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乡下来的by啾桓桓
啾桓桓  发于:2025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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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溪梗着脖子,身体被紧紧束缚在被子下,很头疼看着面前的室友。
落在安溪肌肤上黑发像一丛丛垂落而下随风飘荡的藤蔓,从肌肤上轻轻拂过,安溪吹了口气,将落在嘴边的头发吹走,对室友道:“室友,下午还有课,你记得吗?”
话刚说完,安溪就感觉束缚更紧,她吐出口气缓解不适,无奈中又有些跃跃欲试,“好吧,好吧,我跟你一起玩。”
她就说嘛,宿管第一面这么热情,新同学怎么可能毫无反应呢?
原来欢迎仪式放在现在了。
大城市的朋友是比他们那的会玩。
安溪勾了勾手指,大致能够感受到身体上被一层层麻绳般的黑发绑着,只是不知道黑发怎么做到将被子当成容器,并且抽走“容器”里的空气的。
只是玩闹,没必要伤害同学。
安溪很快有了主意。
然而就在她思考的时间,轻轻拂过仿佛无害的发丝,如线虫般往肌肤上钻洞往血肉骨里钻。安溪感到针扎般的刺痛,不仅仅是露在外的面部肌肤,被子里的身体也有刺痛感。
安溪侧过头,尽可能绷直侧颈,露出更多肌肤,让更多发丝落在侧颈钻入其中。
蟒蛇污染主要在后背,脖颈后肩效果没有那么明显,需要一点时间。
等待蛇纹被动的时候,安溪也没闲着,“说起来,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室友你的名字呢。咱们两个也太有缘分了吧?你看哦,我们在同一个宿舍,又在同一个班级,最后还是同桌!天呐天呐!你不知道我在教室里看到你的时候,有多——么的高兴!”
安溪说话一个气口都没留,自顾自就把自己说到高兴了,说话的时候还没忘记沐辛然,放了点注意在那边,用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奇怪的是,沐辛然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安溪听着呼吸心跳正常,还以为人没了。
安溪一心二用,平等关注每一位室友。
“室友,我们注定是朋友呀!”
三号床室友悬浮在安溪上空,在安溪嘚嘚说个没完的时候,黑发缝隙中露出的瞳孔里流露疑惑,很快,遮住眼睛的黑发朝两边涌去,将室友两只眼睛完整露出。
室友双眼一眨不眨盯着身下喋喋不休的嘴巴,突然,嘴巴停止动作,声音也戛然而止。室友眼里的疑惑还未曾退却,被褥下黑发先一步如潮水般退去。
她感受到头发传来炽热的灼烧感。
黑发散去,被褥恢复如初,安溪舔了舔干巴巴的唇瓣,掀开被子,活动了下手脚坐起来,红绳顺着她的动作掉落在枕边。
安溪头发没绑,散垂在肩头,隐约能从黑发缝隙中,看到白皙的后颈上深色蟒蛇纹路自后肩往下蔓延,显得有几分野性。
她手上还缠着一缕麻绳粗细的头发,一道一道缠旋向上一直到掌心。
安溪看着头发,终于回想起来这玩意是怎么出现在她手里的,忍不住呲着牙乐,“室友,你这也太热情了吧?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吗?睡觉也要贴在一起?”
室友坐回床铺,正对着安溪,闻言嘴巴嚅动,似乎是想说什么,最后只发出两个音节:“放手。”
“这会儿害羞啦?”
安溪伸展开手掌,缠绕在她手腕掌心的头发迅速游离,速度之快,安溪的话都没说完。
安溪也没在意,随手拿起来红绳将头发绑起来,有些不确定地想:刚刚室友开口说话的时候,唇齿之间好像有很多黑色的东西?
想起来也是,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寝室的,一天到晚坐在床上,估计是没有注重过口腔健康与卫生。
安溪洗漱回来沐辛然还没醒,三号床铺室友跟之前一样坐在床上面对墙壁自闭。
安溪放下东西站在衣柜前,准备趁着沐辛然醒来之前,把脑袋同学处理了。
如果是之前,安溪根本不会去考虑这些很细腻的事情,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是倒数,周围同学也好朋友也好,都不是需要她去担心的。
但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一天之前的安溪了,她在这个学校呆了不到一天,就学会思考如何照顾脆弱的新朋友。
午休铃声都能使新朋友失聪,虽然脑袋同学的污染不是很厉害,但对沐辛然他们来说也很危险吧?
