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仁叔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宝诺却?很淡定:“你们从来不提这个人。”
“提他?作甚?”伍仁叔慌忙望向大堂方向:“这话可不兴在你哥哥姐姐面前说啊,不止大哥,二姐三哥都不能提,听见没有?”
宝诺瞧他?如?临大敌的模样,便知自己切中了关键,继续随意地闲话家常,旁敲侧击。
“谢随野小时候调皮么?昭颜姨母很疼爱他?吧?”
伍仁叔叹了口气:“是啊,他?母亲是很善良的女人,随和,仗义,不止是我,你二姐三哥的父母都受过她的恩惠。”
宝诺见他?露出伤感之色,顺着话题聊下去?:“我记得你说谢随野自幼苦练兵器,昭颜姨母舍得让他?吃苦吗?”
“自然舍不得,可她又是极贤良的妻子,对夫君言听计从。唉,这便是她唯一的短处了。”
“哥哥的父亲很严厉么?”
“何止严厉,呵呵。”伍仁叔酒劲上来,粗声粗气冷哼:“厉濯楠就?不是个人,极擅伪装,把昭颜也给?骗了。”
“怎么说?”宝诺屏住呼吸。
“平日在大家面前他?装得像个慈父,随野五岁起便时不时跟他?去?云崖闭关,短则十天?,长则月余,这种时候厉濯楠撕下假面,用极端的法?子逼迫随野习武,不许他?落后于宗门?内其他?的孩子。有一回冬天?,昭颜身怀有孕,让我去?云崖给?他?们父子送衣裳,谁知却?看见随野光着半身站在雪地里扎马步,冻得嘴唇发紫,身上还有鞭痕!”
宝诺不由?攥紧双手,眉头紧蹙:“好歹毒的爹。”
伍仁叔也气得面色绯红,醉意上了头:“我当?即上去?质问?厉濯楠,他?倒是巧舌如?簧,一堆苦口婆心望子成龙的大道理等?着我,说得那叫一个恳切,我被他?骗得团团转。”
“你告诉姨母了吗?”
伍仁叔无比懊悔:“她当?时怀着孩子,我哪敢说这个刺激她……后来她给?随野洗澡,发现身上的伤,找厉濯楠对峙,夫妻二人发生争执,昭颜激动之下小产了……”
宝诺捂住额头,胸膛闷得发慌:“后来呢?”
“厉濯楠那张嘴,又把她哄好了呀。”伍仁叔猛地灌酒:“他?保证不再对随野施暴,又做回慈祥的爹。”
“果真?”
“是啊,毕竟昭颜会检查孩子身上有没有伤。等?到此?事过去?,厉濯楠又带着随野下山历练,倒是没打他?,而是教他?杀人。”
宝诺五官皱起,简直匪夷所思:“他?才五六岁。”
“好孩子,你大哥如?今没有变成魔头,已经算他?的造化。我记得他?八岁那年,我去?市集买了一只小土狗,当?做生辰礼物送给?他?,他?欢喜得不得了。”
“小狗?”宝诺愣怔:“他?不是讨厌小猫小狗吗?”
伍仁叔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叹出,摆手道:“他?喜欢的呀,爱不释手,睡觉都把小狗放在被窝里,整日形影不离。”
宝诺张嘴屏住呼吸,额头渗出细汗。
“可是厉濯楠很讨厌,认为他?玩物丧志,不思进取,还敢为了一只宠物跟他?顶嘴。”
宝诺额角突突直跳。
“然后他?、他?把随野的小狗杀掉,做成肉汤哄他?吃下,吃完再得意洋洋告知他?实情?,问?他?味道如?何。”
宝诺脑中的神经烧烫崩裂:“什么……”
伍仁叔摇头叹道:“从这件事情?之后,知易出现了。”
“……”
疯了,当?真疯了,这是人干得出来的事??
宝诺额头那根筋痛得厉害,手发抖,想砍人:“你和昭颜姨母为什么没有保护他??你们在做什么?”
