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怀香by鎏香儿
鎏香儿  发于:2025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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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婉姝当成无用之人,楚怀玉心中抑郁,幽幽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怀玉虽文弱,却也并非毫无用处。”
婉姝一愣,无奈地看着怀玉,“我没有说你无用,只是有那么多官员做事呢,你不如专心学业。”
楚怀玉默了默,忽然直起身子正视对方,“先生说无论这次成绩如何,我年后即可到衙门任职。”
婉姝:……
荣县官员再如何换血,每个职位都有无数人争抢,楚怀玉小小年纪便能靠自己得其一,必然是出类拔萃、身有长技之人。
婉姝意识到自己小看了表弟,还引得对方不满,脸色微红,当即道歉。
“是表姐错了,怀玉自小聪慧沉稳,必是有大才之人,不过,荣县你还是不能去,我怕娘知道了是因为我,会将咱俩一块锁起来责罚。”
“……”楚怀玉想了想那场面,还是很愿意的。
不知不觉间,婉姝渐渐忘了噩梦带来的恐惧,虽提到孟璟心里还有些不自在,但到底没把梦境当真。
怀玉将炉火生的旺盛,她身上已恢复干燥,也找回力气,又喝了几口热水,便起身道:“多谢表弟今日解惑,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走了。”
楚怀玉没有理由阻拦,目送她如来时那般悄悄地离去,屋子很快再次安静下来,只留炉内燃烧的噼啪声。
明明炉火极盛,他本该享受这夜来之不易的温暖,然心中只觉难熬。
终是忍不住浇灭炉火,而后回到阴冷的角落,婉姝之前坐的位置还残留着暗香,楚怀玉坐了上去,如她之前那般枕着胳膊趴到桌子上。
渐渐地,他移开手臂,将脸贴到桌上,闭上眼,无意识地蹭了蹭,直到手背无意间碰到了温热的水杯,里头是婉姝未饮尽的水。
楚怀玉猛地睁开眼,盯着杯沿久久没能移开目光,炙热的视线仿佛要将其烫化。
翌日,楚怀玉还是去了荣县。
早饭时婉姝得知人已经走了,十分惊讶。
“娘答应了?”
楚氏面露欣慰,夸赞道:“今早你兄长特意来信请怀玉过去帮忙,我才知怀玉不仅在书院被师长看重,还帮衙门查过案子,这孩子平日不声不响的,想不到还有这等才能。”
婉姝怀疑地看着母亲,“哥哥十五岁时要去兵营历练您都舍不得,如今荣县流寇肆虐,怀玉一介书生去了岂不是会有危险?”
楚氏诧然,“你怎知流寇之事?”
婉姝心中一紧,故作镇定地绷着脸,“听说的呗,娘您不要转移话题,您是不是没把怀玉当亲侄子?”
楚氏眉头微挑。
一旁芳姑忍不住开口:“好姑娘,表少爷本就不是太太亲侄子,不过同是青州一个楚罢了,若非他母亲改嫁到冀州后主动找上太太,太太都不必晓得这家人。”
婉姝觉得芳姑言语有些冷漠,不禁面露不满。
芳姑见此笑了起来,看向楚氏道:“姑娘心善,待人赤诚,与太太年轻时如出一辙呢。”
楚氏用完早饭正在擦嘴,闻言将帕子丢到桌上,柔柔的声音含带淡淡的嘲讽,“我可是苛待小辈的恶毒主母,哪里比得上顾大小姐善良周全呀。”
说完起身离开了桌子。
婉姝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芳姑这才朝婉姝解释道:“当年世道乱,去兵营免不了打仗,老爷常年不回家,太太自是舍不得大爷去拼性命,如今不同往日,表少爷年少有才,缺的是机遇,而大爷身居要职,自然护得住表少爷,旁人如何想都可以,姑娘您怎能不明白太太一片苦心呢。”
正是因为不在意虚名,太太才允许表少爷去,否则万一真的出事,旁人才会说太太居心叵测,若非真心待人,何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婉姝哪里想这么多,只记得当年哥哥闹得厉害,如今娘又做出相反的决定,她一时不解才脱口,说娘不打人当亲侄子完全是开玩笑的。
娘明明知道她性子,怎么就生气了?
