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菱歌原本也没有打算让苏乐然住进王府,一来他身份未查明前带到府中并不安全,二来王府人多口杂,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爹给她的这个小院子闹中取静,简单不起眼,是最好的藏身之地。关键是离王府也不远,有什么情况也能随时应对。
说服了温止陌,孟菱歌再扭头问苏乐然:“苏大夫,如此你可愿意?”
“会不会太麻烦世子与世子妃了?”苏乐然很想马上点头,却还是礼貌地多问一句。
实在是温世子的眼神不太友好。
孟菱歌浅声道:“不麻烦,你且安心住下,待此事平息后,再离开。”
“如此就多谢世子与世子妃了。”苏乐然想抱拳谢过,却因被绑无法做到,只能点头致谢。
刘县令现在恨极了他,他惜命,真心不想被抓。得一清静之地躲藏,自是再好不过。
孟菱歌吩咐马夫更改路线,没多久便到了她名下的那幢小院。
小院子在集市后面,一条巷子都是大小相差不大的房子,这个名唤云深阁的小院子在巷子的最里头,孟菱歌幼时很喜欢逛这个热闹的集市,为了方便她逛累了休息,孟行渊便在此给她买了这个小院。
地方不大,但是布置得很温馨雅致。
孟菱歌已经有好几个月未来过此处,又是夜深来此,守院的老嬷嬷点灯开门看到孟菱歌时,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大小姐?”
孟菱歌让侍卫将苏乐然放了出来,推到老嬷嬷旁边:“李嬷嬷,这位苏大夫是我的朋友,他在京城暂时没有落脚处,我让他在此住一段时间,你帮忙照顾下。”
李嬷嬷点头道:“既是大小姐的朋友,老奴定会好好照顾。稍后便带这位贵客去客房休息。”
她的职责便是打扫好这个院子,以便孟菱歌需要时随时可以入住。
李嬷嬷是杜诗茵派来的人,很懂分寸。
该她做的她会认真做好,不该她问的她不会多嘴。
孟菱歌看向苏乐然道:“李大夫放心住下,我与夫君得空,会过来看你。”
前提是苏乐然身份没问题,且没有骗她。
苏乐然再次谢过,跟随李嬷嬷进了云深阁的客房。
孟菱歌与温止陌回到马车上,重新往王府的方向驶去。
约莫小半个时辰,马车驶入安顺王府。
安顺王妃本以为他们今天会在宰相府留宿,听闻两人回府便托了汤嬷嬷来打听是不是世子闹着要回来,孟菱歌解释是她自己这几日已经在王府住习惯了,所以才决定还是回家睡更好。
安顺王妃听到孟菱歌已经把王府当成家,更是高兴。
一般刚成亲的小夫妻,妻子刚开始都不太适应在婆家,回了娘家总想找机会多住几日,孟菱歌短短几日却习惯王府这个家了。
这孟家嫡女真是懂事又贤惠。
孟菱歌醒来时,天边微亮。
她被温止陌搂在怀中,浑身都有些酸痛,想着今日还有要事,便小心拂开温止陌的手,轻手轻脚地起床穿衣。
却不留神碰到痛处,痛得她冷哼了一声。
孟菱歌转身看去,许是昨夜太过劳累,温止陌依旧睡得香甜。
睡着了的温止陌看不出异常,却比寻常男子更加健壮更加阳刚。
孟菱歌伸手将锦被拉上一点,盖住温止陌裸露在外结实有力的肩部。
心里却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么强壮的身体,若是神智正常去习武术,肯定是个很好的练武苗子。
这样温止陌多一些事干的话,便不会那么热衷于洞房,如今这样索求无度,虽然她并不反感,但身体却委实有些吃不消。
门被轻轻敲响,传来冬青的声音。
“世子妃,您醒了吗?”
孟菱歌衣物已经穿好,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又将门轻轻掩上。
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查得怎么样?”
