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哥by僵尸嬷嬷
僵尸嬷嬷  发于:2025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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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又是一场疾风骤雨,宝诺身?上的蓑衣早已湿透。
天色逐渐昏黑, 她进?入县城,找了?两间客栈, 竟然都?已客满,到第?三家, 掌柜的同样?出言婉拒,宝诺心下有?些恼火,小小县城难道果真如此热闹, 抑或看她带刀赶路, 心生警惕而不想?接待呢?
宝诺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柜台上,毕竟开门做生意, 多加些银子, 谁会把钱推出去?呢?
“天色晚了?,掌柜的你再看看,或许还有?空房?”
“这……”
掌柜垂眼瞥着银票,霎时陷入纠结。
宝诺赶路疲惫, 耐心耗尽,抬手将佩刀放在桌边,啪嗒一响。
“哟,这不是四姑娘么?”
正当她准备来硬的威胁老板,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宝诺惊讶地寻声仰头。
“两位认识?”掌柜的收起银票,嘴角上扬。
谢随野靠在二楼栏杆, 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没空房的话,我勉为?其难和你挤挤?”
他比她早走两天,怎么会在这儿碰见呢?
掌柜的连忙张罗起来:“我让伙计拿干净的被褥铺盖……”
宝诺屈指叩两下桌面,摊开手。
掌柜的不明所以?:“客官这是?”
宝诺看过去?:“银票。”
“……”
凑合一间房还想?收她的钱?
掌柜嘴角微抖,在她的淫威之下割肉般掏出银票奉上。
宝诺对客栈的经营再熟悉不过,茶水、被褥、汤浴都?得另外计价:“我的账都?算他的。”
听见这话,谢随野挑眉露出任由宰割的无奈神情。
上了?二楼,经过厢房,宝诺刻意留心观察,确认里边空着,根本没有?住客。
“瞧你像个渔婆。”谢随野打?量她的装扮:“刚从河里爬上岸么?”
宝诺取下蓑衣随手递给店小二,顺便嘱咐:“好生照看我的马。”
“诶,知道。”
宝诺进?屋,将行?囊和腰刀搁在圆桌上,谢随野招呼店小二:“打?洗澡水上来。”
宝诺微怔,问:“这家客栈没有?浴房么?”
“没有?,只能在屋内沐浴。”
她这才认认真真看他,半干的头发披散着,衣裳也不齐整,大概听见她的声音就出来了?,也没整理。
伙计下楼忙活,屋内剩下他们二人?,宝诺口渴,倒水吃茶,咕噜咕噜灌下去?,胸膛起伏,长长地舒一口气。
谢随野托腮打?量:“才两日不见,你追着我过来了??”
宝诺怪道:“谁追着你?我有?公务。”
他满不在乎地“哦”了?声:“这么巧?”
宝诺并不理会他的调侃,表情严肃地观察四周,颇为?警惕。
谢随野纳闷:“你瞧什么呢?”
“哥哥,”宝诺放低声音:“这间客栈不对劲,你住了?多久,没发现异样?么?”
“下雨,滞留了?两日。”他趁机解释,然后问:“哪里不对劲?”
“分明有?空房,掌柜的为?何?不让我住店?”宝诺眉尖微蹙:“起初还以?为?他忌讳带刀的人?,怕惹麻烦,后来一想?不对,店里生意如此冷清,就算是阎罗王也得请进?来薅他二两银子——嗯,二姐赚钱的原则。岂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而且我先前去?的两家客栈都?说客满,搞不好也有?问题,太诡异了?。”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缠绵不绝,屋内烛火昏暗,影子在墙上晃动,怪物?一般。
宝诺自顾自地分析完,转眸瞥去?,却见谢随野无动于衷地拨弄灯芯,似乎没有?认真听她讲话。
“哥哥!”宝诺有?点恼。
他回过神来看她,不以?为?然道:“想?多了?,我在这儿住着没有?任何?异常。”
宝诺不想?理他,转而去?将窗户关拢。
伙计带来干净被褥,铺在窗边的罗汉塌上,大浴桶也搬了?进?来,放置于花鸟折屏后,热水一桶一桶倒入。
出门在外不拘小节,宝诺转到屏风后宽衣解带,匆匆洗漱。
谢随野看着挂在折屏上的衣裳,拧眉好笑道:“我不用回避吗?”