安溪打开衣柜,提着塑料袋到阳台,关上阳台门后,房间里的声音就彻底隔离开了。
她从角落里拖出个塑料小板凳坐下,小板凳只有小腿一半高,安溪坐下后两条腿一屈将塑料袋围在腿中间,然后打开袋子露出脑袋同学的脑袋。
“奇怪,”安溪左看右看,总觉得脑袋同学跟之前好像不太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啊,你化妆啦?”
话音一落,脑袋同学本就泛青的眼尾更添一抹红色。
“新眼影很好看欸!非常自然!”
安溪比了个大拇指,情绪价值给到满分。
撞青眼睛的脑袋狠狠闭上眼睛。
安溪,“?”
安溪戳了戳脑袋同学,确定对方不愿意睁开眼睛,就不在管她。
她现在很愁,宿管让她把这个脑袋带回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让她处理,是要怎么处理?
安溪过去也处理过彻底失控成为垃圾的同学,那些同学已经没有人的样子,也没有人的思维意识,他们变成了另一种存在本身就具有危害的污染性生物,所以处理这些生物又叫处理垃圾。
过去安溪处理的垃圾都是一个比一个污染强,甚至有一些想到就会被污染。
安溪离开镇子出来的时候,虽然对成绩非常忐忑,但是在处理垃圾这一块,她还是有些自信的。
现在,安溪是真头疼,她从来没遇到过脑袋同学这样的情况,危害有但不大,污染微不可察。
怎么处理呢?
宿管又是想要什么结果?
学校针对这类污染又有什么样的章程规矩?
安溪手抚摸着脑袋同学光溜溜的脑袋,目光无神地看着远方。
忽然,已经开始走神的安溪余光扫到什么,蹭一下站起来,往阳台边冲。她前往刚走了两步又忽地转身回来,“差点把你忘了。”
安溪把脑袋同学抱起,连蹦带跳到阳台边趴在围栏上,踮着脚尖勾着脑袋往楼上看。
“嘿!同学!你的头发垂下来啦!”

滑腻浓色的发从楼上阳台垂下来。
安溪兴冲冲跟楼上看不到脸的女同学打招呼,头发刚垂下来时,她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分析出来,这是一位熟人。
早上沐辛然她们办理入住的时候,安溪听到动静凑热闹就趴在阳台往外看,当时楼上也有头发垂下来,湿漉漉的,有点腥味,跟现在楼上垂落下的头发来源于同一人。
这里的女同学似乎格外钟爱头发,光是以头发为主要污染手段的就遇到了三位:脑袋同学,室友,楼上同学。
但要说发质,安溪认为目前发质最好的还是丸子的头发,很软很细,绑起丸子都比别人看着毛茸茸。
“嘿,同学?我是高三一班的安溪,安全的安溪水的溪,你是哪班的呀?认识一下嘛?我们可以交流一下护发心得啊!”
安溪抱着脑袋,说话的时候,上半身都快探出阳台外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姿势,才能让安溪更清楚看到楼上同学,是个湿漉漉的同学。
【“有一点,三楼宿舍里的学生,大多很……潮。”
“就是他们都像是刚从水雾里走出来一样,但是又没有那么湿。”】
安溪看清楼上同学的一瞬间,脑子里就会想起午饭时男转学生的话,这个时候安溪才意识到娃娃脸的形容很写实。
女学生靠在二楼阳台围栏上,上半身往下倾斜,长发从身前身后垂落下来。如果说室友的黑发像一股一股的麻绳,眼前同学的长发就像是一条条滑腻阴冷的蛇。
她给安溪的第一印象就是雾蒙蒙的,整个人潮湿又阴冷,这不是洗澡后会有的效果。
安溪琢磨这同学身上的湿气估计很重,或许她能够帮上忙,然后拉近一下距离,最后就是好朋友了,好朋友帮点忙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安溪想着笑容越来越灿烂,但还不等她开始计划,就看到连头发带人嗖一下缩进去,眨眼就没了踪迹,只有空气里还存在淡淡的腥味。
与此同时,安溪脑后感觉到一股凉气,她心脏猛地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安溪深吸一口气,猛地扭转正身体,正对上不知道来了多久的宿管。
为什么?
