向了贪狼的心底。
只一刹那,贪狼的脑子顿时开始发胀,眼神空洞,额角的青筋抽搐了几下,指甲狠狠掐入掌心。
他一向接纳了污染种的身份,也学着以污染种的模样生活。保有着最后的心气,不肯自认卑劣。
可此时此刻,望着本届选神最有潜力的竞选人,他的脑海中除了荒唐之外,只剩下一个想法。
——污染种,也可以进入竞选团队吗?
安德烈在旁边站着。
他的脑子里,就没有执微是在和贪狼说话,甚至邀请污染种做护卫官的概念。
他以为执微在和他讲话,还美起来了。
“啊?我做副官就可以啦,兼任护卫官的话,嘿嘿你也太信任我了!”
直到说到后面,发现执微没反应,而贪狼极其沉默,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他才懵懵懂懂地回过神来。
“……谁?他?”
安德烈扶住墙壁,勉强自己站好:“他做护卫官?他?做护卫官?他!?”
安德烈的表情都有些陷入虚妄了。
他像是人都不会思考了,之前是思考不出什么东西,现在是干脆不会思考了。
愣在那里,看了两眼贪狼,也没看出贪狼有哪里好。
他摇着头,后退了两步,受了很大打击似的,崩溃出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污染种可以进竞选团队?那我是什么?”
他冲着执微努力解释:“就像你在吃麦饼,不,你在吃炸肉排,然后你邀请炸肉排进入竞选团队??”
安德烈像是走在路上,被主人踢了一脚的小狗,发出焦急又委屈,找不到方向的叫声。
“麦饼就是麦饼,肉排就是肉排,人就是人,污染种就是污染种,人不要玩食物啊!人也不能和食物一起共事!”
执微使劲理解了一下,大概明白了安德烈的想法。
在安德烈眼里,污染种和人类是两个物种,他无法理解执微邀请贪狼做护卫官。
执微没办法和他解释她的想法,就故作高深,避开了安德烈的目光。
安德烈以为贪狼会有自知之明地惶恐,但贪狼……贪狼喉结滚动了一下,深深望向执微。
就像是望到了自己的救赎,看清了自己的出路。
她的竞选人身份,她的竞选纲领,她操纵污染的能力……
无论什么,都不能阻止他尝试着谋求生路。
贪狼可以不管未来,也愧对执微,可他没法放弃伸下来的,可以挽救他出泥泞的绳索。
救他,救鹑火。
“我愿意。”他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
一见贪狼真的答应了,给安德烈气得哇哇叫。
但贪狼又说:“可我妹妹……”
贪狼知道自己提这一句,是贪心,是试探,是得寸进尺,可他没办法舍弃鹑火。
安德烈不明白执微在计划些什么,但他会尽自己所能帮助执微达成目的。
“你妹妹,她身上的毛病需要治疗舱长期养护。”安德烈硬邦邦道。
显然,贪狼没有那个条件。
而执微作为竞选人,她所掌握的资源,可不是污染种可以比的。
起码,她的纪蓝号上,就配备着治疗舱,可以养护鹑火,为他这个唯一的妹妹,仅剩的亲人续命。
执微也觉得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一样放,没准加倍努力,还能收获快速出局的奇迹呢。
执微看着进气没有出气多的病秧子妹妹,当机立断。
“我看,护卫官不是只有一个的,一般都是和竞选人同性别的是内护卫官,和竞选人异性别的是外护卫官。”
执微之前查过资料,这不正好用上了!
她直接任命:“那她是内护卫官,你是外护卫官。”
安德烈看着好像要晕厥过去了。
执微抬手拍拍他的背部,他的脊背就弓起来,像一颗很大的虾子,或者是团起来的野熊。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对他们。”他闷闷不乐,瓮声瓮气地说,“那是污染种。”
执微捏捏他的胳膊:“污染种又不传染。不是传染病,为什么怕这个呢?”
安德烈肩膀耸着:“他们的思想会传染,精神会传染。他们一副被神明迫害过的样子,可谁也没害过他们,是他们的原罪……”
“原罪是什么词?”执微纠正他,“没有这个词,安德烈,别这么说。”
安德烈不服气地说:“好吧,好吧,那是我的思想狭隘,我看不透你。”
贪狼听见了,敛着眼神,没出声。
安德烈转过身,勉强自己接受贪狼。他盯着贪狼因为撕扯翻滚而破裂开的衣服,嘀嘀咕咕道:“好吧,我看看,我会给你找几件衣服穿,几件像样的衣服。”
贪狼忍了一下,没忍住:“我的衣服不像衣服的样吗?那像什么,像桌子?”