“娘亲,亲娘!姝儿不是那个意思,您听我解释!”
荣县,连山村。
张猎户进山一整日,收获颇丰,喜滋滋地背着猎物回村,黄昏时翻过最后一个山头,已经能看到村里炊烟袅袅。
忽然不远处的灌木丛中窜出一黑影,他差点以为遇到了熊瞎子,险些吓死。
原是一位穿着黑色大氅的年轻姑娘。
“哎呦,这大冷天的,姑娘你怎么在山上?”看着不像是打猎的,再仔细看,小姑娘细皮嫩肉,貌美如花,就是形容有些狼狈。
李嫣儿看到救命稻草,当即跪下磕头,“大叔求您救命,求您救命!”
张猎户家里只有一个闺女,心疼得紧,自是不忍看到这等场面,连忙走近两步安慰,“闺女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叔一定帮你。”
“我相公受伤了,求您救救他!”
最终张猎户在李嫣儿的带领下来到山的另一侧,找到了受伤昏迷的男子,将他背回了家里。
张猎户以打猎为生,虽很少受伤,家里倒也备着应急伤药,他帮忙上药时却发现了异样。
男子背后那道长长的口子可不像是被动物伤的,倒像是被人砍的。
张猎户看了眼满脸担心的李嫣儿,终是没有多嘴,沉默地给上了药。
“公子伤的重,咱家这药怕是不够劲儿,闺女还是想办法早些将人带去县里医馆吧。”
如今流寇肆虐,两人又不似普通人,张猎户心里有些不安。
李嫣儿明白对方的顾虑,哀求道:“相公昏迷不醒,我实在没办法,求大叔收留一晚,我们明日便离开。”
此刻天已经黑了,张猎户看向床上面色惨白又有发热迹象的男子,到底不忍心拒绝,摇摇头离开了房间。
深夜,李嫣儿不停地换着男子额上的帕子,总算退了热,而后她坐在床边,盯着尚未醒来的男子,面色清冷,早不见慌张,只余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孟璟,不要让我失望。”

第6章 外室 不求名分,只求公子给处安身之所……
孟璟自幼勤勉好学,能文能武,于他而言几个流寇不成气候,然,看守受骗女子的是几个半大少年,他将其视为难民,不忍下狠手,这才受袭重伤。
即便如此,他依然不记仇,唯一恨的只有那些驱使无辜之人助纣为虐的真正恶徒。
他惹怒了那些恶徒,受到追杀,便以自身为饵引开对方,成功送走了那些女子,却没想到在濒临绝境时遇到了李嫣儿。
她本该随那些女子一起离开,却以柔弱之身与他共患难,饶是歹徒逼近,她始终不离不弃,说是报恩,仍令孟璟心头震撼。
晨光熹微,孟璟缓缓睁眼,看到趴在床边睡得不太安稳的女子,有些失神。
不由想起去年春日,他受朋友之托从青楼救出李嫣儿,见她陷于淤泥而不染,始终端庄得体,目光清明,便愿意多照顾几分,也不过是让书童多送几次俗物,不曾想过任何回报。
而此刻她钗歪发散,面上泥土斑驳佝偻于榻前,明明形象尽失,孟璟却只看到她柔弱身躯下不止有傲骨,还有坚韧不屈。
又想起前夜重伤倒在林中,她背负他寻找庇护,在山洞里肌肤相贴为他取暖,以唇相抵予他水源……
滴水之恩,何至于让她以命相搏,失了清白。
孟璟面上闪过一丝痛苦,不知该如何还此情谊。
外头忽然响起几声狗吠,张家娘子开始准备早食了。
李嫣儿被动静吵醒,艰难地抬起发酸的身子,见孟璟双眼紧闭,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并不热。
她似松了口气,接着小声道出担忧,“怎的还不醒?”