影影绰绰,模糊的人?影坐进?浴桶,水声若隐若现。
没有?听见回应,他被无视了?,难以?置信:“喂,谢宝诺。”
“随你便。”她心不在焉地敷衍。
屏风那头渐渐没了?动静。
谢随野趴在桌边,侧脸压着胳膊,掀开刷过桐油的桑皮纸灯罩,把烛台挪近些。
幽暗中昏沉朦胧,犹如身?处梦中。
他伸手逗弄摇曳的烛火,晃过来,抚过去?。
宝诺看着墙上的影子发呆,雨水拍打?窗户,嘈杂闷沉,叫人?昏昏欲睡。沐浴完,穿好衣裳从屏风后面出来,发现谢随野正弯腰整理罗汉榻上的锦被。
宝诺心下略感欣慰,看来为?人?兄长还是有?些自觉,知道把床让给妹妹。
“我先睡了?。”
她自顾往架子床走,谁知谢随野从身?后揪住她的后领,把人?拽回来:“上哪儿去??你的位子在这里。”
“……”自作?多情了??不是孔融让梨兄友妹恭的戏码?
谢随野倒入宽敞的大床,舒展四肢,十分怡然自得的模样?。
宝诺低头看看狭窄的罗汉榻,算了?,刚好够一人?睡,不和他争。
长夜漫漫,泡完汤浴浑身?疲乏,宝诺打?个哈欠,很快就困了?。沉进?梦乡前她脑中突然冒出一个猜测:难道这个小县城的客栈全被人?包了?,所以?才放着空房不接客?要命啊,这种无聊又浮夸的举动很像某个人?会做的事情……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让我走进?这家旅店,和他偶遇?
可他从何?得知我要出任务,还会经过此地?
神机妙算不成?
宝诺虽这么揣测,头脑却昏沉得厉害,思绪到此便再也想?不动,转念陷入熟睡。
夜半雨水愈发喧哗,忽而一阵疾风吹开雕花木窗,“啪嗒”两声,瓢泼大雨砸进?窗户,纷纷洒洒落在榻上。
宝诺半梦半醒,只觉得脸上凉丝丝,不一会儿沾湿,冷冽的雨滴砸落侧脸和额角,有?点疼。
桌上的蜡烛也被狂风吹灭,一室漆黑,谢随野翻身?下床大步走近,伸长胳膊关拢窗子,将凄风苦雨关在屋外。
棉被都?湿了?,他弯腰抱起宝诺,转身?往大床去?。
“哥,”宝诺迷迷糊糊:“你是不是……”
忽地一下电闪雷鸣,后边三个字被惊雷和雨声淹没。
谢随野垂眸看着她。
轰隆隆,蓝色闪电撕裂暗夜,在若明若暗之间,清醒与昏沉交缠,像在不为?人?知的幽秘之地做一场醒不来的梦。
床榻就在跟前,他发起呆,抱着她没有?放下。
闪电掠过,瞬间照亮了?宝诺的脸,沉静地靠着他的肩。
谢随野觉得她像生长在岩石缝隙中的小野花,骄阳底下迎风摇晃,即便遇见倾盆大雨,对她来说也是浇灌,而非摧残。她就在那里,没什么强硬的姿态,但是比岩石还要坚定。
宝诺在这时睁开眼,疑惑地打?量,双腿晃了?晃:“我要下去?。”
谢随野凑近,额头撞她脑门,些微惩罚的意味,然后把人?放到床榻。
宝诺吃痛,揉了?两下,背过身?去?,往里边挪。
谢随野也躺了?下来。
上次两人?睡在一起,谢知易啃了?她的脚脖子,也不知他晓不晓得。
宝诺想?起方才睡前的猜测,不由在心里琢磨,这人?到底背着她做了?多少事情?
