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中一半真诚,一半痛苦,以他的身份,愿意为她一个丫头解释这些已是颇为不易。
姜云容一时之间,有些动容,不知该说什么好。
朱星扬见她眉眼似有松动,又期待地说到:
“但我如今要食言了,若我只是朱家三郎,想娶哪家姑娘便可娶哪家姑娘,但我不仅仅只是朱家三郎,还是静王府的世子,静王府的世子,不能娶一个丫头做正妻。我给不了你世子妃的名分,侧妃之位,你可愿意?”
静王府世子侧妃之位,虽是侧妃,却也能进皇家玉碟,行正式的册封之礼,正二品的诰命夫人,享朝廷俸禄,多少女子梦寐以求也求不来。
以一个丫头的身份,能一步登天当上静王府世子侧妃,那是连话本子里都不敢想的事儿。
然而姜云容却道:
“多谢殿下赏识,但我不愿意,侧妃之位虽尊贵,也非我这等卑微身份敢肖想和奢望的,但侧妃也是妾。我虽家道中落,如今沦为奴婢,但我娘临死前曾让我发毒誓,绝不为妾,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朱星扬忙捂住她的嘴:
“什么不得好死,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又想骗我!什么你不敢想,什么你娘说的,我看你就是不想!
世子我忍够了,我管你想不想,管你愿不愿意,我喜欢你,第一次见你就喜欢,我现在就想把你掳回家去,今晚就纳了你,与你洞房花烛,生个十个八个大胖小子,我看谁敢拦我!”
姜云容被他捂住嘴,说不出话来。
朱星扬刚刚正经克制的时候,颇有些风雨欲来之感,姜云容是怕的。
但如今朱星扬开始凶巴巴地说浑话,姜云容反而不怕他了,她只两眼弯弯,眼中带笑,唔唔唔唔想要说话。
朱星扬也好奇她会说什么,便放开手让她说话。
姜云容笑着看着他:“世子殿下是在唬我呢,我知道,殿下是个守礼的正人君子,不是这样强取豪夺的人。”
朱星扬气道:
“你少给我戴高帽子,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世子我今日就想做这样的人!我才不要做什么君子,我要做一个为所欲为强抢民女的恶霸!
用在你身上,想想就快活!啊,可恶,你笑什么,你以为我不会?你就仗着我喜欢你!你就想拿这点拿捏我!”
到最后,朱星扬自己也觉得如此没了意思,放开了她,又看了她一阵,说了句:“好,我知道了。”
说完,朱星扬转身就走。
姜云容忙叫道:“世子殿下是要走了么?既殿下已经知道了,之前都是误会,且玉佩我也已还给了殿下,殿下可否把我的手帕还给我!”
姜云容也是前几日和琉璃聊天才知道,在这个朝代,女子赠手帕是定情的意思,手帕这种东西是不能随便送的,也不能随便给人用。
在大魏朝送手帕,和现代送情书基本就是一个意思吧。
但她之前真的不知道哇,她这手帕一打,是当纸巾用的,都送出去好几条了,朱星扬找她要了一条,上次给大公子包扎手指给了他一条,还有上次薛三公子病发,她好像是也留了条手帕在那里?当时太忙乱,也实在是记不清了。
但她之前真不是故意的哇!
朱星扬本要走了,听她如此说,倒回来,一手垫着她的头,一手把将她推按在墙上,低头就要亲。
姜云容怎知他还会杀个回马枪,吓傻了,忙侧过脸躲避,朱星扬见她当真是不愿意,也没强求,但又实在气不过,气得牙痒痒,抓过她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痛痛痛痛!”
姜云容抽出手,撸起袖子,见自己胳膊上一个明显的牙印,气道:“你怎么咬人呀!”
朱星扬哼了一声:“还治不了你了!得寸进尺,欺人太甚,给我的东西还想要回去,再敢如此,世子我不仅要咬人,我还要吃人,哼!”
说完想起什么,把她那个装玉佩的小香囊拿出来,把廿七还回来的玉佩又装回香囊,然后给她挂在脖子上,说道:“还给你,给我好好贴身带着。”
姜云容担心他真的发疯吃人,只好认怂,只小声嘀咕道:“我不要,我不做妾的,你把我手帕还给我。”
朱星扬拿她没办法,摸了摸她的头:“知道了,我来想办法。”
啊?她不需要他想办法呀,既然误会都清楚了,她与他之间,身份地位相隔十万八千里,如天堑一般,相忘于江湖不好吗?
