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还在感慨,孤砚已经转身往府外走。
“孙儿突然想起,还有点急事要禀告皇上,祖母早点歇息,不必等孙儿。”
祖母跟在身后劝道。
“还是明日再去吧。今儿皇上心情肯定不好,到时迁怒于你,可如何是好?”
孤砚走得极快,祖母没等到回声,再抬头,看到孤砚已经出了府门。
“这孩子,如今怎么这般冒失。”
走出府邸后,孤砚速度更快。
孟夕瑶是在回宫的路上出的事,若是他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他追赶的那两个小贼闯入孟夕瑶马车带来的祸事。
有个极重规矩与礼节的祖母,孤砚比旁人更清楚女子名节的重要性。
本以为马车内还有丫头,马车外有侍卫及嬷嬷,应该能证明孟夕瑶的清白,没想到现在竟然得到孟夕瑶被处以公开杖毙的处置。
此事因他而起,关系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有责任去解释清楚。
孤砚脑海中不断浮现今天在马车上的惊鸿一瞥,那么灵秀娇羞的姑娘,如何能被冠上秽乱宫闱的罪名?如何能用杖毙这么可怕的刑罚?
孤砚的官位本来是不能随意出入皇宫的,但考虑到他家满门忠烈,只剩下他这一根独苗的份上,皇上为了安抚英烈,给了他特权,允他有急事时可入宫面圣。
这还是他第一次使用这份特权。
却是为了一个女子。
他夜晚为了此事入宫,已猜到皇上或许会生气,祖母若是得知更是不得了,但这些顾忌并没有让他退却,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个误会,只要把误会解开便能救下孟夕瑶。
皇上听闻孤砚求见颇有些意外,孤砚的祖母猜的没错,他现在心情确实不好。
原以为将杖毙孟夕瑶的消息传出去后,孟夕瑶见他动真格,就会低头认错,可直至现在,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依旧还是说她无错无罪。
倒是孟家听闻此事,昏的昏,闹得闹,弄得有些大臣都看不过去,跑到他面前来求情,让他就算要杀惜嫔,且都再等些时日,至少等孟行渊的事情平息,或者击退北疆王之后。
这些都不是大事,但今夜原本应是一个宠幸佳人,大被同眠的美好夜晚,却因为孟夕瑶的不识抬举而破坏,他如今心中烦闷更甚。
他本想让楚公公随便找个理由将孤砚打发了,但想到孤砚首次晚上来见他,或许真有急事,就还是让楚公公将人带了进来。
待孤砚行礼过后,皇上脸色温和道。
“朕听闻孤小将军晚上从不离府,今日夜入皇宫,所为何事?”
孤砚直接道。
“回皇上。臣听闻惜嫔娘娘在回宫路上私会外男,皇上下令将其杖毙。后宫之事臣本不应多话,但今日惜嫔娘娘回宫路上,遇到小贼挟持时,臣一直在现场,对当时的情况一清二楚。臣认为,这其中应该有误会。”
“误会?”皇上闻言神色有些不悦,“你夜入皇宫,就是为了此事?”
上次抱着孙太常尸身入殿,他就对孤砚有些不满,如今这小子竟然将手伸到他的后宫了?
是不是误会,他还不知道吗?
别说孟夕瑶与别的男人在密闭车厢中待了半刻钟,就凭孟夕瑶不愿侍寝这一条,就算将她五马分尸都不算过分。
但因孟行渊尸骨未寒,孟夕瑶拿守孝之名说事,这一条就不好摆到明面上来讲,只能坐实孟夕瑶私会外男的罪名。
误不误会重要吗?
只要是他说出口的,那就是抵赖不得的事实。
孤砚听出他语气不对,却还是认真道:“是,说起来此事是臣的错,若不是臣一路追击贼人,那两贼人也不会挟持惜嫔娘娘,事关女子名节,惜嫔娘娘性命,臣必须将这误会解开,还世人真相。”
皇上见他如此较真,笑道:“你说要将误会解开,那么朕问你,当时你是不是在马车外,惜嫔是不是与两个贼人在马车内相处了半刻钟,这个时间你能看到马车内的情况吗?如果你看不到,你又怎么保证那两个贼人没有碰惜嫔?毕竟惜嫔长相过人,那种情况寻常男子都很难坐怀不乱,何况两个品德败坏的小贼?”
