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藻偷偷摸摸,胆子小,剂量放的不够吧。”
乌明珠笑了,笑得畅快极了,她就说当初留着这疯子,定能捅出个大窟窿来,没想到没应到白亭山身上,倒应在了白沐真身上。
“放绿藻回去,就说搞错了。”
乌明珠道:
“再去让乌大管家备马车,夫人我明日要去皇觉寺礼佛三日,为太后诞辰祈福。通知侯府上下,这三日,少夫人当家,一应事情,都报到少夫人那里,由她做主。”
胆子不够大是么?
那么,便给你这机会,让你放开胆子去做,洪氏啊洪氏,你可莫要让我失望呀。乌明珠暗暗想到。
乌明珠发了话要出门,侯府众人皆不敢怠慢。
乌大总管当即张罗起明日侯夫人要用的马车,桂嬷嬷则第一时间去了少夫人洪冰双那里,传达了侯夫人让少夫人管三天家的意思。
绿藻一去不归,洪冰双本还暗自惴惴,哪曾想,先是绿藻安然无恙被放了回来,自己竟然还能捞着个管家的差事当当。
侯夫人不在,她本就是整个侯府最大的女主子,现在又有侯夫人的尚方宝剑在手,整个侯府,除了前院她还是不敢碰,后院那她还不是横着走。
之前还有所顾忌有所遮掩,如今,她倒要看看,谁敢拦她!
洪冰双叫了绿藻来,说道:“你去与那牛鼻子老道说,他给的药不中用,让他另换好药来,再敢拿那不痛不痒的药胡弄我,小心我烧了他那破道观。”
绿藻被抓了一次,已是被吓破了胆,哭求道:“少夫人,且收手吧,这要出了人命可怎么好?”
洪冰双一鞭子打过去:
“让你去你就去,这么多废话,那牛鼻子老道不是说了么,死不了人,最多心口疼上一疼,谁让她这么能扛,硬是不去给表哥传话,非逼着我不可。”
绿藻惨叫一声,再不敢还嘴,抱着头弓着腰,溜去找那道士去了。
洪冰双甩着鞭子,满脸希冀,眼睛闪得发亮,口中喃喃自语道:“表哥啊表哥,这次你总该回来了吧,你是不是在外风流快活,可曾有想过家中还有个双儿在等呢?”
白亭山自然是没在想的,在他看来,与洪氏的婚事,不过是一笔交易,为的是不让妹妹嫁到那洪家去。
年前洪家托了媒人,又托了洪姨娘吹枕边风,以二十万两聘礼,向侯府求娶五姑娘,一个商贾之家,虽花钱买了个官职,终究仍是商贾之流,竟敢奢望侯府的姑娘!
白亭山出奇地愤怒,更愤怒的是,勇毅侯居然已经收了银子答应了。
当白亭山问到勇毅侯面前时,勇毅侯道:
“这二十万两,我已花了,若你真舍不得沐真去洪家,便娶个洪家姑娘回来,反正洪家要的不过是个姻亲的名分,或是你自己拿出这二十万两来填这窟窿。”
若是两百两,两千两,白亭山还能想出法子,二十万两,让他如何能拿的出来。
堂堂侯爷,竟然干起卖儿卖女的勾当,当真是可笑!
白亭山用自己的婚事换了白沐真留下来,他给了洪家一个侯府正妻之位,也仅是这一个位子,再无其他,如此便是银货两乞,两不相欠了。
白亭山如今正在作画,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个姑娘,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落在笔尖,跃然纸上,惟妙惟肖。
礼部尚书王大人的嫡出独子王平之围在一旁,不由惊呼:“白兄诚不欺我,此乃真洛神也!白兄画艺超群,王某甘拜下风!”
王平之也是白亭山的同窗,白亭山醉心科举,日日苦读,王平之却是个画痴,对科举不感兴趣,尤爱丹青。
两人平日里来往不多,不过是点头之交。
今日却是一言不合,言语中起了冲突,只因王平之与人聊到前朝某个皇帝,虽皇帝当得一塌糊涂,但于作画上,是天下第一,尤其是其名画《 洛神》,画中洛神超凡脱俗,真如下凡的天仙一般。
白亭山平日里从不凑这些热闹,今日不知怎的,竟然回了句:“洛神画艺虽好,画中女子着实普通,担不得洛神名号。”
如此两人三言两语便顶了起来,最后发展成一人说,你说洛神画的不行,你行那你上呀,另一个说我上就我上,这就露一手给你看看。
简直和三岁孩童拌嘴一般。
于是王平之便跟着白亭山来了他这小院,白亭山现场取纸研墨,画起这下凡的洛神来。
画痴王平之左看右看,爱不释手,拱手问道:“好一个洛神下凡,王某唐突,不知白兄能否割爱,将此画赠与我,我家中藏画千余,不乏名家之作,可与白兄交换。”
白亭山摇摇头,竟将画作丢进了火盆,火舌一下子就冒了起来。
王平之慌忙去抢,却哪里还来得及,只匆匆抢下半幅,打掉了火苗,洛神已经烧没了,只剩半幅水波粼粼还在。
“白兄!你这是作甚!作甚啊!”
