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这样聪明、且是下一任皇帝的女儿,围着她转有什么不对?又有什么不好?未来她可是太后耶!并且,女儿也一样的爱她啊!
所以在收到女儿要回来的信后,月姬便开始让人打扫宫宇、太子登位后,她便搬出了以前住的地方,新入住了个更大且更漂亮的宫殿,仆从也更多了,隐隐间,月姬也成了始皇后宫里身份最贵重的那个。
月姬识得这个说法,便是所谓的、母凭子贵!
月姬一想到女儿要回来了,她就开心,开心得甚至自己动手准备给女儿做点吃的、虽然女儿人还没到,但她可以先练练手嘛!
离咸阳还有些距离的嬴长嫚,看着手心里特意寻来的几本菜谱,嘴角的笑是十分的难得的百分百真心。
阿娘应该会喜欢吧。
而在嬴长嫚的手边,还有一份孤本棋局,是给始皇的礼物。
端水嘛,超简单的啦!
太子车队到咸阳时,正是个艳阳天。
深冬难得有这样一个颇为温暖的日子,阳光灿烂,无风无云。仿佛整个咸阳都在为太子的归来而欢喜雀跃着。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一大早,在还没看到车队的一点影子时,通向咸阳宫的那条大道边,便已经挤了不少人,大家不管是认识还不是不认识,都在激烈热情的讨论着从几郡中传来的有关太子的消息。不得不说,那些从其他地方传来的消息,也让这些曾与太子最近的咸阳人,更深刻的认识了一下自家太子。
不说咸阳人都识字读书,但绝大多数,不纯粹依靠祖辈而在咸阳落脚并且站稳的人,必然是有一点脑子的,再加上是在皇帝脚边。因而,对于一些政事,比起其他偏远郡县里的人而言,要更敏感一些,对于一些事情,也能发表一下自己的想法,与人讨论个一二。
自然,这「讨论」,放到这样公开的场合,必然是要往正面说的。说什么陛下仁德,说什么太子宽厚。
可惜,嬴长嫚到咸阳时,路边的讨论声也少了很多,混杂着其他声音,让她并未听清,否则,她估计怕是得笑场一下。
始皇仁德,她还真的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不过,史载嘛,虽然天幕说的那个她,没在这方面进行多大的改动。但是呢,嬴长嫚觉得自己登位后,是可以在这方面稍微润色一下的。毕竟和始皇的父女情,还是有一点的。
始皇则并未亲迎,而是坐在咸阳宫里,等候太子入宫述职。等太子述职完毕后,君臣便会再成父女,就可一起去为太子特意举办的洗尘宴、也可以说是家宴。
这是嬴长嫚在信里特意提前说明的:她可不想带着路途奔波而来的满身疲惫,还要去应付那些心眼子贼多的臣子们,倒不如举办个家宴,也顺带着弱化一点她出行带来的影响、这是为以后做准备,她出去的次数不会少,排场归排场。但也总不能每次出每次归,都大肆举办宴席吧?
她又不是什么定点刷新宴席的npc。
始皇原先是准备大办的,毕竟女儿是好久不见了,又做了不少实事,就应该要在群臣面前夸赞奖励一番的,免得总有人想着挑拨他们的父女情。
但既然女儿决定不大办,始皇便也尊重她的选择,就喊了些与长嫚关系不错的儿女以及她们的母亲来,拢共差不多也就十来人,气氛比之有臣子在场的那些宴席,肯定是要好很多的。
例如扶苏与阴嫚,这俩也与母亲好久没见了,入席后,纷纷都有与各自的母亲低声说话。
嬴长嫚的位置在始皇左下第一位,随后便是月姬。
嬴长嫚与月姬才简单说了几句,就瞥见始皇独坐高位,神色不明,平静的看着下面子女与各自母亲重逢或交谈,倒显得他、颇为孤家寡人。
“阿娘。”嬴长嫚没多说,只轻轻唤了一句,月姬便领悟,朝女儿点了点头。
嬴长嫚便起身,在一众人或好奇或疑惑、或隐晦或直白的目光下,让人带着她的坐垫,坐到了始皇桌边,坐稳后,她才仰面一笑,道:“许久不见,阿父可真是越发威严英武啊!”
这话,始皇还真从未从自己子女口中听到过。
他轻轻哼笑了声,长指点了点桌案,才道:“出门一趟,嘴倒是甜了许多。怎么,在外受委屈了?”
