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哥by僵尸嬷嬷
僵尸嬷嬷  发于:2025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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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长成明亮娇媚的女子,太阳般灼目耀眼,不可方物。
众人纷纷让路,宝诺来到他?面?前。
“长高?了。”
“哥。”她在笑,但很生疏。
谢知易所有注意力都在宝诺身上,这会儿才留意她怀中抱着的娃娃。
“这是谁家的孩子?”他?随口问。
谢司芙心虚地挠挠鼻尖,谢倾用胳膊怼了她一下。
宝诺没有正面?回答,握着馒头的手打招呼:“小馒头,这是你舅舅。”
谢知易温柔的眼神霎时暗下,像月夜骤然翻涌的海潮,那视线猛地从孩子转向宝诺,带几分不易察觉的凌厉。
“你说什?么?”
宝诺愈发?笑得明媚:“他?是你的外甥,小名叫馒头,可爱吧?”
不料谢知易直接变了语气,冷冷问道:“跟谁生的?”
宝诺略微愣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还是谢知易吗?
他?竟然会用如此冷漠阴沉的声音质问她。
“是我?……”
谢司芙咬唇上前,从宝诺怀里接过馒头,轻咳一声:“是我?生的,那个,此事有些复杂,稍后我?再和你细说……”
谢知易的视线掠过谢司芙和孩子,稍作停顿,突然明白某人的意图,转眸瞥去,宝诺若无其事望向别处。
“馒头,是吗?”谢知易眉眼变回温柔模样?,伸手点了点孩子的胖脸蛋,笑说:“长得和你很像,会说话了么?”
谢司芙见大哥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喜出望外:“会说简单的话,来馒头,叫舅舅,大舅舅!”
伍仁叔别提有多?高?兴:“大掌柜回来,让他?给馒头起名字。”
谢司芙笑:“对呀,我?就等着大哥给他?起名呢。”
谢知易说:“我?拟几个好的,你来挑。”
“行。”
众人热闹着,宝诺默不作声退出,上楼回房。
她窝在圈椅里看书,东厢那边动静不小,阿贵张罗着叫人打扫屋子,搬运行李,外面?更?是热火朝天,听说多?宝客栈大掌柜回来,许多?老朋友蜂拥而至,上门同他?打招呼。
人缘可真好。
谢司芙和谢倾心疼大哥,替他?挡客,让他?先?回房歇息。
宝诺听见木楼梯咯吱作响,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一下一下踩得她心脏乱蹦。
房门没有关,他?掀开毡帘进屋,宝诺从书桌前回头,呼吸停滞片刻,问:“怎么了?”
谢知易看着她,稍作沉默,只一小会儿的沉默,宝诺却感觉压力极大,喉咙不由自主滚了滚。
“阿贵他?们还在打扫,我?想借你屋子休息一下。”他?停顿:“可以吗?”
宝诺莫名起鸡皮疙瘩,以前他?不会问这种客套的话,不会这么谨慎小心。
可既然要客套,为何?要来她房间呢?谢倾的屋子不是更?方便?
宝诺拿书的手随意指向床榻:“可以呀,东厢太吵了,你在这睡会儿吧。”
嗯?怎么自己主动替他?找借口?
宝诺心下微怔,漆黑的眸子飞快眨了眨,垂头继续翻书。
寒冬腊月的阳光不算刺眼,从绿纱窗透进来,点点斑驳落于桌前,落在她周身。
谢知易脱下袍子搭于衣桁。
宝诺看出他?脸颊消减不少,却没想整个人都瘦了那么多?。
以前多?结实呀,寒冬腊月赤膊练剑,胳膊上的肌肉仿佛能抵御刀劈斧砍,本来生得又高?大,气势凌人,一脚能踢死一头狼似的。如今瞧着却单薄,内衫下的锁骨清晰可见,从领口就能看到。他?躺下时胳膊撑着床铺,肩膀微微耸起,那形状像是刀削斧劈而成,腰肢更?是纤不盈握,又薄又细。
宝诺屏住呼吸,心绪繁杂。
离开三年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回来。
他?究竟在搞什?么?
