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有几个年轻公子跃跃欲试,却被身旁大人阻拦。上台后若是不能被孟菱歌相中,会被人取笑,若是被孟菱歌相中,也有不少的麻烦。
今日来的宾客非富即贵,对待婚事都是慎之又慎,无人愿意这么仓促招摇的议亲。
纵有妇人对孟菱歌有几分怜惜,也不愿冒这么大风险为她解围。
孟行渊一副了然的表情,僵持几分钟,想着孟菱歌应该知晓事情的严重性,这才拍了拍手,准备说几句场面话,让这场闹剧结束。
等关意桉上门时,只要菱歌愿意低头,这门亲事便能照常进行。
可他才登上台阶一半,便被人从身后一把推开,一个身着天青色长衣的男子兴冲冲的越过他,脚步迅速的跑到了台阶之上,站到孟菱歌身前。
男子面如冠玉,一双星目却透着点点茫然。
台阶之下好几个衣着光鲜的侍卫惊呼:“世子爷,您怎么跑到那去了,赶紧下来。千万别摔着了…”
第5章 竹马
高大的男人凑到孟菱歌面前,仔细打量着她那张粉雕玉琢的杏脸,突然嘴巴一撅,满脸委屈,大哭起来。
“小菱儿,你怎么嫁给别人了?你明明答应嫁给我的,你说话不算数,你骗我,你骗我,呜呜呜…”
他生得清秀,可身量颀长,比孟菱歌足足高出一个头多。这么高的男人在她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一边哭还一边偷偷打量她,场面实在有些古怪。
先前侍卫的称呼,以及这句小菱儿,让孟菱歌很快想起了这男人的身份。
温止陌,安顺王长子,安顺王府的世子爷。
安顺王温暮川与宰相孟行渊是至交好友,孟菱歌幼时,温暮川经常带温止陌来宰相府。大人喝酒谈事,温止陌便时常找孟菱歌一起玩耍。
孟菱歌是孟府长女,底下两个庶妹年纪都只与她相差一两岁,温止陌却从不搭理孟环燕与孟夕瑶,每次来了就只找孟菱歌玩耍。
他经常带来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又处处护着孟菱歌,粉嫩的小人儿自也乐意跟在他身后,穿梭于宰相府的各个角落。
印象中似乎确实有一次,温止陌捧着她的小脸,认真问她。
“小菱儿长大后嫁给我,好不好?”
“嫁给止陌哥哥,有什么好处?”
“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你爹你娘我爹我娘都不行,还有我也不行,等小菱儿嫁给我,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你好,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那…我愿意嫁给止陌哥哥。”
“说好了,那我们拉勾,谁说话不算数,就变成小傻子。”
“嗯,拉勾,说话不算数就会变成小傻子。”
可是后来,金月国与蓝羽国开战,安顺王带兵出征,温止陌便再没来过孟府。
不出一年,孟菱歌从爹娘口中得知,温止陌在寺庙受了惊吓,变成了痴呆的傻子,有时糊涂的连府中亲人都不认识。
孟菱歌非常担忧,以为是温止陌没及时娶她,导致真遭到了报应。她紧张地与爹娘说明情况,闹着要马上嫁过去。
结果爹娘说温止陌是被奸人所害,与她无关。眼下世子连人都不认识,去了亦是无用。又说她是闺阁姑娘,不可再随意见外男,将此事搪塞了过去。
时间一晃过去将近十年,连她都险些遗忘这段美好的回忆,温止陌竟然一直记得,还能一见面便认出她来。
这一声小菱儿穿过十年岁月,让孟菱歌有种沧海桑田的宿命感。
下面的侍卫已经追了上来,小心的哄劝温止陌。
“世子爷,我们快下去吧,小的看到那边有人在斗蟋蟀,可好玩了。”
“求您了,世子爷,让王妃看到您在这儿,小的就死定了。”
这几个侍卫是一直跟在温止陌身边的,知道斗蟋蟀是温止陌最喜欢玩的活动,平时这么一说,温止陌便会高兴跟着他们离开。