也就是看孤砚功夫尚可,前段时间的武举选拔中,此人荣登榜首。
皇上想留着他对付北疆王,所以才有耐心多与他说几句。
孤砚着急道:“臣虽看不到马车内的情况,但马车内还有惜嫔娘娘的贴身丫头。那两小贼当时急于逃命,应是无睱考虑其他,何况马车外那么多人,他们再糊涂也不至于在行驶的马车上乱来。皇上若实在不信,可传那两贼人以及惜嫔娘娘的贴身丫头当面对质。”
皇上眸子轻眯,看着在笑,眼角已有了不耐烦。
“她的贴身丫头自然向着她。贼人是作恶之人,他们的口供又如何作得了数?”
孤砚察觉到皇上的不满,但人命关天,他实不想就此放弃。
“就算现在没有人证可证明惜嫔娘娘的清白,但也没有任何证据可证明她有私会外男的嫌疑,那两个贼人是被臣追赶,走投无路之下才逃至惜嫔娘娘的马车,私会之事本就不成立。当时贼人从马车上跃下时,惜嫔娘娘衣裳完好,发髻未乱,神态从容,看不到任何越矩迹象。”
“你见过她了?孤小将军如此维护惜嫔,实在让朕不得不多想,让朕猜猜,孤小将军不会是看上朕的女人了吧?莫非惜嫔私会的不是小贼,而是你?”
皇上语气凌厉,最后一句话带着凛然怒意。
孤砚不知皇上为何曲解他的意思,却知皇上此言的后果,觊觎皇上的女人,是会被牵连全族的。
“臣没有!臣只是不想让无辜之人枉死,将事情真相禀于皇上。今天就算不是惜嫔娘娘,而是其他任何女子,臣亦责无旁贷!”
孤砚眸光坦荡,直言不讳。
但他毕竟年轻,心下又确实对孟夕瑶有过情愫暗生,所以辩解之时语气难免有一丝心虚,面色也因紧张而发红。
这点细微之处逃不过皇上的眼睛,他嘴角上翘,稳坐高位。
“是吗?朕问你,若朕说不管那小贼有没有非礼惜嫔,就凭惜嫔贪生怕死与小贼独处马车半刻钟,以致落人话柄,她就死得不冤。你可还有话说?”
理智告诉孤砚,他此时应该置身事外,否则不仅救不了孟夕瑶,皇上还会降罪于他。
但他若是足够理智,今日就不会来跑这一趟。
孤砚道:“臣认为不妥。惜嫔娘娘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被小贼劫持非她所愿,她能保持理智与小贼周旋,助臣拿下恶人之余,保自身周全,本是应褒奖之事。皇上不奖反罚,甚至要杖毙她。”
“此事传扬出去,恐怕世间女人连出门都不敢,万一遇上此事,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而那些心思险恶的男子,要想毁了一个女子,只需要大胆接近,制造谣言即可。长此以往,祸国殃民,誓必引起大乱!”
他向来直言进谏,此时因对此事的不满,对孟夕瑶的担忧,言辞更加犀利,最后一句话说出口,静候一旁久未吭声的楚公公都变了脸色。
殿内一时静得可怕。
就在楚公公及孤砚以为皇上要大发雷霆之时,皇上悠然地从高位上走下来,并不搭理孤砚,而是在他周围来回踱步,时轻时重的脚步声,令孤砚更猜不透他的心思。
良久,皇上语气淡淡道:“孤小将军父兄已逝十几年,孤家仅剩下你这一根独苗,朕记得你今年应该满十八岁了吧,怎么还未成亲?”
话题突然转变到孤砚的亲事上,孤砚心下诧异,却还是如实回道:“臣已议亲两年,只是祖母要求甚高,一直未找到合适的。”
祖母告诫他,夫妻失和是乱家之本,所以孤家的儿郎只能娶妻,不能纳妾,也不可有通房侍妾,择妻必须要再三谨慎,一定要选择一个忠贞又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能令祖母满意的姑娘并不多,这两年倒是也遇到两个,只是这两个姑娘家中却对祖母的挑剔颇有微词,当心到时有个难伺候的祖母,委婉推拒。
他的婚事就这般高不成低不就的耽误了。
孤砚对此倒无所谓,反正他对那两个姑娘也没什么感觉,他还未挣到功名,也不急着成亲。
皇上闻言轻笑,“是找不到合适的,还是没有遇到喜欢的?你深夜入宫,就是为了替惜嫔脱罪,要说你对惜嫔一点想法都没有,朕可不信。”
孤砚额头冒出汗来,正要再解释,皇上先他一步道。
“别急。先听朕说。朕刚才仔细想了想,惜嫔正值青春貌美,孤小将军又是少年英雄,朕若成全你们两人,也不失为一段佳话。朕不瞒你,惜嫔入后宫至今,尚未侍寝。朕已垂暮,此等娇花强留后宫,确实不妥。既然孤小将军信任惜嫔,朕不妨成人之美,将她送予你可好?”