“我,我们都不知道,厉濯楠只有在单独和他?相处时才会露出真面目。”伍仁叔满脸愧疚。
“哥哥自己也不说吗?”
“他?小的时候哪敢啊,唯恐厉濯楠把他?娘给?杀了,所以什么都不说,直到知易出现,像是变了个人,随野会跟厉濯楠顶撞,知易不会,他?懂事极了,从不让长辈操心。”
宝诺整个头晕目眩,透不过气,脑瓜子嗡嗡直鸣。她从未想过,哥哥的病是这么来的,竟然是这么来的。
掌灯时分?,谢随野从外面回到客栈,径直上楼回屋,周身带着酒气,意兴阑珊。
宝诺好些天?没露面,大概被他?的狠辣手段吓着了吧,她很聪明,能猜到甄北扬的断腿和他?有关,可是又很笨,刨根问?底,以为自己能承受得住真相。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看来已经超出她接受的范围了。
真是个胆小鬼。
谢随野掀起毡帘,屋里亮着灯,宝诺正歪在贵妃塌上翻书。
他?一愣。
“哥哥回来了。”她眼睛也没抬,穿着银红衣裳,腰间搭着他?的狐皮大氅,铜炉里炭火烧得通红,她的脸也是红的。
谢随野不语,走到桌前坐下,抬手扶住昏沉的头。
宝诺闻到浓浓的酒气,夹杂清新缱绻的脂粉香,宝诺转头瞥过去?。
“你从哪儿回来的?”
他?闭眼轻按额角:“游二哥府上。”
宝诺淡淡道:“有云梦楼的姑娘作陪么?”
“他?请了花魁出局吃酒,不知是哪个楼的。”谢随野睁开眼,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
宝诺面无表情?:“去?年底查官员宿娼,云梦楼正时兴一种香料,好像叫软苏香。”
“是吗。”
“离得多?近啊,你身上都沾着气味。”
谢随野一怔不怔地盯住她,酒意消失大半,他?思忖着,随手拿过一只茶碗,指腹绕着边缘缓缓画圈。
“中间隔着两三个人,不算近。”
宝诺默不作声收回视线,把书竖起来看。
实则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谢随野的视线没有从她脸上挪走,片刻也没有。
“好些天?不见,今日怎么舍得回家?”他?似笑非笑道:“又来我屋里找什么?”
宝诺平静地反问?:“甄北扬断了条腿,你知道吗?”
谢随野目色微敛,略有些讥讽:“这么关心他??原来又是为了查案才回家。可惜我没那么闲,姓甄的断不断腿死不死的跟我有什么干系。”
宝诺忍耐片刻坐起身,瞥他?两眼:“你觉得谁会下这种狠手?”
“不知道,仇家吧。”
“我还以为是你派人干的。”宝诺就?这么说了出来。
谢随野看着她,默然半晌,问?:“你希望是我吗?”
“知州衙门?正在追查此?事,我不希望那个人被查到。”
“为什么?”
宝诺别开脸,眉目间隐含萧索之意:“因为他?替我分?担了罪孽,做了我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谢随野歪下脑袋端详,似有疑惑和愕然:“罪孽?从何说起?”
宝诺避开他?的视线,起身来到桌前摆弄茶壶,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渴,但想离他?近些。
“前几天?审讯刺客,我把其中一人分?尸喂了狗。”宝诺心下厌恶:“作为游影,职责所在,我倒没什么负担,只是想到家里人,二姐三哥、伍仁叔,还有……其他?人。倘若他?们知道会怎么看待我?还当?我是纯洁可亲的小妹吗?”
她下巴微抬,嘴唇往上抿住,像只骄傲倔强的猫。
谢随野眼神暗了暗:“这些天?你就?在纠结这个?”