然而今日却失了效,温止陌固执地站在那里,依旧委屈地看着孟菱歌,嘴里还一直嘟嚷着说话不算数会变成傻子。
他看着清瘦,却有一股蛮力,侍卫们又怕伤了他,不敢用大力,一时竟是奈何不了他。
台上闹成一团,台下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孟菱歌看他挣扎的样子,虽明知他没吃亏,却也有了两分心疼。
温止陌当初是多么天资聪颖,丰神俊朗的人啊,如今却一举一动都要被侍卫约束。
“你们放开他。”孟菱歌向前两步,厉声道:“这里是孟府,这儿是我挑选夫婿的地方,温世子上了台,便是有与孟府结亲之意。你等先行退下,让我与温世子说几句话。”
少女面若凝霜,声音冷清。眸光却极具震慑力,让几个侍卫不自觉得松开了手,慢慢退了下去。
温止陌见侍卫退下,高兴的笑了,又朝孟菱歌更靠近了一点。
“小菱儿真厉害。”
孟菱歌紧绷了大半日的脸也不由柔和了两分,幼时她跑得快一点,会背一首诗,或是多吃了一块糕点,温止陌都要夸她。
小菱儿真厉害。
她在温止陌眼中,怎么样都是最好的。
有人惜她如宝,有人弃她如敝履。
关意桉在新婚之日与她庶妹偷情羞辱她,温止陌痴傻了却依旧会在她孤立无援时奔向她。
孟菱歌扫了一眼台下或打量或看好戏的眼神,目光重新落到眼前笑眯眯的温止陌身上。
他的五官太过精致,纵使如今痴傻,依旧英俊挺拔。这长相,甚至在关意桉之上。
只是安顺王府有财有势,这么多年也未将他医好,可见病情确实严重。
但是其品性宽厚,对她的态度更是难得,再加上两人幼时的情谊,确是不错的选择。
孟菱歌心头思绪万千,很快下定决心。
“温世子,我与别人的婚事退了。你愿意娶我吗?”
温止陌愣了一下,随即认真的点头:“当然愿意。我与你拉勾了的,不娶你的话我会变成傻子的。”
孟菱歌皎洁的脸上染上红晕,“那我嫁给你,有什么好处?”
温止陌眸光亮了亮,“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你爹你娘我爹我娘都不行,还有我也不行,等小菱儿嫁给我,我就会名正言顺的对你好,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他果然全部记得。
孟菱歌眼睛发红,眸光熠熠:“那你现在回去准备一下,我在这里等你来迎亲,你到了,我便嫁给你。”
温止陌高兴的双手摇晃,“小菱儿要嫁给我了,我要去准备十六人抬的大花轿。”
他蹦蹦跳跳的跑下台阶,招呼那群侍卫:“与本世子回府,快点快点,别让我的小菱儿久等了。”
众人瞠目结舌,没想到孟菱歌这场声势浩大的择夫这么快便结束了,还选定了安顺王府的世子爷。
要说这世子爷没傻之前确实是人中翘楚,可十余年前那场惊吓后便只剩下七八岁孩童的智商,这种情况要娶一个世家贵女,并不容易。
孟菱歌未订亲前也是贵女中的典范,可如今成亲又退亲,加上仓促择夫之事,再想嫁一个身份显赫且不怕得罪关意桉的夫君,亦是艰难。
这么一思量,这场亲事虽处处透着离奇,倒也说不上谁配不上谁,似乎还挺合适。
第6章 姻缘
眼见温止陌要带人离去,反应过的孟行渊连忙去阻拦,激动道:“温世子做不得主,这门亲事不算数。菱歌,不可胡闹!快点与温世子解释清楚。”
安顺王如今还在外征战,府中由安顺王妃,也便是温止陌的娘亲做主。安顺王妃仅温止陌这一个儿子,向来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若是她得知儿子吃个酒席却摊上一桩亲事,只怕会以为孟菱歌退亲后找不到合适夫君,便赖上她儿子。
这误会可就大了。
可不能让温止陌就这么回去折腾,到时解释不清,既影响他与安顺王的交情,又会把这桩丑事闹得更加没法收拾。
他正要去阻拦,便听一道威严又清脆的声音从远而近。
“怎么?宰相大人还要对世子动手不成?”