“微臣不敢。”孤砚连忙道:“此事因臣而起,臣只是不想惜嫔娘娘无辜断送性命,绝不敢有觊觎嫔妃之心。”
“是不敢,而不是不想。”
皇上冷笑,“是朕主动赠予你的,你有何不敢?还是你心里也认定惜嫔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表面劝朕大度,实际也不想要一个残花败柳。既如此,惜嫔死有余辜,你且退下吧。”
孤砚点头摇头都是错。
他一直知道皇上算不得明君,但上次抱着孙太常尸身,求皇上出兵剿匪一事,最终达成所愿。
此事令他觉得皇上尚未糊涂到底,只要他与皇上解释清楚,陈明利害,皇上就会明辨是非。
可如今他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皇上却给了两个他都不想选的选择。
他若就此离去,孟夕瑶死路一条。
可接受皇上的赠予?可能死的就不仅仅是孟夕瑶一人。
古往今来,皇上将自己的正式嫔妃送人就极其罕见,更何况当今皇上这种占有欲极强,对妃子管制极严的君主。
他这话多半是试探,并非真心。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孤砚已尽了全力,聪明人应该就此罢手,不再掺和此事。
孤砚自小便算聪明,他也想站起身离开,可两腿却似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脑中孟夕瑶倚窗观望的模样久久无法散去。
这个灵动娇羞的姑娘何其无辜?
她的爹刚刚惨死,大姐下落不明,家中只剩残母幼弟,若他放弃救她,还有谁能为她作主?
皇上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
“你不走,那就是还想救惜嫔。你放心,君无戏言,朕既说送你,那就是送你。不过,无功不受禄,朕的美人也不可能凭白送出去。”
见孤砚认真倾听,皇上继续笑道:“只要你拿一件东西来换,惜嫔可以不死,孤小将军更是跃升为朕的第一大将,到时朕将惜嫔遣送回家。孤小将军若有意,朕可为你们指婚,若无意你们俩人亦可自行婚配。”
这个说法明显比较容易被孤砚接受,此言亦让孤砚好奇心顿起。
“请皇上明言,这件东西是何物?”
皇上眸色晦暗,正色道:“北疆王的颈上人头。只要你取下北疆王的首级,莫说一个惜嫔,纵是让朕给你封王拜相,亦无不可。”
皇上对北疆王恨之入骨,孤砚知道他身为朝中武将,迟早有与北疆王对战之日,所以听到这里他反倒松了一口气。
“臣身为朝中武将,对抗反贼,本就是份内之事。臣定当全力以赴。”
然而皇上却是摇了摇头。
冷眸盯着孤砚继续道。
“可惜,你的身手与北疆王相比,还是略有差距。朕要的不是你率兵与北疆王对战,朕要你主动向北疆王投诚,得到他的信任,再趁其不备,取下他的头颅。若是到时你还能将他的头颅带回来,除了朕的江山,你的任何要求,朕无有不应。”
第279章 奸细
孤砚说皇上要杖毙惜嫔的决定是祸国殃民之举时,皇上确实勃然大怒,他恨不得将这个信口雌黄的家伙抓起来,明日与孟夕瑶一同杖毙。
可此举虽然解气,却会再次令朝臣质疑不满,亦损失一员武将。
不如换个法子,让孤砚发挥最大的作用。
自从皇上的暗卫夜简告知他,温止陌师出叶孤鸿,武功难有对手后,他便想过弄一个奸细,伺机埋伏在温止陌身边,找个机会偷袭,取温止陌小命。
他也确实往温止陌军营安插了几个奸细,可这些人都难近温止陌左右,别说刺杀,连与温止陌说句话都难。
归根结底,还是这些奸细太弱了,身手不够好,智商不够用,自是难得到赏识。
孤砚与他们不一样。
他身手虽不敌温止陌,却也算得上有勇有谋,性格还有些耿直,应是比较容易取得温止陌的信任与喜欢。
但孤家就是太正派了,不懂迂回。
