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暴自?弃地想,算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过?去她站在爸爸那边的次数不少,妈妈虽然没说过?什么,但心里?估计也伤心过?。
葛思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葛天舒其实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这?认知让她觉得?恐怖,不仅是?这?个事实恐怖,她迟到的了解也恐怖。她发现她们?这?对母女做得?真的非常失败。
跟在妈妈身后和?他人谈笑风生?的时候葛思宁才真正开始了解她的辛苦。过?去她认为家?里?的钱来得?比别人容易得?多,因为比起其他家?庭,她的爷爷奶奶已经为后代奠定了富裕的基础,所以葛天舒再怎么不容易,也是?幸运的少数。
这?个认为没有错,但是?不全面。幸运归幸运,妈妈为了维持现状也付出了不少。所以他们?家?才会变得?更好,葛思宁才能得?到了更好的成长环境和?物质条件。在大多数人都为金钱而感到窘迫的青春期,葛思宁发现自?己全然没有担心过?类似的问题。
但被爸爸带大的葛思宁,对妈妈的付出却是?模糊的,甚至是?有点坐享其成的。王远意?并未给她灌输过?不好的观念,但仅仅只靠只言片语,小?时候的葛思宁完全无法理解妈妈的忙碌和?缺席。
她的理解来得?真的很迟。
结束饭局回去的路上,葛思宁问她:“一直做这?些事,不会觉得?辛苦么?”印象里?妈妈总发脾气,却不太抱怨。
葛天舒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想什么,这?么多年,女儿一直偏袒丈夫,她清楚原因,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她既然从前不解释,那现在也不会找理由。
她只说:“这?是?我的责任。”
“我有我的责任,你爸也是?。你不用把?这?件事想得?太复杂,没有十全十美的家?庭,你只要?享受父母给你的一切就够了。”
葛思宁享受不了。
她的性格注定了她会为这?些事感到压抑和?痛苦。
去了两三次这?样的饭局,她就开始讨饶了,葛天舒还想再逼一逼她,可她抗拒得?不行,跟要?她上刀山下火海似的,索性随她去了。
暑假快要?结束了,葛思宁还没能从时间的流逝里?缓过?神来。她明?明?不上班也过?得?很充实,去跑步去游泳去看书,做家?务写日记帮家?里?人跑腿,跟男朋友做.爱约会彻夜长谈……可临开学的时候,她还是?有种?一无所获的错觉。
八月底,她大汗淋漓地趴在沙发上跟收拾残局的江译白说:“我到现在还没办法接受自?己马上就要?大二了。”
她遇到江译白那一年,他也是?大二。
印象里?那时候的他就已经很成熟了,怎么自?己还跟小?孩似的?
他们?仔细探讨过?这?个话题。
江译白把?她抱在怀里?捏她的手?指,跟她分享还没有和?她相遇时的生?活。其实谈不上心酸,甚至很有趣,尝试不同的工作,认识不同的人,经历不同的事情,然后从长方形变成正方形,又变成圆形……慢慢丢弃多余的面积,修剪掉棱角。
葛思宁很意?外地发现他以前的性格和?现在的性格截然不同,虽然偶尔能感受到他毒舌腹黑的一面,可葛思宁以为那只是?灵光一现,不曾想是?过?去幼稚的他突然冒出来作祟。
她嘟着嘴抱怨自?己为什么和?哥哥不是?龙凤胎,如果早五年出生?说不定还能和?那个他相逢。江译白咬了一口她的下唇,问她现在这?样不好吗?
“不是?不好,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而且,为什么你那个时候就已经能够这?么理智地做决定了?”
她难以想象十八岁的江译白是?自?己选择读什么学校、什么专业,和?他走入同一条河流的葛朝越完全是?服从了家?里?人的安排。哪怕叛逆如葛思宁,当初也是?在爸妈的指导下完成这?件人生?大事。
江译白说:“其实也没你想得?那么厉害,我也有受我们?高中老师的影响。他指点过?我,再加上我是?目标比较明?确的人,当时觉得?报都报了,就读下去好了。”
葛思宁心想,难怪,她就是?那种?目标不明?确的人。不对,她甚至没有目标。
她脸上一流露出黯然,他就忍不住想亲她。他说她可怜的样子很可爱,葛思宁不太喜欢这?样的评价,他却说:“偶尔脆弱一下,没什么不好。”
这?个世界要?她无坚不摧,可江译白希望至少在他这?里?,葛思宁可以随时随地卸下铠甲。
毛绒小?狗四岁了。
葛思宁给它过?了三个生?日,可只有今年是?名正言顺地和?江译白一起。她寄托在小?狗身上的思念终于能够让他知道,于是?借着烛光,她流下了一滴眼泪。
还没来得?及擦掉,就看到男友鬼鬼祟祟地把?手?背到身后:“有礼物要?送给你。”
“什么?”