虽然说,始皇十分了解、从各个方面包括嬴长嫚自己传来的信与消息里,他知道许多女儿在外遇到的事情。但到底他未亲至,或许会有些旁人不觉但女儿自己觉着委屈或者不舒服的地方呢?
可能身为父母便是这样吧,总觉得子女在外会受苦受委屈,又担忧子女报喜不报忧。
当然,这放在始皇身上,担忧是有一点点。但更多,则是在给长嫚一个当面诉苦或者上眼药的机会。
嬴长嫚眨了眨眼,心中也有些感叹:她是真的就准备和始皇交流一下感情,真没准备说政事啊!不愧是始皇,什么都能绕到政事上来,刚才她感觉到那种「孤家寡人」的感觉,怕只是她自己的错觉吧!指不定始皇还很享受这样难得的安静时刻嘞。
于是嬴长嫚又摇了摇头,道:“谁人能让我受委屈呀,也不看看我阿父是谁!”
又是一记浅显但十分亲昵的拍马屁,始皇还是颇为受用的。
他的目光扫了眼下面因为长嫚坐在他身边后,神情都各有一些变化的人,而后漫不经心的与嬴长嫚说道:“既然回来了,在咸阳便休息一段日子。”
也好让一些,因为太子久离咸阳而起了小心思的那些人,藏好尾巴。
嬴长嫚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自然称是。
与始皇又聊了一些、是三分闲谈七分政事,甚至还包括一些提问以及总结,在这样颇为温和的气氛里,讨论着那些冰冷政事,倒也有趣味不少。
嬴长嫚觉着,她似乎又有一点被始皇同化了。
她居然也开始觉得,讨论政事还是有一点有趣的!
——觉得有趣的结果就是,一大堆堆叠的书册,高高堆了几桌案,多不是什么紧要的事,但都有可能会被始皇提问到。
“在外玩了几个月,正好,用来收收性子。”始皇如是说着,嬴长嫚却分明看到他嘴角带着笑。
嬴长嫚仰天长叹,嬴长嫚塌肩,嬴长嫚选择回屋干活。
——大秦篇 正文完。
长乐也没想到,她会转世成为刘邦与吕雉的大女儿。
一个她记忆里的历史中,并不存在的人物。特别是在又一个妹妹和弟弟陆续出生后,长乐才更意识到,自己大概率也不是那位鲁元公主。
只是更与长乐记忆不符的,如今已经始皇三十八年了,秦始皇竟还未驾崩!?
长乐坐在院子里的小木凳上、这木凳是她缠着刘邦为她做的,小小的腿坐在上面,正好能结实踩在地面上,她手肘放在膝盖上,双手捧脸,一脸愁苦,与她那五六岁的年纪十分不符。但奈何她长得白嫩嫩的,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子就和她爹一样充满了狡黠与机灵,让人看着更觉几分有趣与可爱。
“我们的小长乐,怎么今个儿皱着个眉呐。”从外头晃荡归家的刘邦一进门,就一下窜到了长乐身边,习惯性的一把揉乱长乐整整齐齐的发髻,然后才笑容灿烂的问道。
着实是个没个做父亲的模样,倒像是个玩心很大的忘年交。
刘邦这时候其实也还叫刘季,但长乐更习惯给他身上按个刘邦的戳儿,也免得自己记混历史。
刘邦如今有官职在身,是个亭长,事情不少。但比起真正历史上那种总在外与兄弟相聚的情况,眼前的这个刘邦,也会抽空回家来看看。甚至于,有时候长乐还会被刘邦抗在肩上,带着一起去他办公的地方。而这种情况下,他归来的次数便少了。
可想而知,比起那个他并没有多喜欢还总爱管着他的妻子,他还是更喜欢这个与他能玩到一起吃到一起的女儿,最多也就是爱屋及乌。
长乐早些年试过,想改善一下自己爹娘之间的关系。但奈何刘邦就喜欢那种娇娇弱弱的女子,她阿娘呢,又不屑去扮弱,更不在意刘邦到底喜不喜欢她,这俩当事人都是这差不多的态度,比起夫妻,还真是像极了后世说的那种合作关系。
不过呢,夫妻关系虽然不好,但无论是刘邦还是吕雉,都十分爱长乐。
长乐美滋滋的胡乱想着,脑门忽然被还有些冰凉的长指不轻不重的戳了下,回过神来,就对上刘邦的笑脸,长乐才回答道:“我方才打了刘肥,他说他要和你告状,要阿父狠狠揍我一顿!”
