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奖有罚,有甜枣有大棒,只要努力就能有好日子过,可不比在外颠沛流离强得多么?
顿时外逃的军户纷纷回流,连这大街上都比平日里挤些,甚至还有军户为抢之前抛荒的田地,动手打得头破血流的呢。
孙茂大人以身殉职,这廉州的驻兵和军户便由静王世子代管,静王世子懒得管这些政令,便让尹大人帮他一起发了,合浦军户发什么政令,廉州军户发什么政令。
所以比起廉州府衙还要一前一后遮掩一下,静王世子比较光棍,连政令都让公主府代发。
自此,廉州上下官员完全懂了,这去如今廉州到底是谁在当家,纷纷向安乐公主交起了投名状。
首当其冲,交得最彻底的,便是这采珠官薛大人,尽然连正经的采珠都不做了,将这旦民交给公主殿下填补这军户和兵士的空缺。
旦民呢,也是无一不从,只因旦民每杀一名海寇,不仅能得十两银子,还能全家旦户转军户,离了那世世代代不得解的诅咒。
自此,廉州上下,不论良籍,旦籍,还是军籍,对公主殿下是上下归心,而这,不过发生在公主殿下来廉州不到半月之久。
第175章 出兵
姜云容最近睡眠严重不足,皆因朱星扬这倒霉孩子,当了这代管的指挥使不到一个月,兴奋过度,就开始膨胀,他竟然现在就想出海打海寇。
这个月,虽然朱星扬与她同住公主府,但他日日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她竟然经常好几天都看不到他。
等她和白亭山忙完杂交水稻推广之事,她传了人来问才知道,朱星扬不仅是晚归,他甚至开始不归了。
朱星扬把驻兵移到了战船上,然后接连好几天跟着军士们也住在船上,说要与士兵同吃同住同进退。
姜云容想着这也没什么问题,就先跟白亭山去管建港口之事了。
像建港口这样的大工程,人力物力都花费颇多,虽户部给了银钱,但建港口的人从哪里来,就成了问题。
白亭山原本的打算,是从民众中征集苦役,但薛康如此有魄力,将旦民都从采珠船撤了下来,现成的人选,白亭山问过姜云容,便一并征用了。
从采珠船撤下来的旦民,老弱妇幼都被薛康安排去种南珠,年轻力壮根骨好的被朱星扬挑走了做驻兵,还有一大部分被白亭山挑去建港口,再剩下的吴大包圆了带去开荒种地。
这些旦民大多长期生活在船上,无钱无产,除了采珠,也无其他技能傍身,如此多的人,直接放出去,只怕他们活不下去,反而成了流民,成了隐患。
姜云容便给了他们这几种可以得到身份和钱财的选择,让他们脱离旦民身份后,也能有本事,堂堂正正活下去。
所以当有一天,朱星扬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时,为了杂交水稻和旦民之事,忙得有些晕头转向的姜云容,居然第一时间没认出他来。
明明朱星扬比白亭山和她都大,但是奇怪的是,姜云容之前就没觉得他比自己大,感觉他有时候还挺小孩子的。
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人还是这个人,但很明显的,站在她面前的,好像变成了一个身负责任的男人,而不再是之前那个简单纯粹的少年了。
姜云容见了好久不见的他,笑了:
“你这多久没刮胡子了,衣裳怎的脏成这样了?这是几天没洗了?”
“嘿嘿,留胡子显得年纪大些,能镇住人。”
朱星扬摸摸自己的胡茬子,咧嘴一笑,接下来说得话却让姜云容笑不起来:
“姜云容,我明日要出海打海寇,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跟你说一声。”
姜云容便觉得自己刚刚绝对是看走眼了,这还是那个不管不顾的朱星扬,根本就没变!