孟璟听到李嫣儿远离自己,房门被打开又关上,屋中只剩他一人才敢睁开眼睛,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羞于面对。
李嫣儿从张娘子那讨来一碗热粥回屋,见孟璟已经醒来正要下床,连忙出声制止。
“公子伤得太重,不可下床。”
孟璟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有些闪躲,温声道:“不碍事,流寇恨我至极,怕是有人追来,我不能连累村民。”
李嫣儿不好劝阻,便道:“那公子喝些粥,也好有力气离开。”
孟璟接过粥道谢,仍不敢去看对方。
此时外头传来张娘子伶俐的声音,“饭做好了,妹子再拿些饼子给你家相公吧。”
孟璟喝粥动作一顿,讶然抬头,便见李嫣儿面上飞霞,故作镇静地朝他福身,“形势所迫,还请公子莫怪。”
孟璟叹了口气,将碗放到床头,“璟受姑娘所救,又累姑娘名声,该谢姑娘才是,只是,在下不知该如何答谢大恩。”
李嫣儿抬眸看了他一眼,见其神色清明,知道孟璟聪慧,索性跪下,垂下头颅,“嫣儿自知曾入红尘,早无名声,可您知道嫣儿是清白的,如今嫣儿已无后路,不求名分,只求公子给处安身之所,偶尔怜惜一二。”
她这是,要当他的外室。
孟璟眼中划过失望,淡声道:“我答应过某人会护你周全,定会做到,你不必如此。”
李嫣儿闻言面色微僵,垂眸掩住眸中恨意,清冷的声音透着决绝,“嫣儿也曾是好人家的姑娘,自视清高,如今也算为自己拼了一次,即便公子嫌弃,嫣儿也无遗憾了。”
“你。”被她以命相挟,比起生气,孟璟更多是为她不值,“我已定亲,并立誓终身不会纳妾,给不了你想要的。”
李嫣儿咬唇,抬眸直视孟璟,在他面前抛下最后一丝自尊,“能做公子外室,嫣儿足矣,不求公子怜惜,只求有所庇护,求公子成全。”
腊月二十八,孟璟无事的消息被传至顾府,楚氏也总算肯对婉姝露出笑脸。
婉姝抱着母亲胳膊不撒手,“娘,女儿知您是怕我担心璟哥哥,故意生气吸引我注意,世上再没有比娘更好的娘了。”
楚氏点了点婉姝额头,无奈道:“这种事你倒是聪明的很。”
婉姝笑,“女儿一直很聪明呀,还不是随了娘亲。”
母女调笑几句后,楚氏将孟府今日传话内容转述给婉姝,“孟家太太早将你与璟哥儿的八字送去庙里祈福,只是要委屈你多等些时日。”
闻言,婉姝脸上笑意淡了些,想到这两日梦中总出现的身影,不禁有些犹豫。
“娘,我若嫁给璟哥哥,他会像爹疼您一般真心待我吗?”
楚氏明白女儿此话何意,笑道:“璟哥儿提亲那日,亲口承诺此生绝不纳妾,他是个好孩子,绝不会亏待了你。”
末了又补充一句,“比你那直肠子爹强多了。”
比起虚无缥缈的梦,婉姝更愿意相信自己聪慧过人的娘亲,于是恢复笑颜。
“我知道,璟哥哥是很好的人呢。”
云霞从外边回来,将一封信递给楚氏,婉姝看见信封上的字,知道是兄长来信,立刻凑过去看。
“啊,爹爹不能回家过年,就连哥哥和怀玉也回不来啦,岂不是冷清的很。”
楚氏叹了口气,父子俩职责所在,她早已习惯,倒也不怨男人们忙,只是苦了儿媳妇,今年与承封聚少离多,难免会担心。
“你嫂嫂照顾源儿不容易,你无事要与她多说说话,待过了年,你们年轻人可以出去散散心。”
婉姝答应。
门外又有丫鬟传话,“孟家二姑娘来了。”
孟瑶与婉姝交好,来时不必候在门外,此时已经走到了堂屋前。
楚氏笑道:“快请进来。”
话音刚落,孟瑶便冲进了屋,先朝楚氏行了礼,随后迫不及待道:“我哥哥找到了!”
