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鸿远赶过来时,亲眼瞧见两人身后不远的灌木丛里窜出一只大虎。
“小心——”
两人来不及回头,便被及时出手的暗卫带离原地。
“吼——”
树上,浔阳郡主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大虎,在暗卫将其弄死后,脸色忽地一沉。
“若我没记错,母虎配种成功后会单独生产哺育幼崽,且领地意识很强,为何在同样的地方会出现第二只?”
王家只告知大家山中有虎危险,可没说同时出现了多只,这话自然是冲着王鸿远问的。
王鸿远连忙摆手,“这正是我家封锁此处的原因,我也是来调查此事的。”
浔阳郡主险些丧了命,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丢下一句话便脸色难看地走了。
“明日王家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便要父王亲自过来一趟!”
有人故意引虎聚集,浔阳郡主差点命丧虎口一事很快传开,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关于其幕后黑手的目的,也是众说纷纭。
有人私下里说浔阳郡主嚣张跋扈,定是以前得罪的人来报仇了,但更多人认为是有人想借虎扬名,一时间常大海和魏子东成了最大嫌疑人。
魏子东得知此事后直接称病,闭门不出。
常大哥神经大条,又没人脉,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大家对自己的态度变得怪怪的,而后继续投身于打猎,偶尔遗憾不能进山打虎,少了赚大钱的机会。
时至傍晚,王家进山调查的人终于有了眉目,不仅发现了被人杀死埋了的幼虎,还在山里找到两具王家侍卫的尸体。
“这两人是昨日失踪的,想必是先被收买,后被灭口。”事关自家名声,王鸿远也顾不得追求表妹,认真调查真相。
楚怀玉站在一旁盯着仵作验尸,没有接话。
尸体正是楚怀玉发现的,因有王鸿远支持,他想参与进来并不难。
王鸿远不敢去看验尸,便继续找话,“我爹说了,谁能查出真相就是王家的功臣,怀玉你若能抓到凶手,我家书楼里的书任你挑选。”
提到书楼,楚怀玉才给了他一个眼神,并不大友好。
“管好你家下人的嘴便好。”
“放心放心,我保证没人再敢提婉姝落水之事。”
验尸结果很快出来,两人被一招封喉,身上并无其他伤口,说明凶手武功不低,且极有可能与二人相识。
“我果然猜对了。”王鸿远道。
楚怀玉问仵作,“可有发现可疑之处?”
仵作快速看了眼楚怀玉,随即拿起桌上的一包纸封,“这是从死者身上找到的一包药粉,无毒,但能令人很快全身麻痹,嗯,也有人用来捕猎大型猛兽。”
王鸿远与楚怀玉对视一眼,前者立刻明白两人想到了一处,当即派人挨个屋子搜查。
本该是一场兴师动众的行动,楚怀玉建议先查嫌疑最大的两人,不成想还真在魏子东屋里找到了同样的药粉。
魏子东被人从床上拉下来,证据确凿,他却反应极大,连病也顾不上装了。
“不可能,这药不是我的,定是有人陷害!”
王鸿远素来和善的面容也冷了下来,沉声道:“是不是冤枉你马上就知道了,来人,带下去好好审问。”
大刑之下,看他还会不会嘴硬!
楚怀玉平静地目送魏子东被带走,心里想的是,这下他再没机会拿婉姝落水一事做文章了。
“王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此人,可以让我审一审么?”
“好啊,正好我没经验。”
时至子时,细月如钩。
王鸿远站在屋檐下,脸色惨白地扶着廊柱,只觉弯月似刀悬于头顶,随时会落下将人脖子切断。
“呕~”
守门的侍卫瞧见王鸿远吐得厉害,关心地递上水囊。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王鸿远吐了好一阵,仍觉胃中绞痛,想他身为王家嫡子,自诩见识过不少酷刑,今夜却被楚怀玉的手段吓怂了胆。
无人见他长袍之下,两股颤颤。
“没事。”王鸿远接过水囊漱口,尽量保持镇定。
此时楚怀玉也从临时搭建的刑房走出来,步伐从容,漫不经心地用帕子擦着手,见王鸿远回头,还朝他笑了下。
“呕~”
楚怀玉失笑,走到他身旁,淡声道:“这是供词,已经按了手印。”
王鸿远歪着脑袋干呕,已然无法直视楚怀玉,随手抓走供书,在空中挥舞两下。
“接下来就交给我,你去休息吧,对了,明日你要走是吧,我怕是不能送你,一路顺风。”
楚怀玉扯了扯嘴角,内心毫无波动,“告辞。”
顾承封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路上已经想好如何将欺负妹妹之人千刀万剐,不成想等他深夜赶到时,却被告知事已解决。
他不解气,特意去见了魏子东,接着很快就从刑房出来。
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偏头看向在外等候的王鸿远,见他眼睛还有些发直,问道:
“都是怀玉一人做的?”