她有些头疼地看着他:“何必这么着急,你带兵才一个月……”
朱星扬大刀阔斧往她面前一站,跟兵士们混了这段时间,说话间居然带着痞气,连笑都笑得坏坏的:
“姜云容,我是跟你说一声,不是要你同意。
练兵最好的方式就是上战场,这边海域的海寇我都打探过了,都是小虾米,不趁这个时候灭了他们,等他们长起来,有你哭的。
同样,不趁着港口没开起来的时候练兵,等海寇打到跟前来了,一群连血都没见过的新兵,还不够海寇一刀两个砍的。”
是了,朱星扬从来不是一个受人辖制的人,这世间的事情,他若想做,便没人能拦得住他。
姜云容便换了语气:
“我不是要拦着你,不让你出去,只我给你准备了东西,还没做好,你若等不得……”
一听有东西给自己,朱星扬忙道:
“等得的,等得的,只要是你给的,我都等得,只你也不用太过费心思,只你送的,无论什么,我都喜欢的很。”
朱星扬要去打海寇,姜云容拦不住,便只能从别的地方考虑和着手,比如怎么让他这次出门,更安全些。
姜云容去看过这府衙的兵器,也看过战船,目前还是冷兵器为主,要提升战力,武器是第一要素。
要改善武器,首要就是钢和火药。
姜云容这次有经验了,再也不想手抄炼钢的一百八十八种方法,和火药的一百八十八种配方,更不要说还有各种图呢。
于是她找了家做定制书籍的店铺,指定了要印哪些书的哪些内容,用什么字体,什么书皮,什么风格,做了两本跟手抄古书差不多的书,一本讲炼钢,一本讲做火药。
姜云容先拿炼钢的书给珊瑚看了看,土著珊瑚对打铁这事儿不感兴趣,但也没觉得这书有什么不对劲,说明这家店做的书,跟古书看起来差异不大,可行。
那既然钢和火药都出来了,其他的要么也安排上?
朱星扬的出海打海寇之事,被姜云容生生从八月初拖到了八月底,拖到他都快没脾气了,好几次都跑去找她:
“姜云容,你是在给我做衣裳吗?也不用这么精细,既是你做的,随便绣两针,我都喜欢的。”
事情还未做成,姜云容便敷衍他:“别着急,再等等,且等几天……”
朱星扬又耐心等了几日,又听说她在全廉州城招铁匠和道士,便又跑去找她:
“所以是我猜错了,你是在给我做兵器还是在炼仙丹?
姜云容,便是长生不老药,也等我回来再吃好不好,再晚些到秋收了,海寇说不得就主动找上门了……”
姜云容又安慰他:“快了,快了……”
朱星扬实在等不及:
“最迟这月底,我非出门不可了姜云容……”
“晓得了,晓得了,你且回战船去,月底准好。”
到了八月最后一日,朱星扬不想等了,一大早,他穿戴好盔甲,拿上长刀,给姜云容留了封信,准备来个不辞而别,先带兵出门,打了海寇再回来跟她请罪。
结果到了战船,却见兵士们里三层外三层,都围着几个大家伙在看。
而姜云容像是知道他会偷偷跑掉似的,在码头等着他。
朱星扬摸摸鼻子,有些心虚地走过去:
“嘿嘿,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东西?是什么?”
随着他这声问话,几声轰隆隆巨响,如落地惊雷般在耳边炸起。
朱星扬条件反射地护住姜云容,惊诧地看着战船上的兵士们慌乱地四处逃窜,又看向远处的海面上炸起的海啸般巨大的海浪。
姜云容取过珊瑚准备好的一碗酒,递给朱星扬,笑道:
“祝君,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第176章 信函
姜云容送走朱星扬的战船后,好好躺平睡了几天,只想把这段时间缺的觉都给补回来。
她给朱星扬准备的东西除了三个赶制出来的火炮,还有一批新的箭矢和兵器,都是用新的方法炼制的,硬度比原有铁做的更硬,威力自然也更大。
除了兵器,还给他准备了和太后同款的乌丝软甲( 防刺背心),超远距望远镜,定时器,指南针,来源都统称是番商进献。
一般她独自休息的时候,珊瑚都会在外守着,不会让人打扰,而唯有一种情况,珊瑚定会来敲门。
“公主殿下,京城,八百里加急。”
姜云容睡得正香,听了,磨蹭了下,才叫道:“进来吧。”
也不怪姜云容如此不把八百里加急当回事,只因自从她到合浦这两月,太后给她发的八百里加急,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
她刚开始几次还是很紧张的,也以为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连小皇帝派人刺杀太后这样的事儿都想出来了。
结果,太后给她发的,都是些日常所想的家常话,或者是有什么吃的用的,自己用了觉得好的,当场就八百里加急,给她送来。
太后给她发的八百里加急,一般总结下就是,宝儿啊,你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过得好不好?