孟行渊僵在原地,不用回头他也听出了这声音正是来自安顺王妃。
真是无巧不成书,安顺王妃来得不早不晚,偏偏在他命人阻拦温止陌时出现,看来又得费好一番唇舌解释。
孟行渊满脸堆满笑意,这才缓缓转过头,冲着安顺王妃低头道:“王妃误会了,两个孩子闹着玩,下官怕冲撞了世子,所以才想着劝解一番。”
“闹着玩?”安顺王妃蹙眉:“方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孟家嫡女已经答应嫁给我陌儿为妻,如今陌儿都要回府准备花轿了,你说是闹着玩?莫非你们父女耍弄我们安顺王府,想赖掉亲事?”
安顺王妃其实并不是刚刚到的,早在孟菱歌登台之时,她便站在人群后头的阴暗处。
最开始看到温止陌跑上台时,她确实是担忧与不愿的,可在看到温止陌脸上的笑容与说出那一长串嫁给他的好处时,安顺王妃改变了主意。
这十年来,没人比她更清楚温止陌的情况。
自受了那次刺激后,温止陌极少笑,极少说话,严重时连她这个娘亲都不认识,可他竟然还记得十年不曾见面的小姑娘。
他与孟菱歌对话时的状态,简直看不出痴傻的症状。
那么,让他与孟菱歌成亲,说不准真的可以改善他的病情。
温止陌在府中有时也会念叨小菱儿这个名字,直至今日,安顺王妃方知他口中的小菱儿就是孟府嫡女孟菱歌。
孟菱歌成亲当日退亲,的确名声受损,可那是因为关意桉太不是个东西。况且若不是有这一码事,孟菱歌这样的世家嫡女也不会嫁给已经痴傻的陌儿。
三年前她便已筹划给陌儿择一贤德贵女为妻,可安顺王府虽然显赫,奈何陌儿情况特殊,相看姑娘时更是不配合,经常将姑娘家吓跑,闹得京城世家的姑娘一听说陌儿的名字便惊慌失措。
平民百姓或者商贾之户倒是有姑娘愿意嫁进来,可陌儿病情难以治疗,若是再娶个老实木讷,没有手段,身份低微的姑娘入门,等她与王爷老迈,这两口子岂不是任人欺凌?
眼前孟菱歌倒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胆大,果断,有主见,相貌不俗,最重要的还是陌儿喜欢。
况且她如今境况尴尬,此时安顺王府助她一回,她若感恩定然会真心待陌儿,她若任性亦可用此事拿捏她。
安顺王妃越想越感觉合适,越看孟菱歌越是顺眼,此时她倒有点感谢关意桉那个蠢货不懂得珍惜这至情至性的姑娘,白白便宜了她安顺王府。
“下官无有此意。王妃的意思是?”孟行渊话说到一半,方回过味来,震惊的张大眼,不确定问道:“您的意思是同意世子迎娶小女菱歌?”
安顺王妃笑着点头,“正是。你说世子做不得主。如今王爷远在战场,王府诸事都是我在处理。我同意陌儿迎娶孟府嫡女孟菱歌为正妻,宰相大人,你说说我可做得了主?”