画痴王平之抱着这烧的只剩半幅的洛神下凡图,瘫坐在地,心痛无比,恨不能捶头顿胸,泪洒当场。
白亭山抱歉道:
“实在是对不住王兄,此番却是我的疏忽,我画的是我府中一个丫头,闺阁女子,还未嫁人,被我如此画出来,不妥不妥,王兄你受累,且当未曾看过吧。”
“白兄啊白兄,你若未曾让我看到也就罢了,你既已让我看了,我如何还能放得下,如何能当未曾看过?如此仙子一般的人物,竟然屈尊降贵,成了一个丫头!仙子下凡历劫,当真是暴殄天物,天妒红颜,天妒红颜啊!”
王平之想到什么,突然从地上跳起来问道:“白兄,白兄,既然是一个丫头,能否请白兄割爱,卖与我,容我能再画一副,洛神下凡图。”
白亭山犹豫片刻:“这个,这个……”
王平之见他犹豫,急得要死,问道:“白兄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银子方面,白兄莫要担心,王某愿出一千两银子买这丫头,绝不让白兄吃亏。不,两千两,可好?”
白亭山见王平之一再坚持,这才有些汗颜道:
“不瞒王兄说,此事却是我考虑不周,今日不该与王兄生这场闲气,却扯出此等官司来,只因,哎,我便直说了,此丫头乃是我嫡母房中的丫头,我却是做不得主。也请王兄只当没有今日这场官司,万莫说出去。”
一个庶子惦记着嫡母房中的丫头,说出去,确实不好听。
王平之虽是画痴,却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书呆子,听完顿时明白了白亭山的难处。
“白兄放心,王某定然守口如瓶,不知这丫头叫什么名儿?”
王平之又拱手问道。
美人落难,王平之怎可袖手旁观,待救出这美人,便可由着他画洛神下凡图了吧。
“云想衣裳花想容,云容,她叫云容。”
“多谢白兄,王某自当信守承诺,绝不提起白兄。”
第56章 暗潮
王平之得了这画中洛神的名讳,抱着这半幅残卷,匆匆忙忙便出门而去,差点与那进门的青竹迎头撞到一起。
好在青竹机灵,忙躲开了,还未曾给王家公子问好,这王家公子已跟那赶路的炮仗似的,一下就窜出老远,一溜烟就不见了。
“王公子这是怎么了,跟火上房似的。”
青竹只觉好笑,进了门来,对白亭山道:
“大公子,绿松来传消息,二公子救下婉晴姑娘后,将婉晴姑娘藏在了胭脂胡同,绿松已将那地方打探好了,请公子示下。”
白亭山看着火盆里那残缺的一点纸片,问道:“侯夫人呢?有什么动静?”
青竹道:“怕是不知道婉晴姑娘的事儿呢,绿松打探到,侯夫人明日起要去皇觉寺烧香三日,今日乌大总管在备车。”
“三日?这倒不像是她的作风。”
白亭山与乌明珠打了多年交道,清楚得很,乌明珠其实不信佛神,日常礼佛抄佛经,为的都是装装样子,并非真的信,让她放下家中一应大小事,去礼佛整整三日,实在不像是她。
白亭山今日早起右眼就在跳,心中隐隐不安,如今听说乌明珠要离府三日,更觉不对劲,只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大公子,我们可要把婉晴姑娘的事儿透给侯夫人?”
就让她去操心二公子的乌七八糟的事儿吧,可别再一天到晚盯着大公子了,青竹想。
只是奇怪,之前公子明明是准备,春闱前才将此事透给侯夫人,好牵扯了侯夫人的心神,免得她春闱的时候捣乱使坏,也不知怎的,如今这步棋,竟然提前用了,还让绿松这步暗棋冒险下场。
大公子一向讲的是润物无声,潜移默化,如此冒进赶时间,实在也不是大公子的作风。
“不,相反,让绿松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侯夫人的行踪透给婉晴。让绿松跟婉晴说,二公子还未娶正妻,侯夫人必容不下生出个庶长子来。”
青竹懵得很:“啊?可是没听说婉晴姑娘有孕呀?”