孤砚的父兄就只懂打打杀杀,看不上细作奸细这等身份,说什么要光明正大,不搞算计人心这一套。
所以皇上之前有这个想法,却一直没有付诸于行动。
万一孤砚与他父兄一般固执,在大战之前与武将意念不同,彼此生怨,乃战场大忌。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现在是孤砚看上了他的女人,有求于他。
而且现在的时机非常妙,温止陌应该在京城也留了打探消息的人,只要他利用今日的事为契机,假意与孤砚不和,就很容易将孤砚推出去,让他轻松得到温止陌的信任。
孤砚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脑中飞速思考。
从表面来看,这确实是一个于皇上,于他,于孟夕瑶,三方皆赢的法子。
孤砚对奸细这个身份倒是并不排斥,但他正直善良,明是非对错,若是北疆王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他会非常乐意取得其信任后夺其性命。
但北疆王的品性纯良,比皇上高尚太多。
与他对战,已是身为朝廷武将不得已之事,若还骗取他的信任,暗地里下黑手,委实太过卑劣。
况且此事说来简单,实则困难重重。
孤砚直言道。
“北疆王离京城就只有四五日的路程,就算臣即刻动身前往,约莫两三日左右相遇,臣没有把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北疆王信任,杀北疆王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他没有再直接拒绝,毕竟他确实不忍孟夕瑶被处死。
皇上便当他已经接受此事,沉声道。
“这便看你的本事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北疆王到了京城,也不是马上能与朕一决高下,你就留在他身边,继续等候机会,不过,只要你按朕说的做,不管成不成,朕都可以先留惜嫔一命。”
他当然知道此事难度极高,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总得去试一试。
毕竟此事若能成,付出代价最小,收获却是最大。
纵便失败,也没有多大损失。
孤砚沉眉犹豫,皇上也不催他,稳坐一旁等他考虑好。
这把鱼饵是为孤砚这条大鱼量身定制,他不信鱼不上钩。
不过是多些耐心罢了,鱼比钓鱼人更急。
等了一会儿,果然听到孤砚道:“臣愿遵从皇上之意,深入敌穴,取敌人首级。”
如今皇上已认定他对孟夕瑶有意,纵便他再否认,也改变不了皇上的想法与决定。
与其一味否认抵赖,不如先稳住皇上,救下孟夕瑶,然后走一步看一步。
“好!”皇上笑道:“朕就知孤小将军是个聪明人,前程与美人两者都可兼得之事,怎能错过?”
他亲自将孤砚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其的肩膀。
尔后凑到孤砚耳旁道:“做戏得做全套,只能先委屈孤小将军一下了。”
孤砚还在想这句话的意思,便被皇上用力推到地上。
紧接着,皇上面色陡变,一脸阴寒大声道。
“孤小将军为惜嫔作证,证明惜嫔并非与外男私会,而是被人劫持,惜嫔秽乱宫闱之罪证据不足,暂缓杖毙,先打入冷宫,留观后效。孤小将军横加干涉后宫之事,僭越本职,且言语过激,多次犯上,罚二十大板,收回可私自出入皇宫的特权。”
说罢再不看孤砚一眼。
孤砚闻言,方领悟皇上刚才那句话的含义。
知晓皇上的计划已经开始,他配合的高高昂头,大喊他没有错。
目睹这一切的楚公公适时上前,大声喊道。
“来人,将孤小将军带下去,按皇上的旨意,大打二十大板。”
侍卫将孤砚提了下去,楚公公亲自监刑,命令侍卫必须用尽全力,二十板子打完,孤砚下半身血迹斑斑,声音都嘶哑了。
