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诺眉尖蹙起,忽然有点自我怀疑,这样?对吗?
“你可以再自私一些。”谢知?易看出她在别扭,立马纠正:“尽管任性?,尽管肆意?妄为,我是?你哥,无论你丢什么我都接得住。”
宝诺偷着乐:“那我可当真了。”
谢知?易瞥过去:“竟然让你怀疑这一点,我这个兄长确实失职。”
宝诺张嘴愣了会儿:“我知?道你对我向来?宽纵,可从前和现?在不一样?嘛。”
“有什么不一样?,我这辈子都是?你哥。”
宝诺嘀咕:“谁家正经兄妹像我们这样?啊……”
“哪样??”谢知?易饭不吃了,菜也不夹了,专心致志地托腮瞧她:“有何差别,说说看。”
他微微带笑,雨雪消融般和煦,漂亮的眉眼像在春水里浸过,澄澈清明。
宝诺呆愣片刻,许久没?见哥哥这么笑,她的心都快融化。
鬼使神差地,她仰起脸凑过去,对准他的嘴唇亲了一口。
还用说吗?
谢知?易浓密的睫毛颤动,忽而抬起黑眸,在她撤离时逼近,按住她的后脑勺,深深地、贪婪地吻下去,在她唇上?辗转厮磨,吮吸津液,让呼吸搅在一块儿。
宝诺很享受和哥哥亲密,可是?也有顾虑,适时地把他推开?。
昨夜……昨夜做得那么过分,火药似的一点就着,白天要是?再痴缠未免过于纵欲,不太像话。
“诺诺。”谢知?易屈指点了点她唇角的水渍:“你对谢随野也这样?么?”
“……”
“我和他之间?,你更喜欢谁呢?”
宝诺眼尾抽了两下,把凳子挪开?些许,端起碗,拿起木筷:“吃饭吧哥,菜都要凉了。”
下午宝诺独自出门,去凶杀现?场勘查一番,没?有发现?血迹,埋尸处翻动的泥巴都用旧土做了掩盖,碎肉大?概埋得很深,没?有闻到气味,暗枭做事非常干净。
如此一来宝诺倒觉得自己走这一趟多余,居然操这个闲心,想着替他善后。他是?谁啊,永乐宗的宗主,手底下那么多能人异士,何须她惦记。
宝诺不由反省自己,是?不是?对哥哥太过怜爱了。
回到漱石园,意?外发现?詹亭方出现?在疏云别业,正在书房和谢知?易谈事情。
宝诺纳罕,不是?休养么,怎么放不下正事,把詹亭方叫来了?
夜里灯烛亮起,窗外是?深郁的蓝,不时响起青蛙的叫声。
宝诺在灯影下看蛐蛐,天气一日一日地变热,她穿得薄,光脚丫悬在罗汉榻外轻晃。
谢知?易走过来?,目光落在她脚上?,停顿了一会儿。
“哥哥,”宝诺盯着陶盆里的蟋蟀,不时拿草去逗:“詹亭方来?这里做什么?”
他坐到炕几那头,随手把她的脚捞起来?,握在手里按揉。
“怎么了,你不喜欢他?”
宝诺抬眉瞥了眼:“没?有,我以为永乐宗发生了什么事。你也是?个操心的命,闲不下来?。”
谢知?易觉得她话里有话,但表面风平浪静,看不出丝毫言外之意?。
人长大?,会藏情绪了。
谢知?易垂下漆黑的眸子,默然在心中发问:“诺诺什么意?思,忽然语气这么冷淡。”
不一会儿得到谢随野的回应:“不喜欢永乐宗吧。我来?问她。”
谢知?易想了想:“嗯。”
宝诺没?听见回应,奇怪地抬头望去。
谢随野冲她挑眉笑笑,也不按揉推拿了,手指有意?无意?地来?回剐蹭她的脚背,这样?也很舒服。
“上?次去宴州玩得不开?心么,还是?永乐宗有谁得罪你了?”
宝诺撇撇嘴:“不是?。”
谢随野思忖:“那就是?詹亭方的问题,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宝诺看着对峙的两只蛐蛐,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调侃:“山中日子清闲,待久了容易无聊,才几天而已,哥哥就闲不住了。”
谢随野脑中响起谢知?易的声音:“原来?她介意?这个。”
宝诺以为哥哥和她在一起也会感到日子寡淡无趣,所以才记挂外面那些重要的事。
谢随野垂下眼帘:“要不要告诉她实情?”