见在场之人皆无异色,孟瑶懊悔地敲了下自己脑袋,笑道:“瞧我这脑袋,婉姝是我未来嫂嫂,母亲自是第一时间派人递了话来,我还巴巴地赶来送信,想在未来嫂嫂面前挣脸呢。”
婉姝没想到孟瑶敢在自家娘面前大放厥词,登时红了脸,瞪大眼睛羞恼地盯着孟瑶。
孟瑶视若无睹,笑嘻嘻道:“如今荣县可有的忙了,想来顾大哥和哥哥一样都不能回家过年,母亲要给哥哥送些年货去,之前传话忘了说,特意让我来问问伯母可要捎些衣物给顾大哥?也省得多跑一趟。”
楚氏何尝不知这是孟家太太在示好,生怕自家以为她不满意婉姝,于是笑着应下,吩咐人去准备。
众人在忙时,孟瑶走近婉姝戳了戳她,挤眉弄眼,“你可有要带的东西?”
婉姝知道她在暗示自己给璟哥哥送温暖,不由瞪她一眼,又见母亲看过来,忙道:“我去给哥哥写封信。”

第7章 调查 “你只回答是与不是。”
大年三十,百姓都忙着过节,难得消停一日,如此顾承封也忙到晚上才得空休息。
他想起了自家妹子的信,便带着怀玉去看望孟璟。
孟璟本该回城内养伤,可追杀他的歹徒还未落网,他执意留在荣县,孟家拗不过他,只好派人加强守卫。
顾承封负责抓人,自然也不会让孟璟拖着重伤操心,勒令他待在内宅,不许擅自行动。
两人到时,孟璟正在看这几日审出来的供词。
顾承封上前拿走招册,不赞同道:“不是让你好好休息。”
他比孟璟大几岁,从前便拿他当弟弟,如今更是亲近,自觉照顾好他就是对妹妹好,态度便强势了些。
孟璟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行礼,下一刻又被按了回去。
顾承封不动声色地扫视了眼屋内,见只有一小厮伺候,笑容愈发温和,“今日婉姝来信过问你伤势,你这般不爱惜身子,让我如何回话?”