怎么能装得若无其事呢?
她有?些懊恼,慢慢转过身?,窗外雷电交加,屋内忽明忽暗,谢随野无动于衷地躺在身?旁,没霸占地方,也没拿她搭腿垫脚,安分得诡异。
宝诺凑近,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的侧脸。
没反应,还想?再戳,忽然被抓个正着。
“别动我。”
谢随野丢开她不规矩的手,眼皮也没抬。
宝诺却来了?兴致,愈发靠近,哑声问:“哥哥这次走得匆忙,要办什么事呢?”
谢随野异常冷静:“为?何?要告诉你?”
宝诺鬼使神差地凑到他面前,脑子根本来不及思考,对着他的嘴角亲了?下去?。
“我想?知道,这样?行?么?”
轰隆隆,雷雨肆虐。
谢随野睁开眼,微微转过头,两人?近在咫尺,气息相融,他双眸幽深,像月下的海潮将她卷起。
宝诺屏住呼吸,一动未动,等待他的回应。
谢随野开口,却问:“不怕别人?骂我们乱.伦了??”
宝诺抿嘴收回目光,翻身?挪到里侧,离他远远的,再也没发出动静。
所幸雨水瓢泼,惊雷与闪电此起彼伏,掩盖沉默之下心惊肉跳的气氛。
暴雨能冲刷一切,洗干净,随水流走,不着痕迹。
翌日天放晴,宝诺早早起床洗漱,穿好衣裳拿起佩刀,下楼吃饭。
整个客栈大堂只有?一桌客人?。
谢随野坐在她对面剥鸡蛋,抬眸瞥一眼,问:“昨夜睡得好吗?”
“还行?。”
“那么大雨,又是打?雷又是闪电,你居然觉得还行??”他若有?所指:“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吗?”
宝诺专注啃馒头,夹咸鸭蛋,面无波澜地回:“不记得。”
谢随野挑眉看着她,几不可闻地嗤笑了?声。
“你接下来去?哪儿,也许我们俩顺路。”
宝诺:“和你的目的地一样?,宴州。”
谢随野动作?顿住,默然片刻:“这么笃定?猜的?”
还装呢?宝诺冷淡地瞥他一眼:“此次出任务我化名徐昭,通关度牒上也是这个姓名,你不要喊错了?。”
谢随野却还在想?她如何?得知自己?要去?宴州这件事:“你可知宴州是个什么地方?”
“身?为?南朝人?,多少知道。”
“说说看。”
宝诺很淡定:“世人?称作?遗失之地,无主之城,自南北分裂以?来,宴州夹在其中,充当两国之间的屏障。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各方势力渗透,门派林立,内乱频发。虽如此,却也成为?逍遥法外的绝佳环境,吸引了?无数江湖边缘人?,逃犯,走私商,掮客。南北两国停战这些年,宴州在夹缝中修养生息,听闻繁荣处堪比江南富庶之地。”
谢随野看着她:“还有?呢?”
宝诺:“虽是无主之城,割据混乱,如今却有?三个最大的门派鼎足而立,北境扶持的八部盟,南朝扶持的九华门,以?及相对中立的永乐宗,三家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这样?啊。”谢随野说:“听上去?很复杂,也很危险,你可要小心。”
宝诺淡淡道:“这次任务势在必得,我没什么担忧。”
他笑:“果真如此自信?”
宝诺点头:“是呀,有?你这个地头蛇在,还怕失手不成。”
“你说谁是地头蛇?”
“你呀。”宝诺抬眸:“你不是永乐宗的人?吗?”
谢随野默了?会儿,笑问:“什么?”