年下四?处热闹,白天也有许多?孩子玩炮仗,在后院外的巷子里追逐嬉闹,伙计们在谢司芙的耳濡目染下嗓门也大,说话喜欢用喊的,呼来喝去。
谢知易翻了几次身,睡不踏实。
宝诺悄然起身,关上房门,将床前的纱帐放下来。她的书案上有一只博山炉,里面?埋了炭,用香匙放几勺百合香粉进去,隔火熏香,凝神之?气瞬间弥漫,灰白薄雾袅袅盘旋,又消失痕迹。
宝诺将香炉挪到床前的三角几上。
隔着藕荷色的纱帐,谢知易紧蹙的眉头似乎慢慢舒展,搭在枕边的手忽而攥紧,口中呓语喃喃,不知做了什?么梦。
宝诺看了会儿,收回视线,将汤婆子塞进被窝里。
这一觉,竟然睡到深夜。
谢司芙和谢倾上来瞧,不敢叫醒他?,忧心忡忡:“团圆饭也没吃上,是有多?累啊,这算昏迷了吧?”
子时已过,新年降临,客栈外鞭炮震耳欲聋,如此也没能吵醒他?。
谢司芙对宝诺说:“你今晚跟我?睡吧,屋子让给大哥。”
宝诺想了想:“馒头现在粘你,我?们三个太挤了。”
“那……”
“大哥已经睡一天,待会儿应该得醒了,我?再等等。”
谢司芙轻轻叹道:“行,要是他?还不醒,你索性跟他?挤一挤……”
话音未落,谢倾瞪圆了眼睛:“那怎么行?都这么大了,又不像小时候,该避嫌还得避,兄妹俩睡一张床上像什?么话?”
谢司芙纯粹想跟他?抬杠:“一家人计较这个?以前不都睡一块儿么,长大倒生分了?”
谢倾恼火:“过完年老四?都十八岁了,十八岁!你讲话动不动脑子的?”
两人争执起来无比投入,像是乐在其中而不自知,宝诺将这二?人慢慢推出门,他?俩一边打闹一边往楼下走,伍仁叔还等着放烟花。
宝诺打个哈欠,困意悄无声息蔓延,床上的人呼吸绵长,没有清醒的迹象。该不会真要昏睡一个昼夜吧?
宝诺撩开纱帐,犹豫片刻,弯腰伸出手,想碰碰他?的额头,试探是否发?热。
谁知手刚摸出去,谢知易陡然惊醒,睁开眼,在她尚未做出反应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冷冽而警惕的目光仿佛潜伏于暗处的凶兽,逮着猎物便是你死我?活。
宝诺瞬间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拽落床铺,形势陡然逆转,谢知易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压制,上位者才有主动权。
“你……”宝诺的脖子被扼住,窒息感汹涌席卷,她难以置信,用力抓住他?的胳膊,那一条条暴胀狰狞的筋脉在精瘦的皮肉之?下蔓延,力气实在猛烈,再使劲就能把她脖子掐断。
宝诺喘不过气,从喉咙里憋出一个字:“哥……”
谢知易如梦初醒,冷漠残忍的双眼恢复活气,慌忙松开右手,像是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宝诺大口呼吸,捂着疼痛的颈脖往旁边避开。
“诺诺,我?……”谢知易的神色竟比她还要惊恐,跪坐于床,弓着背脊,瞳孔慌乱颤晃:“我?睡糊涂了。”
糟糕的借口。
宝诺慢慢缓过劲,粗重?的呼吸逐渐平缓,两人各自维持着别扭和警惕的姿势僵持许久。
险些忘了,他?是个病人。
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从前只是会转换身份,加上部分记忆丢失,并?没有暴戾冷血的一面?……是这三年发?生了什?么让他?病情恶化,还是他?本就有这一面?,不过以前能控制得住,而现在完全失控了?