谢知?易:“不算什么好事,她知?道了也不会开?心。”
“可她早晚都会知?道,现?在不说就是?隐瞒。”
谢知?易犹豫半晌:“好吧。”
又一阵沉默,宝诺皱起眉头,以为他默认了。
“既然觉得无聊,明日便回平安州,我不妨碍哥哥做大?事。”
她抽回自己的脚,脸色愈发冷了几分。
谢随野歪在靠枕上?,缓缓抚摸左手的宝石戒指:“我让詹亭方调查叶氏姐弟,他是?来?向我汇报详情。”
宝诺闻言愣住:“叶氏姐弟?昨天才第一次见面,你何时让詹亭方调查的?”
“昨夜让暗枭回平安州传话。”谢知?易松开?戒指,坐直身体:“你应该知?道,新任知?州姓叶。”
宝诺愈发诧异:“所以他们姐弟是?叶知?州的……子女??”
“没?错。”
“可是?你怎么会对那二人忽然起疑?仅凭姓氏吗?”
谢随野托腮逗瓦盆里的蛐蛐:“不止姓氏,他们从澹州来?,老家奉城,还是?孪生子。”
“等等,”宝诺不解道:“这个叶知?州有何特别之处,你竟然如此关?注,连人家老家在哪儿、膝下几个孩子都了如指掌?”
还特意?让詹亭方调查确认,未免太古怪了吧。
谢随野闭上?眼睛叹了声气,坐姿再次端正。
“他叫叶东赋。”谢知?易目光沉静,隐约带着几分抗拒:“是?你娘现?在的夫君。”
宝诺张嘴愣怔,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我娘?”她第一反应周翠霞不是?死了吗?
谢知?易:“谢昭敏,你的生母,我的小姨。”
宝诺彻底呆住。
谢随野发出轻笑,捏她的下巴晃了晃:“怎么这副反应?她又没?死,哪怕在大?街上?突然碰见也是?有可能?的,你没?想过吗?”
自然没?有想过呀,谢昭敏对她来?说就跟死了没?两样?,十几年不见的人突然出现?在她生活的地方,简直匪夷所思。
谢知?易松开?她的下巴,笑意?敛去,看着她失神的反应,冷淡道:“你若想见她倒容易,叶东赋已经抵达平安州,家属内眷陪他一同调任,此刻谢昭敏就在平安州。”
宝诺转眸看着哥哥,忽然觉察不对劲。
谢知?易自顾又道:“若不想见面更加好办,深宅贵妇不常出门,即便遇见,十几年过去了,只怕你站在跟前她也认不出来?。”
宝诺霎时间?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耸立。
“方才谁在和我说话?”她后知?后觉,僵硬地绷紧身体,呼吸不畅:“你、你们怎么转换那么快?”
谢知?易沉默下来?,抬眼看着她。
宝诺毛骨悚然。
不仅切换如此之快,而且自然到没?有丝毫痕迹,连她都没?能?及时觉察,险些被糊弄过去。
可是?根据宝诺对魂裂症的了解,除非两个灵魂高?度协作,否则这种?快速的切换只会带来?极端的失控和痛苦。
而他看上?去并不像痛苦的样?子,反倒诡异地和谐、自如。
“怎么了,害怕?”谢知?易一瞬不瞬地凝视她。
宝诺嘴唇微张说不出话。他们两个不是?……不和吗?
谢知?易病情加重之后对谢随野充满敌意?,不愿与他沟通交流,甚至阻断记忆的分享,导致他们整个人时刻处于压力与防御当中,精神深受折磨苦不堪言。
这两天状态才将将好转,宝诺是?把他安抚住了,可从未想过他们会突然冰释前嫌,毫无防备地让对方主导这副身躯。
宝诺怎么可能?不怕。
以前怕他们自相残杀,可她竟然没?有想过,如若哪天他们不再仇视敌对,而是?合作共赢,将矛头一致对外……
谁会成为他们猎食的第一个目标?
谁那么倒霉?
想到这里宝诺屏住呼吸瞳孔一颤,霎时望进他漆黑幽深的双眸,时间?仿佛静止,他一直盯着她,目光像反复涌来?的潮汐,沉默却浩瀚,一次又一次地想把她吞没?,卷入深不见底的狂海,永久地沉溺。
宝诺再也顶不住,猛地跳下罗汉榻,身子绷得僵直,脑中嗡嗡响个没?完。
“怎么了,诺诺。”谢知?易平静地开?口。
“我去洗澡。”她丢下一个借口飞快逃离。
谢知?易目送她离开?,没?有拆穿她的小伎俩。
灯火暗了几分,他的影子投照在墙壁上?,模糊的一团。
谢随野:“看来?她并不期待和谢昭敏相见。”
“未必,毕竟是?生母,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好奇。”
“那么小就把她丢下,毫不顾念母女?亲情,这种?女?人有什么好惦念的。”
谢知?易:“我记得你当年从青梧仙姑口中打听谢昭敏的情况,她又生了个儿子?”