宝诺白了?眼,自顾卷春饼:“自从进?入惊鸿司,我便开始暗中调查你的背景,可惜当年我太年幼,只记得你和昭颜姨母从宴州来,却不知你们具体在哪个门派。不过惊鸿司的情报里记录了?永乐宗的内斗,与你逃亡南朝的时间刚好吻合。这些年你不断来往于宴州和南朝,想?必为?永乐宗的复兴奔走,出了?不少力气,对吧?”
谢随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眼睑微微抽动,本想?给她一个惊喜,谁知她竟然早就开始挖他的老底。
“是又如何??还查到什么,我洗耳恭听。”
宝诺看他一眼,咬了?口春饼,又喝一口粥,若无其事道:“哥哥不必紧张,我虽为?朝廷做事,但你我是家人?,我不会向上司揭发的。”
谢随野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稍微思索片刻,笑说:“多谢妹妹,我在宗门内不过区区小堂主,主要负责打?理产业,扩大生意,是宗门的钱袋子,其他的事情我不参与,揭发我也没什么好处。”
宝诺瞥过去?,嗤笑道:“你肯承认就行?。”
这小妮子果然又在使诈,她所说的便是查到的全部,却做出尽在掌握的架势,套他话呢。
谢随野挑眉瞧她,不由自主露出审视与玩味。
宝诺无视他的目光,吃完饭便动身?上路。
“喂,等我结账。”
她大步去?马厩牵马:“没功夫等,你不要耽误我的行?程。”
“……”
从平安州到南朝边境槐水城,骑马也要走上十日,谢随野在家里从来一副娇生惯养的挑剔德行?,一路没少抱怨,嘴上嫌弃个没完。
“赶路也得吃好睡好,否则哪有?力气骑马?”他在人?家酒楼大放厥词:“你看看这是人?吃的吗?好歹开门做生意,这种厨艺也拿得出手,真不知这家店怎么还没收铺。”
宝诺用警告的眼神瞪过去?:“闭、嘴,你出门游玩来了??”
谢随野眯起双眸:“你说什么?”闭嘴?她居然敢对他下这种命令?胆子长肥了??
“赶紧吃完上路。”宝诺没心思跟他拌嘴:“不然大家各走各的,谁也别打?扰谁。”
谢随野笑问:“我打?扰你了?么?”
宝诺不明白他哪儿来的闲情逸致,不是有?要紧事等着办?
挑剔归挑剔,谢随野身?体却很扛造,骑马颠簸一整天还精神抖擞。他也算看出来了?,经过那个雷雨夜,宝诺忙不迭想?撇下他,拉开距离,独自行?动,奈何?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
由南往北,越是靠近边境槐水城,气候愈发干燥,不似南方雨水缠绵,湿糟糟惹人?心烦。
这日黄昏时分,他们在山里停下休息,放马儿去?吃草喝水。
“今晚要在山里过夜了?。”谢随野把披风取下来铺在地上:“即便人?是铁打?的,马也受不了?,要休息。”
宝诺叉腰打?量四周:“得找些柴草来生火,防止夜里有?野兽靠近。”
“听说这附近常有?黄鼠狼和野猪出没,黄鼠狼便罢了?,野猪倒是可以?烤来吃。”
宝诺见前边有?一片绿植,掏出匕首过去?挖根茎:“做什么美梦呢,还想?吃野猪肉,这儿有?芋头,烤着对付一顿吧。”
她刚挖了?没几下,忽然被叫住:“哎呀,小姑娘,那是滴水观音,有?毒的,不能碰!”
宝诺愣住,一个老婆婆拄着竹棍走近,她的背驼得厉害,偌大的背篓里装着春笋、韭菜、莲藕和豌豆苗。
“这不是芋头吗?”