其实皇上还要让孤砚去立大功,当然不会真的重伤他,那些侍卫提前得到命令,都是用着巧劲,看着严重的很,其实躺一晚上便能好个七成。
但痛确实是真的痛,毕竟那大板子都是实实在在砸在他身上的,可越是痛,孤砚越觉得值。
毕竟他一个大男人挨二十板子都这么痛,不敢想象孟夕瑶若是真的被杖毙,会有多凄惨,有多痛不欲生。
虽然现在孟夕瑶要被打入冷宫,但至少保住了命,还不必受刑。
至于他答应皇上的事,先混进北疆王军营,到时就说北疆王不信任他,或者找不到机会下手便是。
想好对策的孤砚被人扶下刑架,楚公公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对着他阴声笑道。
“孤小将军,以后记得,凡事不要冲动,得罪皇上,这不是自讨苦吃嘛?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府中人思量,为你祖母思量。孤家的未来,众人的生死,可都捏在你一人身上。”
楚公公话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他若不好好为皇上办事,那么孤家众人连同祖母都活不了。
孤砚这才知晓已步入皇上的陷阱,如今后退已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被推着往前行。
心中的愤怒加上身体的疼痛令他不想再开口,楚公公知道他已被掐住了软肋,解下孤砚腰间可随意出入皇宫的令牌后,便吩咐人将孤砚送出宫。
第280章 释然
孤小将军为了救惜嫔性命,顶撞皇上,从而被罚二十大板,收回随时出入皇宫的令牌之事,在第二天一早,便传遍京城。
众人对这等香艳之事,向来最感兴趣。
因涉及皇上嫔妃,无人敢公开讨论,但私下里,说什么难听的都有。
有人说惜嫔与孤小将军原本就是一对有情人,只是被皇上横刀夺爱,且惜嫔私会的外男正是孤小将军,皇上现在正是用武将之时,所以才忍气吞声,既留了惜嫔性命,又只是对孤小将军稍加惩戒。
有人说孤小将军色胆包天,觊觎皇上的女人,仕途只怕是走到头了。皇上没要他的性命,只是看在他满门忠烈的份上,以后不可能再重用他。
甚至还有人说,皇上已厌弃了孤小将军,不仅命令楚公公亲自监刑,且让侍卫将孤小将军往死里打。孤小将军回府时全身是血,他祖母看了一眼,当场就给吓晕了。
外人猜疑不断,而孤砚在此时已经卷了包袱,出了京城。孤府大白天都大门紧闭,再不见孤小将军的踪影。
众人对孤小将军更不看好,惋惜孤家满门忠烈,剩下的一根独苗偏偏是个情种,大好前程毁于一旦,孤家应是就此彻底衰败。
温止陌回到军营后,每晚都能与孟菱歌在一起,白天赶路时眼角余光看到孟菱歌,也会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两人过得蜜里调油。
主将的心情好,精气神足,整个军营的状态都变得生机勃勃,斗志高昂,行进的速度也比之前要快。
不知不觉间,又行进了三日,到了与孟行渊约好碰面的地方。
孟行渊是前一日到达此地,住在温止陌暗卫为他安排的客栈。
晚上军营扎营休整后,温止陌骑马带着孟菱歌来到客栈,暗卫一直在门口等着,见到两人前来便将他们带上楼,敲响了二楼雅间的房门。
等了会儿,房门打开,已经乔装打扮的孟行渊站在门后,表情有些不自在。
或许是担心被别人认出身份,孟行渊将脸色涂黑了一些,留了十几年的长胡子也修剪的中规中矩,要是在大街上看到,孟菱歌第一眼都会认不出来。
见孟菱歌与温止陌微微愣神,孟行渊将身体靠到一侧,有几分局促道:“进来吧。”
孟菱歌见他瘦了好多,背已微弯,几月不见好似老了几岁,想来最近过得确实不太好。
话一出口便有些哽咽,“爹!”
