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乡下来的by啾桓桓
啾桓桓  发于:2025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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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着静静的手腕,往上提了提, 鼻尖凑到两人交握的地方,像小动物一样贴上去嗅了嗅,垂眸看着静静的眼睛:“你喜欢几分熟?”
静静对上安溪兴奋的双眼, 冷不丁打了个冷颤。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走错了一步。
安溪并不是在戏耍她,之前对她的所有的夸奖都是真情实意的,流露出对她的骄傲也是真实的。
倘若她选择跟安溪坐着聊天,安溪也能够聊两个半小时给她一个优秀,但她不甘心止步于此。
或许是课堂之前的挑衅,或许是课堂中的被困,或许是汪桃他们的情绪,或者……在同学们痛苦的时候她被困在能脱身却没有脱身的空间里。
让她迫切想要掰回一局,而不仅仅只是一个优秀。
她让安溪走出来,她让安溪承认自己的计划被她猜透,她甚至去侧写安溪本人的情绪与污染……直到这一步,安溪都表现出赞赏的样子。
然后,她说她赢了。
安溪就变了,变得锐意,充满攻击性。
静静陡然清醒,意识到自己走错了一步,她不应该在没有完全看透安溪行事风格以及性格的前提下,在无法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说要赢。
因为很显然,安溪是个不认输的人。
静静看着安溪那双跃跃欲试的兴奋眼睛,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直视安溪的眼睛,道:
“老师,很痛。”
安溪闻言懵了下,下意识松开手。
静静的手没有放下,手臂上烧伤明显,她仰头露出脆弱的脖颈,额头有因疼痛流出的冷汗。她的污染是典型的精神污染,她的肉体并不强壮。
她仰头看着安溪,露出即将扣上项圈的脖颈,脸色苍白而脆弱,如一只温顺的羔羊。
安溪被她的目光吸引,一眨不眨注视着她,松开的手不由自主落在她的脖颈上。
人的脖颈很脆弱也很敏感,毫无危险的触碰都会让人不适,危险的触碰更让人难以克制逃离的本能,但静静没动。
她望着安溪,那双眼睛忽地学着安溪的样子,眨了一下,道:“老师,这个回答,能拿到优秀吗?”
“毫无疑问。”安溪移开放在静静脖颈的手,落在静静灼烧的手臂上,“满分!”
冰霜覆盖在灼烧的肌肤上,清扫了上面残留的污染,失去污染侵蚀的伤口自愈速度很快。
安溪没有松开手,低头专注用冰霜污染缓解静静的疼痛。
她低下头,静静就不需要在仰头。
静静垂眼看着安溪乌黑毛糙头发上的红绳。
在家跟在外最大的区别就是,在外做错题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也无法弥补,而在家里只要找到关键,就能轻而易举揭过错误。
安溪是真情实感为学生们做教学计划,她的所有行为以真情为基础,才能在今晚取得胜利。
静静在意识到自己走错一步之后,就开始思索补救的办法,她可以不赢,但一定不能输。
好在,她头脑转得足够快。
她是安溪的学生,安溪是她的老师。
老师在出题的时候,已经把对付她的办法放在题目里了。作为学生,只要学习并运用就行。
她示弱说痛。
就是答案。
她当然打不过老师,但当老师对学生拿起感情作为武器的时候,学生为什么不能呢?
感情从来都是双方的。
“还疼吗?”
安溪抬起头问。
静静看了一眼伤口,问:“你还疼吗?”
“我?”安溪摇头:“不疼,我现在好得不得了。”
静静:“我说疼,是不是很懦弱?”
“很聪明。”安溪坦然道:“我喜欢拿第一,你说赢我,我一定会用尽全力,表示对你的尊重。”
“你打不过我,你的污染我也有,你的污染对付不了我。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不止一个污染,把蛇鳞她们放走,自己又没有攻击性污染。”安溪:“就算不使用污染,只肉搏,你也打不过我。”
静静:“弱小有弱小的聪明。”
“聪明就是聪明。”安溪道:“就算你打不过我,也能想办法逃离,但你就是能找到赢得办法。”
静静愣了一下。
安溪说她赢了?