刘肥与长乐之间的关系吧,还蛮特别的。
刘肥比长乐年纪大几岁,是吕雉嫁进来前,刘邦与人生的儿子,等长乐出生,刘肥呢,也好奇这个妹妹,来偷看时,发现妹妹很可爱,他也想亲近。但奈何妹妹不喜欢他,就被才一岁大的妹妹狠狠咬了手,刘肥哭着回家,恩怨也从此结下。
特别是长乐开始能走能跑了,她还跟着刘邦到处混,见多了打架的招式,虽然比刘肥年纪小,但她能打啊!
是见一次刘肥打一次刘肥,刘肥呢,也是只记吃不记打,被打痛了就也想还手,结果还手了就被打得更狠。一来二去,绝对算得上是一对冤家。
刘邦对于儿女之间的这些事,完全不在意。特别是在一次悄悄跟着长乐身后去看,发现长乐打得刘肥毫无还手之力时,刘邦忍了又忍,才没在现场笑出声。
说白了,就是刘邦不在意刘肥,只要他在意的长乐没受伤就行。
刘邦咂舌摇头:“你愿意费劲去打就打,反正他每天也没事做,让你练练手也好。”
果然啊。
长乐也是在揍了十来次刘肥后,见次次刘肥说要和他娘告状。但次次没人管他,如今又改了话,说要和刘邦告状,结果……有一对渣爹渣娘的刘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激起长乐的同情心。
但不多,顶多是下次打轻一点。
毕竟吕雉本人对刘肥是完全不在意。对她而言,刘肥也就是个陌路人,那么长乐也就只能偶尔揍一顿,好让刘肥清醒一点,好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特别是在家里又多了个妹妹弟弟后,妹妹才两岁,弟弟都还没满周岁,都特别黏她,长乐便更是忙了,实在是没空陪刘肥「玩」了。
“阿父还是去和他说一下,让他不要总来烦我。”长乐皱着小眉头,白嫩嫩的一张脸苦巴巴的,像个小大人一样,还叹了口气,继续道:“最近长安和弟弟实在太能闹腾了,已经很烦人了!”
长安,就是妹妹的名字,安安乐乐,也算是个姐妹名。
“好,待会阿父就去找他说一声。”刘邦没有不能答应的,长臂一捞。他也懒得蹲着了,一屁股坐到了长乐的小木凳上,长乐则是被他捞到了怀里。
长乐坐在刘邦大腿上,仰头看着虽然还在笑着,但眼中明显有几分思索的刘邦,开口问道:“那阿父又是因何事在皱眉?”
“咦?阿父也皱眉了吗?”刘邦颇为惊异的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眉头,随后笑道:“阿父在想事情嘞。”
“什么事情?可以说给长乐听吗?”
“当然。”
父女俩坐在屋檐下,声音不大,屋内安睡着妹妹弟弟,吕雉则在绣补衣物,从未关严实的窗口瞥了眼那对相谈甚欢的父女,垂眸轻笑了下。
一时倒也算是岁月静好。
“阿父要去做一件大事,但是呢……”刘邦想了想,才说道。
“但是呢?”长乐可可爱爱的重复着刘邦最后那几个字。
“但是,可能会十分危险嘞!”刘邦眨了眨眼,用着故意吓唬小孩的腔调。但很显然,没能吓着长乐,刘邦眼中闪过几丝遗憾。
“那阿父想去做吗?”长乐也学着刘邦般眨了眨眼,问道。
虽然秦始皇没驾崩,但刘邦似乎还是有了反心呐。
这倒是有一点合上历史了。
“自然是想的。”
“那阿父便去做吧!”
去为她们打下个江山吧!
冲啊!勇敢的阿父!