宝诺感觉他?无比陌生。
谢知易死死攥紧右手,胳膊发?颤,头痛欲裂。
这副狼狈痛苦的模样?,宝诺亦是第一次见。
“你还好吗?”
倒是她这个受害者先?出声询问。
谢知易颓然瘫坐床榻,锦被凌乱,他?抬手按压酸胀的眉骨,哑声回:“许是连日赶路过于疲乏,你……你痛不痛?”
宝诺下床,用铜钩挽起纱帘:“我?没事。你已经昏睡五个时辰了。”
她去桌边沏茶,此刻已全然恢复镇定?,将茶杯递给他?。
谢知易还有些手颤,接过,一饮而尽。
宝诺垂眸看着他?:“哥哥的房间已收拾干净,行李都放好了。”
谢知易问:“没有别的话跟我?说吗?”
宝诺想了想:“二?姐没敢告诉你,她不仅生了个娃娃,而且是未婚生子,那个男人早已不知所踪,外头传言不太好听。”
谢知易坐在床上望着她:“还有呢?”
“尹瞳姐姐成亲,招了个赘婿,待她很好,去年我?和二?姐一道去吃她的喜酒,听说她第二?间香料铺也快开起来了。”
“还有呢?”
宝诺将这三年发?生的变化挑些值得讲的告诉他?,客栈人员变动,伍仁叔的新菜式,平安州奇闻,包括裴度乡试夺魁,即将迎娶甄小姐……
谢知易就那么看着她,一动也不动。
宝诺慢慢没了声响,陷入与他?沉默的对视当中。
令人空到心痛的沉默。
他?道:“你自己的事还没说。”
宝诺:“我?现在是惊鸿司游影。”
谢知易垂眸自嘲一笑:“不意外,我?的劝告你不会听。”
彼此彼此。宝诺心想。
“还有别的话吗?”
宝诺已经口干舌燥,摇了摇头。
以前不是这样?的。
谢知易头一回出远门,宝诺才十岁,正是非常粘他?的时候。他?走了一个月多?,连夜赶路回来,连衣裳也来不及换,径直上楼推开房门,她睡得沉,夏夜幽凉,没有盖薄被,怀里竟然抱着他?的披风在睡觉。
谢知易心软得一塌糊涂,想把披风从她手中慢慢扯出来,谁知她越抓越紧,眉头也越皱越深。
“诺诺。”
谢知易只能叫醒她。
小宝诺睁开迷糊的眼睛,眨巴眨巴,瞬间转为惊喜,顾不上怀中的披风,她张开手臂几乎跳到谢知易身上,死死地搂紧他?的脖子。
“哥哥!哥哥!”
原本是开心的,可她嘴角一瘪又哼哧哼哧哭起来,埋怨他?走那么久。
少年谢知易抱着小宝诺在房中踱步,边走边拍她的背,轻言细语地哄:“不哭了,都是哥哥不好,诺诺不难过了……”
眼泪都糊在他?颈窝里,小孩子哪儿来那么大的伤心呢,还不是把他?看得太重?要。
半晌宝诺才缓过来,脑袋发?懵,谢知易轻声问:“想我?了吗?”