安溪假装没看到静静的表情,继续道:“而且喊疼不是懦弱。”她认真道:“你恐怕忘了我还是校医,知道喊疼的人,只需要治疗疼的地方就行了。”
安溪说完,又咳嗽了两声,庄重道:
“静静同学,这堂课你是满分。但是记住,自身加强锻炼少不得,精神污染固然防不胜防,但我们的世界,可能失败一次就是死亡。”
静静点头。
“同时,在你回答之后,我确实没办法再对你进行攻击。”安溪咧开嘴巴,微微弯腰,跟静静平视,高兴道:“恭喜,你赢了。”
静静不需要仰头就能够平视安溪。
她看着安溪的笑容,忽然就明白为什么明明汪桃经受那样的崩溃,还能在最后把污染送给她。
或许不仅仅是愧疚。
静静视线落在安溪的眼睛里,她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她能在安溪眼里看到她模糊的影子。
静静道:
“是您教育的好。”
安溪肉眼可见更高兴了,“是的是的!我优秀的教导,和优秀的你的努力。”
她扭头看向角落里的眼睛:“这节课提前结束吧。”
安溪说着有些骄矜抬了抬下巴:
“这就是师承吧,老师提前结束测试,学生也提前结束课堂。”
静静沉默站在旁边,脸上是放松的神情。
跟她观察的一样,这位老师,很喜欢听好话,也能坦然接受任何赞扬。
跟核一样的性格。
课堂一结束,安溪立马溜走了。
她是自信,但也有自知之明,不走一定有围殴!
安溪也没回医务室,溜溜达达到图书馆。
现在已经晚上10点多,夜色很黑,她淋着雨一路精准踩到每一个水坑。到图书馆后,先蹲在门口用新得到污染把自己烘干。
等干的时候,也没闲着一点,从口袋里取出食堂阿姨专门给她做得零嘴吃。
安溪窝在图书馆门前吃东西的时候,能看到一波又一波老师学生从教学楼出来,因为她收敛了污染,没几个人注意到她。
安溪听到很多话,没参加的学生对她纯恐惧忌惮,参加的学生情绪很复杂,大多沉默不吭声……当然,也有昏迷了,吭不出声的。
老师们中有人心事重重,有人焦虑不安,还有的——
安溪抬起头看向管理员,咧开嘴一笑:“晚上好啊!”
“校长说,如果你想见她,今晚就可以。”管理员伸出手,等安溪握上来之后,把她拉起来。
安溪低头看了一眼鞋,确定干透了。
“他能去吗?”
安溪从口袋里取出玩偶。
“可以。”
管理员往外走,示意安溪跟上。
安溪跳了两步跟上去,路上已经没有人了,她奇怪道:“校长不在图书馆吗?”
“在。”管理员解释:“不差这一会儿,老朱说你今天消耗很大,光吃零嘴不行,他给你做了热食,你吃了之后再去。”
“好耶!!!”安溪高兴道:“朱老师也太好了呜呜呜!他简直就是我的亲人!”
“他是四班的班主任。”管理员:“污染跟食物有关,他做得食物能够最大程度恢复人的精力。”
“彩糖就是朱老师做得!”安溪道:“非常好吃。”
管理员看了她一眼:“少吃一点甜。”
安溪捂住嘴,闷声闷气道:“没有哇!没有多吃哇!”
两人到食堂的时候,饭桌上,脸盆大小的饭盆里,盛放着冒着热气面食,面上覆盖着手掌大小的薄肉,旁边有两个正常的碗筷。
“老朱应该给学生老师送饭去了,你自己在这里吃,吃完直接去图书馆二楼,碗筷有人收。”
管理员说完离开食堂。
安溪将玩偶放在桌面上,没有用碗,直接用饭盆吃。
“安溪。”
安溪从饭盆里抬起头,嘴里还叼了块肉,她看向桌上的玩偶,将肉卷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下去之后才道:
“小明,你活了?!”
玩偶道:“准确来说,我是清醒了。”
“我叫虞扶风。”
安溪“哦”了声,埋头继续吃饭,吃完两口又抬头,“继续说呀,还是说,你也要吃饭?”