安溪想不通,为什么每一个宿管/老师/妈妈/长辈都神出鬼没的,为什么他们总是能准时出现在不做好事的时候?
这是什么到了年纪就会自动被污染,然后拥有的技能吗?
“嗨,奶奶下午好!”
安溪乖巧道。
奶奶不太好,宿管的视线停留在安溪胸前很久,久到安溪有所察觉地低下头,跟胸前脑袋对上眼,才反应过来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位脑袋同学呢。
“你睡挺好?”
宿管道。
安溪才不管话里有没有其他意思,当下当成是可亲可爱的宿管奶奶,对她真挚的关怀。
她喜极而泣,摸了摸没有眼泪的眼尾,“谢谢奶奶关心,在家里我妈妈也是这么关爱我。我睡得很好,一点都没认床,就是有点想家。”
半晌,安溪听到冷酷无情的声音:
“你离开家还没到24小时。”
安溪顿了顿,抽噎一声:“孩子在外,度日如年啊!”
安溪说完在手指缝隙中,看到脑袋同学缓缓闭上双眼。她没在意脑袋同学,手掌后偷偷抬起眼睛悄悄观察宿管的表情——没有表情。
没有反应也是反应,起码没有阻止是不是?
安溪挡在脸前的手掌顺势抹了抹眼睛,语调转了十八道弯,“好在,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有您关心我,让我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说实话。”
安溪收敛了手脚,收起那套浮夸的表演,乖巧真诚道:“我想为您分忧,当个宿舍长呀,楼层长什么的。”
宿管闻言脸部肌肉似乎抽动了一下,安溪不确定那是不是一个稍纵即逝的笑容。
安溪期待地看着宿管。
“启航学校尊重每个学生的意愿,如果安溪同学有这个为同学服务的意愿,我们是尊重且欢迎的。”宿管一板一眼像机器人一样背诵条目,“但正如我所说,学校尊重每个学生的意愿。”
安溪翻译了下,她想当宿舍长或者楼层长,只要学生没意见学校就没意见。
安溪举起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为了更好的服务同学们,宿舍长或者楼层长是否有什么服务手册之类的东西呢?”安溪委婉道。
宿管扯了扯嘴角,“晚上入寝前,能拿到1101全体成员同意,到值班室领取《宿舍管理手册》。”
安溪眼睛一亮,“我就知道有这种……”好东西。
宿管淡淡的眼神下,安溪当即改口:
“我是说,完全没问题!”
安溪把脑袋同学种在花盆里。
她在阳台找到个花盆,黑土烂叶,不知道种了什么,看起来死了得有一段时间了。安溪把叶子拔了土扬了,用水冲刷干净花盆后她用塑料袋将上头套住,花盆倒着放在地上,把脑袋塞了进去。
这么放既堵住大的出口,又能将底座的孔当出气口用。
安溪,不愧是你!
安溪得意洋洋看着新“植物”。
“你放心,我这个人优点很多,讲义气是最基本的,以后我一碗吃的就有你一碗。”安溪坐在小板凳上拍着胸口保证,“而且我养过植物,养得可好了,我来学校的时候,它十分舍不得我,哭得可大声了!”
从花盆底的孔洞里,能看到脑袋同学安详的面容,她像死了一样闭着双眼。
安溪并不担心脑袋同学的生死,她虽然没养过垃圾,但是养过植物,有经验。
安排好脑袋同学,就要考虑正事了。
安溪侧头透过玻璃门看向屋里两个还在床上的同学,思索要怎么让她们同意接受她的服务。
“然然撒撒娇应该就可以吧?”安溪盘着腿,花盆头朝下底朝天放在腿上,歪着头看着屋里想,“那个室友有点麻烦,她虽然看起来很喜欢我,但是不爱说话。”
“不知道这个学校讲不讲道理。”
安溪琢磨没半分钟就不耐烦了,她决定先做了再说!
于是,她抱着花盆进屋,将花盆放在桌子下,用椅子挡住。
安溪藏花盆的时候为了防止沐辛然发现,刻意压低声音,但再怎么小心也还是会有声音,好在没有吵醒沐辛然。
就是没想到沐辛然睡眠质量这么好,这都没醒。
她安顿好花盆,小跑到三号床床下,踩着梯子往上爬了两层,就站在梯子上,跟室友说话。
“室友,你有没有什么愿望?”安溪单刀直入,“实不相瞒,我想当宿舍长,宿管说需要室友同意,亲爱的,你有什么愿望吗?”