“我没纠结。”
嘴巴真硬。
还傻站着,为什么不找个位子坐下慢慢说呢?比如?他?的腿就?是很好的软垫。
谢随野压下将她拽到怀里的冲动,身子歪下去?,头枕着胳膊,懒散地趴在桌边,然后语出惊人:“伍仁叔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还多?,谢司芙和谢倾自幼在宗门?长大,见惯了腥风血雨,你当?他?们是纸做的呢。”
宝诺愣住。
谢随野轻叹:“兔子进了狼窝,居然担心自己两颗门?牙把狼吓着,真是稀奇。”
-----------------------
作者有话说:[狗头叼玫瑰]
宝诺耳朵烫起来:“你的意?思是, 大?家都在装正常人过?日子?吗?”
他摸着瓷杯上的纹路,挑眉道:“这世上有?几个正常人啊,出去问?问?, 谁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谁没有?不能言说?的阴影, 只是面上装装正常罢了。”
宝诺顺势问?出口:“这么说?你也有?阴影?是什么?”
谢随野瞥过?去,莞尔一笑:“藏在暗处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拿出来给人看。”
“我也不能看吗?”
他默了片刻, 单手支额,盯着她端详:“看完了, 然后呢?”
宝诺屏住呼吸:“什么然后?”
谢随野轻哼:“你说?你,一时好奇就擅闯人家的私宅,也不提前掂量后果, 或许进去就不能轻易离开呢?考虑清楚代价了吗?”
宝诺不语。
谢随野随手一摆:“瞧, 怕了吧。”
宝诺放轻呼吸:“伍仁叔告诉我,你不喜欢小?猫小?狗, 是因为你爹的缘故。”
谢随野看着她。
“你从来不提小?时候的经历, 也是因为那个人对你不好吗?”
谢随野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反倒云淡风轻:“几百年前的事,早就过?去了,提它作甚?我可不是沉溺于往事自伤自怜的人。”说?完饶有?兴致打量她的神?色:“怎么, 你心疼啊?”
“我是心疼我哥。”
闻言他笑笑,不以为然:“有?什么差别?”
宝诺语塞,不甘心,转身朝他走近,几乎隔着半臂的距离,居高临下凝视他。
谢随野等着她发作,出言反击。
这个妹妹最喜欢跟他斗嘴, 分毫不让。
“以后有?花魁陪侍的局都别去了。”宝诺忽然轻声低语,目色柔软。
谢随野愣住,想了想,笑说?:“你见谁家妹妹管哥哥这么严?”
宝诺弯下腰朝他凑近,停在肩膀上方,脸颊略微转向颈脖处,缓慢而深深地?嗅了一口。
“软苏香,不好闻。”她评价。
谢随野攥紧的手指突然松开,一把揽住她的腰,猛地?捞人入臂弯,让她坐到自己腿上。
带着粗重的呼吸,他迫不及待朝她贴近,宝诺别开脸往后躲,他追过?去,宽大?的手掌从腰摸到后背,使?劲把人往自己身上按。
“哥哥。”宝诺攥拳抵住他的肩。
谢随野额头那根青筋仿佛要爆裂一般,跳得发痛。
只要再近一步就能亲到她,咬住她的唇,吮吸里面的小?舌头,把津液吞进自己肚子?……只有?这样,喉咙里的渴,心房里的痒,其他地?方的欲,才有?可能得到缓解。
她像是他丢失的另外?一半魂魄,需要嵌入、融合,直至成为一体才算完整。
可她喊“哥哥”。
什么意?思?
是在透过?他呼唤另一个人,还是提醒他罪孽的界限?
他何罪之有??
不过?是对妹妹产生肮脏的邪念,想要把她拆吞入腹,想让她接纳自己的全部,缠绕共生,堕落于深渊,日日夜夜厮守。
每一次邪念出现,就像从他血肉长出荆棘,刺破皮肤,狰狞地?蔓延。
难道他不是人,不会痛吗?
