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在意,不代表他们能完全不在意!
那可是下一任以及下下一任皇帝耶,弄得好了,指不定就是家族百年昌盛,但若有万一,便是……不,绝不会有万一。
绝对不会。
许多人在心里如此与自己说着。
第115章
【也因着历史上的秦二并未有所谓的官配,甚至连后宫都不曾记载,有关她的情史,后世人编写了各种各样的故事,甚至还有什么感孕而生、什么敌国爱恨。
大秦那会儿敢这样编写的人不多,最多是传点野史。等到大秦之后,编写这类故事的人就多了起来,还有不少写得荡气回肠、令人潸然泪下的呢!例如《繁秦》啊,《秦帝传》啊,可谓是文藻斐然,可堪大作啊——三五事自己封的哈。
反正就诸多有关秦二的小说,这几本绝对是镇圈之宝,里面不仅仅只有爱情,作者还很详细且老练的用自己的语言描述了许多真实历史,也顺带着填了许多历史上的空白记载,七分真三分假,十分厉害!
也因此呢,不少没有去深入了解秦二的人呢,时不时会把《秦帝传》里的内容当成真实历史。
这也算是有好也有坏吧!
既让人更多了解了些秦二,但一些假料也会随之蔓延。
就例如:《繁帝》里说,扶苏暗藏祸心,假意投诚,实则是暗自蓄力,结果在越发接近秦二后,被秦二的人格魅力吸引,然后又发现自己不是亲生的,对妹妹的感情就、咳咳此处没有半点不合规价值观引导!
是的,本视频这一块儿被审核ban了,大家意会一下就行,然后呢,各种纠葛拉扯,就有了秦三世!这就是《繁帝》里,对秦三世生父的介绍和理解。
是的,几乎每本关于秦二世的话本或者小说里,男主不一。但基本都是秦三世的生父哈哈哈哈秦三世真的好多爹啊!】
天幕在笑,大秦却有不少人被呛着咳嗽良久。
嬴长嫚也差点被呛着。
之前天幕说什么骨科,大秦还不怎么明白其意思。如今这未完的话,谁人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虽说只是话本,但大秦人还是多得感慨一句:后世人可真胆大啊,这亲兄妹也敢这样写啊?!皇帝的故事也敢这样乱写啊!
没人当真,但调侃的眼神还是难免落到扶苏身上、他们可不敢用这样的眼神看太子,那可是能活埋人的凶神啊!虽然看着温和,但谁也不想因为这样的小事,而惹了太子的厌恶。
扶苏一张白脸都憋红了,唇瓣蠕动,强撑着挺直脊背。对于周围目光,只做半点没感觉到。
而有一人,则因为天幕的这些话,怅然一叹。
这人便是李斯的大女儿、李姩。
循规蹈矩、温婉似水,是几乎大半人见到她时的第一印象。
而李姩除却一些大家闺秀的美名外,很少出现在人前,又与姊妹兄弟们不亲,她阿娘又是管着后院,整日忙碌,遇事或心有烦扰,李姩便多是只能自己开解自己。
于是,她看着姊妹们入女学,兄弟们伴君侧。而她,只单单背负那一份婚约,就似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神奇的天幕说着许多人的故事,哪怕说了许多她那未来夫婿的事情,却半句不曾提及她,李姩难免胡思乱想:是婚约有变,还是她的未来,有什么问题……
李姩是这大秦时代数量不少的颇为典型的贵女。既无力抗拒不了陌生的婚约,也迈不出半步改变的步子,固守一方,遥遥望着新事物的兴起以及蓬勃发展,却是望而生畏、望而却步,最多只长叹几句,再闭上眼,充耳不闻、装聋作哑。
李姩不是为那话本里的绯闻叹息,而是为她自己叹息。
可那是几乎下意识的一声叹,叹毕,她自己却又茫然于自己因何在叹息。
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可叹息的。
父亲官途坦荡,姊妹兄弟出息,她未来夫婿,亦是未来陛下的至亲,若无意外,她这一生将富贵繁华,比起这世上九成人,都要美好许多许多。
那种莫名的感觉,就像是某日夜半,她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不远处是侍女的轻微鼾声,她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月色,伸出手,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抓住什么,那一片皎白月光落在她手心,偏是她握紧手后,月光无情消散。
这一望便到边际的路啊,她看清了,却始终没有勇气离开。
她就似一团不着地的云,看似洁白,实则内心空洞。
但要嬴长嫚来说,这大半就是闲的。
吃太饱,又想太多,身体不动,脑子就容易动太多,还总不往正经事上动。
等身体忙起来了,就怕是没时间去想这些伤春悲秋的事了。
就例如扶苏,最开始也会神伤以及难过达不到始皇的预期,而今他整日忙碌在各种事情中,害的偶尔忙里偷闲,才有功夫喝上一口茶,哪还有时间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李姩缺的不是一个能开导她的人,而是一个能严苛要求她去做某事的人、她早已习惯了被安排,她暂时还无法自己做出决定和选择,既是无能力也是无勇气。
可这不是她的错。
最初是父亲,安排了她的婚约,若无意外,日后会是丈夫,安排她去管理后宅。
但如今,有了意外。
李姩默然望着天幕,双眸微微失神。
她不知自己是在期待或者盼望着什么。
或许不会有什么奇迹落在她身上,或许她注定一生庸庸,可是……
万一呢?万一呢?