“当然,当然…全凭王妃做主。”孟行渊额头上冒了一屋细密的汗,也不知是高兴的,还是紧张的。
他与安顺王爷本就是至交,对安顺王府的情况非常了解。虽说温世子痴傻,可菱歌嫁过去就是世子妃,只要安顺王妃看得上她,借着安顺王的荣光,也可荣华富贵一辈子。
而且,论人品贵重,安顺王与王妃也远比关意桉的爹娘要厚道靠谱。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是极好的结果。
手下见这边有了新情况,机灵的退下。由着温止陌带着侍卫兴高采烈的离开。
各位大人看够了热闹,见事情已成定局,纷纷凑上前来。
“恭贺安顺王妃…”
“恭贺宰相大人…”
孟行渊笑着拱手回礼,想起十年前安顺王见菱歌与温止陌相处融洽,也曾提过结儿女亲家之事。只是温止陌受惊吓痴傻后,他便不再乐意让菱歌与温止陌见面,安顺王猜到他心思,往后回京也再未提过此事。
没想到光阴似箭,兜兜转转,菱歌最终还是要嫁给温止陌。
这姻缘两字,果真玄妙。
等到宾客唏嘘地各自重回宴席,安顺王妃笑着道,“既然今天是我儿娶妻之日,我得尽快回府筹办,时间匆忙,聘礼方面…”
“聘礼肯定是来不及置办的,下官能理解。”孟行渊马上识趣地接话。
他本就不是贪图女儿聘礼之人,婚事仓促,安顺王妃还要忙着通知亲友,准备宴席,布置新房…若他还要求聘礼,倒是强人所难了。
“那当然不行!”安顺王妃扬声道:“我安顺王府的世子爷娶妻,怎能没了聘礼?只是一时倒难想到周全…这样吧,关家那小子准备了什么聘礼?把他的聘礼单子拿上来,我让人照他的规格,上十份!”
第7章 偏袒
孟行渊的脸色却有些难看,犹豫了下才道:“关家并不殷实,没有聘礼单子,只是准备了两套衣物,四匹布,以及必备的八件套。”
八件套是梳子,尺子,压钱箱,如意秤,镜子,都斗,剪刀,算盘。都不是值钱之物,却各有美好寓意。
安顺王妃知晓关意桉家境窘迫,聘礼比不得世家,可这毕竟是娶朝中一品大臣的嫡女,再怎么也会安排些金银类的贵重礼品。
未料到会这么寒酸,这么点东西连平民百姓家都不如。
这下连安顺王妃都替孟菱歌委屈,拿这么点东西便娶了人家如花似玉的贵女,结果不仅不珍惜,新婚之日竟然还与新娘庶妹偷情,这人也忒不要脸了。
“关意桉如今也是朝廷官员,便是拿出一个月的月俸来办聘礼,也能置办几样像样的东西。”安顺王妃讥讽道:“孟大人现在与我已是亲家,我便直言。这关家小子明显就是小气吝啬,也就是碰到了你这么好说话的人,要换成别人,拿这点东西上门早就赶出去了。莫说嫡女,这聘礼庶女都看不上,不过你那个庶女不检点,配她倒是正好。”
孟行渊被这一番话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可他确实无从辩解。
莫说旁人了,他看到这些聘礼时,再想到自己给孟菱歌准备的嫁妆,也有些肉痛。
当时关意桉态度诚恳,表示考上状元前家中欠了不少外债,最近的月俸偿还后剩不了多少,等菱歌过去便让其当家,到时手头宽裕了再给菱歌置办些值钱之物。
他心里不舒服,可关意桉一口一个岳父大人,让他也不好多言。
不只如此,念及关意桉的住处太过简陋拥挤,他甚至出资给关意桉买了一个小院,用于菱歌与关意桉婚后居住。
现在看来,这院子也是白白便宜关意桉与孟环燕了。
孟行渊赔着笑道:“聘礼嘛,心意到了就行。”
“问题是关家小子心意也没到啊。”安顺王妃摆了摆手:“罢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人。他这点东西我照他的十倍百倍也配不上世子妃的身份,这样吧,我稍后让府中管家带人去办,能置办多少便置办多少。世子接亲时一并带来。”