但很明显,朱星扬不想跟她相忘于江湖,丢下一句:“等我消息。”便离开了刘家医馆。
一众或明或暗的侍卫,纷纷从各处冒出来,护卫着朱星扬而去。
热热闹闹的小院一下变得安静,姜云容抱着被咬得生疼的胳膊,准备去看看大公子审完人没有,抬头却见白亭山站在门口,正看着她,不知已看了多久。
不知为何,姜云容有些心虚,看着大公子面无表情的神色,甚至都不敢过去。
心里想着,完了完了,也不知他看了多少,转念又想,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我也没干什么呀!
姜云容走过去:“大公子,你问完话啦?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白亭山声音暗哑地说道:“从他给你摘柿子开始。”
那不是什么都看到了。
白亭山知道,现在不是过问这些的时候,妹妹在医馆内生死未卜,下毒的凶手还逍遥法外,解毒要用的药源要马上着手去打探,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比他的丫头,可能跟别人有了首尾来得重要。
他现在,应该赶快出门。
但他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愤怒又是疼痛,被一种叫做嫉妒的东西全然塞满了,让他移不开脚步,动不得身。
他想起当初冒犯了她,想要补偿于她,便问她,她有什么想要的,她说她唯一的心愿,便是离开侯府。
原来如此!
她对他无所求,只因她心中求的是另一个男人。
他这几日为她筹划,担心以她的容貌出了侯府没了庇护被人欺负,想着怎么给她一个正大光明不被欺负的身份,却未曾想,她老早已经找好了退路。
可笑啊可笑,白亭山,你可当真是可笑!
她想要离开你,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而你被蒙在鼓里,还巴巴地为她想办法,好把她拱手相让,亲手把她送到另一个男人手上。
她想要的是旁人,不是你。
白亭山只觉嫉妒化为一把利剑,一片片划在自己身上,让自己饱受凌迟的苦楚。
痛啊!真痛啊!
痛得让他想发疯,想杀人,想要毁了这一切。
她明明就是他的丫头,一开始就是。
他可以为她忍耐,但是他为什么要忍耐,凭什么要送她走!
只要他想,他大可以把她关起来,让她哪儿都不能去,谁都不能见,只能看他一人,只能爱他一人,只能钦慕他一人。
她本就是他的丫头,他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想要对她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无数恶劣的想法层出不穷,占据了白亭山的头脑,扰乱着他的心神,将那理智二字老早挤到天边去了。
明明白亭山一言不发,脸上也看不出什么,但姜云容就是觉得大公子好像跟平时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实在是太可怕了,气氛压抑得让姜云容想跑。
大公子那眼神,分明是要杀人的眼神呀!
所以是不是大公子审出了毒害五姑娘的凶手,所以在生气?
既然如此,还是不要在他眼前乱晃的好,姜云容小心翼翼地挪着小碎步,想要离开白亭山的视线。
白亭山的视线却像是粘在她身上一般,问道:“你喜欢他?你们到哪一步了?”
“啊?你说谁?静王世子吗?没有没有。我们清清白白,什么事儿都没有!大公子你误会了!”姜云容急忙否认道。
可不能让大公子误认为自己与人私相授受,这个朝代,她又这个身份,被大公子误会了,怕不是会被乱棍打死吧。
误会,白亭山想,没有误会,她不懂,静王世子看她的眼神,就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想要占有,想要独占,想要得到的眼神,和他,一模一样。
一目了然,清清楚楚,绝无误会。
他内里想要对她做些什么的乌七八糟的想法,层出不穷,愈演愈烈,几乎要冲破皮囊。
但表面的他却仍然耐着性子,不想露出真面目将她吓跑,他如一个捕兔子的猎人,对着这懵懵懂懂不自知的兔子,说着些诱骗又冠冕堂皇的话:
“你怎会认识静王世子?你喜欢他?想要出府就是为了他?你若想跟他,我也可以帮你安排谋划。
但你要想清楚,静王府是亲王府,普天下,除了皇上,便没有人比他们更尊贵,你若进了静王府,是生是死,是富贵还是劫数,便只能听天由命,我便都看顾不到了。”
白亭山紧紧地盯着姜云容看,不放过她脸上任何微小的表情,心中想着,说吧,你是不是喜欢他,你若敢说喜欢,若敢说你想跟他,我非要,非要……
姜云容全然不知大公子心中所想,只觉得大公子人还怪好的咧,当得起那句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是个大大的大好人。
想她不过一个小小的丫头,当时他们在假山里那样那样,也不能全然怪他,他被人下药了嘛,也不是故意的。
这个朝代,丫头既是奴婢,就没有人权,就算被主子强占了,也讨不了说法,只能磕头谢恩。被主子打死了,也找不了人偿命,只能一卷草席,埋了就了。
所以相比之下,白亭山为了补偿她,不仅答应帮她以良籍身份出府,还处处为她考虑,担心她遇人不淑,去了静王府被欺负,那真的是一个好得不得了的主子了。
姜云容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没有没有!没有喜欢,没有想跟他!”