王鸿远默了默,“我递了几次刀子。”
其实他与怀玉本质上没有区别。
顾承封沉吟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丝毫没受方才所看到的惨状所影响,反而略有欣赏,“倒是我小瞧了他,有我年少时几分风采。”
王鸿远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承封。
都说表兄是人间活阎王,这位貌似也不逞多让。
所以怀玉的手段是跟这位学的?
顾承封没在意王鸿远的目光,笑道:“既然婉姝无恙,人也抓到,我也无需留下了,公务繁忙,还请王兄弟代顾某向你父亲问好,告辞。”
人长得俊,随意一笑就是满眼柔情。
王鸿远只觉瘆得慌,差点绷不住抱住自己。
“好的,顾大人慢走。”
婉姝一夜未眠,起床时眼底一片乌青,不想让春燕担心,早饭勉强吃了一些。
春燕又怎会看不出,只装作没发现罢了,“小姐,表少爷早起来过,说事已有结果,问咱们何时回家?”
婉姝擦唇动作一顿,黑珍珠似地眼睛看向春燕,好一会儿,轻声问,“是魏子东?”
春燕隐忍点头,恨不得立马去挠死那伪君子,“昨夜大爷来过了,让小姐安心,咱们以后再不会见到他了。”
婉姝垂下眼,像从前一样,她只需相信兄长就好了。
“去回怀玉,即刻收拾东西,这就回去。”
两刻后,顾家马车驶离庄子,没有引起任何波澜,也无人知晓她被人设计落水。
常大海和李尚不知从哪里得知婉姝离开,策马追了出来,说是奉命护送她回信都,婉姝没有拒绝。
途中,常大海几次欲言又止。
大家都说得罪了浔阳郡主,魏子东就算坐牢也会受人“照顾”,不死也得废了。
常大海以为,魏子东引虎取宠固然有错,但到底没伤人性命,罪不至此,想求顾姑娘替他跟都尉大人说说情。
但每次想开口都被李尚阻止。
在路边茶棚休息时,常大海抱怨道:“大家都是兄弟,兄弟面临不公,怎能袖手旁观?”
李尚叹了口气,目光看向不远处,楚怀玉正将给烫好的碗放到婉姝面前,边给她倒茶边说着话,神情是过分规矩的乖觉。
可他永远也忘不了昨夜无意间看到的一幕。
王家侍卫不知抓了什么人交给楚怀玉,楚怀玉拍着那人的脸,道:“有人说造谣者当罚掌嘴,但用手打会手疼,该用棍子。”
楚怀玉明明那样削瘦,却只用两棍便将那人打的脑袋开花。
李尚不知那造谣者是何身份,但隐隐猜出受害者是谁,对楚怀玉也有了更深的印象。
他聪明地没有说出猜测,只对常大海道:“军营最忌自私自利,倘若打仗时他为了立功引来敌军,又是何等结果?”
一句话便让常大海无话可说。
李尚拍拍他肩膀,“自作孽不可活,咱们还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跟着都尉大人练兵吧,总会有立功的机会。”
这话既是提醒兄弟,又何尝不是警示自己。
顾姑娘那样的千金小姐,本就不是他们该肖想的。
婉姝精神不济,途中多在闭目养神,也不乏逃避之意。
她无力应付春燕小心翼翼地担忧,也不愿面对低眉顺眼的怀玉,好像只等她问一句,他便全盘托出。
婉姝很清楚,自己并不在意魏子东。
不过是初次见识到男人的阴险,难免预想将来所嫁非人的可能,有种明明什么都没发现却提前为之心力交瘁的疲累感。
脑海中甚至闪过“能不能不嫁人”的荒唐想法。
离开茶棚不久,马车忽然停下。
何妈妈拦在车前,全然没了往日整洁,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变得松散,模样之狼狈,让人不敢相认。
“顾姑娘可在车内,能否容老奴说几句话?”