说罢安顺王妃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处又停了下来。
“孟大人,今日你府上嫡女庶女一同出嫁,这规矩么我还是得多说一句,安顺王府比关家离这里要稍远些,我们还要准备聘礼,所以自然会来得慢一些。”
“可嫡庶有别,嫡女尚未出嫁,总不能让庶女的迎亲队赶在前面。关家那小子来迎亲了,你也得让他先等着,得让世子接走世子妃后,他才能接走你府上的庶女。”
既然同意了陌儿娶孟菱歌,孟菱歌便是她自己人。关家那小子欺负孟菱歌,便是欺负安顺王府。
她得让这小子看看,孟菱歌退了他的亲事,选择陌儿,是多么明智的事情。再者,得让他知晓什么叫舍贵求贱,自食恶果。
交待了孟行渊,安顺王妃还是不放心,又将自己的贴身丫头及侍卫留下,嘱他们办好此事,方才离去。
这些孟菱歌并不知情。
在看到安顺王妃同意这门亲事后,她就知此事已成定局,便寻了个机会偷偷退了下去。
原则上未拜堂前,她是不能见男方父母的,她退亲又当众择夫已是离经叛道,虽然安顺王妃没有介意,可她不能全无规矩。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今天的婚事出了这么多变故,娘亲瘫痪在床不能前来,此时肯定心急如焚,她得赶着去安抚。
房间里有一股浓浓的药味,孟菱歌赶到之时,嬷嬷正端着药束手无策。
“大小姐来了,夫人一直担心着,不肯吃药呢。”
“给我吧。”孟菱歌顺手接过药碗,坐到床边。
床上的娘亲今日穿了一件喜庆的大衣,脸上施了点粉黛,看着比往日气色稍强,只是紧皱眉头,一脸担忧。
“你们到门外等候。”杜诗茵遣退下人,这才拉着孟菱歌的手,叹道:“都是娘亲身体没用,没治理好后宅,这才连累了你。娘亲是真没想到二丫头会这般自甘下贱,自己名声不要了,还让你被人耻笑。”
“娘,先吃药。”孟菱歌将勺子上的药汁吹了吹,送到杜诗茵唇边,“你得为女儿庆幸才是,今天便知道了关意桉是不可托付之人,女儿还能重新选择,若是他今日伪装得好,女儿嫁给了他,为他生儿育女后才知他真面目,要想脱身可比现在难上太多。”
“虽是这么说,可温世子他…他那个情况,连自保都难,以后如何护你周全?现在是有安顺王夫妇在,等他们老了,你们可怎么办?”
杜诗茵越说越是忧心,“娘听说,他正常时还有七八岁孩童的智商,有时发起病来谁都不认识,会攻击伤害身边亲近之人。他这样,谁知道以后会不会伤害你?伤害你们的孩子?甚至他这种情况,你们连孩子都不一定会有…”
她知晓孟菱歌今日的无奈,能嫁给温世子作正妻已是比继续嫁给关意桉,或者被官府强制配给太监都要好很多的结果。
可她还是忍不住心疼女儿,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凭什么因为男人犯的错误而被逼到这一步。
若是她身体康健,怎么都要去找关意桉的爹娘讨个公道,不像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孟行渊对三个女儿都很好,对菱歌这个嫡女更是格外看重一点,可他一个男人粗心大意,又耳根子软,女儿的婚事交给他真是失算。
只是如今说这一些也都没有意义,想到这里,她不免落下泪来。
“娘,温世子的情况没那么严重。说不定他的病情还有治好的时候,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我今日选他为夫婿,便不会嫌弃他。”