“嗯。”她老实点头:“特别特别想。”
小的时候真可爱啊,什?么心事都不藏,什?么话都愿意对他?说。
现在的宝诺让他?很失落。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谢知易双手略微颤抖,胸膛沉沉起伏,压抑着某种可怕的情绪,想找回从前的亲昵,继续做她最依恋最信赖的哥哥。
“过来。”
他?神态变得柔和,笑了笑,朝她伸出手。
宝诺屏息站在原地,犹豫片刻才走过去,把手放入他?掌心。
谢知易闭上眼睛,将她手背贴在额头轻轻地蹭,温热与冰凉相触,是解渴的水,是缓痛的药,是三年空荡的胸膛装回心脏,血肉填回躯壳。
沉重?的鼻息喷洒在宝诺手腕,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潮湿黏腻如藤蔓从指尖缠绕而上,小时候他?们也这么腻,但不是这种感觉,宝诺不习惯,不适应,像要被他?拽进一个未知境地,于是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
刚撤退一点距离,谢知易猛地将她拽了过去。
宝诺膝盖抵住床沿,身子不由自主往前倾,右手压住他?肩膀站稳。
谢知易仰着头,目光缠着她,想凑上前蹭蹭鼻尖,宝诺却别过脸躲开。
期盼中的温存落空,他?眼睑微眯,盯着她看了会儿,慢慢松手。
宝诺:“你该回房了。”
“诺诺,还在生我?气吗?”
她暗作深呼吸,摇摇头:“起初是很生气,可我?的生活被训练和任务填满,离开家以后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有多?宽广,难怪你也不想回家。”
谢知易:“我?每天都想回来。”
宝诺置若罔闻:“人长大了会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做,以前我?不懂,后来自己也长大,能理解你的做法。”
他?根本不要这种理解。
“我?一点儿也不怪你,哥哥。”宝诺微笑,眉眼清冷。
谢知易抬起下巴,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没再说什?么,默然下床穿鞋,拿起架上的外袍搭在胳膊间,掀开毡帘出去了。
宝诺木然瘫坐床前,捂住心口按揉,那里面?痛得很,多?久没有过这般深刻的知觉,糟糕而熟悉的记忆席卷冲撞,泥沙俱下。
也许我?也病了。
宝诺心里想。

大年初一, 清早起来开小家祠,摆供品,烧纸点炮, 拜祭牌位。
宝诺昨夜没睡好?,下楼有点迟, 谢司芙抱着?馒头,谢倾烧纸钱, 伍仁叔摆放蒲团,已然准备就绪。
“做了游影还赖床么?”
冷峻的声音传来, 宝诺脚步微怔。
是谢随野。
那?双不?可?一世?的眼睛往她?身上瞥了眼,宝诺便确定?他是谢随野。
“可?见惊鸿司的纪律也不?过如此。”
他手执三根线香,身姿挺拔立于神位前, 双手捻香抬至额前, 缓缓躬身行礼。
宝诺默然站到后边,一起跪拜磕头。
今年不?太一样, 牌位罩纸, 写上了逝者名讳,最中间的是谢随野的母亲谢昭颜,左后两位是谢司芙的父母,右后两位是谢倾的父母。
除了昭颜姨母外, 另外四人宝诺并不?认得,但从称谓能看出?亲缘关系。
这就是他们的秘密。
“大哥。”谢司芙抱着?馒头跪在蒲团上,眼中溢满泪珠子:“我们的仇报了吗?”
“嗯。”
谢倾也难得面容沉重:“可?恨我不?能亲手血刃仇人。”
谢随野道:“你们安然无恙,好?好?过下去,才是父母想看见的。”
谢司芙抵着?馒头的圆脑袋:“好?孩子,给外祖父外祖母磕头。”
一言未落,啜泣声吞没话语, 多年以来的心酸隐忍陡然得以宣泄,如洪水决堤,要大哭一场才能纾解。
馒头也被弄哭,谢司芙抱不?住,交给了伍仁叔。
“大好?的日子,何?必如此伤感。”谢随野转过身来:“如今也不?必再遮掩,若你们想改回原本?的姓氏,随时可?以。”
谢倾和谢司芙相互看了眼,不?约而?同沉下肩:“我们自己知道就是了,不?必刻意对外宣扬,否则引起更多事?端。”
谢随野点点头,视线越过他们,投向?后面的宝诺。
“发什么呆呢?”