“何妈妈?”车夫惊掉下了下巴,立刻意识到出了大事,转头道,“小姐,何妈妈求见。”
楚怀玉掀开车帘,打量了眼何妈妈,十分有眼力地下了马车。
婉姝也看见何妈妈,忙叫人上车说话。
不过两日未见,何妈妈却似突然老了十岁,一进车厢便朝婉姝跪了下去,“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吧。”
婉姝诧然,想扶人起来,“发生何事了,瑶儿呢?”
奈何何妈妈不肯起来,脸上勉强维持地镇定轰然倒塌,老泪纵横地哭求,“我家姑娘,姑娘失踪了。”
“失踪?怎么会失踪?红绡呢?”
何妈妈也是见过风浪的,很快调整好状态,几句话交代清楚了重点。
原来孟瑶并非失踪,而是被人掳走的。
“红绡去追人了,老奴也派了人回信都,但此事关乎小姐名声,不好直接报官,老奴,老奴听说顾公子与审刑院王左使常有来往,而王左使正在此地办公……”
婉姝听明白了,“救瑶儿要紧,我自然愿意去求王左使帮忙,可我并不认得他,也不知他在何处。”
何妈妈忙道:“老奴听过路人说清河县出了命案,或可一试。”
婉姝知道何妈妈既然说出来,那位王左使八成就在清河县,于是立刻让车夫赶路,又想到什么,打开小窗朝外面的怀玉挥手。
“怀玉,我去趟清河县再回家,你租车去书院吧。”
清河县。
王彦青早上进的衙门,出来时已是未时,这次案子较大,他追查已有两月,每每有了线索都会被各种意外打算。
这次他从王家猎场一直追到清河县,两天两夜没合眼,还是来晚了一步。
王彦青身上黑气重的仿若实质。
杜岩默默跟在三步开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奈何肚子不争气,咕噜噜叫了两声。
王彦青一个眼风扫过去,杜岩苦着脸道:“大人,您纵使铁打的身子也要吃饭吧,咦,大人,您看那是不是顾姑娘?”
王彦青顺着杜岩的目光看去,眸光微动。
婉姝在何妈妈鼓励感激地目光中,硬着头皮朝那位冷面大人走去。
“小女子顾婉姝见过大人。”没有得到回应,婉姝头垂得更低,“家父信都都尉顾贤,兄,兄长是……”
“噗嗤。”杜岩没忍住笑了出来。
婉姝讶然抬头,见到杜岩更是一惊,“是你?”
杜岩余光看到大人向自己看来,立马收敛表情,规规矩矩朝婉姝抱了下拳,“见过顾姑娘。”
杜岩正是打猎第一日帮忙送鹿的小厮。
婉姝得知王彦青就是那位好心的公子,心里的惧意少了些,带着笑意又朝王彦青福了福身,“上次多谢大人帮忙。”
“举手之劳,不知顾姑娘找本官何事?”
婉姝左右看了看,衙门门口可不是好说话的地方,于是恳求道:“小女子有要事请大人帮忙,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王彦青微垂着眸看着婉姝的脸,静默三息后,点了点头。
杜岩立刻道:“正好我家大人还未用午食,不如二位边吃边聊?”
王彦青冷瞥他一眼,多嘴。
婉姝当然说好,特意找了间环境不错的酒楼,将人请到雅间,并花重金点了全部招牌菜,以及当季最好的新茶。
“大人,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王彦青默默看着婉姝紧张地忙来忙去,像个正在极力讨好大人的小孩儿,不禁有些疑惑,他有这般吓人么?
接过茶抿了一口,王彦青语气平静道:“顾姑娘不妨有话直说。”
婉姝看了眼何妈妈,后者立刻跪地表明身份,然后把对婉姝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王彦青静静听完,没有立刻表态。
婉姝急忙道:“民女知道此事会令大人为难,可人命关天,时间就是生命,大人只需派些人手帮我们调查,等信都来人,无论有没有找到人,我们一定会报答大人的。”
王彦青转了转手中茶杯,就在婉姝以为他不会答应时,他看着婉姝,语出惊人地问了句,“如何报答?”