谢随野轻笑:“是?啊,有了小儿子,更不会记得宝诺了。不过听闻她对继女?和继子更加溺爱,做后母的名声没?得说,宝诺可没?这种?待遇。”
谢知?易:“叶氏姐弟那副蠢样?,原来?是?谢昭敏教出来?的,难怪惹人厌烦。”
谢随野感知?到他的杀意?和扭曲,那深藏在阴暗里不断被欲望喂养,见不得人,拿不出手的妄念。
真想让宝诺走到心里来?看看他这副病态阴狠的模样?。
谢随野冷哼:“谢昭敏是?小姨,你别忘了。”
“你居然承认这个小姨?”
“我不认,但她在血缘上?就是?小姨,你懂的吧?”
谢知?易冷冷白了眼,他介意?的正是?这两个字。
“我和宝诺本?该是?世上?最亲的人,谢昭敏突然冒出来?,真是?碍眼。”
“所以呢,”谢随野挑明:“你想杀了她不成?”
谢知?易没?吭声。
谢随野眯起双眼:“就算宝诺已经不在意?这个生母,可是?不代表她希望她死。”
“小姨活着,她就是?宝诺最亲的血亲,往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倘若她们母女?和解,宝诺的心至少一半都会被她勾走。”
谢随野扯起嘴角:“你别发癫,杀了谢昭敏不难,可宝诺如今是?训练有素的游影,你能?保证不被她查出来?吗?到那时如何自处?你要疯也别连累我。”
谢知?易又静了会儿,暂且搁置这个话题。
“诺诺好像吓到了。”
“废话,谁不怕怪物。”
“你怎么不收敛点儿?”
“你怎么不收敛?”
谢知?易扫了眼灯烛:“她说她去洗澡。”
谢随野莞尔哼笑:“过去看看?”
“你想干嘛?”
“你不想吗?”
说到这里他起身往浴房走,宽大?的衣衫随风摆动,若云似雾,缥缈如仙。
因为谢昭敏出现了。
他们?必定将她视作极大的威胁, 所以较劲的两个人才会?暂时放下恩怨,寻求合作。
按理说两人和平共处,宝诺应该感到欣慰才对, 为什么如此慌张,好像自己变成了猎物?
说到底他们?能把她怎么着?
真是自己吓自己。
宝诺摇摇头, 趴在木桶边发呆,身?上冒着腾腾白气, 胰子的幽香从皮肤里?淌出来,不知用了哪些材料调配的胰子, 花露、果香和木香融合,洗过一遍,仿佛已经染透肌骨。
谢昭敏。
宝诺几乎快忘记这个名字。
娘亲二字听来也?陌生。
宝诺其?实并不记恨她, 现在想想, 她跟着文淮彬毫无前途可言,过不了苦日子也?算情有可原, 趁年轻去拼一个自己想要?的生活, 真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要?说世间的父母天生爱其?子女?,更是理所当然的误解,谢随野那个畜生爹就?不用多提了,裴度的爹娘又有多爱他呢?
宝诺甚至庆幸谢昭敏早早抛夫弃女?, 虽然她走后宝诺的日子更不好过,但是哥哥来了。不敢想象倘若当初谢昭敏带着宝诺一起离开,因此错过了谢知易,她这辈子该有多么荒芜。
“在想什么呢?”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宝诺猛地回头,看见哥哥从屏风那头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烛台, 灯火在他脸上微微晃动,清俊的面容显得模糊又深邃。
宝诺脑中不由自主?地回答:在想你,哥哥。
“谢昭敏让你这么失魂落魄?”
谢知易把烛台放在三角几上,挽起袖子,拿过长柄竹勺,舀水浸润她的肩膀。
宝诺不大自在,抱住胳膊:“我哪有失魂落魄,不过心中感叹一二罢了。”
谢知易抬眸:“对她还有怨怪么?”
“没有,若非你突然提起,我早把这人忘了。”
闻言,他忽然低头嗤笑?,颇为不屑一顾:“我说吧,那女?人有什么可惦念的,谁在乎她?”