白亭山重起一张纸,再次慢慢勾勒起下凡的洛神来,笑道:“是否真的有孕有什么打紧,皇觉寺求子最为灵验,让绿松跟婉晴姑娘说,若去那里还愿,必能得偿所愿。”
青竹是仗二也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只好又回去找绿松,将大公子的话,原样告诉了绿松。
绿松又重复一遍讲与青竹听,确保自己记住了,临走前又与青竹说:“那花十两银子找南平夫人买吉祥话的大傻子,一直没出现,你且告诉大公子一声。”
姜云容不知自己花了十两银子还被叫做大傻子,否则定然不会当这冤大头。
因这几日侯夫人出门去了,少夫人当家,少夫人又老爱去找五姑娘玩,姜云容现在身份尴尬,五姑娘担心她若是与少夫人撞上,被刁难,便让彩霞传话与她,让她这几日便别过去了,待十六出门去静王府那日,再去找她。
姜云容这几日,便缩在前院书房闭门不出,只将去刘家医馆的线路背熟了,心里一直惦记着钱婆婆为自己买的房子不知买的如何了,如此终于到了十六那日。
想着今天能看房,能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姜云容激动,一早就睡不着觉,干脆起来梳洗打扮,收拾妥当,便溜达着去找白沐真。
走到前院和后院那个门,却见白沐真的丫头朝月在那儿和守门的侍卫嚷嚷,不知在吵什么。
姜云容叫道:“朝月?一大早,你干嘛呢?”
朝月已奔波了一晚上,终于见到了姜云容,腿一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道:“云容姑娘,你快去看看我们五姑娘,五姑娘快不行了!”
朝月这惨叫般的哭声,姜云容听得心都揪起来了:“昨儿不是还好好地么?怎么突然就?你别慌,大夫呢,大夫叫了没有?”
姜云容将朝月扶起来,朝月头发凌乱,面色仓惶,边哭边说边嚎:
“姑娘昨晚开始就突然腹痛,心悸,头疼,侯夫人不在家,我便去找少夫人请大夫,结果少夫人院里的人说,少夫人睡下了,叮嘱了认谁也不能打扰。
后来姑娘四更天竟开始咯血,彩霞姐姐又去求少夫人,竟被少夫人院里嬷嬷打了一顿,说是任谁也不能扰了主子休息。”
姜云容扶着朝月快步往那栖梧院而去,到了后面,两人也顾不得府中不可奔跑的破规矩,一路跑起来。
姜云容来侯府里这些时日,疏于锻炼,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跑一边问:“少夫人院里不肯请大夫,咱们便自己出府去请呀!”
朝月哭着抹眼泪:“门房说,侯夫人说了,她出门这几日,一应事情交由少夫人定夺,少夫人不发话,没有出门的牌子,他们不敢放我们出府。”
真真是急死个人,一个侯府的姑娘,外人看是金枝玉叶,尊贵无比,谁知,在自己府里,病得快死了,竟然连个大夫都请不上。
姜云容拉着哭哭嚎嚎的朝月跑到栖梧院门口,几乎快跑断了气,门口有个丫头鬼鬼祟祟从栖梧院跑了出来,和姜云容及朝月撞个正着。
朝月定睛一看,见是绿藻,忙扯住她:“绿藻!绿藻!你可算来了,少夫人可起来了,可是给五姑娘请大夫了!大夫呢!来了没有!”
绿藻满脸见鬼一般的表情,也不答话,口中只喃喃说道:“不是我,不是我!”
然后拼命扯着朝月手中的衣裳,撒腿就想跑。
朝月还欲拦她,院内却传来彩霞凄惨的叫声:“姑娘!”
姜云容与朝月对视一眼,顾不得再与绿藻纠缠,忙进了栖梧院白沐真的卧房。
姜云容进了卧房,见白沐真半躺在床上,床边地上有一摊血,不知是地板的关系,还是怎的,那血竟是黑红色的。
彩霞扶着白沐真,手中端着个杯子想要给她喝水,白沐真有气无力地推开那杯子,一口血又喷了出来,倒在彩霞身上,已是昏迷。
姜云容皱了眉,这次她没有看错,白沐真吐的,却是黑红色的血。
第57章 毒发
彩霞昨晚先是去求少夫人的时候,被嬷嬷们以打扰主子休息为由,按着打了一顿,本就带着伤,又不眠不休照顾白沐真这一晚上,已是身心俱疲,强自撑着。
如今见白沐真之前是咳血,现在竟开始吐血,彩霞更是两眼一黑不知如何是好,见了姜云容进来,下意识就将她当成了主心骨,哭叫道:“云容姑娘,这可怎么办?”