王彦青话落,一室寂静。
何妈妈诧异抬头,见王彦青深邃的目光落在婉姝脸上,眸光闪了闪,默然地重新垂下头。
婉姝也没想到不苟言笑的左使大人会问如何报答,呆愣了片刻,接着认真回道:
“只要婉姝能做到的事,大人尽管提。”
语毕,她看到男人冷峻的眉眼闪过一丝笑意。
“上菜喽!”
婉姝瞥了眼出现地不合时宜的小二,再移回视线,只见王彦青仍是一脸严肃庄重,好似方才的笑意是她错觉。
等菜上完,王彦青才开口,“这位妈妈起来说话吧,与本官仔细讲讲令府小姐被掳之时的情形。”
婉姝眼睛一亮,立刻将何妈妈扶到座位上,接着将自己面前的菜往王彦青那边挪了挪,并贴心地递上筷子,“大人您边吃边听。”
王彦青扫了眼婉姝,原本无甚食欲,此刻倒是觉得饿了,便接过筷子,道了声谢。
随着他第一筷子下去,何妈妈也讲述起孟瑶是如何被掳走的。
其实过程很简单,在回信都途中,孟瑶突然身子不适,非要在客栈休息一晚,结果红绡出门要热水的功夫,孟瑶就被一男人从房间掳走,骑马逃离,红绡闻声追去,却没有追上。
“红绡只传回一次消息,说到了清河县,之后再没回音,王大人,求您快派人马救救我家小姐吧,小姐是我们老爷太太唯一的嫡女,若是出了岔子可怎好呀?”
王彦青放下碗筷,对于何妈妈的明示恍若未闻,不紧不慢地询问,“据本官所知,像孟小姐这样的年轻姑娘去王家狩猎多会小住几日,为何第二日一早便离开?”
何妈妈回道:“小姐说身子不适,要马上回家。”
王彦青略一沉吟,很快发现了问题,“孟小姐身子不适为何不找庄子里的大夫?既然急于归家,又为何半路宿在客栈?从郡阳到信都,若是快些赶路,当晚便能赶到。”
何妈妈闻言脸色微变,显然也意识到了其中不对劲儿,不由看了眼婉姝,又迅速收回视线。
“小姐看起来确实无恙,但她急着离开,老奴便以为是与人闹了别扭,小姐不愿告知实情而寻找的托词,便没有多问……大人的意思是?”
王彦青知晓孟瑶曾目睹刺杀一事,再结合她被掳的时间和逃跑路线,大概猜出了那人身份。
“恐怕孟小姐在庄子里便已受人胁迫。”王彦青点头证实了何妈妈的猜测,见她一副天塌了的表情,起身朝婉姝道,“本官即刻派人去查,你们早些回家,这里不安全。”
说完迅速离开雅间。
婉姝听到孟瑶早就被歹人挟持,第一反应也是想到那日刺客,不由猜测会不会是因为孟瑶看到了被追杀者的脸,对方要灭口?
婉姝担心害怕极了,无措地去拉何妈妈,“何妈妈,我们该怎么办?”
何妈妈也不知该怎么办,紧握住婉姝的手,双眼饱含着泪水,见婉姝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滑落,再也忍不住哭出来。
“小姐,我的小姐……”
春燕在旁看得也揪心,可她们又帮不上忙,便道:“何妈妈,小姐,要不我们听左使大人的,回家吧?”
何妈妈哭声一顿,松开了婉姝的手,擦着泪道:“顾姑娘大恩,孟家定不会忘,或许我家小姐只是一时贪玩,您路上若是,若是碰到小姐,让她给老婆子我送个信儿呜呜呜。”
何妈妈没脸回信都,婉姝又何尝不自责,若不是她非要狩猎,瑶儿也不会到郡阳,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凡她多黏着瑶儿些,而不是想着相看什么男人,定能及时发觉瑶儿的异样……
若瑶儿真出了事,婉姝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不走,我要留下找瑶儿。”
婉姝擦干眼泪,眸中恐慌逐渐被坚定代替,安抚好有些糊涂了的何妈妈,哄她睡下,又留下一名护卫看守,婉姝便来到酒楼大厅找李尚和常大海。
二人正在吃饭,见到婉姝连忙放下碗筷起身,他们虽不知具体发生何事,但知道刚刚离开的大人是王彦青,想必不是小事。
婉姝朝二人福了福身,“请两位大哥相助。”
二人被婉姝的礼吓了一跳,忙道两句使不得,“能为您做事是我们的荣幸,您尽管吩咐便是。”
婉姝见二人答应,便道:“你们可看见王大人往哪个方向去了?我们先去找他。”
“我看见他出门往右拐了。”
几人匆匆出门,正好碰上刚刚找来的楚怀玉。
楚怀玉一眼便注意到婉姝泛红的双目,眸光暗了暗,“婉姝表姐……”
“你来的正好,快跟我走。”
王彦青推测掳走孟瑶之人就是自己要找的谢寻,当即决定返回县衙。
杜岩不解,“大人,您不是怀疑朱丘那狗县令有问题么?”