第116章
【不过呢,小说话本里的故事,八成都当不得真。毕竟很多作者会为了合理剧情而改动相应的历史线。
而不同作者的侧重也不同,同一个人物的人设性格也多会截然不同、张冠李戴的情况,也是时常会出现滴-具体的,咱们就不在这里详细展开讲啦。
所以,如果是真的想了解秦二时期的历史的话,最好还是多看看正经秦史记载或者可信度高一些的地方史,正史或许较之小说、野史而言,要乏味无趣一些。但是嘞,学习历史嘛,本就是逆天而行——这是来自三五事的某个历史博士生的同事的疯狂呐喊。
三五事的视频肯定比不得专业人士的视频的严谨。但是,能让大家看得开心,三五事觉着,就是最好的!】
天幕絮叨着一些无用的话,大秦却还有着各自的要紧事要做。
虽说已经与羌国使者说了官方贸易的事,但除却这事外,还有新官职、第一个官商定点测试等等相关事宜。
在羌国使者们以各种理由陆续告退后,蜀郡郡守便趁着一众蜀郡官员都在,站在太子桌边,朗声宣读着来自太子的旨意,那意气风发的模样,隐有最初在咸阳当官时的风采,却也是蜀郡官员们多不曾见的,他们有的抬头悄然看了眼,只觉着郡守陌生极了。
之前就说过,嬴长嫚不习惯把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做,她更喜欢自己布置下去一个总纲或者总目标,然后手下人分层次的一步步再去做相关的工作。
这样的管理模式,或许于皇帝这个一身份而言,并不太合适,但就目前而言,是于她而言更熟悉更容易上手。
嬴长嫚还要和始皇学很多,管理模式也是要学的。但现在是在外头,她若还不能凭着自己的想法和习惯来做的话,就未免有些太过委屈她自己了。
有些东西她能吃,但委屈,她是绝对不肯吃的。
因而,嬴长嫚只是安静听着郡守在那宣读,一手撑着下巴,目光淡淡的扫过下面的蜀郡官员,也没有很刻意的用什么冰冷啊严厉啊审视的目光去看他们,而是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去悄然观察他们。
自然,光是看,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所谓看面相辨认,或者看目光澄澈与否,这样的能力,嬴长嫚还在学习。
古人和现代人,在许多方面,还是区别蛮大的,嬴长嫚还在努力把现代那套改进后,挪到古代来用。
这是她自己的能力,是不依靠系统而自主培养的能力——系统的存在,只能是锦上添花、例如一些实物。但它不能是雪中送炭,因为它迟早会离开。
像这样不需要嬴长嫚发言的场合,她总会一心二用,一边观察人,一边在心里转着各种各样的想法,甚至于模拟各种各样可能发生的事情,所幸她面部表情控制得好、只需要保持一点点微笑就足够。反正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也没人敢直直看她。
挺好,观察不同人,还能培养自己的快速思考的能力。
“其实宿主你就是在发呆叭……”系统的声音就像一颗小毛团一样软乎乎的出现。
大概是因为没有实型,所以听着软软的又带点撒娇意味的声音,嬴长嫚总能颇为宽容它偶尔蠢蠢的发言。
“是思考。”嬴长嫚耐心纠正道。
发呆和思考,还是不一样的。
虽然都有点放空的意味在。
耳边天幕和郡守的声音有些重叠,郡守不自觉的声音越来越大,讲到最后,面红耳赤,声音沙哑,初冬的天,硬是出了一脑袋的汗。
可卫奏从来蜀郡赴任后,从未有过一日像今天这样心情舒畅,他自觉自己就像是仗势欺人般,也终于是能够依借着太子的力量,去好好地肃清一下蜀郡了!