孟璟垂下眸子,面色微窘,“是璟鲁莽,让诸位担心了。”
“哈哈,这回你可是当了回英雄,没人敢责怪你,剩下的事交给我们,你只管养好伤罢。”
说完将一包吃食放下,“我家过年常备的小食,婉姝爱吃,给我多拿了些,你尝尝。”
“多谢。”
“嗯,你有伤在身便早些休息吧。”
顾承封不想打扰其休息,很快就走,还特意带走了招册。
却在出门时,看到一女子端着汤盅站在门外,女子见到他,连忙退开一步,福身行礼。
顾承封没错过女子脸上的慌张,又见她打扮不似奴婢,不禁眯了眯眼,慢声问道:“璟身边的奴仆我都熟悉,这位看着倒是眼生。”
明面是看着女子说话,实则是在等孟璟解释。
谁料未等孟璟开口,李嫣儿匆忙跪下,“奴婢受公子所救,无处可去,只求当牛做马以报恩请,幸得公子好心收留。”
顾承封回头看孟璟一眼,道了句“原来如此”便告辞离去,好似并未放在心上。
从始至终,楚怀玉没说半个字。
出门后,听顾承封对手下道:“查查那名女子。”
无人发现,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大年初一清晨,街上百姓皆着新装,笑脸相贺,早市熙熙攘攘,一片祥和景象,好似从未有过流民流寇。
一小乞丐正蹲在街角肯鸡翅膀,双眼滴溜溜地观察四周,直到看见一道青色身影,立马将鸡翅膀塞进衣襟内,抹了把嘴冲过去。
“公子行行好吧,小的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正在街边买包子的楚怀玉偏头看去,小乞丐嘴边还泛着油光,在摊主看好戏的目光中,他道:
“再拿三个肉包子。”
楚怀玉走到小乞丐面前,伸出手去,后者立马感激地接过包子,跟在后头不停说着吉祥话。
摊主摇了摇头,继续叫卖。
无人注意时,小乞丐快速而小声道:“任务完成。”
小乞丐说完抱着包子跑开,转眼不见了踪影。
楚怀玉若无其事地回到驿站。
顾承封刚起床,习以为常地接过他递来的包子,笑道:“接下来几日夜间才是最忙的时候,一会儿我去趟衙门,你便留下补觉吧。”
他让怀玉来荣县虽有提拔之意,但这几日怀玉一直不辞辛劳地东奔西走安抚百姓,连新上任的县令都对他赞赏有加。
顾承封看在眼里,体谅他小小年纪还在长身体,难免多照顾几分。
楚怀玉却朝顾承封弯下了腰,肃声道:“怀玉自知人微言轻,只想尽绵薄之力,还望表哥成全。”
顾承封被小表弟认真的模样逗笑,玩笑道:“表哥是怕你操劳太过对身体不好,婉姝可说了,她如今每餐吃两碗饭,争取一年后要比你高。”
只比婉姝高半头的楚怀玉:……
顾承封拍拍他肩膀,笑得像只狐狸,“不过君子重于行,疏于表,难得你小小年纪便心系百姓,我自是支持你,好了,快些吃吧,一会儿一起去衙门。”
楚怀玉看着表哥三两口吃完了一个大肉包,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本已吃饱的他默默又拿起一个包子,狠狠咬下去。
顾承封与新上任的县令张缪商讨完公务已是晌午。
新任县令张缪处事圆滑,早已备好饭菜,顾承封并非刻板之人,无意推拒,只将怀玉带在身边。
张缪早知二人关系,路上少不了一番夸赞,怀玉不卑不亢,也算相谈甚欢。
“内子无才,只会做些家乡菜,也不知两位吃不吃得惯……”
走到饭厅门口,忽有下士匆匆而来,对顾承封耳语几句。
只见有笑面狐狸之称的顾指挥脸色微变,张缪赶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承封挥开手下,笑着摇头,“小事罢了,听说张大人老家在益州,正好顾某嗜辣,看来今日有口福了。”
“难得他乡遇知己,若非公务在身,真想与顾指挥痛快喝一场。”张缪自觉没有多问。
“改日一定。”
饭罢,顾承封才到孟璟暂居之地,恰好李嫣儿刚从他房间出来。
顾承封没看她一眼,径直进屋走到孟璟房里,见他躺在床上,手里端着汤药,不禁冷了脸色。
“我只问你三问,你如实回答,你与那李嫣儿可是早就相识,你失踪也与她在一起?”
孟璟将碗放下,起身站在床前,垂头道“是”。
“好,最后一问,你可收了她做外室?”