身份地位不平等的两人,怎么能谈喜欢呢?
以姜云容现在的身份,连命都不是自己的,她就根本不会和任何人谈喜欢,喜欢是个奢侈品,不是现在身份的她该考虑的。
或许等她安然离开侯府,一切安顿下来,她也会找个年轻俊郎的小哥哥谈喜欢吧。
上辈子当卷王,耽误了,连亲亲都没试过,这辈子她想开来了,人生苦短,就该及时行乐,亲亲也挺好的,上次亲亲虽然场景不对,但亲亲本身也挺刺激的,现在不行,但等她离开侯府,也要找个相互看对眼的小哥哥再试试。
白亭山却由不得她如此敷衍糊弄,穷追不舍,又问道:“那他是喜欢你?”
啊,这个怎么说呢,大公子都看到了,说不是好像有点睁眼说瞎话,说是又好像有点太自大了。
姜云容支支吾吾道:“可能有一丢丢丢丢喜欢吧,但他之前以为我是五姑娘,静王府和勇毅侯府,门当户对,自然可以喜欢一下,如今知道了不是,应该不会再喜欢了吧。”
第65章 审问
虽然朱星扬走之前说他会想办法,但就跟之前他说要娶她一样,姜云容就根本没当真。
静王,是先皇一母同胞,双生的胞兄,就比先皇早出生个半刻钟,和先皇情意深厚,尊贵无比。
静王府,是天底下,除了皇宫,最尊贵的地方。
当年如果不是先皇的儿子还剩当今皇帝一个一岁的奶娃娃,说不得这皇位是谁的呢。
静王府这样的地方,选一个身在贱籍的丫头做世子正妃,说出去,不知天下人还要如何耻笑呢。
白亭山还欲再问,一个身穿盔甲的将军闯了进来,朝白亭山拱手行礼道:“大公子,属下周长齐,府中已安排妥当,请公子示下。”
周副将周长齐是勇毅侯离京前,留给白亭山的一步棋。
勇毅侯长年在外打仗,白家铁骑威名赫赫,勇毅侯白宁臣更是大魏朝人人心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
战神不怕打仗,战神就怕朝中政敌捣鬼构陷,扯他后腿,害他妻儿。
所以他留给白亭山的这些兵,为的就是关键时刻,让白亭山能有能力护住一家人的性命,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步棋下得隐蔽,连乌明珠都未曾知晓。
白亭山见了周长齐,知自己再也耽搁不得,该去查那毒药之事了,便对姜云容道:“今日府中不太平,你且留在此处先不要回来,你陪着沐真,若有情况便派人来报我。沐真,便托给你了。”
“是!大公子,我定会好好守着五姑娘。”姜云容福礼称是,一抬头,白亭山和那周副将已经不见了。
白亭山和周长齐,快马加鞭,赶回了侯府。
周长齐之前接了青竹的信物,听了青竹说的前因后果,第一件事儿,就是派了兵,进了侯府,先把侯府从里面给围了,交代了人,只许进不许出,连只耗子都不能放出去,若有敢硬闯的,格杀勿论。
第二件事儿,就是把大厨房从管事到烧火的丫头,一个不剩,近三十来号人,全给绑了,口中塞了破布,看管起来,一个都不准说话串供。
青竹去找周副将的时候说的清楚,五姑娘病了,周副将一下子就想到了关窍,若真是病了,大公子定不会来让他出马,只怕不是病了,是有人捣鬼下毒。
病从口入,毒药也从口入,下毒一般都下在吃食里,先抓厨房的人,准没错。
白亭山回了府,先让人把厨房一干人等,都提到了前院演武场,口中破布取了,要审他们,演武场开阔,三十来号人也放得开。
青竹给白亭山摆了张太师椅坐,三十几号人,不明所以被绑,又不明所以被拉来跪下,见了大公子,纷纷呼嚎喊冤。
冤枉!哼,你们也敢称冤枉?