“不是啊,叶子不一样?,你面前那片都?是滴水观音,又叫狼毒花,不要摸,快把手缩回来。”
宝诺呆呆地收起匕首。
谢随野悠然叹道:“老天保佑,幸亏没吃你的烤芋头,否则就要客死?异乡了?。”

宝诺撇撇嘴, 瞪他一眼。
老婆婆说?:“太阳要落山了?,你们两个娃娃从?哪里来,怎么在这儿乱挖毒草?”
宝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只能在林子里将就一宿。”
“夜里很冷的,要是不?嫌弃, 到我家歇脚吧。”老婆婆说?。
宝诺与谢随野交换目光,他起身拍拍袍子:“难得遇见好心人,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走?上前,单手拎起婆婆的背篓:“这么重, 我帮你拎。”
“多谢,多谢。”
“我们还没谢你收留呢。”
谢随野抬下巴示意,宝诺便将两匹马儿牵过来, 跟着老婆婆回家。
“好孩子, 重不?重?还是给我吧,我干农活习惯了?。”
“不?重, 很轻。”
老婆婆头发花白, 面容憔悴,但目光柔软:“我在山里几十年,从?来没见过这么俊的娃,你们不?是槐水城的人吧?”
谢随野说?:“我们要去宴州办事, 路过槐水城。”
老婆婆一听?变了?脸色:“可不?兴去啊,宴州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里全是不?人不?鬼的夜叉!千万不?要去!”
宝诺道:“他算半个夜叉,不?妨碍的。”
谢随野转头瞪她一眼。
不?多时?来到老婆婆的农舍,宝诺把马儿拴在篱笆外,顺便观察周遭环境,确认安全。
天色愈渐昏黑, 午后坡上有大片竹林,风过去沙沙摇曳。
老婆婆去灶房做饭,宝诺和谢随野挽袖子帮忙,简陋的锅灶烟火冷清,柴火堆凌乱,一股干草味。他在灶台后边烧火,宝诺觉得这场面很荒谬,牛高马大地?往那歪歪扭扭的破板凳一坐,有种诡异的和谐。
“婆婆,你平日自?己住吗?家人呢?”
“儿子儿媳被?骗去宴州,十年音信全无,都不?知是死是活,要是死了?,梦里给我报个信啊,我得给他们烧纸烧香……”
宝诺不?料会听?见这个,微微愣怔:“怎么会被?骗去宴州?”
老婆婆抹了?把鼻涕:“家里穷啊,他们又生了?两个娃娃,想把日子过好些,听?同村的说?宴州干活的机会多,挣得也多,我那老实的儿子就去了?,说?好每月回来一趟,结果消失半年,连封信都没有。儿媳妇去宴州寻他,又是一去不?回……”
谢随野说?:“十年前宴州城动荡,各个门派厮杀,南朝人怎么还往那儿跑?”
“乡亲介绍,估计放松警惕了?,再说?老百姓生活不?易,以利相诱,很多人都愿意铤而走?险。”宝诺转而问道:“你说?还有两个娃娃?”
老婆婆哭起来:“是啊,我的孙女刚满十五岁,上个月被?她哥哥卖给牙婆,也被?带去宴州啦。”
宝诺拧眉:“还有这种哥哥?他人呢?”
“成天在外边鬼混,拿着卖妹妹的钱不?知去哪里逍遥了?。”老人家命苦,无能为力:“我可怜的闻莺,可怜的乖乖,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我是不?想活了?,活着白遭罪啊……”
宝诺想了?想,说?:“我们这次去宴州,倘若有缘,说?不?定能帮你找到孙女。”
谢随野从?灶台后抬眸看她。
“果真吗?”
“嗯,也许她自?己正在想办法回家,人得活下去才有希望嘛。”
宝诺把婆婆劝出去,让她歇着,厨房那口锅油腻腻的,她看着没胃口,对谢随野说?:“蒸几个馒头随便填填肚子。”
他没作声,先烧开?水,把油腻的铁锅反复刷洗数次,干净了?,竹制笼屉用来蒸米,他站在灶台前翻动锅铲,韭菜炒蛋,蒜蓉豌豆苗,春笋炒腊肉,还煮了?莲藕汤。
宝诺目瞪口呆。
“你、你会做饭啊?”