宝诺屏息看着这一幕。
“毕竟是小姨,”眨眼?之间,谢知易恢复冷淡的神色,专注看着手中的水勺:“她还不知道我娘已经不在世上,按照礼数是不是该主?动告知?”
谢随野嘴边勾起冷笑?:“这会?儿?又开始装作敬爱长辈的正人君子,谢知易你在宝诺面前真爱装啊。”
舀水的动作慢慢停顿,他幽深的双眸暗了几分。
“我要?是不会?装,怎么替你周旋厉濯楠的刁难?”谢知易冷言讽刺:“你能保留天性,不都靠我承担大部?分痛苦,你受尽大家的偏爱,倒是理直气壮,真不害臊。”
谢随野眼?底微微抽搐:“话要?讲清楚,你在厉濯楠面前周旋,而我是跟他直接对抗,你承担你的,我承担我的,谁靠你了?大家喜欢谁自然偏爱谁,你心机深沉内里?冷漠,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当大家看不出来?除了谢宝诺你还在意谁?我是不害臊,你就?有脸了?”
这是什么诡异的画面啊,天爷。
宝诺目瞪口呆无法?动弹。
他们?就?在她面前争吵起来,两具灵魂轮番掌控同一副身?躯,你来我往瞬息万变,不再是内部?意念的沟通,而是占据身?体?直接对话。
落在宝诺眼?中,哥哥不断转换神态自言自语,截然相反的两幅面孔,即便她知道怎么一回事,冲击依然无比强烈。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故意跑来吓唬她不成?
宝诺难以忍受这荒诞的场景,猛地扬手泼了他一脸水。
彻底安静了。
谢知易闭上眼?睛稍稍别开脸,洗澡水从鼻梁和侧颊滑落,温热,馥郁。
然后他转头看着她。
“出去。”宝诺冷静异常。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也?可能是恐惧。
谢知易和谢随野在内部?相互指责对方吓人。
“她让你滚。”
“是让你滚。”
当晚宝诺洗完澡便回了厢房,避免与他同床共枕。
不知在顾虑什么,她有一种古怪的防备和预感,不得不暂时疏远,等他状态恢复正常再说。
“你这样频繁切换,总归不太好。”翌日午饭的时候宝诺暗暗观察:“没有觉得身?体?不适吗?”
“没有。”
完了,宝诺现在好像分不清面前的人是谁。
不可能啊,她对哥哥了如指掌,不可能瞒得过她的呀。
“那你们?以前有这样过吗?”
他用探究的目光瞥了她一眼?,淡淡回道:“最初发现对方的存在,抢夺身?体?的时候有过,但与现在迥然不同。”
宝诺咬着筷子思忖:“你这算是病情加重还是好转了呢?”
“我倒没觉得哪里难受,不过从你的反应来看,或许真是病况加重。”
宝诺眨眼?:“嗯?”
“你都躲到厢房去,可见我有多吓人。”
宝诺骤然语塞,心虚地抿了抿唇,耳朵有点烫:“我没那个意思,哥,我想让你有个安静的环境休息,调养生息……”
“是吗,我错怪你了?”他似笑?非笑?地莞尔。
宝诺看呆,这究竟是谢随野还是谢知易,为何她突然间无法?分辨?
“你们?该不会?……融合成一个灵魂吧?”她有些心惊肉跳。
哥哥不假思索地否认:“怎么可能,谁要?跟他整合。我们?目前只是和平共处相互协作,保持记忆连贯,最大的好处便是不再有抽离感。”
宝诺一下就?能理解,魂裂症的痛苦正是丧失现实感,仿佛脱离了自己这副身?躯,周遭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甚至看待自己也?觉得陌生。病情严重起来更会?丢失大段记忆,从而陷入恐慌和羞耻。
既然哥哥说他记忆连贯,那就?是好事,至少病症没有恶化。
“那你,你现在是谁呀?”
听见这个问题他嗤笑?出声:“好妹妹,你竟分不清了?真让我伤心。”
宝诺眯起眼?睛,猛地一下抓住他的小表情:“谢随野。”
他笑?意愈发明?显,带几分恶劣的调侃:“敢直呼我的大名,谁给你的胆子,嗯?该叫的时候不叫。”
宝诺倒吸一口凉气,埋头吃饭。
谢随野说:“晚上过来睡觉。”
“我不。”
“那我过去找你。”
“不要?。”
谢随野托腮盯住:“你怕什么?有怪物吃人么?”