虽然昨天回府已经夜深,孟菱歌还是让人去查了苏乐然的底细,以及与刘县令的恩怨。
一来她比较关心苏乐然的医术,二来她是好心救人,但是非因果得查清,不能帮了不该帮的人。
冬青随着孟菱歌进入隔壁厢房,取出先前备好的东西伺候孟菱歌洗漱。
将从暗卫那里得来的消息如实陈述。
“苏乐然确实是个大夫,可他从哪里来的,无人知晓。只知道他两个月才入京城,普通的病症他从来不看,只看奇病怪症。他的名声还不错,听闻确实治好了很多怪病。”
“这几日,他受邀去给刘县令府上看病,听说刚开始刘县令的姨娘病情还好转了的,可昨日不知为何突然就死了,刘县令已经下了命令通辑苏乐然,说他是个江湖骗子,误人性命。”
打听来的消息与苏乐然说的相差不大。
孟菱歌听得精神一振:“这么说,他并没有骗我。去备马车,我现在要见苏大夫。”
等温止陌醒来,会一直缠着她。
可她现在是去找苏乐然沟通温止陌病情的事情。
温止陌在旁边,苏乐然会有所顾忌,温止陌应该也不会喜欢别人说他的病情。
所以她才早早起床,去办好这件事。
速度快的话,还能赶回来与温止陌一起吃早饭。
马车很快备好,孟菱歌仅带冬青一人前去。
临行时特意嘱咐春红等人,温止陌醒后若是寻她,便告知她去集市上买点东西,会尽快回来。
早间路上行人稀少,马车行得很快,到达云深阁时天刚刚大亮。
孟菱歌原来还担心苏乐颜未醒,一大早扰人清梦不大合适,敲开院门时却发现苏乐颜穿戴整齐地坐在院中,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碟小菜,一碗稀粥。
李嬷嬷站在一旁,看着孟菱歌歉意道:“大小姐,苏大夫坚持要自己煮粥布菜,老奴没有拦住。”
苏乐颜爽朗一笑:“世子妃,不怪嬷嬷。早间寒冷,嬷嬷年迈行动缓慢,而苏某又太饿,索性便自己弄了。还望世子妃莫怪。”
他昨日几乎一天没吃饭,都快要饿晕了。
说罢转头对李嬷嬷道:“麻烦嬷嬷添副碗筷。世子妃若不嫌弃,一道简单吃点。”
孟菱歌脚步轻移,在他对面坐下。
“好。”
苏乐颜在她这小院倒很随意自然,这么快便反客为主了。
眼前的菜色诱人,白粥浓稠。
看着简单,却明显不是第一次下厨之人能做出来的。
苏乐颜坐姿优雅,执勺拿筷的动作端庄从容,与孟菱歌想象中的江湖游医全然不同。
孟菱歌的眸光落在他的手上,这双手也过于纤细白皙。孟菱歌越看越觉得,这双手不像男人的手。
或许是察觉到孟菱歌的视线,苏乐颜浅笑着道:“我从小跟随师父习医,这双手试过多种药材,机缘巧合之下倒造就这双手一直白得过分,不怕世子妃笑话,苏某这双手可是惹得很多姑娘艳羡呢。”
孟菱歌接过嬷嬷递过来的粥,“确实很让人羡慕。”
她原本是想直接将温止陌的病情说出来,看苏乐颜有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或者有没有治愈之法。
可通过刚才的观察,这个苏大夫明显还是有些问题,便又有些犹豫。
苏乐颜将小菜推到孟菱歌面前,“世子妃一大早来找我,应该不是想陪我一起吃早饭吧?”
单听这句话有点冒犯,可他笑容坦荡,眼神清明,孟菱歌从他脸上看不到半点轻浮,可见他并无挑逗之意,只是真心询问自己的来意。
孟菱歌反复斟酌,最终期待给温止陌治病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昨夜听闻苏大夫,擅长诊治奇病怪症,确实有一事相求。”
苏乐颜闻言面色认真道。
“苏某大胆猜一下,世子妃是为温世子,也就是您的夫君而来,对吗?”
孟菱歌点头:“对。”
此人竟然看出来了,不过温止陌的病情众所周知,他能猜出来倒也并不奇怪。
既如此,也没什么再遮掩的了。
于是一脸期待问道:“苏大夫既然猜到了,昨夜又见过夫君,那么对他的病情可有什么高见?”
苏乐颜碗里的粥已经喝完,他起身重新添了一碗,不徐不缓道:“苏某昨夜蒙世子与世子妃相救,今日就是世子妃不来找我,我也是准备等几日找世子妃谈论此事。”
孟菱歌兴奋道:“这么说,你真的有办法?”