“谢宝诺,你故意?的。”
宝诺已然有?些迷糊,身体碰着他的地?方都在融化,化成水,然后烧得滚烫。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话。”她要掌控,要主?导,要他低头臣服。
谢随野眉宇紧锁,捞起她的手放在唇边,深深嗅着她掌心书墨的气味。
“我也不喜欢软苏香,腻得很。”他嗓子?发哑,下巴蹭她的手:“游二哥置办新宅,叫我们过?去吃席,要早知他请了什么花魁,我肯定不去。以后都不去,行么?”
宝诺心潮悠悠荡荡,像小?石头投入其中砸出涟漪,一寸一寸浸湿。
她的肩膀缩了起来。
谢随野的目光巴望着她,露出千载难逢的示弱与迁就,宝诺快要不能呼吸,手指收紧,轻轻地?“嗯”了声,喉咙滚动,不由?得咽下唾沫。
他这副模样,分明?想把自己送上门,问?她要不要。
“然后呢?”他的气息全然将她包围。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由?远至近,是谢倾,宝诺能分辨家里每个人的脚步声。
谢随野自然也听见了,但纹丝不动。
“三哥上来了。”宝诺霎时抽离,心惊肉跳,想从他腿上离开。
“怕什么。”谢随野眨眼间变了脸色,强势地?搂过?腰,目光冷下去,对她的躲避非常不悦:“这就要跑?”
宝诺心跳如雷,拿不准他的意?图,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头皮一阵阵发麻,刺激到呼吸困难,但硬撑着没有?惊慌逃离。
谢随野凌厉的眉眼稍微缓和,懒散靠过?去,下巴枕着她的肩,不堪酒意?的模样。
谢倾进屋时正看见这一幕,他的四妹坐在大?哥腿上,大?哥不仅搂她的腰,还依偎在她身上。小时候亲密便罢了,如今两人早已成年,腻成这样未免有?些过?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对痴缠的鸳鸯。
想到这儿,谢倾心底生出一阵别扭,怪异至极。
“大?哥吃醉了?”
“嗯。”宝诺头昏脑胀。
谢倾脸色不太好看:“吃醉就歇着,老四,你先回自己屋。”
她“哦”一声,却不知该怎么起来,被?缠得太紧了。
谢倾的眉头越拧越紧,胸膛内溢满混沌,是说?不出的抵触。他视为亲人的兄长和妹妹不应该这样,他感到强烈的不适。
“老四。”谢倾沉声催促。
这时谢随野忽然睁开双眸瞥过?去,身体醉酒乏力地?靠着宝诺,眼神?却锋锐无比,锁住谢倾,问?:“你在命令谁?”
“我……”谢倾顿时语塞,无以言状的压迫感仿佛从天?而降,无声无息将他笼罩。
趁此时机,宝诺轻轻推开哥哥,起身脱离他的怀抱。
谢随野还在冷瞥着谢倾,宝诺怕他真的生气,于是伸手抚摸他的下巴:“哥哥早些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就那么片刻,谢随野闭上眼睛享受被?摸。
谢倾咬紧后槽牙,拼命强忍不适,他怀疑大?哥现在根本不是谢随野,而是谢知易!否则怎么如此纵容她?!见鬼了。
翌日,晌午吃饭,难得一家子?齐整,伍仁叔忙完后厨的事情,把零碎的杂务交给学徒,拎着酒过?来抱馒头。
谢随野提醒:“别把孩子?熏着。”
伍仁叔对馒头爱不释手:“我都准备戒酒了,一抱着娃娃,再好的酒都没那么香了。”
谢司芙抓紧时间吃饭:“您照顾他一天?试试,保管想丢出去,比当牛做马还累。”
“你们几个小?时候不都是我照顾的,有?什么累,奶娃娃正是好玩的时候。”
谢倾心事重重,总忍不住想观察大?哥和老四,昨夜辗转反侧,只要想到某种可能性,就像鱼刺卡在嗓子?眼,难受极了。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话说?回来,虽然大?家名?义上是谢氏姊妹,但实际并无血缘关?系,大?哥和老四更是众所周知的表兄妹,从古至今也没有?不许表兄妹媾合的道理,表哥表妹做成一对儿,说?出去合情合理,外?人都会盛赞这桩美谈。
那么他到底在别扭什么?