她?回过神,对上他凌厉的眼睛。
“我有事?问你,”谢随野往楼上招呼:“跟我过来。”
宝诺不?明所以,起身随他入东厢小楼,走进他的房间。
谢随野拉开桌前的圈椅,掉个?头,大喇喇歪坐其中,将她?上下打量个?仔细。
“长高了。”他用冷淡的语气陈述了一句废话。
宝诺由着?他瞧,并未觉得不?适。
必须承认,谢随野的目光极具侵略性,他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从不?藏着?掖着?,更不?管你心情如何?。
放在以前,宝诺是会?生气的,因为总觉得他没安好?心,故意想看她?发窘。
可?现在心态不?一样,她?很得意自己身体的变化,从一个?圆润的小胖妞长成高挑匀称的女子,挺拔,修长,血气十足,再也不?是与他初见时那?个?瘦弱跛脚的豆芽菜。
“看见了么?”谢随野举起他的右手。
宝诺刚才就发现他手缠纱布,裹得像只粽子,只露出?几根修长的手指。
“昨天?晚上你把谢知易怎么了?”他忽然这样问。
宝诺怔住,嘴唇微微张开。
谢随野饶有意味端详她?的神色:“又或者说,他把你怎么了?”
宝诺:“我不?明白。”
谢随野勾起嘴角,要笑?不?笑?的神情:“昨晚他拿砚台把自己的手……哦不?,把我的手砸成这副鬼样,你说你不?明白?”
宝诺心下大惊,上前一把扣住他的胳膊,愕然盯住纱布包裹的地方,额角突突直跳:“严重吗?”
谢随野:“你很担心吗?”
“是我在问你!”
他无谓地耸耸肩:“骨头没断,应该不?算严重吧。”
这叫什么话?!宝诺咬牙,也不?敢乱碰,脑子里只要想到谢知易昨夜回房如何?自责懊恼,如何?怨恨自己这只手,如何?拿起砚台……她?心口堵得没法呼吸。
谢随野凝望她?担忧急切的表情,漆黑瞳孔晃颤,红润的嘴唇抿起,小巧鼻翼随紧张的呼吸而?微微抽动,捧着?他胳膊的手小心翼翼。
令人愉悦的触碰,他不?由自主享受其中。
“轻点儿。”谢随野说:“痛得要死。”
宝诺额头的汗都出?来了。
谢随野拨开她?毛茸茸的衣领,看见了颈脖处的掐伤。
“是因为这个??”
宝诺没有回答,也没有制止他的手指若有似无缓缓蹭过脖子,有点痒,奇怪的触感。
谢随野问:“怎么不?躲?”
“什么?”
“扯开领子这种行为,不?应该生气么?”
宝诺:“你是我哥,又不?是陌生男子。”
谢随野瞥着?她?,似笑?非笑?,问:“哥哥就可以扯妹妹的衣裳吗?”
宝诺:“那你还扯?”
“……”他语塞,挑眉看她?,只觉得这丫头当真是长大了,不?仅嘴皮子功夫克他,估计拳脚功夫也能跟他过两招,再想欺负她?可?没那?么容易。
不?过也更加有趣不?是吗。
既然手没断,宝诺松开他的胳膊,往后退一步,拉开些许距离:“你叫我上来就为了说这件事??”
谢随野抬了抬下巴:“书案上有一只方盒,你拿去送礼吧。”
宝诺纳罕,走到桌前打开盒子:“印泥?”
“藕丝印泥。”
“送谁?”
“裴度不?是要成亲了么?”
宝诺怪道:“你为何?给他准备贺礼?”
谢随野往后仰在圈椅里,两条长腿岔开,懒散霸道的姿势:“不?是送他,原是给你买的,可?你叫人传话说不?需要这些礼物,用不?着?,既然如此不?如拿去做人情。”
“谁说我用不?着??”宝诺脱口而?出?。
谢随野歪下脑袋,用一种调侃的眼神睨着?。
她?并不?介意自打嘴巴这种事?:“裴度成亲我只送礼金,这种好?东西还是给自己留着?吧。”
谢随野觉得好?笑?,问:“这印泥要是谢知易给你,你还要么?”