室友缓缓转动脑袋,转了得有两百多度,面对安溪,眼神疑惑,没有开口,一缕黑发蠕动几秒,游行到护栏上,顺着护栏爬到安溪抓着护栏的手背上,停顿几秒后缠绕在安溪手指手腕上。
安溪不明所以等待室友动作,见她没有下一步,疑惑道:“然后呢?”
黑发在她的疑惑下速度极其缓慢地收缩束缚。
安溪左手很快有了麻意,她控制本能反应,一动不动任由室友行动,直到她发现左手开始充血,黑发一边往血肉里钻,一边在血肉里留下种子。
她倏地紧握左手,黑发也连带着被握在安溪手上,“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你是准备给我植发?”
安溪大胆猜测:“你的愿望是当个理发师?”
试图黑发污染的室友倏地收回黑发,扭过头无论安溪说什么都不在给任何回应。
门被敲了一下,安溪回头就从窗口看到窗外丸子的脸,从梯子上跳下去给丸子开门。
“沐辛然怎么了?”
丸子视线从三号床略过,落在一号床熟睡的沐辛然身上。
午休结束后,她在一楼大厅迟迟等不到两人,却等来了男寝过来的两个男玩家带来的消息,另外两个男玩家一个没能在午休时间回到宿舍,一个在午休时被污染同化。
“同化”对于丸子他们来说,是一个很遥远却不陌生的词语。
过去【魇界】并没有同化的概念,只有污染。
【魇界】任何生物以及物体都带有污染,或被动或主动污染人体,这也是人类会在【魇界】死亡的主要原因。直接死亡在【魇界】本地人手里的反而是少数,就像之前所说,虽然他们都自带污染,但【魇界】本地人对于蓝星人的态度基本上是置若罔闻,不搭理更不会主动攻击。
所以他们学习的重点永远是:判断污染方式,以及躲避污染的办法。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魇界】出现了第一个被污染后没有死亡,而是成为【魇界】一员的蓝星人。这样的存在一共也就出现了两个,他们普通人惊慌过后,还是照常过日子。
倒是课本里是否增加“同化”内容这件事,吵了好几年,最后因为寥寥可数的两个例子,只在新版课本提过一句:
【污染同化原因未知,可暂把被同化者视为魇界人。】
丸子没想到这样的概率居然会被她碰到,想到被宿管带走至今未归的圆念念,她只好过来找人。
没想到安溪看着跟没事人一样,正在招惹那个看一眼就头皮发痒的本地人,沐辛然却在床上不知死活。
“还没醒。”
安溪看了眼丸子头顶一个丸子,手指动了动。
丸子道:“麻烦你把她叫醒,不要太大声音。”
免得吸引什么人的注意。
安溪私心认为下午的课在四点半,让沐辛然多睡一会儿又不影响什么,但是丸子的态度很严肃的样子。
安溪爬上梯子,沐辛然平躺着,对外的侧脸恬静美好,像是在做一个美梦。
“然然?”安溪小声道。
“推她。”丸子站在门口指挥。
“好吧。”
安溪伸手在沐辛然肩膀上,她还没开始动作,就看到沐辛然的耳朵有红色虫子般的东西流出,那是浓稠鲜艳的血。

第16章 午休
安溪顿了顿,放在沐辛然肩膀的手,下意识放轻了力道,像对待一个细碎的瓷器那样轻轻推了一下沐辛然,“沐辛然?”
沐辛然忽地开始抽搐,奇怪的是,她的头一动不动,只有身体抽搐的像条脱水的鱼。她恬静美好的侧脸狰狞扭曲,紧闭的眼皮不断颤动,但无论如何痛苦挣扎脑袋始终没有动弹一下,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定住沐辛然的头。
“被污染了?”
什么时候?
宿舍里不是挺安全的吗?
安溪正要往上再爬一层,看清楚沐辛然的情况,身后传来一声急促沉重的呵斥。
“下来!”
安溪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向丸子,却发现丸子眼睛红到滴血,嘴唇多了个破口,“姐姐?”
“下来。”丸子平静道,“远离她。”
安溪眨了下眼睛,“不要。”
她转过头,往上爬了一层又一层,这个高度能够让她轻而易举看清楚沐辛然的正面。
“安溪!”