孟璟抬头,想要解释。
顾承封冷声道:“你只回答是与不是。”
孟璟抿了抿唇,在顾承封冷然的目光下,终是垂下眸子,无奈道:“是。”
顾承封冷笑一声,“孟公子何其正直高洁之人,想必定是有苦衷,只是顾某一介莽夫,无耐心听,只好将自己所知如实回信,至于你俩婚事,自然不由我做主,无论你想解释还是退婚,尽管去顾家说吧。”
说完甩袖离去。
春节的喜庆尚未消散,又迎来热闹地元宵节。
在朝廷的雷霆手段下,荣县也总算恢复平静。
顾家一早收到消息,老爷和大爷、表少爷都会回来团聚,阖府上下顿时忙碌起来。
婉姝也在小厨房鼓捣着点心。
春燕在一边帮忙打下手,偶尔替小姐擦擦脸上的面粉。
“小姐,大爷都回来了,孟公子应该也会回城过节吧?”
婉姝打牛奶的动作微顿,淡淡应了句,“应该吧。”
春燕见小姐故作不在意,忍住笑,皱起眉假装忧愁地小声道:“年前说去庙里祈福只需九日,却到现在还未送婚书来,别是反悔了吧。”
话音刚落,脑壳一痛。
婉姝竖眉骂道:“好你个臭丫头,竟敢拿你家小姐取笑,看我不让娘将你发卖了!”
春燕顾不上揉头,当即抱住婉姝的胳膊,“哎呦,小姐息怒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哼。”婉姝将一盆牛奶推到春燕面前,指着盆道,“午时前不将这些全部打出奶油,你就不用吃饭了。”
“啊!”春燕哀嚎一声,心中失悔。
婉姝不理春燕的求饶,将才出锅的点心装盘端走,刚出门便听到前院有声响,知晓是哥哥回来了,立刻往侧门去。
只见哥哥大步流星地迈进垂花门,完全没给她迎接的机会。
落后一步的楚怀玉注意到婉姝,脚步微顿,便见她欣喜地朝自己招手。
楚怀玉眸光微闪,调转脚步向侧门走去。
“婉姝表姐,元宵安康。”
二十日未见,她面容圆润了些,看来还什么都不知道。
婉姝歪头朝怀玉笑,“是不是我眼花了,才几日不见,表弟怎的好似长高了些?”
楚怀玉面露一丝羞色,没有说话,心里却十分高兴,觉得这些日子每顿饭都吃到想吐才停下也值了。
下一刻他又笑不出来了。
婉姝略带羞意地悄悄问他,“这几日你有没有见璟哥哥,他伤势该大好了吧?”
楚怀玉默了默,点头道:“好多了…喔。”
口中忽然被塞了一物,玉葱般地手指在眼前划过,怀玉惊诧抬头,只见婉姝笑靥如花。
“好吃吧,走啦,先去见娘。”

第8章 退婚 “既然如此,便委屈璟哥哥了。”……
楚怀玉跟在婉姝后头进入游廊,甜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齁得他喉咙发痛,却不舍得失去分毫。
听到孟璟好,她就这般高兴么。
“婉姝表姐。”
婉姝闻声放慢脚步,回过头疑惑地看他。
楚怀玉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
婉姝停下脚步,关心道:“怎么啦?跟表姐不必客气。”
楚怀玉抿抿唇,状似有心事地垂眸道:“婉姝表姐是天下最好的女子,只有天底下最一心一意之人才配得上您。”
婉姝笑容微滞,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怀玉,何出此言?”
云霞出现在游廊尽头,打断了二人对话,“小姐,表少爷,开饭了。”
婉姝没有动,固执地盯着怀玉,却见他低垂着头,不肯再回话。
此时春燕从厨房探出头,讨好地出声,“小姐,吃饭啦?”
婉姝咬了咬唇,瞪一眼春燕,转身快步朝云霞走去。
春燕不明所以,不禁朝表少爷看去,她方才偷听到了两人对话,没觉得有何不对,怎么小姐好似生气了?
楚怀玉微微偏头,从怀中拿出一物递给春燕,“上次堆雪人输给了婉姝表姐,这是赌注,可否劳烦春燕姑娘转交?”