宝诺垂下漆黑的眼帘,拿着?印泥盒子把玩,随口道:“不?要。”
“为何??”他问:“就为了赌气?”
宝诺想了想,目光不?经意扫过他的手,喃喃自语般:“明知我最害怕被抛弃,怎么还能一走三年呢?”
谢随野愣住。
“他这样对我,我也不?想让他好?过。”宝诺说出?这句话,自己心里着?实惊了一下:原来我是这么想的。
谢随野亦很震惊,眉梢高挑,打量她?:“听起来,报复对象并不?包括我。”
宝诺不?以为然:“你又不?在乎我,报复你有什么用。”
谢随野再度语塞,张嘴怔在圈椅里,半晌回过神,晃晃粽子似的手:“所以你满意了?”
宝诺低头深吸一口气:“我并不?想看见他自残。”
谢随野哼笑?:“想伤他的心啊,很容易,我教你个?法子,只需告诉他,你不?想再见到他,让他消失,将这副身躯完整还给我,保证立竿见影。”
宝诺霎时眉头紧蹙,心口猛地揪痛,冷冷瞪过去:“胡说什么?”
谢随野见她?脸都白了,愈发嗤笑?道:“舍不?得啊?舍不?得就给我安分点儿,收起你杀人诛心的蠢念头,再敢刺激谢知易自残,连累我遭罪,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嗯,这才是宝诺熟悉的大猫。
她?撇撇嘴:“哦。”
谢随野手痛,懒得理?她?:“滚蛋。”
“……”宝诺拿着?印泥扭头就走。
正月初三裴度大婚,宝诺封好?礼金,准备差遣阿贵去裴家走一遭,谁知计划被谢随野打乱。
“如此丰厚的礼金送出?去,连酒席都不?吃,是不?是太亏了?”
宝诺转过头,眼睛霎时发亮,只见他束着?小金冠,中间有红宝石点缀,耳环也是金饰,玄色锦袍,外头罩一件貂毛大领披风,左手戴着?硕大的翡翠戒指,右手若非受伤必定?同样珠光宝气,好?一个?俊美清贵的骚包。
“大、大掌柜。”
店里伙计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有这两年新来的,以前没见过大掌柜,过年放假家去了,今日方才回客栈,乍一见他,眼睛嘴巴张着?,连路都不?会?走了,满脸都是惊艳仰慕。
谢随野知道他自个?儿长得好?看,平日不?用打扮就十分扎眼,更别提今日装扮齐整,那?么大高个?儿,气场张扬霸道,于旁人来说简直犹如天?神降临一般。
宝诺也是稍微恍了恍神。
他拿过红纸包的纹银掂了掂:“这么重,你的俸禄够吗?”
宝诺:“不?够,我用家里的钱。”
谢随野挑眉轻笑?:“败家女。”
她?心里骂了个?差不?多的词。
“走吧。”他随手将纹银丢给她?。
宝诺稳稳当当接住:“你要去吃裴度的喜酒?”
“是你和我一起去吃喜酒。”
说着?便扣住她?的手腕大步出?门。
宝诺问:“不?骑马,走着?去么?”
“我手痛,骑不?了马。”
她?忍不?住端详他这身华贵装束:“你打算抢走新郎官的风头吗?”
谢随野挑眉:“我用得着?抢?”
“既然要出?席婚宴,为何?不?提早告知,让我也整理?衣着?。”
他转头上下扫过一遍:“你还想打扮?不?怕人家说你抢新娘子风头?”
宝诺讥诮:“只许州官放火。”
“为兄是替你着?想,人家定?亲你送鸳鸯屏风,上了翡君山还被人拿此事?耻笑?,今日成亲你再花枝招展地去,不?合适。”
嗯?他怎知当年翡君山发生的事??
宝诺回家根本?没跟二姐三哥提过,不?可?能是他们告诉谢随野,这两日他也没去她?房间,还没看见她?当时写的日志,从何?得知呢?