虞扶风:“不,我不用吃。”
“我是晚上八点开始恢复意识,现在彻底清醒过来,我跟你一样,没有记忆。”虞扶风:“但我记得有一个人告诉我,你必须在晚上十二点之前想起来。”
安溪:“想起来什么?”
“抱歉,我不知道。”
虞扶风。
“好吧,”安溪赶紧埋头,“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虞扶风看着安溪埋头干饭,感觉躁动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沉默等着安溪吃完。
吃干净一盘肉面,安溪才感觉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焚烧身体的饥饿感消失了很多。
“没关系。”安溪将玩偶放在肩膀上,用头发污染将他固定:“你的任务就是提醒我时间,剩下的是我的任务。”
虞扶风:“可能是某一段记忆。”
“嗯。”
安溪将碗筷收拾到后厨,在后厨发现包装好的零嘴,她将碗筷洗好,提着零嘴往图书馆去。
“别担心。”安溪道:“有我在呢。”
虞扶风闻言踏实很多。
他没有记忆,只有一个模糊的苍老女声在脑海中不断回响:“……记忆……时间……绝不能在……必须在凌晨十二点之前想起来……”
今天一整天,他都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安溪的行动,但是他没有清晰的意识能确切感受到安溪具体在做什么。
直到晚上八点,他听到雨水哒哒敲击声,才彻底恢复意识,那时他正在安溪的口袋里。
他其实不记得安溪,但是听到安溪承诺,他心里有种她说到就一定做到的笃定。
“你要去见校长,她对你来说安全吗?”
“唔。”安溪迟疑了下,才道:“安全。”
她以为玩偶在害怕,安慰道:“放心,就算打起来,我也会把你藏好。”
虞扶风动了动,没有说话。
安溪也没在意,她正在消化,感觉到非常困倦。
一直到图书馆门口,虞扶风忽然开口:“我是一个玩偶,没有生命,但我有一个污染,能够保护主人一次致命伤害。”
这是他八点之前根据自己身体情况,以及在安溪身上观察之后得出的结论。
首先,他是一个玩偶。
其次,他身体里有一股污染,跟安溪气息相近。
最后,他一直跟安溪在一起,脑海里唯一的记忆也跟安溪有关。
最重要的是,他想了下,他的污染似乎生来就是为了保护的。
所以,真相很简单,他是安溪制造出来的、相当于定时闹钟、备忘录一般的存在。
安溪停下脚步,侧过头想去看虞扶风,但是她的肩膀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宽大,她一侧头直接用脸把玩偶推翻。
虞扶风只感觉到一股阴影,然后他就仰翻倒下去了。好在有头发固定,他没有直接掉下去。
安溪回过头,将玩偶取下来,放在掌心抬到面前:“什么意思?”
虞扶风晕头转向,抱着安溪的手指保持身体平衡,闻言缓了两秒道:“我应该是你制作出来的玩偶,你活着,我们才能都活着。”
“我的污染能保你挡下一次致命伤害,如果情况不好,你可以把我扔出去抵挡,然后等到你恢复记忆,就能再把我制造出来。”虞扶风顿了顿,“你会把我再制造出来吧?”
他补充道:“主人。”
安溪很难解释。
她的制造风格,很难制造出这么一个栩栩如生的精致玩偶。
她跳过这个话题。
“你为什么叫我主人?”
虞扶风迟疑了下:“那?我的制造者?”