安溪不听,安溪叛逆。
安溪看着沐辛然的脸,右脸肌肉抽搐扭曲,左脸被半截手指长的黑色毛发完全覆盖。
安溪感觉有点棘手,若是之前这种程度的小污染,安溪都不会放在眼里,身体直接就消化了,再不济削皮削肉,被污染的血肉去干净了,污染自然也就无法在人体上继续扩散繁殖。
但是沐辛然能接受这种治疗吗?
安溪伸手在沐辛然安然无恙的脸上摸了摸,感受到扭曲的皮肉下有线条游动的触感,不难想象再过一段时间,沐辛然这半张脸也保不住。
安溪手指拂过沐辛然的鼻梁,刚到里侧脸边那些毛发就像闻到味道的饿狼,朝着安溪的手指疯狂缠绕过来。
安溪手指揉搓着这些长在头皮外,过于活跃的毛发,“这个触感,好熟悉啊。”
像清风拂过的藤蔓,又如麻绳般坚韧,这不是三号床室友的头发触感吗?
她扭头看向三号床面壁的室友,可以确定了就是这位室友的污染。奇怪,室友是注意力不都在她的身上吗?什么时候污染到沐辛然的?
安溪回过头,沐辛然的抽搐停止了,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恬静美好,只要不看被毛发覆盖的那半张脸。
安溪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是室友收手了,事实上大部分污染一旦感染到宿主之外的人,基本上就不会以主人的意识为转移了。否则不会有这么多被污染到失控的垃圾。
沐辛然的安静,不会是情况好转,相反,是彻底污染失控的前兆。
安溪甩开缠在指腹上的毛发,扯过沐辛然里侧的手臂,像拉扯一个毫无重量的棉布娃娃,轻而易举将人翻转到她后背背着。她双手护着身后的沐辛然,从梯子上轻巧地跳到地面。
“安溪,她被污染了,她死亡后,不论会不会被同化,都会污染你!”丸子快气死了,她不能进宿舍,只能眼睁睁看着安溪当没听见她的叫声一样,自顾自把沐辛然背到后背。
她此时此刻完全忘记半分钟之前,对于沐辛然和其他出事同伴的痛苦,以及自己之后的迷茫惶恐,现在情绪只有一个——要炸了。
“她还没死。”安溪空出只手,将往她脸上爬的毛发拨到后肩,又取了挎包套在脖子上,“我觉得还能救一下。”
“你!”丸子几乎说不出话,她强压着声音问,“你想怎么救?你能怎么救!”
安溪琢磨丸子是不会让开门了,扭头往后面阳台去,一楼阳台,翻过去轻轻松松。
“你去哪!”
安溪拉开阳台门,闻言回头理所当然道,“带她去医务室啊。”生病不能自治,当然要去找专业的医生啦。
在丸子骤然收缩的瞳孔中,安溪背着沐辛然,像只轻盈的鸟从阳台翻飞出去,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视野里。
启航高中的医务室非常好找,就在图书馆左侧。而图书馆在启航高中中心位置,三层楼高,整体造型像本打开的书,非常显眼。
安溪背着沐辛然跑出残影,两三分钟就到图书馆下,按照指示牌找到医务室。
医务室的门关着,门上挂着个牌子,上面写着:
【有事敲门】
安溪往上颠了一下沐辛然,空出手敲了下门,声音刚落下,里面传出“砰”一声。
安溪停下动作,声音有点像是重物撞击。她将耳朵贴在门上,隐约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连这点细碎的声音都没有了。
安溪又敲了第二下,那些声音没有再出现,里面传来熟悉的男音,“进来。”
安溪推开门,把头探进去,看清楚人的瞬间,眼睛一亮,“虞老师?”
虞老师头发有些凌乱,有细细一缕散落在脸侧,他衬衫外面套着一个白大褂,坐在桌后,黑色记号笔在指尖翻转。
安溪视线被散垂下来的头发吸引。
“课代表。”
他微微颔首,目光在安溪身上绕了一圈,落在她后背沐辛然身上。
“虞老师,沐辛然被污染了,麻烦您帮忙治一治。”安溪走进病房,发现整个医务室似乎只有虞老师一人,她将沐辛然放在病床上,“麻烦老师看看她。”
到了医务室,安溪就安心很多,虞老师既然穿着白大褂,肯定是有些值得信赖的本事的。
他毕竟还是个老师,是可靠的!