自你走后,娘茶饭不思,想你的很呀,这是什么什么地方进献的什么什么,娘用了觉得好,给你送来啊……
有时候还会有一些宫廷的八卦,比如上一封给她的信,写的是皇上新纳的宸贵人查出有孕,太后高兴得不得了,当场让皇上晋了她的位份,从宸贵人晋为宸嫔。
而这一次是讲北贸的商队回来,随行来了很多欧罗巴的商人,给她进贡了很多宝石,她看了觉得很好,便八百里加急给她亲亲的宝儿送来了。
反正也起来了,姜云容便开始给太后写回信。
上一封信的时候,孙茂孙大人以身殉职的折子,终于到了太后手上,太后还问过她安危。
姜云容在上封回信写道,边陲之地,常有零星海寇搅扰,孙大人身死后,廉州武将实在无人可用,静王世子临危受命,代管了此事云云……
虽然五品及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直接给太后和皇上上折子,整个廉州,能直接上折子的官员,仅有白亭山一人,但姜云容怕得是万一出什么岔子,以后让人翻出来,对朱星扬不利,说他僭越,便先给他安了个临危受命的名头,将他摘出来。
果然太后此次给她的信里,写道,真是难为星扬这孩子了,她已派了新的指挥使来接任云云。
姜云容在这次的折子里,便写了,自己在合浦的一些生活,说自己新种了一些胡椒,水稻,准备等晚稻收割后,在合浦也种些土豆云云。
整个合浦生活,被她描写得田园牧歌,诗情画意的,因太后每次都给她带东西,她便也给太后带着廉州土产回去。
之前两月寄过荔枝,芒果,太后都说好,这次桂圆熟了,便给太后送了些桂圆,连枝砍下来,反正八百里加急嘛,顺便带回去。
给太后写完信,姜云容顺便把其他信件也处理掉。
吴二和五福的信先后到了,上月吴二从欧罗巴回来,这来回半年时间,姜云容本来是想让他歇歇再出去,结果吴二不干了,写了信给她哭泣:
“公主殿下呀,欧罗巴遍地是黄金啊,丝绸,陶瓷,香料,茶叶运过去,那是几十倍几百倍的赚啊,求求了,公主殿下,快派小的去抢钱呀!”
姜云容就没见过这么想出远门的人,且吴二说得也颇有道理,有钱不抢不是傻子么。
而且她现在出项多,进项少,种的南珠和胡椒都还没到能收成的时候,而军备又是最耗钱的,她再有钱,也有点慌。
于是上月,由薛家,白家,公主府组成的第二波边贸队伍,便出发了。
薛家主要带的是丝绸,白家主要是白沐真的茶山的茶叶,姜云容则让人带了几十吨的胡椒,三家分别从江南,闵州,廉州出发去北境,汇合成上千人的商队,出发去欧罗巴。
公主府这边,因这次东西多,队伍大,吴二性子又有些跳脱不够稳重,姜云容便派了五福做领队,带了一百来个随从,加一百多个侍卫,直接去边境,和从京城过去的吴二汇合。
这次吴二和五福的信就是例行汇报,常给她写这种日常汇报信的,除了吴二和五福,还有吴叔。
吴叔祖坟冒烟,老来得官,还是太后亲封的,干劲十足,带人在黄州种的土豆又大丰收了,玉米也到了快成熟的季节,太后给了旨意,让他接着种。
吴叔字认得不多,写的信也是错字连着错字,也没师爷帮他改,就东拉西扯地写着闲话,写着感恩戴德。
比如这次土豆大丰收,吴叔便感恩,觉得都是太后老人家英明。
这次黄州种土豆和玉米,主要是回流的流民在种,吴叔本来还以愁得很,饿了一个冬天的流民,想想都知道是什么状态,面黄肌瘦,别说干活了,动一动都怕他们散架了。
结果从沧州回流黄州的流民,各个都是年轻力壮的壮小伙,完全不像是饿了一个冬天的流民,比太后派给吴叔的兵士还强壮,干起活来,比吴叔还能干,可把吴叔乐坏了,漂漂亮亮地就把这差事办成了。
絮絮叨叨好几页,吴叔写的都是这些种地日常。