安溪回答上一个问题:“我不会把你扔出去抵挡。”
她没有再等虞扶风开口, 直接抬脚进入图书馆。
虞扶风也不在说话,他并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想很多。既然安溪已经给了他所有的肯定的回答, 那么他安静呆着相信她就可以。
大不了一起死。
虞扶风调整了下坐姿, 让自己坐得更舒适。
安溪不知道虞扶风在想什么,她缓慢思索整理自己的思绪,脚步却一点也不慢, 就像是身体比大脑更加急切地想见到某个人。
她来到校长办公处门前,还没有抬手敲门,里面传来清风般的女声。
“请进。”
安溪听到声音的瞬间,几乎想要落泪, 她的手握住门把手迟迟不能按下去,突如其来的情绪令她心跳加速,胃部抽搐。
直到虞扶风的玩偶手拂过她的脸颊, 安溪才发现自己真的落泪了。虞扶风什么都没有说, 安溪也没有说话, 她找出纸巾一点一点擦拭自己的脸颊, 像是一点一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等到脸上擦干净, 安溪也平静下来。
她打开门, 一个看不清晰的女性半躺在壁炉前的躺椅上, 冲她招了招手。
“把门关上, 然后坐到我身边来。”
安溪的记忆是空白的,但她的身体仿佛比她的记忆先一步找到了归处。她乖乖走进房间关上门,走到校长身边, 然后脱下外衣强行把自己挤进躺椅,把自己埋进校长怀里。
这一刻,她感觉灵魂回到了空荡的肉身里。
虞扶风随着外套被仍在地上, 好在地上有毛毯,他滚了两圈,想到安溪的反应,他又重新把自己埋进安溪的外套里。
校长没有说话,壁炉里火柴发出燃烧的白噪音。
安溪静静躺在校长怀里,从不算温暖的体温里汲取温暖。
安溪的安静没有维持太久时间,很快她就开始搞一些小动作,比如悄悄用力让躺椅晃动,比如偷偷去摸校长的手。
“你叫安溪。”
校长忽然开口道。
安溪诡异觉得,校长说这话的目的是制止她的小动作,而不是真的想知道她的名字或者名字来源,因为她没有记忆。
所以安溪一边继续小动作,一边回答:“对啊,安全的安,溪水的溪。”
校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开口制止安溪的小动作,大概是确定言语的阻止毫无用处。她一只手揽着安溪,从躺椅上直接起身。
她的身形十分高大,安溪已经有一米七出头的身高,在她身上依旧像个挂件。
校长将安溪放在壁炉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而后她坐在对面。
安溪试图赖在校长身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办法抓住校长,只能被迫乖乖被安放在沙发里。
校长坐在对面,比起一个活人,她更像是一道影子,坐在那里,毫无存在感,也无法描绘出她的具体身高体型外貌。哪怕努力去看,也只能看到深夜里神秘又深邃的夜空。
安溪直勾勾盯着校长看,不是想要看清楚校长的样子,更像是确定校长的存在。
校长沉默坐着,安溪像是安心了,开始左右转动脑袋打量这间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更像是卧室,壁炉前是有个矮桌,桌子边有两个正对的单人沙发,另一边有个矮脚凳,桌子上放着一个画册几只彩笔,画册里有一个造型奇怪的钟表。
安溪盯着画册里的钟表看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扭头打量房间。
躺椅之后,有一张明显不符合校长体型的单人床,床头上有一只趴着的活着的母鸡、几坨长草的泥巴、几块奇形怪状的石子,还有一些七零八碎的小玩意。
谁的床一目了然。
安溪的注意力被小玩意吸引好一会儿。
她像是真的很感兴趣,又像是想要从这些东西身上找到一些熟悉感。
等到开始进入正题已经到晚上十点四十三分了。
“你们准备制造一个具有预知未来的钟表?”
安溪蹬掉鞋子,盘着腿把自己窝进沙发里,怀里抱着抱枕,精神奕奕盯着校长。
她直觉校长不爱说话,因此自顾自说道:“我察觉到我的状态不太对,不是说失忆的状态,而是我的存在。”
她慢慢回忆自己感受污染的同时,搜查学生资料为教学做准备,然后她发现自己身体里的污染中有一个污染里储存了很多学校学生的情绪。
那些情绪都是真实的。
因为学校里的人对她的陌生是真实的,所以她从未想过她原本就是学校里的人只是学校众人在假装陌生。
排除这个可能之后,只剩下预知。
直到她发现越来越多与核的共同点,哪怕她们年龄相差很多,依旧能像照镜子一般看到彼此身上的共同点。
在那之后,安溪就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作为什么存在出现在这里,她想到存在的唯一记忆是校长将她捡回学校。
她在回忆时发现一件非常诡异的点,她对于这段回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回忆校长本人的时候,心脏就会加速,有种甜蜜又依赖的陌生情绪从心脏涌入四肢百骸,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温暖。
这很奇怪,一般来说,某个人做了某件事让人印象深刻,人是主体,事件是推动,两者之间必不可少。
为什么她独立回忆人的时候有感觉,回忆事件的时候却又没有任何感觉呢?