“不?然呢。”谢随野挑眉瞥她:“跟你似的,就知道吃?伍仁叔的厨艺你是半点没受熏陶。”
宝诺摸摸鼻子,尝了?口豌豆苗,额,好咸。
“咽下去。”谢随野发出警告:“不?许吐出来。”
她也没好意思?吐:“味道还行,不?像第一次下厨,你之前给别人做过吗?”
“别人?谁有那么大面子?”
宝诺没接话。
婆婆年纪大了?饭量少,兄妹二人倒是胃口好,汤菜几乎全吃干净。
山里的夜晚静得出奇,难得赶路途中还能睡个好觉。
次日天刚亮,宝诺去井边打水洗漱,门外忽然闯入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子,老婆婆见着他便冲上前。
“丧天良的畜生,闻莺被?你卖去哪儿了?快把她赎回来!”
男子不?耐地?推开?她,往自?己屋里走?,想拿什么东西。
“还我闻莺!那是你亲妹妹啊,刘闻骁,你还是人吗?!”
“呵,饭都吃不上了还做什么人?她就这点价值,我给她找个好去处,让她能吃饱喝足,后半生无忧,她该谢谢我!”
老婆婆上去拽他,又被?一把推开?。
宝诺慢慢放下水桶,挽起袖子走?过去。
那刘闻骁正要进屋,不?料谢随野从?里面出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人笼罩,他下巴微抬,眼神无比轻慢,像看一只肮脏的虫子。
刘闻骁不?由自?主连连后退。
“你、你是何人?来我家作甚?”
谢随野上下扫一眼,冷淡道:“就是你卖自?己胞妹?”
刘闻骁虽不?认识,但预感不?妙,扭头想走?,谁知被?堵住去路。
宝诺慢条斯理抽出雁翎刀。
“你们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刘闻骁胸口挨了?狠狠一脚,痛得钻心,他猛地?摔到地?上。
紧接着锋利的腰刀抵上了?他的脸。
“闻莺被?你卖给谁了?,我数三?声,三?声过后卸你一只耳朵。”
刘闻骁大冒冷汗。
宝诺做游影,威胁起人来驾轻就熟,一拔刀,酷吏之气?挡也挡不?住。
还没等她数到二,刘闻骁吓得迫不?及待招供。
“别、别!是于周氏那个坏婆娘买走?闻莺,她和她男人四处物色少男少女,我们村还有个清秀的小子也被?她挑走?了?……”
“于周氏,住哪儿?”
“他们两公婆平日住在宴州,花月楼后巷……你要有本事就去找啊,他们是花月楼的人,我可吃罪不?起。”
无需再细问也知道花月楼是个什么地?方,宝诺直起背,冷冷看着他,接着手起刀落,精准削去他的左耳。
“啊!!”
刘闻骁霎时?疼痛钻心,瞪着掉落在地?的血淋淋的耳朵,惊恐大喊,眼珠子都快爆裂一般。
老婆婆往后退了?两步。
刘闻骁指着她:“你、你……”
宝诺拿起帕子擦刀刃上的血:“我说?过三?声之后会卸你一只耳朵,没食言吧?”
“……”
谢随野险些笑出声。
刘闻骁狼狈地?爬起身,忙不?迭逃走?。
“闻莺,”老婆婆又开?始哭:“我的乖孙女,苦命的孩子……”
宝诺和谢随野简单收拾一下出发上路,他们在桌上留了?一锭银子,当?做借宿的房钱。
“婆婆,你孙女肯定会回来的,放心。”
村子距离宴州只剩大半日的路程,出关后是大好的山川溪流,策马啸西风,恣意盎然。
谢随野转头去看宝诺,想起当?年教她骑马,那会儿还是个娇气?的小姑娘,如今手执黑鞭,穿行于山水间,真是意气?风发,英姿飒爽。
“我从?来不?知道边境外风景如此壮丽。”
他们慢下来,谢随野问:“你果真要帮婆婆找她的孙女?花月楼并非普通风月场所,背景颇深。”
宝诺道:“我有任务在身,时?间紧迫,管不?了?其他事。”
出乎意料的回答,谢随野哑然失笑,挑起浓黑的眉毛:“你骗老婆婆?”