忽的一阵穿堂风吹来,吹动衣角,吹动发丝,却吹不动已经下定了的决心。
在如同话家常般的对话里,一个新朝代的建立者以及其继承人,谈笑风生般,正式踏上了那注定无法回头的路。
虽然比历史晚了大半年,但始皇依旧没有躲过命运的刀刃,在满腔不甘以及愤慨中,他又苦苦支撑了这几个月,最终,还是无奈闭眼,溘然长逝。
只是这次,在离世前,始皇还是亲择了继承人,秦二世的名头,也从胡亥,落到了扶苏身上。
可就算登位的是素有贤名的扶苏,更多大秦人的痛苦在新帝登位后,并未得到半分纾解。无论是近乎严苛的律法还是沉重的税收,依旧重重的压在大秦子民身上。
旧臣顽固,有野心之人,甚至想把控新帝。哪怕扶苏兵权在手,一时竟也颇为束手无措。
既是投鼠忌器,又是无法彻底下狠心,把所有反对他的人都杀干净,还有些个面善心恶的,假意臣服又暗地里搞小动作……
有时候扶苏真的想把他们都杀干净了,也免得他大半的决策都无法施展。
所以哪怕扶苏也知民间疾苦,他一时也实在腾不出手去处理。
延续始皇在位时的政策,却没有了始皇压制,民怨民怒以及反叛的声音便愈演愈烈,甚至渐渐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农民起义,在迟到了大半年后,依旧正式踏上了历史舞台。
刘邦随即振臂响应,于沛县举兵。
长乐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侍弄吕雉专门为她留的那一块小地皮,而她的妹妹弟弟们,则是很乖的就坐在旁边的大树下,玩玩木头玩具再看看活力满满的阿姊,不哭也不闹,玩累了就两个人依靠着睡。再远一些,就是在耕作家里农田的吕雉以及刘父。
刘邦大小也是个亭长,但他为人豪爽,那点俸禄没到家,就挥洒得差不多了。于是家里几口人要吃饭,还是得多靠自己种点田,好歹也省了些去外头买米的钱。
不过虽然俸禄少拿回家,但刘邦也不是不给家里人留钱的那种,归根到底,还是吕雉以及刘父不太信任刘邦,就怕某一日刘邦拿不回钱,他们一家子都得跟着饿肚子。
刘邦造反的消息一传回来,刘父是一拍大腿,又惊又惧,就差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了。
吕雉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撑着农具,张了张口,想问来报信的人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问出口——问又有什么用,刘邦这厮,哪是能因她几句而改变主意的。
可那到底是造反呐……吕雉平常再如何聪慧以及冷静,到了蒙头来了这当头一棒,终究有些觉得脑袋发晕。
吕雉下意识看向大女儿,只见长乐拍了拍袖子上的泥,朝来报信的人说道:“那请问这位叔叔,我阿父有说我们是否要随他一道去?”
“回女郎的话,沛公言,女郎若愿往,便随在下一道归。”
那二十来岁的青年长得很黑很瘦,是吕雉与长乐都不熟悉的面孔。但既有刘邦亲信以及一些只有刘邦与长乐知晓的暗号,长乐才信了他的话。
一家子聚在一起,两个小的依旧满脸懵懂,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以及阿姊脸上那种凝重的表情的含义。
“长乐莫往,且让那厮自个儿胡闹去!”吕雉如何肯让女儿去那明显就十分危险的地方,至少在沛县、在她附近,她还能保护好女儿,若到女儿去了刘邦那儿,万一刘邦那厮保护不好女儿呢……再者,吕雉还从未与女儿分开过,就连半日不见都接受不了,更别提其他了。
长乐也没想好,她也有些意外刘邦居然会想带着自己、虽然说,刘邦确实蛮疼爱她的吧,但这种情况,带她一个小孩,若说刘邦纯粹只是因为想念她,长乐是肯定不信的,所以——
刘邦到底想干嘛?
刘邦觉得他很无辜,他也没想干嘛,就是顺嘴说了那么一句,还很贴心的嘱咐去报信的人。如果他女儿没问起要不要来,他就不要说这件事。如果女儿问了,就问她要不要一起来。
看,多体贴啊!这是多么体贴的一位好父亲啊!
刘邦美滋滋的想着,还等着再见女儿时,女儿狠狠夸他一顿呢!
最终,长乐决定带着全家一起去投奔刘邦。
与其继续留守沛县,倒不如跟着刘邦到处跑,安全性还高一些嘞。再者,刘邦既然能说让她跟着一起去,就一定是做好了能保全她的准备,那么再加几个人,又有何妨?
左右她们在沛县也是累赘,也是会被当成威胁刘邦的人质,倒不如跟着刘邦,做他身边的累赘。要是这样,还再被刘邦的敌人掳走,那刘邦可就更丢大面喽。
长乐觉得自己还是很贴心的。
刘邦能有她这个这么贴心的女儿,多好啊!多让人羡慕啊!
于是,长乐收拾收拾,拖家带口的去寻刘邦了。
“阿父!我们来啦!”
“长乐,你……啊?你、们?”
“是呀,阿父,我还把大父和阿娘,还有妹妹弟弟们都带来啦!我们一家子,一个也不能少!”