事件有问题?
还是记忆有问题?
再之后,安溪发现她出现的地方,都有钟表出现。
当然啦,这可能是因为学校里钟表很多,但是没人会在卫生间以及教学楼走廊里安装钟表吧?
虞扶风说他在八点的时候听到雨声清醒,但八点的时候,她变身季同学跟格革、躲猫在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格革是锦鱼的鱼变换的,躲猫的精神跟污染状态都很差,所以窗外不需要雨水声音再增加压迫感。
反而是20:07的时候,真假格革碰面,雨水敲击窗户增加紧迫危机感。
八点钟办公室里只有钟表的“哒、哒”走动声。
最后让安溪确认钟表有问题的是静静,静静多次看向后墙看时间。
但安溪在教室里看到的钟表,并不在后墙上。
她想,这一切恐怕跟时间有关。
介于她跟核的年龄差距,以及整体环境呈现出来的时间,安溪猜测她应当是才是外来者。
也就是说,现在的时间,对她来说是过去。
在想到这点的时候,安溪感觉到她能够隐约感受到自己的污染了,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只能模糊感受到“能量”。
她是未来,但她没有记忆。
两个可能:
这段过去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过去,只是一段时间剪影一般的存在,而她在进入这段时间剪影的时候出了意外。
另一种可能就是,她不是真实存在的人,是未来某种预知般的存在,所以她没有本体应该拥有的真实过去,自然也就不需要有记忆。
安溪真诚希望自己是后者。
探索未来的可能性是一种积极进取的向上,而回到过去,往往意味着过去存在某些不可挽回的遗憾。
“你有另外一个更具有可能性的猜测。”
校长道。
安溪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她抬头看向墙壁上的钟表,赤着脚在核床底下翻出本子跟笔。
果然,喜欢的东西放在床头甚至被窝里,讨厌的东西藏在床底。
安溪拿到纸笔盘腿坐在矮桌边的毛毯上,没有思考直接开始写。
“在写什么?”
安溪头也不抬道:“课后评语。”
校长注视着她,像是想要从她身上看到她未曾经历过的未来里,她的孩子是如何长大的。
安溪写得抓耳挠腮,看得出来她仍旧没有改掉从小不爱写字的习惯,但她笔一直在动。
“核的身体出现一些问题。”校长道:“她开始对污染有反应,我不知道这是否会让她死亡。”
安溪抬头看向校长。
“她看出我的担心,她认为我无所不能,所以她提出一个办法。”
安溪皱着眉头,但她很快想到了什么:“不会是制作出另外一个空间,进行反复尝试吧?”
她看向画册里的钟表。
它造型非常独特,五颜六色,表盘并不是规则的图形,还有眼睛时针、耳朵分针、嘴巴秒针。
如果不考虑她此时的境地,只单纯欣赏这幅图画,安溪觉得她是很喜欢这个钟表的造型的。
非常精妙!
“单独开启空间容易,但如何能让核在里面进行反复的实验又不伤害到她,这是目前的难题。”校长说是难题,但她的语气分明是早就想好了解决办法。
“核无法容纳污染,所以她最近正在思考污染宿主,画册里的钟表,是她最近设计的。”校长:“很有趣,不是吗?”
安溪想起来说校长一回来核就住进图书馆,说是在抄写,原来是在搞设计。
“看来你们成功了。”安溪道:“但我不明白,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钟表是为了解决现在核遇到的问题,那么钟表诞生的时间就不会距离现在太远,她现在起码有二十来岁了吧?
总不会是二十来岁后“故地重游”回忆往昔吧?