比怪物还可怕,宝诺不敢细想,一想就?觉得羞耻至极,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谢随野笑?叹一声:“早晚我也?得发一发疯。”他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夹她的耳朵:“谢知易病怏怏地寻死觅活,你心疼成那样,什么时候把你对他做的那些,对我再做一遍。”
宝诺的耳骨逐渐发烫,不由瑟缩着撤退,脱离他把玩的手指。
“又躲我。”谢随野眯起黑眸,挑眉笑?笑?,大发善心没再继续逗她。
又过两日,宝诺明?显待不住了。
疏云别业恬淡的日子虽然惬意,但长此以往消磨下去只觉寡淡,身?子骨愈发懒散。
谢知易觉察她的心思,若有所指地问:“怎么,才几天就?嫌腻了?”
宝诺哪敢说腻啊,哥哥好容易稳定下来,才过去多久,她真怕一两句话又引得他不痛快。
“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有什么直说就?是。”谢知易对她那点儿?心思洞若观火:“我如今在你眼?里?脆弱成什么样了,三言两语就?能击溃么?”
宝诺吐吐舌头,躺入他的臂弯,手指描绘他的轮廓,碰碰这儿?,碰碰那儿?。
“那你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伤害自己,否则我真的不理你了。”
谢知易低头瞧着她,端详侧脸那道逐渐淡化的疤:“你很知道怎么威胁我。”
宝诺扯住他的衣裳晃了晃身?子:“答不答应嘛。”
谢知易慢慢埋下去:“那要?看你乖不乖。”
刚含住嘴唇,沈映农笑?呵呵从外边进来,迈开长腿踏入院落:“知易哥哥,明?儿?得空去山里?打猎,我……”
他撞见树下纠缠的两人,霎时愣在原地,嘴边的笑?容也?僵住了。
四?、四?姑娘不是他的妹妹吗?
他们?兄妹怎么在亲嘴?
老天啊……
沈映农以为自己戳破了不可告人的禁忌,瞬间面红耳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恨不得找个地洞立刻钻进去。
谢知易慢条斯理松开宝诺,接着又若无其?事地拿掉躺在她发间的落叶,倒是气定神闲。
“映农来了,”他说:“过来吃茶。”
宝诺自然而然从他腿上起开,坐到一旁,继续玩玉石。
沈映农满脸涨红,心惊肉跳地走上前,暗自告诫自己要?淡定,切勿用异样眼?光看待他们?,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他们?必定已经痛苦万分,作为朋友绝不能再往他们?身?上戳刀子。
他一边暗下决心,一边维持平静的神态落座。
“天气正好,我爹收拾库房,找出了几把角弓,心血来潮想去狩猎。”沈映农勾起微笑?。
谢知易不置可否,转而询问宝诺:“想去吗?”
她摇摇头。
沈映农默不作声吃茶,心想方才被他撞见那样的情景,四?姑娘自然没有心思玩乐,唉,都怪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谢知易说:“你爹可是骑射的高手,听他说起早年在北境草原,春日捕鹅猎雁,秋日入山射鹿,每次围猎竞争他都是佼佼者。”
沈映农附和:“是啊,我爹擅长骑马射箭,可平日却喜欢舞文弄墨……”
他明?显心不在焉,脑中不断纠结,既然已经撞破秘密,为何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如坦诚相见,把话说开了,省得大家别扭。
“知易哥哥。”沈映农深吸一口气,屏息憋了片刻,眼?中满是犹豫:“你和四?姑娘,你们?……想过将来如何自处吗?”
宝诺安静看着他。
谢知易手指轻点桌面:“嗯?你想说什么?”
沈映农心慌意乱,不知为何有些着急:“平安州那么多人认识你们?,倘若被他们?知晓,肯定传得沸沸扬扬,不如你们?去别的地方生活,改名换姓,避开此地的熟人……”
听见这话,谢知易支起胳膊撑住脑袋:“可是多宝客栈在平安州,我们?的家人都在这儿?,怎么能抛家舍业远走他方呢?这样没法?向家里?人交代,何况宝诺还是惊鸿司游影。”
沈映农眉头紧锁:“那你们?可得小心行事,不能被人发现。”
“发现什么?”谢知易明?知故问。
沈映农张嘴语塞,脸颊不由自主?地涨红,目光闪躲:“这,你、你们?……”
“兄妹乱.伦?”谢知易替他说出口。
沈映农耳朵快烫熟,两手攥紧衣袖,背脊僵直,嘴张着却发不出声。
谢知易垂下眼?帘笑?了笑?:“多谢你的好意,我们?知道分寸。”
大白天就?开始亲,还有啥分寸,年轻男女?爱起来天崩地裂都不理睬的。
沈映农心下叹息:“我也?是自作多情,竟然操心起你的事情。”
他眼?中的谢知易沉稳持重,表面云淡风轻,实则运筹帷幄,仿佛任何事情都能处理得当。
可正因如此,这般周全妥帖的人,怎会?一脚踏入乱.伦的泥潭,那可是万劫不复的深渊,踩进去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沈映农心下感慨万分,不知如何面对他们?,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见他背着手离开,宝诺不解地询问哥哥:“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
谢知易:“你我是亲兄妹或者表兄妹,有什么差别吗?”