刘邦扯了扯嘴角,狠狠揉了把长乐的肉脸蛋。
“行,都来了也行!”
第128章
历史一如长乐记忆里的那般平稳前行着,只是这一次,长乐不再只是旁观者,她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又或者说成为了历史之中的一粒沙,既阻止不了战争,也阻止不了死亡。
所幸这次,因为长乐的机敏以及对历史的知晓一二,倒是让刘邦没法丢下他们,一家子跟着刘邦到处征战,比起其他百姓而言,倒也算是不差的了。
毕竟刘邦身份在那里摆着,作为刘邦的家眷,还是刘邦最疼爱的女儿,长乐的日子过得实在不差。
包括攻入咸阳那一日,长乐也跟着一起去了。
她望着这座曾经的大秦的心脏城市,远远的,便觉心中隐有几分不是滋味。特别是在传来扶苏自缢殉国的消息后,她沉默了几息,而后长长叹了口气。
这一路走来,长乐见到了许多历史人物,什么张良什么项羽,各个都是人物,还真有几分那种、只一眼看,就觉得他颇为与众不同的感觉。但也或许,长乐觉着可能这种感觉是因为她知道了这人的身份,给他加了一层历史滤镜。
对扶苏亦是如此。
说不上是觉得可惜还是觉得可怜……长乐晃了晃脑袋,抛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无论怎么说,一时觉得感慨可以,但扶苏确确实实是「敌人」,感慨一下就好,再多什么可怜可惜的情绪,便不该在这时候出现。
长乐如今也十岁了,虽说年纪比起刘邦手下那些人而言,太过稚嫩。但她跟在刘邦身边,也是时常口出惊言,令人不容忽视。而且刘邦好些个手下,都是看着长乐长大的叔叔,更也是疼爱着她。
“夏侯叔叔,长乐就只想看一眼咸阳宫嘛,长乐听说,咸阳宫特别漂亮!”长乐和夏侯婴撒着娇。
夏侯婴面上颇为为难,弯下腰小声问道:“那小长乐你和主公说过了吗?”
“当然!”长乐面不改色,十分自然的撒着谎。
这时候的刘邦哪有功夫管她,自觉把长乐放在军营里是十分安全,便只管带着人去处理项羽那边的问题,也可谓是忙得不行。
“行,那走吧!”
刘邦是先带兵占下了咸阳的,因而,如果只是在咸阳内走动的话,夏侯婴觉得还是安全的。所以他一思索,反正也和主公说过了,就带着人与长乐,往咸阳宫去了。
咸阳宫真的很大,一行人跟着长乐的指挥,左拐右拐的,绕过了主宫门,顺利进了咸阳宫。
夏侯婴讶异的问道:“小长乐你怎么……对这里好像很熟悉?”
长乐也有些觉得奇怪,只觉得似乎来过这边似的,她把小脑袋往夏侯婴脑袋上一靠,实在也想不明白。
难道自己在现代看过咸阳宫的地图?
这个可能性确实蛮大的。
一趟咸阳宫逛下来,长乐还去看了眼阿房宫,她自己倒不用怎么走路,十分轻松的左顾右看,最终只能说:好像,也没啥特别的?
长长的宫道,森严安静,宫墙上还溅着不知是谁的血,凝成了黑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怎么好闻、让人心生不安的味道。
长乐尽量不去看地上的、角落的尸体,等回了军营,她的心情还是受了一定的影响,倒头就睡。
梦里似乎闪过许多人的人影,斑驳不清,梦醒后,一场大汗,随后,她倒是觉着清醒许多。
只是睡醒后,就要面对刘邦的询问了。
“你说你,居然敢骗你夏侯叔叔,还去什么咸阳宫……你人不大,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刘邦是越说越气,最后还猛地一拍桌,把周围人都给吓了一跳,他自己也咬牙忍着手心的痛,瞪着眼,一脸凶狠地看向长乐。
长乐却是不怕他,晃腿坐在她特意让打造的大椅子上、几乎每个叔叔都有,就摆在这样平常商议事情的帐篷里,她屁股下面这个是萧何的,椅子主子却站在一旁,也跟着刘邦,用一种不太赞同的眼神看着长乐。
“阿父,长乐喜欢咸阳,我们把咸阳占下吧!”长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一次,虽然历史进程与长乐记忆里的差不多,但长乐也不是吃白饭的,她半藏半拿的,把许多现代知识用在了军营里,刘邦的军队实力已然是明显算是最强的那个了。
因而,长乐才有底气说出占下咸阳的想法。
阿房宫,不许烧!