朝月也跟了进来,见了白沐真这模样,腿一软,扶着墙道:“大夫怎还没来,我再去求少夫人,就是拼着被嬷嬷们打死,也得把少夫人叫起来,去请了大夫来!”
姜云容拦住她:
“来不及了!我们直接去西边角门,今日五姑娘本就要出门,府里本来就给五姑娘备了车马,咱们自己出门找大夫去,现在就走。
朝月,五姑娘昨日生病前吃了什么,可还有剩,带上给大夫看。彩霞,你带上银子,再叫几个壮实的嬷嬷进来,帮着背着姑娘,快!”
有人拿主意,彩霞便从那六神无主中恢复了一丝清明,忙叫了几个嬷嬷进来,几人也顾不得太多,给白沐真穿上厚衣服,披上大斗篷,一群人便轮流背着白沐真往那角门而去。
绿藻一路是跌跌撞撞回的少夫人院里,因少夫人未起,院里一片寂静,无人敢聒噪,以免惹恼了少夫人,那可是要挨鞭子的。
绿藻摸黑进了少夫人的卧房,卧房内,众人以为未起的洪冰双却是穿戴整齐,手中拿了个鞭子无意识地甩来甩去,在屋内焦急地等着,见了绿藻进来,忙拉住她,小声问到:“如何了?”
绿藻满脸被吓破胆的模样:“少夫人,五姑娘已开始吐血了,可怎么好?”
昨日半夜栖梧院刚闹起来的时候,洪冰双可畅快极了,只担心又跟之前几次一样,白沐真只是小病小痛,大夫来了病就好,白沐真定然也不会去给大公子传话叫他回来。
因而就想着拖她一拖,待严重些,再去请大夫,待去请了大公子回来,她呢就去栖梧院张罗张罗,好在表哥面前表表功,说说自己是如何忙前忙后,好让表哥领自己的情。
谁成想,后半夜白沐真却一下子病得严重起来,开始咳血,现在竟然开始吐血,都吐血了,人还有的活吗?
这个大夫,她却是不敢再给白沐真请了。
她是想让白沐真缠绵病榻引着白亭山回来,但她没想过真要白沐真的命呀!
还是那句话,她惜命的很,识时务的很,置死个把丫头无所谓,没人能把她怎么样,但置死了一个侯府姑娘,很可能就得把她的命搭进去。
“白沐真也真是不中用!不过两包药,怎就开始吐血了!”洪冰双不住抱怨:“这牛鼻子也是,怎么什么虎狼之药都敢给我!不是吃不死人么!”
绿藻哆哆嗦嗦:“少夫人,真不给五姑娘请大夫吗?晚了,可就要出事了。”
洪冰双一鞭子打过去:“没用的蠢东西,连下药都不会,现在若请了大夫来,那你给五姑娘下药这事儿,姑娘我可就给你瞒不住了。既然如此,不如。”
洪冰双眼中精光一闪:“不如死无对证。”
绿藻被抽到脸上,顿时半边脸肿得老高,她捂着脸躲到一边,心中惊惶一片,什么叫她给五姑娘下药?听少夫人这意思,若真被人看出端倪,少夫人是准备把她推出去当这替罪羊么?
洪冰双又问:“门房那边呢?可都安排妥当了?”
绿藻捂着脸闷声道:
“昨日已传了少夫人的令,少夫人管家这几日,没有出门牌子的人一律不得外出,要外出需得先来少夫人这里领了牌子,门房谁要敢私自放了人出去,就要打板子。”
“那便不打紧,反正她也活不成了,我看谁敢放他们出去找大夫!”
想到这里,洪冰双突然两眼放精光道:
“若白沐真死了,表哥啊表哥,你是定然会回来的,那我不是就能得见了!哎,表哥啊表哥,你妹妹就快死了,你可真可怜,你若回来,我定然会好生安慰你的,不让你难过。”
角房的门房正如绿藻所说,没看到少夫人的出门牌子,不敢随便放人出门。
昨日才有人撞虎口上,被少夫人发现了,一通乱打,现在还躺床上没起来呢。
因而虽看到姜云容一群丫头婆子火急火燎地过来,却根本就不敢给她们开门。
“出门牌子呢,没有牌子,我可不敢开这个门。”
朝月上前理论:“大胆,这可是五姑娘,你不开门,耽误了五姑娘看病,你担待得起么?”