“我从小就认识他,他重诺,说过的话从未食言,他答应护着我,就一定会护着我。而且女儿也不是任人拿捏的,管他是好是坏,他给我多少,我都加倍还他。”
孟菱歌说的轻松随意,杜诗茵抹了抹泪,仔细叮嘱道。
“你有空常回来。若是在安顺王府不好过,回来要告诉娘。娘不怕丢人,他们若是欺负你,娘一定给你撑腰。”
杜诗茵只有一儿一女,为了这两个孩子,哪怕舍了性命,她也甘愿。
话说出口想起今日是女儿大喜之日,哪有娘亲一直说扫兴的话,便挤了点笑意,轻声交待:“不过,嫁人了到底不比在娘家时,你也还是要守着规矩,安顺王常年不在京城,你只要把安顺王妃哄好了,便出不了什么错儿。至于温世子,你得小心谨慎点,他若是发病,你便让下人去侍候。总之,保护好自己,也别落了错处在旁人手中。”
“娘,女儿知道了。”孟菱歌温顺点头。娘亲身子不好,小弟又年幼,若非不得已,她真不想现在出嫁。
都怪关意桉那个混帐东西,明明对她无意,却五次三番求娶,既想依附宰相府的权势,又朝秦暮楚,哄骗爹答应了亲事,如今退了他的亲又因为朝廷不公的规矩,不得不另嫁他人。
想到这里,孟菱歌轻声道:“娘,等我出嫁后,你多留意,给三妹寻个好亲事。”
“夕瑶?”杜诗茵诧异道:“你不是和她一直不对付,怎么…”
孟家三个姑娘一嫡两庶,嫡女孟菱歌,庶女孟环燕,孟夕瑶。杜诗茵仁厚,两个庶女都养在她们娘亲名下,有独立院子居住,但只要是人便都有私心,府中的好东西自然都是先让孟菱歌挑选,剩余的才会送到庶女手中。
因为这个,孟夕瑶意见颇大,经常使性子,在杜诗茵与孟菱歌面前哭闹多次,相比之下,孟环燕就懂规矩得多,永远都是老实胆小的样子,从不奢望不属于她的东西。
所以孟菱歌订亲后,杜诗茵派人盯紧了孟夕瑶,完全没去管孟环燕。哪知道孟环燕平素都是装的,背地里早就与关意桉勾结到了一块儿。
孟菱歌垂眸道:“关意桉与孟环燕的事,是三妹通知人告诉我的。”
不管孟夕瑶是什么意图,此事若不是她提醒,现在孟菱歌都嫁给关意桉了,想想与那对狗男女差点住一个院子,成为一家人,孟菱歌都恶心。
孟夕瑶此番帮了她大忙,之前与她那些小矛盾便不值一提。
爹在仕途上顺风顺水,但儿女亲事方面明显欠缺,让娘帮忙留意,也算还了三妹的仗义。
杜诗茵有些意外,但很快点头应允:“既是你交待的,娘亲自会用心挑选。”
母女俩还想再聊会儿,却听到冬青在门外道:“小姐,那姓关的来迎亲了,你快去看看吧。”
孟菱歌站起身,皱眉道:“他迎得是孟环燕,我去看什么?”
冬青焦急道:“可他的花轿停在了玉涧居门口,二小姐已经坐进去了,但是姓关的不走,说迎娶的是孟府嫡女。”
孟菱歌柳眉一沉,道了句我去看看,便疾步走了出去。
她现在根本就不想见关意桉,可这混账东西把花轿停在她院门口可不行,不能弄脏了她的地儿!
关意桉负气离开后,很快清醒过来。孟府嫡女是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求来的亲事,断不能就这么退了。
孟环燕虽妖娆知趣,做个妾室还凑合,当他的妻子就远远不够格。
他本来想的是孟菱歌为妻,孟环燕为妾,最好将来有机会把那个任性可爱的孟夕瑶也一并纳了,那便真是享尽齐人之福了。
可惜今日失算,贪图一时刺激被人抓了现场,与孟菱歌解释时又口不择言,这才惹恼了佳人。
他根本就不相信孟菱歌会另择夫婿,世家大户成亲哪有这么简单仓促,孟菱歌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弃他?