“反其道而行之。”
谢寻受了伤,又带着一个女子,定然走不远,或许就藏在清河县,与其让朱丘暗中使坏,倒不如开诚布公将消息告诉他,到时全城搜捕,加上孟瑶的身份,他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杜岩没有质疑大人的决策,只是他才吃了婉姝请的大餐,此刻肚子还撑着,很难不替她说一句,“可大人不是答应顾姑娘私下找人?”
王彦青目光沉沉,“本官只答应帮忙找人。”
此事牵扯到谢寻,便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解决,名声总比不上性命重要,况且以孟家的势力处理后续并非难事。
王彦青没解释,杜岩自然不知他想法,不禁暗叹自家大人还是那么冷血无情,亏他还以为大人对人家顾姑娘有意思呢。
快到衙门时,婉姝等人总算赶上。
“大人!”婉姝看了眼不远处的县衙,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王彦青顿住脚步,转身便见婉姝绷着脸小跑过来,小脸红通通地,不知是累的还是因为怒意。
“您不是说即刻安排找人么?”
王彦青扫过她身后几人,平静地点了点头,“是。”
婉姝不敢置信地指着衙门,“您要去官府?派官兵找人?”
见王彦青没说话,婉姝忍不住红着眼质问,“您答应过不会声张的,难道是骗我?那我不要你帮忙了,我们自己找。”
王彦青皱了皱眉,想将刚才对杜岩的话再说一遍,但见婉姝满眼失望,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他不禁改了口,声音却是一贯的冷硬。
“我只问你,是要活着的人,还是清白的尸体?”
婉姝闻言瞪大了双眼,“什,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王彦青面无表情道。
杜岩忍不住替大人解释,“顾姑娘,我家大人固然官位高,也不是一手遮天,这里毕竟是清河县,由县令掌管,要想不惊动任何人找到孟姑娘几乎是不可能的,您也知道时间不等人。”
婉姝不太懂官场上的事,但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要想尽快找到孟瑶,必须借助官府力量,如果顾忌太多,对孟瑶来说反而更危险。
“对不起大人,是婉姝太着急了,我要瑶儿活着,求您定要将她救回来,还有,请您让我们也加入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婉姝直直盯着他,眼中尽是急切恳求。
王彦青默了默,看向她身后,“他们可以参与,两位姑娘就在衙内等消息吧。”
“好,多谢大人。”
一行人进了衙门,县令朱丘已经得到消息出来迎接,忐忑的神色在听王彦青说了两句后变成惊讶,他看向婉姝,立马堆起笑脸。
“原来是都尉大人的千金,真是令鄙衙蓬荜生辉啊,来人,快带顾小姐去内衙,让夫人好生招待。”
送走婉姝,朱丘又紧张地看向才离开不久的王彦青,“大人可是忘了东西,回来取?”