两个守门的门房都是下人,得罪不起五姑娘,但更得罪不起少夫人。
因而一个说道:“你们伺候主子没伺候好,给主子伺候病了,跟我们有什么干系,既然病了,就赶快去找少夫人请出门牌子,出门请大夫才是正经。”
另一个说道:“你们这么着急忙慌要带主子出去,说句不好听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要把五姑娘带出去卖了呢,谁敢放你们出去。”
朝月与彩霞急得吹鼻子瞪眼睛的,又去拉扯那门房:“你们让开,我们自己开门。”
“干什么,干什么!反了,反了,再这样,我可要叫侍卫了!”
四人在那里推推搡搡,姜云容站在几米外,叫了一声:“且慢,你看我这里的是不是出门牌子?”
两个门房,一个帽子被彩霞打飞了,一个头发被朝月扯歪了,听了怒道:“既有出门牌子,怎的不早点拿出来!”
姜云容后退几步,一边给彩霞和朝月使眼色,一边摊开手道:“我不确定,你们且看看。”
“一个出门牌子,还怎么能不确定,出门牌子都不认识么!”
捡帽子的门房抱怨道,捡了帽子起身,却见另外一个门房已经朝姜云容走去,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姜云容的手心看,他顺着看过去,顿时两眼放光,叫道:“金子!是金子吗?”
“是吗?”姜云容收拢了手,高举过头顶,做势要扔道:“我怎么觉得是出门牌子呢?”
走前面的门房已围到姜云容面前,伸手就要抢:“姑娘说的是,这定是那出门的牌子!绝对错不了!我来帮姑娘看看!”
虽说少夫人说了,没有出门牌子不得出门,否则就要打板子,但这可是金子呀金子。
一大把金灿灿的金瓜子!
若是金瓜子能到手,挨打便挨打吧,反正做下人的三天两头,哪有不挨打的,一顿打换一把金瓜子,值了!门房想道。
姜云容引得两个门房离开角门,彩霞收了姜云容的眼色,趁着门房都在那里惦记着金瓜子无暇顾及,便偷偷打开了门,护着五姑娘和嬷嬷们出了门去。
见人都出了门,姜云容便将手中金瓜子往远处花木中狠狠一洒。
花木茂盛,金瓜子一把看起来多,四散开来却如沙子入了大海,那可怎么找!
“啊啊啊啊!我的金子!”
角门大开,两个门房也全然顾不上,忙跑到远处的花木中,趴在地上,找起金子来。
姜云容拍拍手,顺着大开的角门,大摇大摆,出了侯府。
侯府外,正如姜云容所料,的确有车马准备妥当,等着接上五姑娘去静王府。
侯府姑娘出行,标配便是一辆马车,一个车夫,若干丫头嬷嬷,加八个骑马的侍卫。
彩霞已带着嬷嬷们将五姑娘背上了马车,姜云容跑过去,对车夫说:“去最近的医馆。”
车夫看起来老实巴交地,眨巴眨巴眼:“啊?”
“啊什么?你不认识路么,那便去刘家医馆,我认识路,我跟你说怎么走。”
姜云容提着裙子跳上马车,坐到马车旁边,回忆着六宝画的路线图,指路道:“先直走第二个路口右拐。”
车夫眼巴巴地看着她:“姑娘,出门牌子呢?”
“我这都出门了,怎的还要出门牌子?没看五姑娘都病成这样了吗?快走快走!”
姜云容当真是无语,这一个个的,这么个大活人病得快死了,看不到么?
五姑娘平日里在府里就是个小透明,没钱没权没宠的,车夫还当真不认识五姑娘。
五姑娘病了是可怜,但既然侯夫人说了少夫人这几日代为管家,那少夫人的话便是规矩,其他人说的都不作数。
五姑娘病了,是她的下人没伺候好,跟车夫可八竿子打不着,没有关系。
但车夫若不按规矩来,被少夫人责罚,挨了板子,丢了差事,甚至被发卖出去,那可就是车夫自己的事情,到那时候,五姑娘且不说会不会帮他,便是想帮也使不上力气。
因而车夫不肯动身,执拗说道:“姑娘,没有出门牌子,这可不得行哦,姑娘既然着急,还是赶紧去找少夫人请出门的牌子吧。”
车夫在这纠缠,马车内却传来朝月哭嚎的声音:“五姑娘!五姑娘!你怎么了!”