因为打心眼里把彼此当做嫡亲的一家子?,所以不允许有?人打破默契和规则,破坏亲情的堡垒?
还是担心他们头脑不清醒,一时意?乱情迷,而缺乏长远的计划,等到激情消散关?系撕裂,再也不能做亲人,这个家都得毁掉?
谢倾头痛欲裂。
不行啊,他得守住这个家,守住多宝客栈,不能放任丑闻发生。
趁那二人还没有?泥足深陷,需得及时悬崖勒马,唤醒他们薄弱的理智!
谢倾心潮澎湃,暗自吞下这个秘密,做好守护客栈的准备。
“你们听说?南坡缎庄的秘闻吗?”
“啥?”谢司芙第一个反应,她最爱坊间故事。
谢倾不着痕迹瞥了眼宝诺,若无其事道:“那家小?叔子?和嫂嫂乱.伦,被?抓个正着,闹了好几日呢。”
宝诺夹菜的手顿住,刺激的字眼钻进耳朵,她没来由?心下一跳。
乱.伦。
什么东西?
三哥在这儿指桑骂槐,故意?恶心谁呢?
宝诺眉头紧蹙,往谢随野那边扫了眼,发现他没什么反应,仿佛事不关?己,只是压下的眉眼微微有?些发沉。
“南坡缎庄,”谢司芙怪道:“那家的男人不早死了吗?听闻他家生意?向来由?夫人打理,怕不是族内枭小?觊觎家产,有?意?给她泼脏水吧?”
谢倾觉得她搞错了重点:“抓奸在床你没听见吗?”
谢司芙思忖:“哎哟,这种事情谁说?得清,只要别跑到大?街上宽衣解带,官府都不管的事儿……”
谢倾沉下声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没了纲理伦常还算个人吗?自古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做姊妹的只能有?敬爱之心,岂可生出男女私情,那样与禽兽何异?”
宝诺额角突突直跳,一桌子?美食味如嚼蜡,她放下筷子?:“我回衙门了。”
“这两日不是休沐吗?”谢司芙疑惑地?抬头望她。
宝诺闷头往外?走:“抓了人犯,不放心,回去盯着。”
伍仁叔想拦没拦住:“这丫头何时变成劳碌命了?放假也不歇着,惊鸿司给她下迷药了么?”
谢倾却暗自欣慰,看来老四还有?羞耻心,听懂他的弦外?之音便落荒而逃,只要再加以规劝,定能重返正途。
这么想着,他把目光转向谢随野,自信满满,准备再向他敲打暗示。
“大?哥以为呢?”谢倾砸吧酒,挑了挑眉。
谢随野搁下汤碗,直视过?去:“人家郎才女貌你情我愿,乱不乱.伦的关?你屁事?禽兽怎么了?做禽兽也好过?某些道貌岸然满嘴天?理的丑人,吃多了没事干,盯着别人裤.裆那点事儿嚼舌根,显得你高尚是吧?”
“……”
谢倾嘴角抽动,脸色又青又白。
谢司芙和伍仁叔对视,不明?所以,这是谁又惹他了,发的哪门子?脾气?
“大?哥?”
谢随野瞥了谢倾一眼:“说?什么长兄如父,要尊重敬爱,我可没这待遇,需要做表率的时候才把规矩搬出来,平日里一个两个都不听话。”他转向谢司芙:“私定终身经过?大?哥同意?吗?你想生孩子?就生了,男方是谁都没弄清楚,我想找人算账都找不到,可有?责怪你半句?”
谢司芙抿嘴低下头不语。
谢随野转向谢倾:“你和有?夫之妇偷偷私会,打量我不知道?”