白亭山审白沐真的丫头,审得清清楚楚。
彩霞和朝月听刘大夫说五姑娘是中了毒,老早吓破了胆子,本来主子没伺候好,她们就是要挨板子的,主子要丢了性命,她们更是要跟着陪葬。
所以虽门房惧怕少夫人打板子不肯开门,白沐真院里的丫头们却跟着姜云容强闯出去的原因就在此,比起挨板子,她们更怕丢了命。
听说五姑娘是中毒,白沐真的丫鬟嬷嬷们纷纷回忆各种疑点,好洗通自己的嫌疑。
几日前,因五姑娘的菜总是有苦味,彩霞疑心厨房怠慢,大闹厨房的事情,白亭山自然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给五姑娘下毒的人是谁?”白亭山看向众人,问道。
厨房众人纷纷称不知,纷纷说冤枉。
白亭山也不跟这些心怀鬼胎的下人们费口舌,也不再问话,只说道:“打!”
特地被白侯爷选出来,作为暗棋,跟着周副将办事的,那可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凶神恶煞的铁血汉子,和侯府中的下人更是毫无瓜葛,不怕他们放水。
听了大公子的吩咐,这帮凶悍的兵们,便一人一个军中的杀威棒,啪啪啪啪,实打实地,打得厨房众人是鬼哭狼嚎,不住求饶。
大公子铁石心肠,不管众人如何求饶,一言不发,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军中的杀威棒,威力非同一般,只打了十来下,就有人受不了了,大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是少夫人的丫头绿藻!”
怎会是她!
白亭山却是不太信,洪氏和妹妹,无冤无仇,可以说是毫无瓜葛,她为何要给妹妹下毒?
在白亭山心中,洪氏只是一个符号,是洪家为了提升自身家族地位,嫁进白家的工具罢了。
就如他的正妻之位,只是为侯爷赚那二十万两银子的一个买卖罢了。
所以对于洪氏,他虽不曾亲近她,但也未曾为难她。
但她为何要给妹妹下毒?
而且她下毒,手段怎会如此粗鄙,毫不遮掩,派自己的大丫头,明晃晃地在大厨房下毒。
这会不会是有人栽赃?特意推给洪氏的?
白亭山一个眼神,打人的军汉会意,继续打。
被打的那人被打得实在受不了了,满地乱爬道:“是真的!前几日,桂嬷嬷亲眼所见,她还绑了绿藻回去审,桂嬷嬷可以作证!”
桂嬷嬷,乌明珠!
白亭山一下子站起来,往后院走。
周副将先派了十几个兵士打头阵,将少夫人的院子给围了,然后进门还未待洪冰双反应过来,就把她所有的丫头都绑了。
洪冰双本来就正惶恐不安,如今身边丫头都被绑了,只剩孤家寡人一个,更是怕极了。
是不是绿藻下药的事情被发现了!
是不是绿藻招了供把事情都说了?
万一绿藻这小蹄子把事都推到我身上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洪冰双一个人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却是一个法子也想不出来。
不行不行,若被表哥发现是我,表哥定是会厌弃我的!
一定得把这事儿推到绿藻身上不可!对,就说都是绿藻做的,跟我没关系!
本来就是,药是绿藻买的,绿藻放的,跟她就没关系,她可不能等绿藻反水,她得先下手为强!
可惜这不知哪里来的兵,动作如此快,不知把绿藻绑到哪里去了,否则她就不会给绿藻开口说话的机会!
第66章 荒唐
早上门房派人来报,五姑娘的丫头们强闯带五姑娘出门去了,侍卫也来问洪冰双,是否五姑娘的丫头们起了歹心,要害主子,要不要报官?