就从今日起!蜀郡,必定会大不一样!
肯定是会不一样的。
嬴长嫚眼皮微掀,看了眼表情难掩激动的郡守,也没打击他的热情,嘴角笑意渐深,给予了他一个鼓励以及赞同的点头。
难得从官二三十年,还能保持这样一份激情和热血。
反正她坐镇在这,蜀郡没半点变化,才绝对是诡异极了的。
更别提她前几天陆陆续续写下了一些有关蜀郡的因地制宜。一部分待会给到蜀郡郡守,一部分则是要寄到咸阳去,剩下一些,则是留在她自己这里——原迹留她这儿,既是保存痕迹也是给后世人留着看看,送出去的,自然就是「复印件」了。
【其实吧,三五事自己在找资料的时候,也是更侧重于功绩或者一些重要的生平、不仅是秦二哈,前面盘点的许多人物,都是这样——韩信算个例外哈,想必大家也看出来了,三五事其实是长信派的哈哈哈哈这个cp名既带了两个人的名,又有一点字面含义:长长久久的信任!
真的很好嗑啊!无论是嗑明君与猛将,还是嗑那种历史上若有似无的暧昧以及明确记载的深厚情谊,嗑疯了好不好!
嗑虽然嗑,但三五事觉着吧,秦三世的生父大概率不会是韩信——这就纯为三五事的个人想法哈——欢迎友好讨论,但不许吵架!】
这一期天幕的言辞,谨慎和克制许多嘛。
难道是天幕那边发生了争吵?嬴长嫚遥遥望着天幕,似乎透过那巨大的「幕布」,看到了那个来自未来的灵魂,抓耳挠腮、哐哐砸桌的有趣画面。
这不是有个说法叫:透过文字看到作者的灵魂,其实透过视频也可以。无论是文稿还是剪辑思路或者镜头选择,都能看出一些视频up主的性格。
也因此,在最近的天幕视频都颇为平和、闲谈偏多的情况下,大秦人对天幕也少了一分敬与怕。这偶尔冒出来絮叨一大堆再消失的天幕,更像是一位在外游走的老友,只偶尔相逢,然后又分开,各自生活。
嬴长嫚一直有让人关注民间以及权贵间对天幕的看法或者舆论倾向——作为天幕的最得利者,如果要推翻她,那么必然是要对天幕下手的,例如摧毁天幕在民众心中的地位和权威,让更多人认为天幕是在胡说八道,从而对她这个太子,再进行一系列的舆论攻击。
至于什么、怎么会有人蠢到去攻击天幕的真实性,怎么会有人觉得光凭一个人,能弄出这样堪称神迹的天幕……
那是蠢吗?不,那是政治生物为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罢了。
如果真的让那些反对天幕的声音占了上风,那么就算基本逻辑不通,也无所谓,他们达到目的就够了。甚至都不用讲逻辑,只需要咬死一句天幕是假的,太子不配位,讲得多了,信的人多了,假的也便成了真的。
指鹿为马的事情,在历史上,还见得少吗?虽然说,「指鹿为马」的那个赵高已经嘎了。但一个赵高死了,自有无数个赵高陆续站起来。
所以舆论这一块儿,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报刊,也需要提上日程了。
她出门在外大半年,与始皇的信件交流也不仅包括她遇到的事。
为防止始皇不主动提及有关印刷、纸厂之类的情况,嬴长嫚每次都会主动询问一下。久而久之,始皇也渐渐地开始主动说起一些可以在信里和她讲清楚的工作上的事情。
甚至,偶尔始皇还会有个几句吐槽,比如说什么,臣子在他面前争吵甚至动手,然后打翻了他的茶杯,茶水浸湿了他原本给她写好的信,害得他又得重新写一遍、才让这封信晚了个一两天才到。
反正就嬴长嫚在宴席结束后收到的这封信,很厚,是肉眼可见的内容绝对不少。
她先是快速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必须要立刻解决的火烧眉毛的问题后,才寻了个亭子坐下,细细看起了这次的信,开头是寒暄问候,而后讲正事,结尾再附上一两页的日常与生活,也算得上一句、纸上说来仍觉浅。
和最初的那单单四五页信比起来,对比十分鲜明。
天幕还在继续,只不过许多声音被嬴长嫚忽略了,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系统看了看还在激情演讲的天幕,又看了看在专心看信的宿主,二择一,最终选择安静嗑瓜子看天幕叨叨。反正也是解闷嘛,它是真的做不到拿工作当解闷的。
【因着算是这个系列的最后一个视频了,所以嘞,感慨难免会多一点点哈。
三五事写稿写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个很有趣、我们之前提到过,但没有展开讲的主题:如果,没有秦二,大秦历史会是如何走向?