伍仁叔咋舌:“啥?哪个有?夫之妇?”
“福兴酒楼的老板娘,和谢倾在一起有?些时日了。”
“荀幼娘?”谢司芙惊讶道:“她有?丈夫孩子?的呀,怎么,怎么竟然和老三背地?勾搭上?”
谢倾头昏脑涨,屏住呼吸憋不出话。
谢随野懒得给正眼:“我何曾拿伦理纲常那套约束你们?外?人要来指手画脚,我第一个轰出去,哪次不是这样坚定维护?”
伍仁叔清咳一声打圆场:“哎哟,他们也没说?什么呀……”
谢随野瞥过?去:“你拿客人试验新菜式,把人毒晕赔了不少银子?,屡教不改,还敢出来替几个小?的讲话?”
“……”
谢随野推开椅子?起身走了。
谢司芙张嘴愣怔半晌,摸不着头脑:“干嘛莫名?其妙把我们训一顿?谁招他了?”
伍仁叔抱着馒头也是一头雾水:“不对劲,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谢司芙转头发现谢倾眼睛鼻子?泛红,居然被?大?哥几句话骂哭:“……不至于吧,你怎么了老三?”
谢随野很少教训谢倾,话里话外?透出的失望令他颇受打击,顿时像做错事的小?狗,难受极了。
“有?啥好哭的。”伍仁叔安慰道:“他又没说?不准你和荀幼娘来往,勾搭有?夫之妇是不好听,但也不是死罪嘛。”
谢司芙轻叹:“大?哥也该找媳妇了,咱们留意?给他物色一个好的,有?了媳妇,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他脾气应该能好些。”
伍仁叔:“行啊,派谁去张罗这事儿?”
谢司芙噎住:“我不敢。”
“我也不敢啊。”伍仁叔提议:“跟宝诺说?一声,让她催催大?掌柜。”
“对啊,老四敢,让她去。”
谢倾听见这俩一无所知的笨蛋出馊主?意?,欲言又止有?口难言,憋得想吐血。
算了算了,人各有?命,随他们造作去吧。
掌灯时分,宝诺回到自己租住的小?院子?,发现屋里亮着灯,院门虚掩,她心下一动,推门而入,檐下躺椅空荡荡,却没有?看见预料中的人影。
随着光亮走入屋里,谢随野坐在书桌前伏案写着什么。
“回来了。”他头也没抬。
宝诺默然思忖片刻,过?去放下佩刀,发现他在临古帖,行书笔法神?采灵动,苍劲雄奇,不似谢知易那手端正疏朗的楷书。
都道字如其人,也不尽然,谢随野像是鬼斧神?工的作品,非常人雕琢能成。
“你怎么在我屋子??”宝诺恍惚了会儿才想起质问?他。
谢随野嗤笑:“你能到我屋里翻箱倒柜,我不能来?”
宝诺想起谢倾的话不大?舒服,实在是过?于难听。
她扭头去衣橱找换洗衣物。
谢随野搁下笔,对比字帖欣赏:“过?来跟你说?一声,我明?早就走了,有?些紧急的事情要办。”
宝诺拿衣裳的手微微顿了下,失落之后是强烈的怒火,在胸膛内疯狂燃烧,但她有?忍耐的本领,心里烧得越热,脸上却越冷。
“是么,这次准备走几年?”