苏乐颜低头不语,只是一味喝粥。
孟菱歌急道:“苏大夫若能治好夫君,我能为你解决刘县令的麻烦,另外,你若是需要酬金,纵是要黄金万两,家财万贯,我也倾力而为。”
苏乐颜终于将碗放下,“世子妃以为苏某不说话,是想借此敛财?不不不,您与世子的救命之恩苏某尚且未报,怎好意思问你们要报酬?”
“苏某刚才不回答,只是实在太饿,想再喝点粥罢了。”
“只是能不能救温世子,苏某也并无把握。因为据苏某观察,温世子并非受了惊吓,而是被人下了蛊。”
第36章 伪装
孟菱歌站起身来:“下蛊?蓝羽国的邪术?可据我所知,世子并没去过蓝羽国,而且这邪术不是失传了吗?”
温止陌的症状确实与一般惊吓而起的症状不大一样,他有清晰的意识,有喜怒哀乐,偏偏灵魂停止在八岁左右,无法增长。
金月国与蓝羽国多年战争,安顺王爷作为金月国的主帅,向来被蓝羽国视为眼中钉,要说蓝羽国用这邪术害他的儿子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蓝羽国有这么厉害的邪术,为何不直接用在安顺王爷身上,控制了主帅,何愁打不了胜仗?
难道这邪术只能用在孩子身上,那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蓝羽国为何一直不用此事威胁安顺王爷呢?
“苏某年幼便跟着师父走南闯北,曾在蓝羽国待过半年。听说,蓝羽国历朝来的国师都会下蛊,可四十年前,老国师与当时的皇上起了争执,弃气离去,从此蓝羽国便痛失了这门邪术。”苏乐颜看着孟菱歌,“听闻这么多年,蓝羽国也一直都在找国师或者国师的后人,可惜一无所获。”
孟菱歌道:“苏大夫的意思是,蓝羽国的国师与皇室产生嫌隙,不知去向。但极有可能当年的国师还活着,或者国师将蛊术传给了弟子?”
苏乐然点头道:“正是。他们或许隐藏在蓝羽国偏僻之处,也有可能去了别的国家,比如他们的宿敌金月国。”
若是这样,似乎便说得通了。
他们不敢去战场,是怕被蓝羽国皇室发现,但他们终究是蓝羽国的人,还是痛恨安顺王爷杀了他们国家的战士,所以便毒害了安顺王爷唯一的嫡子温止陌。
孟菱歌缓缓坐下:“苏大夫刚才说,并无把握能救世子?我对蛊术了解不多,隐约记得之前曾看过一本蓝羽国的杂记,上面说到蛊虫入体,唯有驱之。可是书上并未提及如何驱除,是驱除蛊虫所需药材难寻,还是驱除蛊虫,会对世子的身体造成伤害?”
若是药材难寻,她想方设法,不惜代价也要寻来。可若是对温止陌身体有损,则要视情况而定了。
苏乐然面色严肃道:“世子妃聪慧。若是蛊虫刚刚入体,苏某还有信心,靠药物驱除。可如今世子体内的蛊虫已经生存多年,与寄主血肉共存,强行驱除,恐会伤及世子性命。”
孟菱歌沉声道:“那岂不是拿这蛊虫没有办法?倘若蛊虫一直不除,世子是不是永远都无法恢复正常?”
“不止。”苏乐然正色道:“蛊虫的寿命最长也只有十几年,若他死在寄主体内,寄主便也活不了。”
“十几年?”孟菱歌面色都吓白了。
她原本已想好,既然驱除蛊虫,会危及温止陌性命,那便不除了,就算温止陌一辈子这样,也不要紧。
虽有遗憾,却依旧不会影响她对温止陌的感情。
可温止陌这种情况已经接近十年,也就是说蛊虫在他体内长达十年了,若不驱除,温止陌最多也只能再活几年。
苏乐然安慰道:“不过,世子妃也不用太过悲观。若是能找到下蛊之人,由她将蛊虫引出,对世子身体伤害则会降至最低。”
孟菱歌听到此话却并未有一点欣喜,一来不知此人相貌,找人难如登天,二来此人下蛊,意图便是谋害温止陌,又怎么会愿意将蛊虫引出?