宝诺语塞片刻,挑眉笑?道:“不是亲的,你才嚣张说这种话。”
谢知易打量她的眉眼?:“若是亲兄妹,会?不会?更亲密些?”
宝诺霎时笑?不出来,扯了扯嘴角:“不会?了,还能亲密到哪儿?去?”
哥哥在想什么呢,语不惊人死不休。
“有时候真想把你塞进我的胸膛。”谢知易用手背磨蹭她的脸颊,语气淡淡地,像在闲话家常:“骨血相融,密不可分,近得不能再近,这样我才能够安心,确认你不会?从我身?边逃走。”
宝诺的皮肤迅速升温,背脊发麻,又痒又酥:“别胡说……谁要?逃了。”
他收回手,垂眸轻笑?一声,转而去摆弄茶壶:“怎么,你这两日不是故意躲着我?”
宝诺摸摸鼻子,哑然失语。
“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她闷头不做回应。
谢知易瞥过去,见她那副心虚又别扭的模样,也?没继续逼迫,由得她去,反正再怎么逃避也?走不出他的手掌心。
又过一日,宝诺从外边回园子,百无聊赖,正想找哥哥解闷,进屋却见他收拾好两人的行囊,准备动身?离开。
“怎么了,去哪儿??”
“回多宝客栈。”谢随野一把掐住她的脸:“如你所愿,不必陪我在山中厮守,高兴吧。”
宝诺吃痛,揉揉腮帮子:“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事了吗?”
“家里?来了不速之客,讨厌得很。”谢随野扬眉:“我们?回去把人赶走。”
不速之客?谁?
谢随野卖了个关子,走得急,这就?带宝诺向沈海庭父子道别,骑马出山,往平安州方向赶。
宝诺在回城路上得知客栈迎来一个大麻烦, 馒头的生父,也就是那个一走?杳无音信的文弱公子哥,突然?派人来寻谢司芙, 大概想把?她和馒头一并接走?。
“这个姓云的真是可恶,”宝诺已经忘记他的名字, 只记得姓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以为他是谁?”
“云褚良。”谢随野单手握缰绳:“有些背景, 可能不太好打发。”
“哥哥已经查到他的身份了?”
“嗯,一直让人暗中查询, 总算有了眉目。”
宝诺问:“他果?真是金陵人士?家里做什?么的?”
谢随野犹豫了片刻:“晚些时候再谈这个,你现在是游影,最好不要出?面, 让我来跟他们周旋。”
宝诺眉尖微蹙:“二姐肯定气坏了, 突然?消失的人又突然?间冒出?来,什?么意思?, 她不会心软吧?”
谢随野摇头哼笑:“以我对?谢司芙的了解倒是不会, 她并非耽溺情爱之人,今日快活就够,不计较长远,更不在乎那些名分声誉。”
宝诺道:“我有时觉得二姐大智若愚, 对?世俗枷锁不屑一顾,她敢顶着重重压力?未婚先孕,独自生下馒头,不管外面怎么揣测她都置若罔闻,左耳进右耳出?,整天乐呵呵地,依旧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份心境就没几个人能做到。”
所?以啊,谁要敢来欺负二姐,欺负多宝客栈,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傍晚,兄妹二人回到平安州,正是晚饭的时辰,各处酒楼食肆热火朝天,门庭若市,偏偏多宝客栈大门紧闭,连生意也不做了。
宝诺和哥哥进门,大堂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桌前坐着人,伙计们都不在,约莫避嫌躲开了。
“大哥,老?四。”
谢司芙和谢倾见他俩回来,不由自主站起身。
谢随野点点头,瞥了眼旁边三个陌生男子,两个坐着,小厮立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