不过是气头上放出来的狠话罢了。
关意桉回到住处,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带领准备好的花轿,慢悠悠地往宰相府赶。
他想着此时孟菱歌的气也应该消得差不多了,只要他态度再诚恳点,孟菱歌自然只能乖乖与他成亲。
最好一顶花轿把孟菱歌与孟环燕一并接过来,还多省了一顶花轿的费用。
成亲之日一妻一妾,还都美艳不可方物,不知要羡煞多少同僚。晚上入洞房前还有两个选择,当然,按规矩与重要性,还是得先到孟菱歌那里去。
他一路想得飘飘然,拼命压抑住嘴角的笑意,到了宰相府,方察觉出一丝不对来。
府上似乎更热闹了一些,奇怪的是众人的眼神,看向他时不像艳羡佩服,倒似不屑与取笑。
岳父大人也变了一副脸面,让他靠边先等候,便扭头不再理会他了,倒时不时望向外边,似乎在等待别的什么重要人物。
关意桉有些惶恐,他找到了往日与他亲近的同僚,打听情况。
结果便得知孟菱歌当众择夫,且选中温世子,马上便要嫁到安顺王府。
这个消息对关意桉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孟菱歌竟然这般决然,为了报复他,宁愿嫁个痴傻世子,都不愿意再与他成亲。
“看不出你如此痴情,为了个庶女,竟然会在大婚之日用这种方式羞辱宰相嫡女,不过现在你也算求仁得仁,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庶女娶回去了。”
听到同僚的取笑,关意桉心中一阵抽痛,见鬼的求仁得仁,他要的是买珠宝时赠送个漂亮的盒子,从未想过为了个漂亮的盒子把珠宝给丢了。
思来想去,他决定在温世子到来前先说服孟菱歌,让她上自己的花轿,只要将孟菱歌娶进门,拜了堂,安顺王府便不可能强抢他的夫人。
他趁人不备,命人将花轿直接抬到了玉涧居,结果花轿刚刚停稳,孟环燕便钻了进去。
关意桉还惦记孟环燕带给他那种销魂馉骨的滋味,又不想吵闹惹人注意,便任由孟环燕坐在里面,一边焦急等候孟菱歌。
见到孟菱歌风风火火走到跟前,关意桉激动的眼眶发红,“菱歌,我来接亲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千万别因为我的错惩罚你自己,做出误自己一生的决定。等我们成亲拜堂后,你要打要骂都行,只要你还愿意与我成亲,我便任凭你处置。”
他有一双深情的狐狸眼,这般脉脉温情看过来,鲜少有少女可以抵挡住。
若不是他今日做的事情实在太无耻荒唐,孟菱歌还真有可能迷失在他制造的假象中。
“任凭我处置?”孟菱歌冷笑:“我让你现在自杀请罪呢?或者你此刻到宴席上,下跪忏悔?”
这两个选择一个要命,一个屈辱,都是关意桉不可能接受的。
“菱歌!你别太过分!”关意桉双拳紧握,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我是你夫君,你这般折辱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求你别闹了,今天已经耽误了太久,再晚便会错过吉时,我们的婚事筹办了近两个月,你忍心就这么放弃吗?”
“你与孟环燕在房间里鬼混时,可有想过对我是多大的侮辱?婚事筹办并没有浪费,温世子马上会来接我,而你带着你郎情妾意的心上人马上滚出我的院子!”
孟菱歌脸上显现几分厉色,“收起你虚伪的面具,你现在来求情,不是知晓自己做错了,而是舍不得我的身份与嫁妆而已。而我选择嫁给温世子,当然也不是为了气你,而是我认为他远比你坦诚优秀,他的家世教养更是你一辈子都无法追不上的,有这么一位人中之龙在面前,我怎么可能还看得上你这个一贫如洗,妄图靠女人一步登天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