王彦青直言道:“孟家嫡女被掳,即刻封锁所有出口,全城搜捕。”
“什么?!”朱丘有点头晕目眩,希望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立刻出动所有人,重点排查男女同行者,凡是发现关系不和、女方情绪有异者,必须带回衙门严查。”
王彦青官位比县令高许多,无论朱丘背后有何人撑腰,他也不可能当众违抗对方合情合理的命令。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
清河县城北部住着许多平民,天黑之后街上少有行人,偶尔有人路过便会惹得附近家犬狂吠。
谢寻穿过数条街道,特意绕路回到暂居的小院,进门时清楚听到隔壁张娘子正在训斥幼子招猫逗狗不学好。
关上房门,他来到最里边的屋子,又将内门关紧,接着走到床边,随手将油纸包扔到桌上,抱臂俯视着床上被绑成粽子的女子。
看了一会儿,见她始终面朝里紧贴着内壁,一动不动状若死尸,谢寻嘴角微扯,冷漠道:“给你三个数的时间,要么滚过来,要么就这样睡一宿,一,二……”
女子身子颤了颤,很快滚到床外侧,嘴巴被布团塞住又勒了圈布条,不能说话,她便用肿成核桃的双眼愤怒地瞪着他。
谢寻弯下腰,一手抓着绳子动作粗鲁地给她翻了个面,然后一边解她身后的死结,一边威胁道:“不许叫喊,否则你知道后果。”
绳子刚刚松绑,少女便手脚并用地爬到床角,蜷缩着身子自行撤掉堵嘴之物,接着抱住双腿,埋头低声呜呜哭泣。
谢寻脸色一黑,正打算威胁她再哭就重新把她绑起来,就听见对方低声开骂。
“不讲信用的混蛋,说话和放屁一样,算什么男人,王八蛋,臭痞子,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不要脸……”
谢寻眼角一抽,很难相信眼前这位满口脏话的姑娘是孟家亲生亲养的。
他假装没有听到,冷声道:“嘀咕什么呢,大点声让老子听听?”
孟瑶闭嘴了。
“这两日我想办法出城,出去就放你走。”
孟瑶终于抬起头,努力将眼缝睁大,“骗人是王八羔子。”
“……”谢寻抬了抬下巴指向桌面,不耐烦道,“快吃,吃完熄灯睡觉。”
孟瑶偏过头,赌气道:“我不吃凉的,胃疼,白天你又绑着我,拉床上怎么办?我还是饿着吧。”
“……热的。”
“馅儿不干净会拉肚子。”
“不吃喂狗!”
“……”
谢寻见孟瑶又瞪自己,冷笑一声,拿出包子,阴着脸靠近,“你是等我亲手喂你。”
孟瑶惊叫一声,“我自己吃!”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慢吞吞吃完了一个包子,孟瑶试探性道:“我吃完可以看会儿书吗?白天睡了一天,我真的睡不着,我保证不发出任何声音。”
“不行,有光亮我睡不着。”谢寻不容商量道。
孟瑶深吸一口气,忍了,“那我再吃一个包子总行吧。”
“……”
孟瑶从窗户探出脑袋,被谢寻瞪了回去。
“有人吗?我是隔壁的张娘子……咦,烟囱还在冒烟呢,怎么没人应,莫非还没起?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哟。”
谢寻手握菜刀立于门内,听到张娘子离开才返回厨房,锅里的浓粥滋滋响,散发出一股糊味儿。
谢寻连忙掀开锅盖,手忙脚乱的从中间部分舀出两碗,看起来还不错。
屋内,孟瑶正病怏怏地靠在床头,谢寻冷着脸将一碗粥递过去,“快吃。”
孟瑶看了一眼,没接,“那些黑点是什么,你是不是想毒死我?”
谢寻咬牙切齿道:“要老子喂你么?”
要不是看她蹲了半宿茅厕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会下厨?竟还敢嫌动嫌西的,真想饿死她算了。
孟瑶许是看出对方不想自己死,心里有了底气,脑袋一偏,拒绝道:“一看就不干净,我不吃,饿死总比拉死强。”
下一刻,脸就被人掐住,被迫转回头去,孟瑶痛呼一声,接着便对上谢寻阴森森的眸子。
看他举起碗就要往自己嘴里倒,孟瑶哇的一声哭出来,好不容易消肿的眼睛再次泪如泉涌。
“闭嘴!”谢寻顿时松开她的脸,改为捂嘴,忍无可忍,将碗重重放到桌上,拿起绳子将她捆了起来。
不去看她虚弱发白的脸,以及那满眼的控诉委屈,绑完就走。
孟瑶被束缚在床上,朝着谢寻的背影呜呜出声,扭动身躯挣扎了一会儿,最终只剩下无声的眼泪。
该死的臭狐狸,死痞子。
本小姐发誓,一定要弄死你。
与此同时,一群官兵出现在街道上,正挨家挨户的搜查,说是有朝廷丢失了贵重之物,嫌犯是一对年轻男女,且贴出告示,提供线索者可获二十两赏银。
少有人知这是孟家逼迫朱丘下达的命令。
消息很快传开,一时之间,整个县城都在讨论此事,有不少当地人为了赏银自发盘查起身边可疑之人。
何妈妈病了,孟家派来的都是武士,无暇顾及,婉姝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过去,大夫说是忧思过度引起的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