安德烈拧起眉毛,觉得这人岂有此理!简直不知好歹!
执微居然还被他逗笑了:“怎么还讲冷笑话?好啦,总之,你和鹑火就跟着安德烈,住到我们星舰上去。”
她挥挥手,看看时间,发现自己赶不上历史全息体验课了,但还能赶上一节机甲实操课,就先走了。
她离开后,安德烈还在赌气,或者说,是震撼。
他显然没明白执微要做什么。
这怎么理解?哪有人往自己的竞选团队里放污染种的?
以前都是给对手使绊子的时候才做的事情,执微怎么给自己使绊子?这是什么招数?
安德烈有些感到委屈,他想不通,又嫌弃自己笨。
他目光迷茫地放空了一会儿,回过神的时候,发现此刻贪狼却已经站在他面前。
“你也没有那么懂她。”他冷笑着开口。
贪狼望着地下室的门口,望着已经不可见的执微的背影,目光里像是燃起一股火焰。
那是从荒芜了长远的历史余烬里烧起,将灵魂都最后赌一把的决绝。
贪狼轻轻说:“她要做的,是之前从未有人做过的事情。她有那样的能力,自然会是你们,我们,所有人的救世主……”
他说的话玄玄乎乎,安德烈一开始没听明白。
直到贪狼为鹑火整理被角,爱怜地握住她的手,安德烈呆呆地看着,才缓缓开口。
“是啊,她要竞选的是……唯一神。”
那么,执微的竞选纲领,自然不是之前的所有竞选人可比的。
一道不可思议的想法破风般劈入安德烈的脑海。
星球的一面沉下,另一面便上升,一切有迹可循,又都可参悟。
安德烈:“……我明白了。”
执微,竞选人执微。
她是如此自然地将污染种也纳入了自己的庇护范畴!她以神的身份宽恕人类。
解放所有人类。
她的理想超越了他的偏见,她比他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高尚伟大得多。
于是,执微下了课后,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去哄哄骗骗安德烈呢。
结果,她发现根本不用!安德烈已经又是快乐小熊了。
执微觉得见了鬼了。
她自言自语:“……真搞不懂,之前不是很生气的嘛。”
一眨眼就不气了,脾气这不是挺好的嘛。
什么坏脾气大少爷,完全不是嘛!
第21章 小干巴爆改无情鲨手 美好梦想,落空一……
执微回去之后,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真是不错。
污染种,提起这个身份,大家直接退避还来不及呢, 她直接招进自己的竞选团队。
估计很多人会觉得她脑子坏掉了, 糊涂了, 根本不是什么可信的竞选人救世主。
那就完美啦!执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脱粉脱粉快快快全部脱粉!
外面那么多人又是暗示又是明示的,想进她的竞选团队,她转眼招了两个污染种,估计好多人怕是要恼羞成怒,不只是脱粉,估计要直接粉转黑了。
执微有些担心这个。
毕竟她穿越过来还没死,就打算好好活着。
粉转黑有些过了,她希望大家粉转路, 这样她就可以安安静静地被淘汰。
可, 贪狼和鹑火, 这对兄妹真的怪惨的。
执微现在的人设是美强惨,到他们两个那里,就只有惨了。
哥哥瘦得和骷髅头一样,好像没吃饱过一顿饭, 眼眶又深又凹, 警惕地眯起他那双黑雾雾的眼睛。
干瘦到像一只野人,提起叫他去做护卫官,人们都会觉得他干巴巴的身躯与这个词相配, 十分荒谬。
妹妹病弱,脸色惨白得像一抹灰突突的光晕。
她有了这个想法,就如熄不灭的火焰般, 停不下这个念头。
执微感觉这样可以算是双赢。
贪狼鹑火兄妹饿得吃不上饭了,来她这里混混饭吃,明显不错。
她还可以借着他们两个污染种的身份,叫许多选民放下对于她的期许,这样不是很好吗?
而且,护卫官,他们两个弱成那个样子了,又能护卫什么呢?