“不一定。”他挑眉给出一个混账至极的答案,然后朝她靠近。
宝诺冷笑了笑:“行,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谢随野堵住她的去路。
宝诺往旁边绕,他寸步不离地?去堵。
“做什么?”她眉尖蹙起。
谢随野抱着胳膊端详,万分不解,怎会有?人生气这般可爱,像只被?惹烦了的小?猫,随时会亮出尖爪给你来一巴掌。
“我是白忙活,冒着被?谢倾阴阳怪气的风险过?来,想让你和谢知易道别,谁知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宝诺别开脸:“不必了,我不想见他,也没工夫招待你,请吧。”
谢随野眯起眼睛:“我现在走了,你可别后悔。”
“不送。”她答得干脆,头也不回往浴房去。
没一会儿听见院门开合的声响,他果真走了。
宝诺洗完澡出来,灯还亮着,屋里空荡荡,书案上留着他刚才写的字,指腹摸过?去,不由?深吸一口气,缓缓叹出。
帖子?只临了一半,闲来无事,宝诺拿起笔,将剩下的一半写完。
夜风还有?些凉,但春天?已经快到了。
谢随野不是和她开玩笑,第二天?果真收拾行囊骑马离开平安州。
宝诺没有?回去送行。
又过?一日,秦臻回了衙门,宝诺向她禀报这些天?平安州内各处的情况,尤其岐王府和甄家的动向。
“大?人出公?差顺利吗?”
秦臻抬手一指:“眼下有?件要紧的事情需要去办,控制水寨的神?秘人身份已经查明?,他要和我们做一笔交易。”
宝诺闻言不由?得直起背脊:“他是什么人?”
“宁记茶行的少东家宁纵。”
宝诺皱眉思索,忽地?震惊道:“宁记,两年前被?灭门的茶商?”
秦臻点头:“是啊,宁记在广和镇经营多年,突然变卖家产举家迁徙,又在江陵一带遭到水寇洗劫,全家被?杀,没想到少东家幸免于难,不仅逃出生天?,还改头换面用化名?混入水寨,等到今日复仇。”
宝诺不解:“既然已经活捉了水寇头子?姚稚,大?仇得报,他还想做什么交易?”
“姚稚只是一颗棋子?,害死宁氏一家的另有?其人。”
“难道又是岐王?”惊鸿司暗中监视,岐王大?肆招揽平安州的文人墨客和商贾士绅,宁记亦在其中。
秦臻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宝诺片刻:“不错,宁氏不愿接受岐王笼络,表面周旋,拖延时间,背地?安排后路举家逃离,原本做得非常隐秘,谁知出了个叛徒,提前向岐王告密,导致宁氏在逃跑路上被?灭门。”
宝诺倒吸凉气:“姚稚落网,岐王覆灭指日可待,宁纵的仇人还剩那个叛徒?”
秦臻略笑了笑:“你分析得倒快。宁纵提出要求,他可以把水寨移交朝廷,但需要惊鸿司的情报找到宁氏叛徒,杀了他,并且取回宁家祖传的扳指作为凭证。”
四下无人,宝诺突然反应过?来:“大?人是要将此任务交给我?”
秦臻“嗯”了声:“那叛徒名?叫章挥,乃宁纵父亲结交的异姓兄弟。宁氏灭门后他与水寇分赃,拿着银钱离开南朝,去了宴州。”
“宴州。”宝诺诧异:“夹在南朝与北境之间的那座乱城?”
“正是。惊鸿司在边境的探子?已经查到章挥的踪迹,他改名?蒲察元挥,用赃款在宴州开设镖局,混得风生水起。他为人十分谨慎,狡兔三窟,身边还雇佣了高手做护卫,想来做下亏心事,也怕遭报复。”
宝诺屏息片刻,问?出心中疑惑:“宴州路途遥远,为何不派边境游影,或是从总部调人,反而舍近求远?”
秦臻瞥她:“边境的探子?毕竟不是骨干,指挥使?大?人认为需用一个生面孔,这种功劳我自然要争取。”
啊,宝诺怎么忘了这一层。
“若有?难处,我便另外?换人。”
不等她说?完,宝诺立即表态:“没有?难处!多谢大?人栽培!”
秦臻话不多说?:“此次任务具体执行计划已有?安排,你趁早出发,路上不要耽搁。”
“是,属下领命!”
-----------------------
作者有话说:明天是雷雨天
惊蛰多雨, 快马加鞭,路上行?了?两日,泥泞不堪, 也不知是不是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