其他大人的信函什么的,都有尹大人帮她处理,但这些亲近之人的家常信,姜云容还是喜欢自己写回信,方显得亲近。
不仅姜云容在写回信,白亭山也在写回信,一封写给皇上,一封写给皇后。
给皇上的信,关于姜云容的事情,白亭履行监视的职责,每十天写一封汇报信,把姜云容描述成一个除了吃吃喝喝,什么正事都不干的闲散公主。
至于皇后的信,白亭山看了便直皱眉。
皇后在信中写道,他们的老爹,勇毅侯白侯爷,最近常打着探望皇后的旗号,进宫,与皇上密谈,不知在暗中谋划何事。
京城,坤宁宫,皇后白沐真正伺候小皇帝朱岳穿朝服,好去上朝。
朱岳抬着手让她整理朝服,笑道:
“这些自有宫女来做,皇后昨夜辛苦了,该当好好休息才是。”
旁边的宫女太监听了这荤话,都纷纷脸上带了笑,又低了头,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皇上和皇后关系亲近,虽皇上一娶就是十二个,但皇后自从进宫就宠冠后宫,牢牢把住了皇上的心。
皇上不只是初一和十五例行祖训才来这坤宁宫,而是每月总有一半的时间,都宿在坤宁宫中,对皇后自然是极其喜欢的。
皇上与皇后调笑,他们这些坤宁宫做下人的,揣摩圣意,自然要知趣懂事,配合着捧着主子才是。
白沐真听了皇上这不着调的话,嗔他一眼:
“皇上快去吧,别让大臣们久等了。”
这时彩霞端着皇后的药进来了,默默地站到了一边。
朱岳见了那碗黑乎乎的药,问道:
“还是赵太医开的调理的药?”
白沐真嗯了一声,勉强笑道:
“是呢,赵太医德高望重,他开的药,当是好药。”
朱岳见她情绪低落,便握了她的手,说道:
“你也不必过于着急,你我都年轻,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就来了。”
说完见她眼角红红的,似乎还是有些伤感,便附在她耳边低语道:
“别为那些不相干的人伤神,在朕心中,她们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等着朕,朕今晚还来。”
白沐真脸皮薄,听了皇上这暗示十足的话,脸一下子就红了,娇嗔地叫了一声:
“皇上!”
朱岳见她这害羞的小女子模样,顿时大笑道:
“走了。”
众人簇拥着皇上去上朝,白沐真一直送到宫门口,直到皇上走远了看不见了才回来。
时间尚早,离各宫妃来请安还有些时辰,白沐真便对宫人吩咐道:
“本宫要再歇息片刻,尔等无要事不要来打扰,彩霞,把药端进来。”
白沐真回了卧房,彩霞见状,忙端着药跟着白沐真进去,然后道:
“皇后娘娘,药好了。”
白沐真面无表情,再无刚刚那温言软语娇俏可人的模样,端过药碗,一口喝完,问道:
“都处理妥当了?”
彩霞接过空碗,又递了张手帕给白沐真道:
“是,奴婢亲自煎的药,亲自处理的药渣,中途绝无旁人接手,也绝无离开过奴婢的视线,请皇后娘娘放心。”
白沐真用手帕沾了沾嘴角:
“你做的很好,以后也要如此,下去吧,下午侯爷要进宫,去御膳房,把侯爷爱吃的茶点都准备好,侯爷不爱吃太甜的,让御膳房糖放少些。”
自白沐真进宫后,勇毅侯就突然觉醒了爱女天赋,这半年来皇宫看闺女的次数,比他过去十六年在侯府看闺女的次数都要多。
白沐真吩咐完,见彩霞还杵着没走,便问道:
“还有什么事?”
彩霞实在忍不住,劝道:
“皇后娘娘,奴婢不懂,皇上如此宠爱娘娘,如今连侯爷都对娘娘信重万分,娘娘为何还要喝这避子汤,是药三分毒,喝多了伤身啊,娘娘。
否则,以娘娘之盛宠,何至于让宸嫔抢了先,娘娘,三思啊!”