这个主题其实不太好讲,因为历史已经发生了。如果硬要假设,就很容易历史虚无主义……但是没关系!咱们就当在看个架空历史小说,三五事尽力按照历史走,大家呢,也就看个乐儿,千万千万不要当真哈!】
嬴长嫚从信里抬头。
天幕这些话一出,她倒是又一次确定了天幕真的是来帮她的了。
没经历那些苦难的,旁人说得太真切,都无法感同身受,更别提,许多人都是吃记吃不记打。哪怕自己经历了那些苦难,在过了一段好日子后,也依旧会忘记从前遭受过的罪。
以上特指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前六国余孽们,更沉默与多数的黔首们,日子还是一如既往,咬着那一点对未来的期望,还在艰难地活着。至于什么舆论什么对错,与他们关系实在不大。
所以嬴长嫚也才会更厌恶痛恨那些试图搅混水的人,他们是富贵着、衣食无忧着,最后牺牲的,又还是其他人的命。
让大秦人了解一下也好,免得把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嬴长嫚不是要人感激自己什么的。而是想聚拢更多大秦人、以及其他前几国人的心。
她们以后可还是要往外打土地的呢,以后并入的外族或外国人怕是会越来越多。若是大秦人自己都不能团结,实在很容易被外来文化、势力之类的影响到,甚至可能会被冲击,变得不伦不类。
【首先,是——】
天幕原本轻快熟悉的声音被猛然拉长,刺耳到不少人下意识捂住耳朵,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立刻抬头看向天幕。
只见天幕如同卡顿了一般,不停闪烁着,刺耳尖利的电音伴随着画面闪烁而忽高忽低。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天幕里爬出什么可怖的怪物一般。
“诶,居然是新视频?但它卡了!”
“新视频?”
“就是正常历史的科普向视频嘞——”
正常历史的科普向视频……也就是,没有她,秦二世便亡的那段历史吗?
嬴长嫚微怔,面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许多。
虽然嬴长嫚自己不曾亲历过那段历史,但从史书上的只言片语来看,在秦灭到汉建立那段年岁,必然充满了死亡与灾苦。
而这样的视频一旦在大秦播了,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反对她的声音,会小很多很多、于她个人而言,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但于其他人而言,可就不一定了。
“你知道视频会播放到什么年份吗?”嬴长嫚还是要先确定一下这个事情。
“我去立刻去问问!”
最好是只胡亥登位的那几年,让人长长记性。但又不能滋长某些人的野心或者破坏目前还算稳固的统治。
说白了,就是不能到农民起义那一块儿——屁股决定脑袋,她如今是大秦太子。哪怕前世如何如何,她最多也只是在一些事情上,会适当温和以及宽容些。但要她反帝反封建或者推翻大秦,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说有没有反帝反封建的资本,就说如今的大秦,又不是清那样的环境与情况,与其空费力气去反帝反封建,倒不如花时间多做点利国利民的事。
成年人,还是少说梦话、少做白日梦的好。
“回来了回来了!问清楚了!可以自己决定播放时长!”系统哒哒跑回来了,语气还有点小激动。
「好,那是我说结束,你这边就可以操作结束吗?」嬴长嫚没问它在激动什么,而是冷静问着最重要的问题,她的双目还与其他人一般,望着那在尖利电音消失后,安静的如同没有出现过任何东西的天幕。
天幕还在,但没有东西在播放了,这还是第一次出现的情况,那么一大块空白的幕布挂在天上,与天漏了个洞一样,诡异极了。
众人议论纷纷,既惧又疑,有的人还在喊着天谴这类荒唐话。
“是滴,根据检测,还有两分钟,视频就要开始啦——”系统回答道。
嬴长嫚若有所思,继续问道:“在你那里,是可以提前看到视频内容的吗?”