苏乐然或许也想到了这一点,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一法可尝试。世子体内蛊虫与世子血肉共存,与寄主心意相通,共享喜怒,若寄主经历众叛亲离,大悲大恸下,蛊虫察觉寄主心如死灰,有可能主动离开寄主身体。只是此法并未真正施行过,并不能保证效果。”
所以他最后才说。
而且温世子是安顺王爷与王妃唯一的嫡子,世子妃也对他有情有义,他根本不会经历众叛亲离,基本不存在有万念俱灰的时候。
若不是看孟菱歌太过失望,他都不会说出这个法子。
孟菱歌沉默片刻,沉声道:“我与王妃演一出戏,来欺骗世子,世子也未必会上当,且就算他上当了,可世子心智停留在八岁左右,太过大悲大恸下,我担心他无法承受,会出现其他闪失。”
世子就算只有八岁心智,却还是很聪明,一般人骗不到他。若她与王妃做全了准备,演技瞒过了世子,世子又如何面对众叛亲离的结果?
想到那双真挚稚气的大眼睛里,会涌上绝望,孟菱歌的心便很难受。
面前的小菜与白粥都已凉透,她却已无动筷的念头。
事关温止陌性命,苏乐颜不好多说,垂眸道:“世子妃是我的救命恩人,苏某有恩必报,虽然我暂时没有其他好办法,但事在人为,总有一天,我会想到妥善方法解决世子体内的蛊虫。”
孟菱歌知道苏乐颜是在安慰她,淡淡笑道:“有劳苏大夫。此事重大,我需要多加考虑。还望苏大人守口如瓶,莫要声张出去。”
“这是自然。”苏乐颜点头道:“苏某走南闯北,朋友众多,最大的优点便是嘴严。”
孟菱歌黯然低头,不死心道:“昨夜天黑,兴许苏大夫未看清,世子并不一定是被下蛊,也许就是太医所说的惊吓过度。”
是惊吓过度的话,温止陌不会死啊。
她们成亲虽然才几日,可她真的接受不了温止陌这么年轻就会离她而去。
苏乐颜凝眸:“其实要确定世子是不是被下了蛊虫,还有个方法可以验证。蛊虫入体通常于人体的左脚祼处,会留下两个浅淡的黑印,入体时间越久,黑印越深。”
他知道孟菱歌是心怀一份侥幸,可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孟菱歌垂眸,一时想不起来温止陌左脚祼处有没有黑印,虽然这几日两人非常亲近,可浓情之时,谁会无事盯着脚祼打探?
现下倒是有些着急,想回府确定清楚。
临走之时,孟菱歌轻声对苏乐然道:“苏大夫行走江湖,有防范之心是好事。但一直伪装打扮,想必有些麻烦。我这云深阁非常安全,李嬷嬷也不是多事之人,苏大夫在这里无须如此防备,住的自在安心才是。”
苏乐然一怔,转而笑道:“世子妃竟然看出来了,苏某还以为伪装得很成功,实在是献丑了。”
苏乐然是姑娘家。
姑娘家行走江湖,遇到的泼皮无赖实在是太多,她不堪其扰,便学着女扮男装,刚开始总被人认出来,她便不断精进改良,如今已是许久未被人发现了。
也怪她今天实在太饿,忘记给手涂上黄色膏药,这才露了馅。
孟菱歌急着回府,也不再寒暄,叮嘱她好好休息便与冬青回到马车上。
行出不远,冬青揭开车窗的帘子看了后面一眼,又很快放下。
“世子妃,后面那辆马车好像一直跟着我们。”
孟菱歌闭目养息,“从王府跟出来的,不知是温唯珠派来的,还是温可昊的人,先不管他,回府后查一下是谁,跟踪我们后又去见了什么人。”
来的路上她就发现了,这马车一直跟在她们后头,她在云深阁见苏乐颜时,外面好似也有人偷窥,现在她们回府,这马车又窜出来了。
跟踪她这种事情,明显不是安顺王妃与侧妃能干出来的事,温唯珠温可昊倒极有可能。
这两姐弟对她都不友善,肯定想抓住她的把柄。
据她对这俩姐弟的了解,温可昊行事谨慎,深不可测,就是跟踪应该也不会这么冒失,让她轻易发现,所以跟踪的人八成是温唯珠。
“小姐,他们会不会对苏大夫不利?”冬青担忧道。
“不会。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我。”孟菱歌轻声道:“不要惊动他们,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苏乐颜是她与世子一起救的,若是想用这件事威胁她,那他们就白费心思了。
孟菱歌揉了揉额,叮嘱道:“今天苏大夫所说的话不要告诉其他人,连春红她们都不要说。”
世子中蛊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避免被有心之人利用。
冬青:“奴婢知晓。”
马车到了王府,正是早饭之时。
孟菱歌走到她的院子,春红,夏紫,秋蓝三人站在房间门口面色焦急,见到她后皆是一喜。
“世子妃,你终于回来了,世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我们都劝好久了,可他就是不说话,也不开门。”
“怎么回事?”孟菱歌诧异道:“早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春红无奈道:“世子醒了后要找世子妃,我按您的吩咐,告诉他,您去集市买东西了,世子问是哪个集市,我说是东街,世子便生气了,将我一把推出来,并且把门从里面关了。”
东街就是云深阁院子旁边的集市,难怪温止陌生气,他可能是猜到自己去找苏乐然,将他一个人留在府中。
孟菱歌看到门后隐约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知道温止陌在里面偷听,便大声道:“世子要休息,就让世子好好休息,都不要守在这里了,等下我带你们去东街逛逛,让世子在府中休息…”
话声未落,房门猛地拉开,温止陌一脸怒容站在门后:“不准去,都不准去,娘子更不能去!”