白沐真看着这个自己从府里带进宫的丫头,忠心是忠心的,就是不太聪明,但如今她在深宫中,忠心二字也是难得。
她不好跟彩霞详细说,便道:
“还不到时候,好了,下去吧,此事,本宫自有打算。”
白沐真又歇息了会儿,快到了各宫妃来请安的时辰,便又宣了宫女进来梳洗,然后到偏殿去见各宫妃。
后宫佳丽三千都是皇上的人,但有资格来给皇后请安的,至少也得是贵人位份,也就是皇上大婚那日,同她一同进宫的另外十一个女人。
对这十一个女人,她既不喜欢也不讨厌,正如她对皇上。
但皇上自己心中,对自己的女人,定然是有喜欢多一些的,以及少一些的。
比如外人看来,皇上对她这个皇后就喜欢的很,其次喜欢的是嘉妃,再次是良嫔,如今有孕的宸嫔以前的宸贵人,皇上反而去得少些。
在白沐真看来,反倒像是谁母家身份高,皇上就更爱谁多一些似的。
白沐真扫了一眼已经到了的宫妃,然后发现,宸嫔不在。
宸嫔有孕后,白沐真就免了她每日来请安。
但宸嫔为人谨小慎微,从来不因有孕而拿乔,每日风雨无阻,必来请安,现在她却不在,那只能是她出了什么事儿过不来。
虽知此事有古怪,在场也没有人问一句,宸嫔怎么不在,便是想知道,也是私下打探,不会问到明面上来。
大家还是照常客套客套,讲些场面话,彩霞突然端了杯茶过来,给白沐真换了茶,然后在她耳边道:
“皇后娘娘,景阳宫来报,宸嫔娘娘,小产了。”
下午,勇毅侯求见皇后,正好皇上也来坤宁宫看皇后,君臣二人便对弈一局。
白沐真把所有宫女太监都赶走了,自己也不在里面伺候,而是找了个听不到他们说话,又开门就能看到的位置,开始绣花。
勇毅侯和皇上都是擅棋的,棋逢对手,下得就慢。
勇毅侯一言不发,朱岳却自顾说起来:
“侯爷是否觉得这棋盘太过无趣,没有战场上真刀真枪来得痛快?”
勇毅侯笑笑:“各有千秋罢了。”
朱岳跟着勇毅侯来回打了这几个月的交道,心中骂了句,老滑头!
今日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但皇后不中用,一直无孕,朱岳怀疑他若不挑明,这白侯爷说不得能跟他打一辈子机锋。
明明已经亲政,这皇权的权柄却一直接不过来,太后把持权柄不放,他这个皇上当得如傀儡一般,朱岳年轻气盛,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他又执棋下了一子,叹道:
“侯爷为我大魏朝征战二十载,为我大魏朝立下丰功伟绩,无人能及,便是国公都当得,可惜二十年来,封号上却无寸进,实在是委屈侯爷。
若朕能做主,必不让侯爷受此等委屈,可惜朕如今,却连自己的孩儿都护不住,那人虎视眈眈步步紧逼,只怕下一个受此大罪的就是皇后啊。
朕爱皇后至深,绝不能容忍此事发生在皇后身上,侯爷能否助朕一臂之力?”
合作就像谈恋爱,谁先开口,谁先主动,谁就输了。
对于白家而言,小皇帝能给的,太后都能给,小皇帝要想笼络侯爷的心,便只能承诺太后给不了的。
太后治下讲究平衡,自然不会不管不顾,给某个臣子太高的权势,以免功高盖主,后患无穷。
但小皇帝篮子里自己人太少,自然只能拼命往上加筹码,比如许侯爷未来国公之位,天下兵马大将军之位,皇后未来嫡子储君之位。
既然已经谈到这份上,基本除了这皇位,朱岳能承诺的,都承诺了。
什么功高盖主,什么后患,都且等他真真正正成为这天下之主再说,到时候,秋后算账,功过是非,哪些兑现,哪些不兑现,可都由他说了算。
朱岳孤注一掷,倾尽所有,但白侯爷听了依旧纹丝不动,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而是说道: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皇上有大志,但这渔翁若不除,恐怕最后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朱岳不解:
“这天底下,谁还能?”
白侯爷笑笑:
“皇上,恕臣直言,这天底下,姓朱的可不止皇上一人,会掌兵的也非微臣一人。”
朱岳这才明了,白侯爷,说的是静王府和贺家。
他是知道的,白家和静王府最近,是有些不对付,但他本以为这只是寻常官司,没想到白侯爷气性如此大,不臣之心这么大帽子,说扣就扣。
静王世子是打了他夫人,但因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搞这么大阵仗,不依不饶,不死不休的,这勇毅侯气量也太小了。
让朱岳说,有这个必要吗?