回头兄妹两个都完不成基础工作,她又因为污染种牵连而失去支持率,相当于她搞了一阵子一对二扶贫,兄妹生活好转起来后,她的支持率也到谷底,美美被淘汰离开。
执微其实还有些额外的想法。
那就是,在她被淘汰后,她收到的献金,除却返还和捐助之外,总会剩下一些。到时候他们四个人就把这剩下的钱分掉。
安德烈不在乎这一点钱,但对于兄妹两个来说,是一笔可以维系他们好好生活的巨款。他们可以挣破此时的困境,如朝露迎来黎明。
执微想,那也不枉他们认识一场,不辜负他们遇见彼此啦。
执微此时,是这么想的。
但她没想到的是,生活永远不按照她的美好期待发展,命运的重锤死命地砸在她的脑门上。
之后,她又在兰蒙听了三天课,包括机甲操纵、人工智能测算还有星舰手动驾驶。
执微回到她向兰蒙申请的停泊驻扎地后,还试着开了下纪蓝号,发现她开得还不错。
配合着操作系统的辅助,她甚至算得上擅长驾驶。
她忙极了,早出晚归,不是在教室,就是在纪蓝号的驾驶舱,她连安德烈都没见,更别提贪狼和鹑火。
前前后后算起来,执微一共在兰蒙待了快一周了,她一直没有开集会,但兰蒙的学生却越来越接受她。
比起风风火火带着纲领来宣读的竞选人,她更像是一名学生,真的融入了课堂和学生们的生活里。
这天,执微旁听完课,出了门,看见教室门口斜靠着一个人。
那人往门口一站,周围的人都绕着他走,瞥过来的目光里都带着惊恐。
执微望过去,见他抱着胳膊,低着头,支着腿靠在墙边,穿了一身利落的深灰色战斗服。
头发像是刚修剪过,带着一些生硬。
执微觉得他的衣服很眼熟。她意识到安德烈有一件差不多的,据安德烈说,他做了很多一样的,可以换着穿。
不过这种衣服大概都长这个样子?安德烈的那件也是这样的?
执微越看越觉得,那就是安德烈的同款。胸口的位置贴着一块绑带,盖住了安德烈的家徽。
执微才看他两眼,他就警惕地抬起头望过来,露出一张颧骨微凸的脸,眼眶深邃,黑色的眼睛带着凶意和杀气。
那些凶劲儿又在望见执微的一瞬间,尽数收起,只剩下黑眼睛特有的乌乌漉漉。
他向着执微走过来,上来就叫了一声:“主官。”
这个称呼,从来只在安德烈的嘴里听见过。
这种类比于“主人”的有些羞耻的称呼,执微习惯了蛮久才接受的……好像也不是一般的路人可以叫的吧?
只有安德烈叫过,可安德烈不长这样啊。安德烈是金头发蓝眼睛的大美人,这个看起来要砍谁一刀的劲瘦杀手是谁?
执微很困惑地盯着他的脸看了看,半晌,她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执微不可置信地开口:“贪狼?你是那个贪狼?”
她的说法倒是和贪狼第一次见她的说法重合了。
贪狼点头。
执微仔细盯着他的脸,终于在他清瘦的面容上发现了之前骷髅样的骨相。
她可是做过爱豆的,认人是基本的职业能力,她还颇有天赋,见过一面的人她第二次就能认出来。
但这也不包括,只三天没见,就大变样的贪狼啊!
之前是野人,现在是超模!都是瘦,但现在显得有力量多了,乍一看还真可以胜任护卫官,可以去打架了。
“你……你怎么?”执微一向脑子不动,嘴巴都可以说出漂亮话。
可现在盯着这样的贪狼,她愣是语塞到打了个磕巴。
贪狼耸耸肩,高个子显得人瘦条条:“我?吃了几天饱饭,恢复了些。”
这叫恢复了些??这像是之前从骷髅恢复成了人类,这简直都可以算得上是医学的奇迹了!
这么看的话,星际人类的身体素质,确实好极了。
执微还是觉得不对劲。她总觉得她疏漏了什么。
贪狼是来接执微的,执微就闷头在前面走,贪狼跟在她斜后方,作护卫状态。
执微走着走着,察觉到周围格外安静。抬头一看,发现路过的人都绕着他们走。
那些人的神情都很奇妙。惶恐里带着震撼,震撼里夹杂着恐慌。
有些滑稽。
执微知道这肯定不是因为自己。
她可是很受欢迎的,之前几天,她走在路上,人们对她都是暗暗地钦佩,那副在用着极大自制力控制自己否则就会冲上来问她要签名合照的表情,是很可爱又叫人苦恼的。
这种仿佛挨完打的小狗脸上才会出现的表情,可不是因为执微。
不是因为执微,那就是……因为贪狼。
执微停下来,望着贪狼,凑近些,低声问:“是因为你是污染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