孟菱歌挥手让丫头们都退下,走进去笑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子,哪有把娘子关在门外的道理?”
温止陌昂着头,走回到桌前坐下,将头扭向墙壁。
孟菱歌看他已经穿戴整齐,只是额前有几许头发掉了出来,稍显缭乱。
她便伸手准备帮他把头发扎进去,温止陌却扭头躲开,她再探手过去,温止陌又扭到另一边,执拗的像头牛。
孟菱歌气笑了:“世子怎么如此任性?昨日还说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怎么今日你便欺负我了?”
温止陌面色松动,委屈巴巴道:“你背着我,去见别的男人。是你先欺负我的。”
春红说娘子是去买东西了,但他知道不是。
娘子肯定是去见昨天那个男人了。
那男人长得好看,娘子对那男人也很热情,他不准娘子安排到府里,结果娘子一大早就跑去看那个男人了。
还不带他去!
还骗他!!!
想起来心里就好难受。
孟菱歌见他好似遭到背叛的小媳妇一样,心中一软,轻声道:“是我不对,我找苏大夫是有正事。而且当时你睡得正香,我就没有吵醒你。下次不会了,夫君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次温止陌总算没再躲开,由着她将那几许顽皮的头发扎好。
只是语气依旧没有半丝退让。
“不好。”
孟菱歌拉住他的手,“那夫君到底要如何?”
这男人简直比小孩还难哄。
温止陌眼神澄亮,却把脸凑了过去。
孟菱歌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
下一秒,她疑惑着在那张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般,稍纵即逝。
温止陌的嘴角却扬了起来,“你还骗了我!”
说罢换另外一边脸凑了上去。
孟菱歌脸色羞红,还是顺从地再次啄了一下。
“这下不生气了吧。”
温止陌喃喃念叨:“我以为娘子不要我了,我以为娘子看上别人了,我不是故意生气的…”
他小声叨叨,脸上还有恐慌之色。
可见是真的吓到他了。
孟菱歌搂住他:“不会的,我与世子已成亲,我是你娘子,怎么可能不要你?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温止陌忍不住在她怀里轻轻蹭了蹭,弱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孟菱歌低头笑了笑,将男人推开,从柜中找出一双厚实的鞋履。
“今儿天寒,世子换双暖和一点的。”
她自然的蹲下,把温止陌左脚上的鞋子褪去,一眼便看到了左脚祼处清晰的两块黑印。
孟菱歌眼睛一酸,瞬间有些难受。
心中还是带着一丝希望,伸手不动声色的揉了两下,黑印纹丝未动。
孟菱歌感觉身体都一下子冷了许多,不知道是怎么帮温止陌将鞋履换好的。
好在温止陌此时已经被她哄好了,对着新鞋履打量,并未发现她的异常。
“世子妃,前厅在催了,让您和世子去吃早饭!”春红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安顺王府,膳厅。
安顺王妃坐在最上面的位置,左右两个位置都是空的,下方坐着两个侧妃与温可昊。
桌上菜已上齐,丫头候在一侧。
陈侧妃看了看几个空位,疑惑道:“这几日世子与世子妃早膳时从不晚到,昨儿世子妃回了趟娘家,怎么就把规矩都忘了?”