宝诺:“不?是骗,是给她一个幻想,你不?觉得很多人靠幻想才能活下去么?”
谢随野:“我不?关心别人。”默了?片刻,又说?:“但愿你不?用依赖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我用过。”
“嗯?”
宝诺一本正经:“哥哥离家三?年,我只要幻想你死了?,心里就舒坦。”
谢随野放声大笑。
“驾!”
“比试比试,看谁先到宴州!”
“行啊,输的那个负责宴州的衣食住行,银子备好。”
“又惦记我的银子。”谢随野的披风在身后翻飞,他志在必得,姿态张扬无比,仿佛天高海阔任由他造作:“拿出你的本事,宝儿,我可不?会谦让!”
宝诺策马扬鞭:“谁要你让?!”
马蹄踏过浅溪,水花四溅,初春草木复苏,日光下满山辛夷盛开?,南雁北归,年轻的男女像肆意奔跑的梅花鹿那么自?由自?在。
傍晚,宴州到了?。
宝诺牵着马慢慢悠悠进城,仔细观察四周,可谓目不?暇接。
“果然堪比江南之繁华,某人乐不?思?蜀也算情有可原。”
听?见这话谢随野挑眉,问:“谁啊?”
宝诺没有理会。
“两位从?南朝来,风尘仆仆,可有落脚之处?”
忽然一个锦衣男子凑到他们面前,笑盈盈地?,眼神隐含端详和精明:“不?如我给二位介绍可靠的旅店?你们初来乍到,不?知宴州的规矩,定要当?心城内的客栈,有些地?方进去就出不?来了?。”
谢随野正要打发,宝诺却先开?口:“你打错算盘了?,我们就是宴州人,有的是落脚处。”
男子没多话,悻悻地?走?开?。
谢随野:“你居然会说?宴州话?”
宝诺抬起下巴:“口音如何?”
“非常道地?,可以拿出去唬人。”他不?由好奇:“惊鸿司游影都会宴州话吗?”
“当?然不?是,每个人擅长的不?一样。”所以秦臻才派她来嘛。
谢随野点点头:“果然厉害,这么说?你的落脚地?也早就安排妥了?吧?”
宝诺:“没有,上司让我进入宴州以后见机行事。”
“……那你有何安排?天马上要黑了?。”
宝诺自?然而然:“去你的住处。”
谢随野眯眼:“方才赛马好像是我赢了?。”
“赢不?赢,输不?输,你都得把我安置妥善啊。”
谢随野气?笑:“凭什么?”
“凭我是你妹。”宝诺转身直勾勾盯着他:“怎么,你的地?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
“激将法对我无用。”他说?:“不?过既然你那么想去我的宅子,岂有拒客之理?请吧,徐昭小姐。”
宝诺扯了?扯嘴角。
宴州城很大,瓦肆林立,两人牵马溜达,谢随野带路,放缓步伐没有催促。
此地?风土人情融合南北两朝特色,因?其开?放的特性而更?显生猛张扬。街上随处可见西域美女和波斯商人,道观与佛寺同在一条街的首尾,游侠当?众杀贼而不?受约束。宝诺受到一波一波冲击,只见有的男子着女装,有的女子着男装,还有的裹着薄纱出来,姣好的身体呼之欲出,众人习以为常,并不?认为伤风败俗。
妙哉妙哉。
经过一家瓷器铺子,宝诺看见他们用南朝的银锭交易,同时?也用北境的铜钱找兑,货币并未统一。
“整个宴州都这么繁华吗?”她不?由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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