昨日他在茶室接待访客,聊了甚久,莫非那?人是在向?他汇报平安州三年来的要紧事??
宝诺想起去年除夕夜驾车送年礼的神秘剑客,难道这种探子早已混进惊鸿司,所以才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
“梦游太虚呢?”
谢随野对她?的走神有些不?满,瞪了眼,似嗔似怒。
宝诺真想知道她?这位哥哥究竟隐瞒了什么身份,竟然能调动这么多暗线。
以前她?年纪小,家里不?想让她?知道,如今她?成了惊鸿司游影,只怕是不?能让她?知道了。
“有什么值得你反复走神的?”
宝诺说:“我在想,你离开平安州三年,今日裴甄两家结亲,宾客都是达官显贵,未必认识你……”
“那?不?正好??”
宝诺不?解,仰头望他:“好?什么?”
谢随野牵住她?的手:“久传你痴情于裴度,今日便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看,裴度算老几,你眼光不?至于那?么低。”
宝诺想了想才转过弯,被他牵着?的手有点麻,默然稍许:“这是要替我撑腰?”
“是替多宝客栈找回颜面。”他挑眉:“裴度那?小子我从小就瞧不?上,如今外头竟然以为你钟情他,可?不?可?笑??”
宝诺又低头看了看交握的手:“宾客不?认得,裴家甄家见过你的人不?少,知道你是我哥哥呀。”
“表哥。”
“嗯?”
谢随野低头瞧她?,强调一遍:“表哥。”
宝诺的脸莫名其妙发烫,不?知接什么话好?了。
两人说着?话慢慢走到裴宅,车马迎来送往,热闹自不?必说,裴父裴母亲自在宅邸门口迎客,不?断拱手致意,接受大家的道贺。
谢随野牵着?宝诺不?紧不?慢走上台阶,裴父裴母见到他们脸色略微僵硬,虽笑?着?,眼部肌肉却不?大自然。
宝诺有些奇怪,自从她?入选游影,裴度的爹娘再也不?敢小瞧她?,三年相安无事?,为何?今日这般表情?
谢随野:“我就知道他们不?欢迎你。”
宝诺否认:“更不?欢迎你才对,毕竟你暴打过裴度。”
两人随一众宾客入席,这个?时间新郎官已经到甄府接亲去了。
“三年前甄家孝期就结束了,甄老爷到现在还未被朝廷起复,想必心里十分着?急。”
宝诺点头:“是啊,都以为他很快就能重返中枢,谁知朝廷的任命到今天?还没动静,像是把他这号人给忘了。”
“甄老爷与岐王还走得近么?”
宝诺:“不?清楚。”
谢随野笑?瞥她?:“惊鸿司会?不?清楚?盯紧岐王是你们最要紧的差事?吧?”
“我不?负责这部分差事?。”宝诺不?想聊了。
衣香鬓影之间,人影憧憧,她?警觉地发现有个?人时不?时地往这边偷瞄,定?睛一看,原来是郑春荣。
听裴度说,她?落选游影之后只能入甄府干活儿,跟着?她?父亲学管事?,这次婚宴大操大办,许是人手不?够,裴家把她?借过来帮忙。
“瞧什么呢?”
她?接二连三的走神让谢随野耐心耗尽,伸手握住她?下巴将人转过来,对着?他的脸。
眉眼是冷的,当真有些恼了。
宝诺轻轻拉下他的手:“看见认识的人。”稍作停顿,又说:“你别当众捏我脸。”
谢随野眯眼调侃:“怎么,有损游影大人的权威?”
“不?是。”她?不?在乎权威这种东西。
“那?是什么?”他追根究底。
宝诺暗作深呼吸:“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若是哥哥倒还好?,兄妹打闹不?算什么。”
若是寻常男女,这动作多少有些调情意味,不?适合当众展示。
谢随野等了会?儿,没有听见后半句,然而?他也不?回应,反问:“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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