虞老师的笔停在指尖,他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节哀。”
安溪:“?”
她大惊失色,“你都没看,这就是个小污染!”
虞老师就站起来,走到安溪身后,目光从安溪头顶略过落在沐辛然身上,认真看了两眼,然后道:“节哀。”
“……”安溪。
要不是这混子手里还拿捏着她至少两门课的成绩,安溪高低得骂他一句“庸医”,再要他的医师证明来看看,是哪个垃圾给他通过的考试。
沐辛然又开始抽搐,安溪绕开虞庸医小跑到药房翻箱倒柜。
虞老师站在门前,问:“找什么呢?”
“注射器。”
安溪头也不回道。
虞老师:“角落那个箱子里。”
安溪闻言转身看到角落里的小腿高的纸箱,里面确实有注射器,但看起来都是用过的,上面还有褐色不明液体。
这要是给沐辛然用了,直接二次混合污染把人送走。
好在安溪很快在旁边柜子里找到了新的注射器,她拿出个针孔能进米粒的大号注射器,小跑回到病房里。
沐辛然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球往外凸出,没有焦距。沐辛然左脸的毛发更长了,原本完好无损的右脸上能看到皮下黑色线条游动。
安溪蹬掉鞋子跨坐在沐辛然腰腹,将沐辛然两条胳膊用腿固定在沐辛然的身体两侧。
安溪一手戴上口罩,一手按着沐辛然的头,将沐辛然的脸按偏向一边,让左脸朝上。
“帮帮忙,这位医生,”安溪道,“固定下她的头。”
虞医生从善如流站在床头代替安溪固定沐辛然的头,他的动作比安溪要更小心,没有让一根毛发触碰到自己。
安溪从挎包取出一根跟她头上同款的红绳,用红绳将沐辛然左脸上的毛发扎起来。那些过于活跃的毛发碰到红绳,就像杂草遇到除草剂,瞬间失去活性。
安溪取出个手指长的刀片对着扎起来的部分一划拉,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扎起来的部分全部削掉。
安溪解开红绳,动作熟练地调整刀片刮剃残留的参差不齐的毛发。
“或许你需要点泡沫,”虞老师忽然道,“这样会更专业,这位同学也会更舒适。”
“谢谢不用,我……”安溪反应过来,扭头看向他,“你当我剃头的?”
虞老师目光落在安溪手中刀片上的碎发上,不言而喻。
“我污染外科,专业的!”
安溪对着这个庸医说大话,丝毫不觉得心虚。
她低头兢兢业业将沐辛然左脸上残留的毛发剃干净。
沐辛然右脸上的毛发没有长出来,不用剃,安溪放下刀片,换上一开始就拿到的注射器,针孔对准剃掉毛发后脸上留下的点洞,很小心地往外抽。
有红的白的粘稠肉糜被抽进针孔里,形似肉糜的血肉里有米粒般的黑色不明物蠕动。
安溪接连换了三个注射器,才处理完左脸,不知道是不是污染被剔除,沐辛然安静下来了。
只是右脸比左脸更难处理,那些发丝在皮肉里游动,安溪又不能割开皮肉将东西捉出来。
“算了,”安溪从沐辛然身上跳到地上,“反正死不了,回头问问室友,能不能牵引出来。”
左脸是已经扎根发芽长出来了,找室友也没用,因为这个时候沐辛然脸上的毛发已经不归她管了,最多也就只能算个同源。
右脸情况则不同,毛发还没长出来,在皮下这么自在,说明刚被污染阶段,没有扎根呢,说不定还能被控制收回去。
“给她涂上。”虞老师。
安溪接过来药膏,上面一片空白,既没有药名也没有说明,问,“这什么?”说话间拧开盖子闻了一下,非常臭。
“专治污染后留下的坑洞。”
安溪闻言低头看到沐辛然血肉模糊的左脸,她清楚在模糊的血肉下是一个又一个的小洞。
她不由眨了下眼睛,从挎包里翻找湿巾,还没找到,手里的药膏被人抽走,安溪回头看到丸子。
“我来吧。”
丸子沉默清理沐辛然脸上的血肉,安溪看了一会儿,确定膏药是有用的,走出病房。
病房外没有虞老师的身影,安溪摸摸索索找到卫生间洗了洗手,走出来经过杂物间的时候忽地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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