洪冰双心中有鬼,不敢报官,但她头脑简单,平日里除了仗着势,横冲直撞,也想不到其他法子。
白沐真已经出了府,洪冰双想用不给她请大夫的法子治她,来遮掩下药的事情,就不管用了。
而且,说不得白沐真就死在外面了呢,那就跟我没关系了!洪冰双也曾侥幸想道。
谁知表哥竟然会来得如此快,还把她的院子围了。
白亭山进了洪冰双的院子,这是他成婚后,第二次见到洪冰双。
好歹是侯府的少夫人,为了给洪冰双留一丝颜面,白亭山独自一人来见了洪冰双。
成婚那日,他挑了盖头,算是走完了流程,帮侯爷赚到了那二十万两银子,便丢开手,回了前院。
洪氏其人,他更是鼻子眉毛都没看清楚。
今日见她,只觉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姑娘,这姑娘满脸惧意,见他进来,甚至莫名抖了抖,看起来害怕极了。
到此时此刻,白亭山都还不相信是洪氏下毒,洪氏和妹妹没有利益冲突,又无冤无仇地,没有动机,不合理呀。
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是什么人做的什么局,故意把她推到面前来,来让她当这个替死鬼。
直到此刻,白亭山还是愿意相信,洪氏大概率是无辜的。
所以他是愿意给洪氏一个解释的机会,让她为自己辩一辩的。
但他还未开口,洪氏突然扑过来抱住他,声泪俱下道:“表哥,真的是你,你总算回来了,你听我说,给五姑娘下药的是绿藻,买药的也是绿藻,你可不要听她胡说,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呀!”
竟然真的是她!
白亭山竟不知,这侯府内,居然还有这等不打自招的蠢人。
他推开洪氏,问道:“表哥?我姨娘姓兰,嫡母姓乌,你姓洪,我是你哪门子的表哥?”
洪冰双惊呆了,喃喃道:“表哥,你是什么意思?我是双儿呀,洪姨娘是我姑姑,你自然是我表哥呀。我从小到大都叫你表哥的呀!”
白亭山当真无语,你我从来都不认识,哪里来的从小到大?
既知道是她下的毒,白亭山便不耐烦再与她玩这什么表哥表妹的把戏,只问道:“毒药从哪里来的?”
洪冰双见他对自己横眉冷目,如见仇人一般,哭泣道:
“表哥,你怎的如此狠心,把双儿在这后院一丢就两个月,一次都没来看过双儿,好不容易来一次,又凶我!你妹妹病了,你难过我理解,但你不该凶我!
我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侯府来的妻子,我是侯府的少夫人,你本该敬我爱我,结果你却对我不闻不问,还凶我!你再这样,我不要理你了!”
白亭山听了这一堆乱七八糟地,试着从她的处境入手,问道:
“你不想嫁到侯府来,被逼着嫁,心里不痛快,便想报复我,我不在府里,你找不到正主,便把气撒到我妹妹身上,是不是?你若想和离,自可跟我说,不该行下毒之事。”
洪冰双不曾想,表哥竟然是这般看自己的,大声叫道:
“不是不是!表哥,我嫁与你,是我千求万求求来的!我不要和离,表哥,我喜欢你!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你喜欢我,不对我好,不对我妹妹好,却给我妹妹下毒?
这是哪门子的喜欢?!
白亭山觉得自己,怕是遇到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这时周副将在外敲门:“大公子,绿藻招了,毒药是从永乐观一个姓陈的道士那里买的。”
白亭山丢开洪冰双,任她在身后呼嚎哭泣,只让人将她看管起来,立马去审绿藻。
绿藻一五一十都说了,她知道洪冰双必定不会保她,平日里又对她非打即骂,反正她也活不成了,因而也不想给洪冰双遮掩。
她昨日用的药没用完,也一并交代了,在兵士的看管下,从自己的房间被褥下面,把藏起来的毒药交了出来。
白亭山将这毒药一分三份,一份派了两人拿去朱雀街给刘大夫验毒配解药,一份让周副将派了队人马,去那永乐观抓陈道士对质,一份留在了自己手上做证据。
“你为何给五姑娘下毒?”