孟行渊轻轻嗯了一声,努力维持的严肃形象瞬间绷不住了,伸手想拍拍女儿的肩,却发现温止陌半揽着女儿。
孟菱歌左肩靠在温止陌怀中,右肩被温止陌的手揽着。
温止陌就这样揽着孟菱歌走进去,经过他身边时,神色淡淡的唤了一声:“岳父大人。”
孟行渊半抬的手落了下去,有些怅然若失。
三人先后落座,温止陌执起桌上茶壶,最先给孟行渊斟茶,孟行渊连忙起身道:“不敢劳烦北疆王,我自己来,自己来。”
温止陌还是把茶斟好,推至孟行渊面前。
“岳父是我长辈,都是一家人,何须与我客气?我走到今日这一步,是形势所逼,但确实是因为我,才让娘子与岳父全家被皇上利用伤害,岳父对我不满,我能理解。岳父要打要骂,我都接受,但我娘子什么都没做错,还望岳父以后莫要再责怪她,埋怨她。”
孟菱歌与孟行渊都未料到,三人才一见面,温止陌就如此直接的开诚布公,孟菱歌连忙拉他坐下。
暗示他别再说了。
孟行渊这两天一直不知如何面对孟菱歌与温止陌,现在见温止陌如此维护孟菱歌,反倒有些释然了。
怪不得菱歌和离后还是要与温止陌在一起,或者就是因为温止陌对她明目张胆的维护与偏爱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他忠心耿耿还是逃不过皇上疑心,还不如顺其自然。
孟行渊接过那杯茶,慢饮了一口,徐徐道:“还提什么责怪埋怨,老夫的命都是你救的,往后老夫也不再是什么宰相,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只希望一家人平安,子女康健就知足了。”
这意思是他不再是皇上的宰相,管不了他们造反的事。只要他们注意安全,平平安安就行。
孟菱歌一直都知道爹对皇上愚忠,没想到这回皇上试探温止陌,将孟行渊推去剿匪,反倒令孟行渊大彻大悟,不再对皇上死心塌地。
孟菱歌哪能放过这等好机会,马上趁胜追击。
“爹,那可不行。你确实已经不是宰相了,可你现在还是北疆王的岳父,你可不能不管女儿女婿。还有你未来的外孙或者外孙女。”
孟菱歌说到最后一句时,抚了抚腹部。
孟行渊先前见孟菱歌并未显怀,心下不知孟菱歌的孩儿还在不在,想到他之前说过让孟菱歌打掉孩子的话,此时他也不敢开口过问此事。
担心问出一个令三人尴尬的答案。
现在孟菱歌主动回应此事,且孩子还好好的,孟行渊不由心下一喜,紧绷的神情也轻松下来。
他成亲晚,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官员好多早就抱上孙儿孙女了,他的孙儿孙女还要等上好些年,能有个外孙外孙女,亦算天伦之乐。
之前是怕这个孩子会连累孟府其他人,所以他狠心让孟菱歌打掉,现在孟府危机暂解,他对这个孩子也有了寻常外祖父同样的期待。
孟行渊无奈的笑道:“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给你们,你这丫头最是滑头,把孩子都搬出来了,做外祖父的又哪能不给点见面礼?”
说罢走到床前,从枕头下抽出一本手薄,径直递给温止陌。
温止陌疑惑地接过来,随手翻了翻。竟然是一本手写的官员记录册,从上到下,记录了不下百人。
每人的性格,优点,缺陷,爱好全部记录在册,温止陌留在京城也有探子,但探子查的都是表面的东西,没有孟行渊这上面记录的详细。
这上面连官员外室住在何处,朝中武将师出何人,哪些官员对皇上有过不满私怨,都罗列得明明白白。
人数之多,描述之详细,明显不是一日之功。
孟行渊嘴上说还未想好要不要交给他们,事实上明显是被温止陌救了后,除了赶路与休息外,剩下的时间都用来记录这本百官册。
他深知温止陌的兵马不及皇上,若想取胜,不能光凭战力,还需要用些不寻常的手段。
他现在官位已丢,又没有领战之力,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自己为官几十年所掌控的人脉资源尽数提供给女婿,让他自行选择合适的逐个攻破。
孟菱歌好奇的瞄了几眼,一下子就被里面罗列的事项给吸引了。
如今大战在即,这么详尽准确的官员信息对温止陌的帮助不言而喻,孟行渊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们,可见他已经想好了,选择站在温止陌的阵营。
想到孟行渊一路奔波劳累,还争分夺秒的为他们打算,孟菱歌心中很是感动,面上却是笑道:“爹在朝中向来不爱管闲事,只顾着忠君爱民,没想到竟对文武百官了解的这么清楚。”
这上面官员惧内,包外室,好赌,好色,好男风…什么陋习怪癖都有,有许多都是旁人不知晓的私密之事。
孟行渊道:“自从你与关意桉成亲成了闹剧后,我就对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深有体会。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开始暗中派人探查京城百官的秘闻,且全部熟记于心。就是怕来日再被人迷惑,当时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探查到的消息还有了另一份用途。”
竟是这样。
不知为何,听到孟行渊说到关意桉,孟菱歌就想起了郑青山。
或者是因为这两个男人给她的印象都很不好。
孟菱歌适时问道:“爹,之前我写信给你,让您留意一个叫郑青山的男子,后来您告诉我的侍卫,已经把此人安排好了。现在他在何处?”
孟行渊假死一场,心境已是大变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