因为这个,朱岳心里就对白侯爷这人有些鄙夷,心想,不过如此,不算什么人物。
但既然朱岳现在还要用他,面上便未显,只假装犹豫说道:
“静王,淡泊名利,与我等,未必有妨碍,再说,静王若真有这想法,何必等到现在?”
白侯爷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淡泊名利?哪个淡泊名利的王爷,会娶个会带兵的王妃?皇上仁善,不懂人心险恶。
静王爱惜名声,他若先动手,便是乱臣贼子,但他若谋定而后动,待这鹬蚌争得你死我活,再出山,那便是众望所归,名正言顺……”
虽不知为何白侯爷如此不喜静王和贺家,非要置其于死地不可,但对朱岳来说,却是好事,他不怕白侯爷有所求,怕得是他无所求。
人只要有所求,就会有弱点,就能为他所用。
为了夺回皇权,朱岳已经许给了白家一个状元,一个皇后,一个国公,没道理会舍不得静王府和贺家。
而且白侯爷说的也不无道理,静王府与贺家,论身份,论能力,终究是隐患。
要动静王府和贺家也不难,当初庆王和严家因何垮的,静王和贺家也会因何垮台。
太后如此多疑,故技重施,绝对能成事。
朱岳已下了决心,但不想让这白侯爷觉得自己是个冷情之人,便推脱道:
“静王叔毕竟是亲王,也无明显反意……”
白侯爷嗤笑一声:
“皇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最忌妇人之仁。”
朱岳又装模作样犹豫一番,才道:
“侯爷,言之有理。”
白侯爷见小皇帝上道,当即行了个大礼:
“皇上,圣明!臣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助皇上早日达成大愿!”
白沐真正绣着一朵兰花,突然里屋的门开了,皇上携白侯爷走了出来,君臣二人皆意气风发,可见聊得畅快。
从进宫那一刻开始,只要是皇上出现,白沐真便满心满眼都在他身上,便是在场再多人,她也通通看不见似的。
即便白侯爷在,白沐真依旧是如此。
她满脸笑容地朝朱岳迎了上去,说道:
“皇上和爹爹对弈这么久,定是累了,且用些茶点吧。”
白沐真先给皇上奉茶,又拿帕子给他擦那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余光瞥到白侯爷,心中一惊,手下不稳,差点把茶碗给摔了。
朱岳得了白侯爷的承诺,心情正好,帮她接了茶碗,笑道:
“皇后这是怎么了,怎的连茶碗都捧不稳。”
连白侯爷也看了过来,白沐真赶忙告罪:
“皇上恕罪,这茶水有些烫,臣妾让下人再换盏来。”
朱岳当即便拉了她的手,温言安慰道:“先别管什么茶了,可是烫着了,让朕看看。”
虽看不出什么,手上别说是烫伤了,那是连红都没红一块,但皇上对皇后的爱重,自然是方方面面,不论大事小事。
当着白侯爷的面,皇上便宣人去请太医,要为皇后诊治诊治这被热茶烫着的手指。
白沐真朝皇上谢恩,忍住心中惊疑,再去看白侯爷,见他已神态自然,再无刚刚那骇人的眼神。
刚刚那匆匆一瞥,白侯爷也在看皇上,而那眼神,犹如豺狼在看一只肥羊,野心勃勃,虎视眈眈。
朱星扬走后半个月,还没回来,姜云容就有些后悔了,她觉得自己还是胆子不够大,步伐迈得不够快,否则若是这时候有个手机,分分钟联系上了,何至于天天为他挂念,只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儿。
本土工业化发展,势在必行,虽她还不能让卫星上天,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也遥不可及,但基础设施,从现在做起,假以时日,说不得她有生之年,也能如愿。
要发展工业,姜云容手上最缺的是理工科人才,天下读书人虽多,但科举考得都是四书五经,治国之道,对姜云容来说,还没有铁匠和道士来得有用。
其次缺的是资源,她缺各种矿,铁矿,有色金属,煤矿,石矿,磷,这些都需要开采,有了基础的资源,才能做其他。
于是她便找了白亭山来,讲了自己的想法,她想开个职业学校,专门教这些。
而和白亭山合作最大的好处就是,不论姜云容要做什么看起来离经叛道的事儿,白亭山只要觉得是好事儿,便会帮着她想法子去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