“是……啊!这个是不可以和宿主说的嘞,呸呸呸,刚才宿主什么也没有听到对不对!”系统下意识回答,却又连忙住嘴。
“嗯,我什么也没有听到。”嬴长嫚顺着系统的话说着,却不忘与系统嘱咐道:“那么,在陈胜吴广起义前,掐断视频,可以做到吗?”
“可以嘟!”系统满口答应。
虽然嬴长嫚这样嘱咐了系统,但她自己还是决心要多留意一点,觉得差不多了,就直接让系统掐了,哪怕没到起义那一块儿也可以掐。
农民起义在历史上的评价很高,嬴长嫚在读到这一块儿的时候,也确实为之动容以及激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可惜了,现在她是那个王侯,那么她就绝不可能再让他们再起义、至少在她死前不行。当然,如果她昏庸得不行,那起不起义的,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系统时间两分钟,大秦人却多觉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安静的天幕便又开始播放了起来,众人稍稍松了口气,却被天幕播放的声音以及画面惊到。
【《秦始皇本纪第六》记载:公元前210年,七月丙寅,始皇崩於沙丘平台,丞相斯为上崩在外,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乃秘之,不发丧……独子胡亥、赵高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上死。】
与之前的天幕那颇为清脆活泼的声音不同,这次的天幕是个十分严肃的男声,是那种很常见的男播音腔,腔调平整,吐字清晰,言语间,也不带多少个人感情,甚至也不过多解释其含义,只有条不紊的念着文稿。
李斯面色惨白,心脏剧烈跳动,突突的疼。
虽然自天幕出现那时,他便知道了这个事情。但就如今的天幕的话语来看,这是真的记入史册了,而他,也真的遗臭万年了!并且,他还要担忧当前的情况、他好不容易重新在陛下面前再次站稳,可能又要遭冷遇或者被贬了……
天幕害他啊!李斯闭上眼,都有些不敢再听下去。
其余曾被天幕点到名字的,也都紧张了起来,就怕这个新天幕说些令他们一时无法接受的事情。
始皇挥退其他人,眉头蹙紧,他总觉得,这个天幕的语气,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嬴长嫚也屏退了其他人,独自一人背手站在庭院中,目光沉沉,素来常挂在她脸上的浅笑也消失殆尽,面容冷肃。
分隔两地,这对父女却不约而同的,有着相似极了的神情与动作。可惜,除却系统检测外,无人看得到。
而被囚禁在偏僻宫宇里好多个月了的胡亥,茫然无比的看着天幕、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至于赵高……嗯,他已经嘎了,因为对新天幕是没有半点想法,也就没办法望而拍腿感慨了。
可惜可惜,实在可惜!
【诈为受始皇诏丞相,立子胡亥为太子。高乃与公子胡亥、丞相斯阴谋破去始皇所封书赐公子扶苏者,而更诈为丞相斯受始皇遗诏沙丘,立子胡亥为太子。更为书赐公子扶苏、蒙恬,数以罪,(其)赐死。会暑,上辒车臭,乃诏从官令车载一石鲍鱼,以乱其臭。】
扶苏:?
始皇:?!
李斯:!
嬴长嫚:……
果然,这一段如何也避不了。
之前的天幕没提到鲍鱼这事,嬴长嫚还觉得有些可惜、那时候她就是个纯看戏的角度。如今再看,身为继承人,上一任皇帝就必须要好好下葬,以此来昭告天下、自己的正统性。
鲍鱼,不是现代认为的那种鲍鱼,而是指臭咸鱼干,有点像鲱鱼罐头,很臭,和尸臭差不多,甚至可能更让人难以忍受。
所以一般卖鲍鱼的店,大家都是退避三尺的,那是真的很臭。
可想而知,始皇知晓后,他该多生气!