装蛋糕的包装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偷梁换柱,摇身一变变成礼物盒,葛思宁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以为是?同一个盒子。
被他推到面前才知道,他准备了惊喜。
“到底是?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你拆开就知道了。”
葛思宁心跳加速,那么大的盒子,里?面总不能装的是?钻戒吧?哎呀,她最近老是?想着这?件事。
拆掉上面牵着的气球,让它升空飞向屋顶,紧接着是?蝴蝶结、绸带……葛思宁掀开盒子,里?面居然趴了一只小?金毛。
她捂着嘴怕自?己尖叫出来,但小?狗不知道什么叫惊喜,也不知道什么叫克制,它只知道自?己从此以后有了主人,于是?兴奋地朝她汪了一声。
江译白替她把?不小?心捂到嘴边的头发从手?心里?抽出来:“我记得?你一直都想要?一只真正的小?狗。喜欢吗?”
发丝划过?葛思宁的嘴巴,痒痒的。她十五岁的愿望突然实现了。她还以为这?个愿望要?等?到她二十岁,甚至三十岁,等?有了自?己的房子或私人空间才会实现。
她完全呆掉了,被小?狗扑得?往后倒,被温热的舌头舔过?手?背,摸到它身上柔顺的毛,她才大喜过?望地确认:“你……怎么会呢?过?了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会记得??”
她居然才发现:“难道你当年送我小?狗玩具,是?因为你知道我的这?个愿望?”
他扶额,难得?苦笑:“不然呢?”
“我以为你就是?随手?买的……”
“我随手?买的,你还每年给它过?生?日?”
葛思宁不接茬了,她只是?想借这?个理由和?他再多一点牵连。
见她羞赧,江译白也没揭穿。只是?一想到葛思宁的暗恋如此辛苦,他就觉得?亏欠。
为她实现这?个愿望并不全然是?为了讨她欢心,而是?他开始有底气,给她想要?的生?活。
狗养在江译白家?里?,葛思宁每个周末都会回来看它。
如果爸妈都有空,那她会顺便回家?。如果没空,那她整个周末都会睡在江译白这?里?。
不过?就算要?回家?她也会想办法溜出来和?他私会,葛思宁最喜欢拿这?件事情捉弄他,一会儿说他们?像在偷.情,一会儿又说能同居就好了。但每次江译白提出以男朋友的身份去见她父母,葛思宁又会找尽理由搪塞。
她最坏的一点在于,总是?卡着门禁时间勾引他,把?他吊得?难以自?持以后就故作要?走,有一次江译白实在忍不下去了,把?都已经摸到门锁的葛思宁摁在玄关,在她的惊呼里?猛入。
还道貌岸然地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气得?葛思宁死死绞住他。
大二开学不久,校园里?一片欣欣向荣。夏天的暑气还未全部散去,傍晚常见绚丽晚霞。葛思宁经常会停下来拍照,然后发给江译白。
她的日常好像并没有因为大二的到来而变得?怎么样,顶多就是?身边的人的面孔开始更迭。
九月底,京华开始落叶了。
她某天走在路上,突然在一行游客中看到了正在拍照的徐之?舟。
好久好久不见了。
碰上了就没有忽视的道理。
他不爱发朋友圈,葛思宁也很少听到他的近况。上一次得?知他的现状,还是?五一的时候徐静说两家?父母攒了个局,好像真的要?撮合他们?……
想到这?里?葛思宁没忍住笑了出来,徐之?舟问她笑什么,她摇了摇头。
“怎么来我们?学校也不告诉我?就你一个人?”