春燕点点头,笑着收下,“表少爷有心了。”
待人走后,春燕偷偷打开盒子看过,是只品质绝佳的紫毫笔,顿时乐了。
表少爷怕是自己都舍不得用这么好的笔。
看来是她想多了,表少爷这般敬重小姐,怎会惹她生气呢?
婉姝满怀心事地进了堂屋,第一眼便朝哥哥看去,见他面色沉重,心里也跟着一沉,不由看向母亲。
楚氏面色如常,笑盈盈地招呼道:“老爷晚些回来,咱们先吃饭吧,怀玉呢?”
怀玉应声进屋,入座后见婉姝瞪着自己,默默埋头吃饭。
梁氏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夹起一块滴酥放入顾承封碗中,笑道:“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好福气的兄长了,我说你喜欢吃这个,婉姝特意学了,奶油也是她亲手所打,怀玉也尝尝。”
顾承封神色缓和,诚心诚意道谢,“婉姝自是天下最好的妹妹。”
又是天下最好。
婉姝眼角微抽,脸色不太好看。
顾承封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怀玉,下一刻腰上一疼,他瞬间绷直了身子。
“咳,此番去荣县事多,回来也匆忙,姝儿做点心辛苦了,回头去珍宝阁挑些首饰,算为兄的。”
梁氏满意地收手。
婉姝低头戳了戳碗里的米粒,闷闷应了一声,“哦。”
饭罢,大家像提前约定好一般纷纷告退,只留下母女二人。
楚氏拉过女儿的手,见她眼中已盈满泪水,执拗地望着自己,不禁叹了口气。
“娘问你,若你未婚夫受人算计失了身,你当如何?”
婉姝眨了下眼,泪珠滚滚而下,神情却有些发傻,任凭母亲为自己拭泪,目光变得茫然。
“被算计失,失身?”
她只知道女子弱势,故常有被人侵犯之事,第一次听说男人也会遭遇这等事。
楚氏柔美的面容浮现一丝嘲讽,不想讲腌臜事污了女儿的耳朵,便静静看着婉姝。
一阵沉默后,婉姝总算接受现实,想了想,道:“此等恶事发生,从没有怪罪受害者的道理。”
楚氏目光柔软,欣慰地摸摸女儿鬓发,“我的姝儿并非愚昧之人。”
婉姝神色古怪了一瞬,自己心里倒是不太难受了,但是璟哥哥……
“璟哥哥,他还好吧?”
楚氏神色淡淡,“娘与闲谈,与他何干?”
“啊?”婉姝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明白娘的态度。
楚氏声音微冷,“他身为孟家长子,名声在外,其聪慧也是有目共睹,若真能被这等低劣伎俩算计,也是不该。”
“……”婉姝无言半晌,“娘,你说的到底与璟哥哥有没有关系?”她都被搞糊涂了。
“娘不知,你兄长说孟璟会亲口向你解释。”
翌日,孟璟果然早早登门。
楚氏不想此事声张,便摒退了旁人,让两人在堂屋小桌前说话,自己则与丈夫坐在堂屋另一端围炉煮茶,摆明了不会干扰两人说话。
孟璟伤势并未大好,脸色尚显苍白,他并未因长辈在场而紧张,只觉愧对婉姝。
“婉姝妹妹,璟此来郑重向你道歉。”
婉姝心情怪怪的,却未有埋怨,上前虚扶一把,让孟璟坐下说话。
“璟哥哥所为何事?”
孟璟羞愧低头,嘴唇嗫嚅,艰难开口,“我,有一外室,她叫李嫣儿,但我们之间并非……”
在听到嫣儿二字时,婉姝脑子嗡地一声,只觉头晕目眩,脸色也霎时变得惨白,甚至没听清孟璟后面的话。
孟璟并未注意到婉姝的异样,自顾说着两人的过去,却瞒下了自己赎李嫣儿并照拂她是受朋友所托,因为那位朋友身份敏感,知道太多对顾府有害无利,只希望婉姝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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