安顺王妃道:“陌儿与菱歌是昨夜晚上赶回来的,昨儿来回奔波累了一天,今儿起晚了也在情理之中。”
蒋侧妃捂着嘴轻轻笑了笑:“王妃说得极是。世子与世子妃新婚燕尔,如胶似膝,自是与我们不同。依我看,也别去催了,王妃令人将饭菜送到他们房间…”
“蒋侧妃。”安顺王妃不悦的皱眉,打断道:“有心思关心世子与世子妃,怎么不关心你自己的女儿?唯珠怎么也还未到?”
蒋侧妃有些心虚,“姑娘家梳妆打扮要费些时辰,应该快了,马上就会到的。”
温唯珠一早上就神神秘秘出府,她也不知道女儿去了哪里。这孩子嘴甜,哄得王妃将她当自个女儿一般疼爱,不过这也就是表面上的,如今王妃有了儿媳,对唯珠便没有之前上心。
这不,温止陌与孟菱歌早膳未到,王妃尽是袒护之词,提起温唯珠为何未到时,却语气不善。
蒋侧妃焦急地探头往门外看,正好看到温唯珠脚步匆匆的走过来。
蒋侧妃忙迎了上去。
“快坐下,王妃刚刚还念叨你呢。也是巧了,今儿你与世子世子妃约好了似的,都来迟了。”
现在她女儿已经到了,温止陌与孟菱歌却还没有动静,王妃总不好再责备她的女儿。
温唯珠顺势坐下,面上却似乎有难言之隐,看了看王妃,又环视一圈周围人,抿嘴不说话。
安顺王妃笑道:“这是怎么了?往日就你的话最多,今儿咋变成了锯嘴葫芦?”
陈侧妃打趣道:“莫不是看上了哪家小郎君,害羞了?说出来听听,也让王妃给你掌掌眼。”
蒋侧妃是个急性子,高声道:“珠儿,到底怎么了?你说出来,别让娘看着着急。”
温唯珠被众人一催,眼睛红红的,又是委屈又是气愤道:“我不好意思说!”
蒋侧妃心中一跳,以为温唯珠出门遇到登徒子了,这事可不能大声嚷嚷,一把握住温唯珠的手,一边使眼色,“不就是早上娘说了你几句,多大的人了,还那么爱生气。”
她以为找了个借口,温唯珠就能闭嘴。哪知温唯珠平时机灵,今日就像听不懂她话一般,语气依旧气愤,“不是这件事。”
陆侧妃乐得看热闹,好奇道:“那是何事?把我们安顺王府的二小姐气成这样?王妃在这里,你说话说一半,可不礼貌。”
温唯珠脸色通红,急得都快哭了。
温可昊淡淡地看着她,嘴角扯起一丝讥诮。
“二姐一直不说,可是在等大哥大嫂?”
“别提嫂嫂!”
这句话像是碰到了温唯珠的痛处,她激动的站起身,大声道:“嫂嫂养了个野男人!”
此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场之人无不惊愕失色,丫头们纷纷低头垂眸,耳朵却都支了起来。
两个侧妃眸中闪过意味,面上却不敢有半点笑意,僵着一张脸,看向安顺王妃。
温可昊面色淡定,藏在袖子下的手却紧了紧。
“掌嘴。”
安顺王妃短暂的惊愕过后,面色如霜,看向温唯珠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温唯珠,我膝下无女,从小便将你视如已出,你的吃食住食皆是按王府嫡女的规格,我原以为会将你教养成一个知书达礼,稳重端庄的世家贵女,没想到你如此口无遮拦,悖言乱辞,不知在哪听到些没影的话,便到我面前编排捏造,无中生有,这话传出去世子妃与世子颜面扫尽,我安顺王府被人耻笑,你作为安顺王府的小姐,又能许配什么好人家?”
说罢转头沉声吩咐下人。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掌嘴!二小姐既然不会讲话,便用规矩教教她!”
两个强壮的嬷嬷走过去,一人抓住温唯珠,另一人扬手便正反甩了两个耳光。
清脆声听着众人心中都一咯噔。
安顺王妃年轻时便是个狠角色,王府后院那些不老实的,动歪心思的女人都被她敲打过,两个侧妃也领教过她的手段。
只是这些年王爷长期不在京城,众人没了争风吃醋的目标,后院安静了很多,王妃便对她们也宽容了许多,让她们都险些忘记安顺王妃之前的狠厉。
温唯珠更是没有想到,往日对她温和宽容的王妃会有这么冷酷的一面,她顾不得自己火辣辣的脸,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