此时白沐真再次毒发,彩霞掀开帘子,衣裳上一大滩血,对车夫哭求道:“求求您了,求求您了,五姑娘真的快不行了!”
车夫见彩霞这满身的血,更不敢走了,这五姑娘若死在他的车上,那他可就说不清了,这整车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跟着陪葬!
车夫跳下马车,叉着手,跑回门口道:“主子出事儿跟我没关系啊!我这车都还没走呢!”
此时那俩儿门房也发现了有人私自开门,嚷嚷着跑出来道:“麻的!居然敢拿黄铜当金子糊弄我等!你们没有出门牌子,不准出去,给我回来!侍卫呢,侍卫快把她们抓回来!”
眼看俩儿门房要来抓人,车夫指望不上,侍卫们面面相觑蠢蠢欲动,五姑又危在旦夕,姜云容心一横,抓过马车的缰绳和长鞭,长鞭一甩,大叫一声:“坐稳了!驾!”
姜云容鞭子挥得用力,马儿得了指令又吃痛,撒丫子就往前跑。
两个想要围上来的侍卫躲闪不及,被马车撞得是东倒西歪,众人这还没回过神来,马车已经跑远了!
姜云容这迫不得已,赶鸭子上架当了回车夫,马儿依着惯性往前跑,忽左忽右地,虽有些莽撞,但也算能跑。
可偏偏去刘家医馆的路不是直线,跑过第一个路口,快到第二个路口的时候,前面赫然是一道院墙。
要么往左,要么往右,要么撞墙。
去刘家医馆要右转,可姜云容悲催地发现,马儿直愣愣就往前冲,不听她使唤。
她使出浑身解数,仍不知道怎么才能让马车拐弯!
天色渐亮,路两边的行人也多了起来,马儿横冲直撞,眼看就要撞上在院墙下闲聊得正欢的一对老婆婆,姜云容死死拉着疆绳,却是无用,不由大声叫道:
“让开!让开!快让开!”
不行了,快撞上了!
两个老婆婆终于发现了这迎面冲来的马车,却已经躲不开了,只能惊恐地,眼睁睁地看着这马蹄子已经踢到了眼前。
姜云容感觉自己的心都快揪成一团,有那么一瞬间,在这颠簸的马车上,她甚至觉得自己心脏都已经停止跳动,连血液都要被冻住了!
此时只听左边高处有声音传来,有人叫道:“云容!”
姜云容下意识看去,只见一人如天神下凡一般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车头,一只大手从她手中抓过疆绳,使劲地往后一拉,口中说道:“吁!”
马儿硬生生被拉停在空中,两个马蹄下的婆婆得了这片刻空隙,忙一左一右,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世子殿下!”
看清来人,姜云容顾不得其他,忙问道:“殿下你可会赶马车?五姑娘病危!我要去刘家医馆!”
朱星扬只觉她这话说得好生奇怪,她不就是五姑娘么?还是说别的府上还有一个五姑娘?
但性命攸关,他便多的一句话也未曾多问,只问道:”朱雀街的刘家医馆?”
六宝给她画的路线图,刘家医馆确实是在朱雀街,姜云容也顾不得想,朱星扬他一个皇亲,怎么知道这么一个小小的医馆,只连忙点头应道:“对!正是!”
“廿七,前方带路,去找老刘。”
“是,殿下!”
廿七首当其冲,十来个黑衣侍卫紧随其后,十几匹马在这大马路上,疾驰而过,黑衣侍卫们边纵马边高呼:“静王府办事,闲人速速避让!”
声势浩浩荡荡,顿时便把这大街清了个干干净净,连只耗子都不敢出来。
第59章 厉害
朱星扬也不管以他一个静王世子的身份,来做这车夫的差事,会不会有失体面,跌了身份。
他没有半分迟疑,驾驶着马车,沿着黑衣侍卫们的方向,一路奔驰。
在他身后,又有十几个黑衣侍卫紧跟着马车,寸步不离地保卫着静王世子的安危。
因廿七在前方清场,朱星扬的驾车技术也是出乎意料的高超,原本按六宝的说法,马车也要半个时辰才能到的刘家医馆,竟然只花了不到两刻钟就到了。
廿七办事利落,不过先到片刻,刘家医馆内已经清了干净,一个闲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