始皇是很生气,既气儿不敬,臣不恭,还气扶苏软弱,气到最后,他再次被气笑了。
鲍鱼是吧,行。
“传令李斯,卖鲍鱼万只,不得任何人相助。”始皇冷笑一声,光是让他在有鲍鱼的屋子里待着,实在不足够。既然李斯那么能干,想必离开一段时间朝堂,去卖鲍鱼,也能「大有所为」吧!
卖吧,就他卖到死!或者卖到二世赦免他!
本身就不是为大众接受的食物,卖鲍鱼的地方都不多,多是活鱼卖不完且快死了,才想着做一点鲍鱼存起来。
有新鲜的鱼,若非钱财或者其他方面不允许,谁会想吃那种臭到不行的咸鱼干呢?有特殊癖好的除外。
所以,始皇更气了。
虽然不知道长嫚是如何延后三年公布他的死讯的,但长嫚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做贼才会心虚,才会需要遮掩!
虽说,始皇自觉壮年,一想到什么死后或者死讯的,总觉得有些晦气和不适。但毫无疑问,就现在这个新天幕,更多的内容都会集中在他死后,是始皇暂时不怎么想面对,也必须面对的事。
李斯也不想面对。
他捂住脸,只觉得这回,自己的死期是真的要到了。
鲍鱼,以乱其臭……他怎么敢的啊?!还假传遗旨……
李斯已经在思考,自己要不要留下个罪书,然后自缢了,不然……怕是不仅死他一个了!
【公元前210年夏,行从直道至咸阳,发丧。太子胡亥袭位,为二世皇帝……乃行诛大臣及诸公子,以罪过连逮少近官三郎,无得立者,而六公子戮死於杜。
于是群臣诸公子有罪,辄下高,令鞠治之。杀大臣蒙毅等,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阳市,十公主矺死于杜,财物入于县官,相连坐者不可胜数。
宗室振恐。群臣谏者以为诽谤,大吏持禄取容,黔首振恐。
下去疾、斯、劫吏,案责他罪。去疾、劫曰:“将相不辱。”自杀。斯卒囚,就五刑。】
一个个至少目前为止,十分鲜活、尚在人世的人名被一一点着,当真是与阎王点名无异。甚至于,比起之前的天幕,更为残酷以及无情,仿佛这些人命,不过寥寥几字,冰冷至极,也无所谓至极。
始皇只觉眼前似乎轰然炸了一下,他很快冷静下来,那种隐隐觉得不对劲的感觉,彻底清晰。
太矛盾了,和之前的天幕矛盾起来了。
胡亥篡位,之前的天幕讲过,但之前的天幕说,扶苏自杀被长嫚劝下,而后直拿咸阳,压制住了胡亥,没让已经胡亥杀完所有的姊妹兄弟,甚至于其他臣子,长嫚才是二世……
所以……这个天幕说的史记里,是没有长嫚吗?
嬴长嫚指尖轻点着桌案,心中也在快速思考着,该如何把这新天幕,利益最大化。
之前的天幕好是好,但在播放时,up主的言语以及语气,都表现得太过轻松,十分轻描淡写的略过或者淡化了她夺权时的血腥与杀戮,甚至都不曾过多描述她在位期间的铁血手腕——嬴长嫚自封的,反正以她对自己的了解,后世说什么仁善,那都是美化和假面。说白了,就是她在适应环境后,就会变回从前那样。
挺好,给那些已经有些飘飘然的人一点打击,也给某些暗藏野心的人一点阻碍。
再多就没有了,嬴长嫚也不奢求更多。
她不可能真的纯靠所谓天幕登基,也不可能只靠天幕立威,天幕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二世二年七月,具斯五刑,论腰斩咸阳市。斯出狱,与其中子俱执,顾谓其中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
夷三族?!
本就担忧父亲和李家的李由霎时只觉头脑发晕。
聪明人在新天幕的诉说下,渐渐地就已经悟到了一些不寻常,可旁人悟到再多不寻常,也不及当事人的感触来得多。
夷三族啊!那可是夷三族啊!
几乎所有李家人都觉浑身发寒,特别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天幕说的话八成都为真的情况下,这一句「夷三族」,当真是骇人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