到了如今,白亭山已经确信,这下毒之人确实是洪氏无疑了,只她的动机他还是想不明白,他懒得去跟洪氏纠缠,便来问绿藻。
绿藻一被抓,还没开始用刑就招了,没受太多罪,缩在地上怯懦地说:“少夫人想让五姑娘生病,这样大公子就能回来了。”
竟是为了这等儿戏的理由!白亭山简直要被洪氏这荒唐行径给气笑了。
“就为这个?就要五姑娘的命?前几日你在厨房下药,被桂嬷嬷抓了,她可曾审过你?”
绿藻心灰意冷,有问必答,摇摇头道:
“未曾,桂嬷嬷那日抓了我,我本来就想招的,我知少夫人如此下去,终有一天会出事,本来想趁没筑成大错,对桂嬷嬷说了,也是一种解脱,谁曾想,桂嬷嬷说搞错了,又把我放了。”
以乌明珠眼里容不得沙子,府内大小庶务都要亲自过问的性格,会这样轻飘飘地,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问清楚就放人?
而且就这个时候,就这么正好不在府里,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
白亭山不信乌明珠与此事没有关系,但若他问到面前去,她只怕会拿张帕子出来哭一哭,辩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而他一个庶子,也不能去嫡母房内抓人。
况且他到现在还是没有想通,若真是乌明珠布的局,那么沐真到底碍着了乌明珠什么事,让她要在此刻发难?
“周副将,去京兆府,报官。”
他得趁这个机会,找个乌明珠手伸不进的地方,把桂嬷嬷与她分开,从桂嬷嬷这里,撕开一个口子,好好审一审今日之事,以及十年前之事。
第67章 颠倒黑白
周副将领了命令就要去报官,到了洪冰双小院门口却被洪姨娘拦下了:“周大人,不知大人要去何处?”
周副将是认识洪姨娘的,侯爷颇为宠爱洪姨娘,十几年不改,洪姨娘地位稳固,因而侯爷的属下对洪姨娘都颇为客气。
但大公子新娶的少夫人又是洪姨娘的娘家侄女,少夫人毒杀五姑娘,这事儿就比较尴尬。
周副将吞吞吐吐地说:“这个,大公子让我去报官。”
洪姨娘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了,今日突然侯府被围,厨房的人又尽数被抓,到后来连洪冰双的院子都被围了,洪姨娘便知,定是出事了!
而且这事儿还跟洪冰双脱不了干系。
洪姨娘偷偷摸了锭银子给周副将,问道:“不知大人因何事报官?”
周副将不怕得罪少夫人,但却不敢得罪洪姨娘,这可是侯爷心尖尖上的人,他哪里得罪的起呀!
因而周副将便收了她的银子,卖她一个好,轻声说道:“少夫人指使丫头绿藻,给五姑娘下毒,已经招了,因而大公子要卑职去报官。”
洪姨娘听得是匪夷所思,这段时日,洪冰双老是去找白沐真,她还当她是听进了劝,要好好与五姑娘搞好关系,这样自然能笼络住大公子。
谁曾想,她居然胆大包天,干出这投毒的勾当!
她怎么敢!她到底是为什么?白沐真能碍着她什么事?她是不是有病!
只能说疯子的思维,让同为洪家出身的洪姨娘也跟不上。
洪姨娘娘家侄女多,她也可以不管洪冰双,随她去死。
但是洪冰双干的事儿太大了,大到同为洪家人的洪姨娘必定会受牵连,甚至整个洪家人都会受牵连。
洪姨娘必须把这件事儿摁下来,让它悄无声息地过去,这才不会牵连到自己和洪家。
否则,若这事儿真的抖出去,旁人才不管洪冰双是谁,在外人眼中,她们都是洪家的姑娘,都是洪家的人,洪家姑娘的名声,洪家老爷的官声,就全完了。
洪姨娘又摸出一锭银子,对周副将说:“大人可否容我与大公子说两句话,再去不迟?两句就好,必然误不了大人的事儿。”
见周副将有些迟疑,洪姨娘又道:
“堂堂侯府之家,少夫人毒杀侯府姑娘,若报了官,传出去,闹得满城风雨,让侯爷的脸面往哪里放?
周大人,也该为侯爷考虑考虑,这朝堂上,有多少人眼红侯爷战功赫赫,若是被政敌借机弹劾,被皇上问一个治家不严之罪,周大人,你可担得起这责任?”
周副将自然担不起这责任,也不想担这责任,只说道:“那姨娘,你快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