她的她的,谁也不许烧!
刘邦哼笑了声,也往后一倒,坐回椅子里,道:“你老子我也想啊。”
见气氛缓和了些,其余人面色也好了起来,纷纷都坐下,说起了自己的想法。但毫无疑问,更多人也是想着占下咸阳的。
什么韩信啊夏侯婴啊,包括张良,他的想法也是占下咸阳,以更正统的身份再往外打。
也就萧何觉得应该更谨慎一些,不如以退为进,以免成为众矢之的,先退守出咸阳,打下其他更稳固的地盘,保存实力,待其他势力相争后,再一举打回来。
刘邦朝萧何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眼神却看向长乐,示意她也谨慎点,别去见了咸阳宫就想占下来,又不是以后就打不回来了!
也只能说,两边都有理。
而最终,还是刘邦拍案定下了最终决定:先撤离咸阳。
长乐闷闷不乐地坐在帐篷外,帐篷里的人进进出出,是韩信第一个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还在不开心呀?”
“你们都不站我这边,我当然不开心了!”长乐瘪着嘴,说道。
但其实她说不开心也没多少,就装个样子,勾一勾军营里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也算是父女俩不曾用言语交谈但十分默契的联手做的一场戏。
“我可是一直站在你这边的嘞,可不能迁怒我啊。”韩信也坐到了长乐身边,十八九的青年眉目张扬恣意,带着势不可挡的锐气,却又目光温柔的望着身边人,嘴上絮叨着,似是生怕自己招了人厌。
长乐轻哼了声,斜睨了眼韩信,故意拉长尾音道:“那我可记下你这话了哦——”
虽然如今与其他人关系都不错,但长乐不觉得她会是那种因过往情谊、而耽误利益的人。因而,虽然也有点可惜历史上韩信的死,但若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既然说好一直站在她这边,那么他一定可以理解她的「情非得已」吧。
长乐觉着,应该是基因问题。
现代的她没这么无情冷血,也就来了秦末,天天跟着刘邦混,又看着学着他的行为处事,父女俩之间十分默契,性格与做事风格也渐渐有些相似。
吕雉就常觉得长乐一定是跟着刘邦学坏了,可真要她如何劝说长乐「安分」一些,她又说不出口。
知子莫若母,吕雉看得出长乐是乐在其中,又生怕长乐若当真就此「安分」,倒是会让她的未来变得被动——刘邦既谋大事,那么长乐作为他的第一个孩子,又这样聪慧能干,凭何不能继承?
吕雉被自己心中的想法惊了一下,而后陷入那种神秘的幻想里,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被小儿子的哭声唤醒。
她没有立刻去安抚小儿子,一双黑眸定定注视着前方,里面闪烁着许多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情绪、与野心。
“阿娘想的没错。”长乐微微一笑,依旧依偎在吕雉身边,轻声细语中,却满是浓烈的野心。“长乐为何不可、也坐一坐那位置呢?”
长乐之所以愿意与吕雉说明想法,既是因为血脉关系、这天下最爱她的便是她阿娘,也因为她认为。无论是历史的吕雉,还是她眼前的吕雉,都一定可以理解她的想法。
吕雉有一瞬的迷茫,而后已然不再如闺中女儿般细腻的大手轻轻抚了抚女儿的黑发,低声道:“既长乐想要,那咱们便去坐一坐。”
从小时看大时,吕雉已然看出自己其余两个孩子颇为愚笨,难堪大任,除却长乐。若刘邦当真夺得天下,怕是妻妾不会少,子嗣也不会少,与其让其他人上位,倒不如让长乐来。
便是在打仗路上,刘邦就收了好几个女人,孩子也有了好几个。
此时,刘邦距离登位,只差最后一点阻碍——项羽。
这一路走来,哪怕长乐带着家人,努力避开了一些历史上的节点,紧跟刘邦,也依旧过得颇为颠簸。
行军路途,再如何费尽心思,也很难好过到哪里去。
刘邦自称汉王,几年打磨下来,气势不凡,已然是没了多少当年在沛县混日子的浪荡模样,眉一皱、眼一瞪,也实在是唬人的很。
长乐掀帘进帐,左右护卫齐拱手,尊称她一句女郎,护卫的声音惊扰了帐篷内一众议事之人,或许是胜利就在眼前了,竟也有几分对长乐露出了几丝不悦的情绪,被长乐与刘邦皆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