“我不知道。”校长道。
“啊?”安溪愣了下,然后道:“哦,没事,我们总会知道的。”
安溪说完,校长身上流露出真切的诧异,以及安溪形容不上来的东西。
“怎么了?”安溪回忆自己所说的话,“我说得有什么问题吗?”
“核总是认为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校长道。
安溪“啊”一声,她之前的诧异就是因为她以为校长知道,只是校长说不知道,她觉得不知道也没有什么,没有人真的无所不知。
她认真想了想,起身到校长面前,抬手抱住校长。
“我不记得。”
“我让你感觉到棘手了吗?”
校长缓缓抚摸安溪的后背:“核让我感到幸福。”
安溪并不意外这个回答,她一早就发现,自己在情感上的充足。
就像静静能用情感反攻她,感情从来都是双方的。
安溪注意到的是,从头到尾,校长都没有否认她是核的未来,但是从头到尾,校长都只说核,不说安溪。
安溪其实有种莫名的紧迫感,好像这次分别后,她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这种紧迫感,让她生出许多更偏激、更任性的占有欲与嫉妒。
安溪抱紧了校长,想要用更亲密的动作,得到更多的关注与情感。
“这只是一段过去,安溪。”校长:“我也不过是既定时间段中的一段剪影。”
安溪把头埋进校长的怀里。
校长不说话了。
她还不是跟安溪生活十几年,被烦到随手将安溪挂电线杆上的妈妈,现阶段核的受罚还只是抄写。
安溪却好像冷静下来了。
她在这份纵容中汲取到了安全感,她的直觉没有错,她的本能也没有错,无论是什么时候的妈妈,对她总是纵容的。
只要知道这一点,只要确定这一点。
安溪想。
哪怕没有记忆,她也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一切。
安溪只想确定“爱”是否如她直觉那样一直存在,不想让妈妈为难,她七扭八扭把自己扭进沙发里,非要跟妈妈挤在自己不可。
“你不知道未来,但你知道自己。”安溪冷静道:“你在未来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安排,我的到来是否是时机已经成熟。”
她是个很敏锐的人,这一点在涉及到人物关系时,尤其突出。
哪怕没有记忆,在看到校长的瞬间,感受到那股情绪的时候,安溪就意识到她到这里绝不是偶然。
是,这是过去,校长对未来一无所知。
但并不代表,此刻的校长对于未来的女儿会来到她面前这件事一无所知。
她查过校长的记录,可以说核认为校长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并不是孩子对于母亲的滤镜。
校长神秘而又强大,像是突然出现在世间的行走的神明。
安溪冷静地想,神明是不会偏爱某个人的,她没有记忆,但是核有。
核说过——
【对我妈妈来说,万物都一样。】
【我也一样,可能有点不一样,但追根究底还是一样的。】
人是很敏感的动物,这种敏感在涉及己身时尤甚。
核一定感受到什么。
安溪同样感受到了。
比如,换任何一个学生对校长撒娇,校长都有可能纵容,只不过只有核这么做罢了。
安溪认为核的年龄太小,她不明白,爱就是爱,偏爱就是偏爱。妈妈或许生来爱万物,但万物中一定尤其爱她。
她还没有足够的安全感让她有足够的自信,但终有一天,她会有的。
核的未来,安溪如此确信。
“你说吧。”安溪窝在校长怀里道:“无论你有什么安排,我都能面对。”
校长:“你带来的那个朋友,你是否知道他的身份?”
安溪闻言就有些很难面对了。
因为虞扶风坚信自己是她制造出来的玩偶,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确实很喜欢玩偶的样子,也觉得玩偶很可爱,但是她的创造风格真的不是这样。
安溪觉得她不可能针线缝出来一个棉布玩偶,更大的可能是用木头或者石头做一个木偶或者石偶什么的,用泥巴也有可能,反正没可能用布。
但她跟虞扶风都没有记忆。
安溪不吭声,校长没有为难安溪,换了个没有记忆版本的说辞,道:“你跟这个世界的人不同,最初我想,体质是可以改变的。”
安溪不安攥着校长的手。
“实际上我成功了,核没有污染成功活到现在。”校长:“现在,她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了。”
安溪感觉心脏进入胃里,被一只手生生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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