徐之?舟嗯了一声:“在网上刷到图,正是?好时节,所以就来了。”
京华四季都很美,这?一点葛思宁深有感悟。她在这?里?待了一整年,多少也了解一些,说话的时候不禁带上了东道主的骄傲:“等?过?两个月再来,枫叶红了更好看。不过?到时候可能要?在线上预约,因为游客很多……”
葛思宁想到什么,又说,“如果没有预约上,可以联系我。我带你进来。”
徐之?舟说好。
“你也算我在京华的人脉了。”
葛思宁一愣,唇角咧开,没想到他也学会了开玩笑。
那次偶遇以后,他们?的联系多了起来。
不过?不止是?他们?两个人,还有徐静。
徐静又拉了个群,把?前男友排除在外,说:“@徐之?舟,以后有什么事都在这?里?说,不准私聊。”
被她的避嫌和?小?气弄得?哭笑不得?,但葛思宁和?徐之?舟还是?回复:“遵命。”
一下就感觉回到了高中,还有刚上大学的时候。
葛思宁这?个学期做了很多断舍离,把?之?前加的很多群,还有多余的社团给退掉了,就只专注排球队和?辩论社两件事。不过?新人辈出,她也没那么忙了,空出来的时间就拿去学自?己感兴趣的事。
比如写生?。
她以前看过?一篇文章,大意?是?同样的景色,画面和?语言是?一体的。她在绘画上资质平平,抱着凳子到湖边和?那群专业人士并排而坐,不免羞愧。葛思宁想了想,把?速写本换成了笔记本。
人家?在那里?挥毫落纸,她就挥翰成风,虽然最后写出来的小?记不是?宛如流水账就是?辞藻堆砌,但她安慰自?己写了就行。
也有过?灵感不佳的郁闷时候,每每这?样,她就会翻看简玲的新书。
还是?许巍去年圣诞送的那本,葛思宁已经看过?无数遍了,却还是?很喜欢。
和?师兄仅剩的交流全是?关于书籍的探讨,公司的事葛思宁不知道他有没有听闻,但许巍不提,葛思宁也不想告诉他。
她最关心的依旧是?简玲的新书进程如何,但每每提及许巍都有些悲观,说情况不太好。作者本人的意?见和?公司的想法相悖,他们?做出版的,当然是?希望内容越有看点越好。
葛思宁能理解,但不免心焦,一本书从策划到推出所需的时间实在过?分漫长,她和?许巍开玩笑说,希望大学毕业之?前能买到,许巍回了个叹气的表情。
不过?有一个好消息是?,简玲的助理开放了投稿邮箱,呼吁读者将其当做树洞,并称所有的来信都会在每个月月底整理给简玲本人,并有一定可能获得?回复。
葛思宁猜她大概是?觉得?编辑转交的来稿都太过?市侩,所以想直接和?读者交流。但不管怎么说,能够通过?快捷便利的方式和?喜欢的作者互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葛思宁也写了一封邮件,却迟迟没有发。
不是?担心自?己的烦恼过?于小?儿科,就是?挑剔自?己写得?不流畅。
拖着拖着,她都快忘记了,却在这?时刷到简玲给读者的回信,被这?个幸运儿公布在了网络上——这?意?味着她真的会看这?个“树洞”里?的来信,也会回复,不是?骗人的。
葛思宁被刺激到了,决定再写一封,这?次她绝对会发送的。
写的时候,她恍惚回到了小?学,用信纸给杂志上留下联系方式的编辑投递稿件的时候。除此之?外,她的信纸还写过?很多东西,给作者的鼓励、给电视台儿童节目的建议、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笔友的安慰……这?些信大多没有回复,可小?小?的葛思宁还是?写了,而且写的很开心。她想,现在也一样,或许她不该考虑太多。
葛思宁写的内容是?她的迷茫。
她说她已经在种?种?建议下尝试了很多种?生?活,可是?依旧找不到所谓的“致爱”。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种?理想适合她吗?她好不容易考上了一所人人羡慕的大学,却不知道该怎么延续人人羡慕的人生?。妈妈希望她出国,她却觉得?这?做法像在逃避。而且她放不下的东西太多。眼看时间匆匆流逝,却无法阻拦,即将到来的二十岁,会给出答案吗?
接下来的三个月,葛思宁都没有等?到简玲的回复。
胡梦放假了,回国探亲,免不了要?来家?里?坐坐。高考完那年葛思宁险胜,可如今看着她容光焕发的样子,葛思宁又觉得?自?己输了。脱离大人的视线,她们?在院子里?独处,胡梦在旁边用英语和?男朋友打电话,葛思宁突然发现她的发音是?这?么标准。自?己六级虽然考了六百多分,但是?口语却烂得?要?死。
等?她挂了电话,葛思宁问她英语是?怎么学的,四六级考了几分。
胡梦眨眨眼,“四六级?我没考。”
“那托福……”
“低空掠过?。”她坦白道,“达到学校的接收标准就好了,书面考试而已,这?么努力干嘛?”
葛思宁感觉她在阴阳怪气,可看她的表情,又无可指摘。不是?装的,胡梦只是?在陈述事实。
她坐下来:“怎么了?你英语不是?挺好的吗?我记得?你高考好像有一百四十多分?”
“嗯……但我不会说。”
“应试教育是?这?样的。其实换个环境,比如在国外呆一段时间,慢慢就会了。”
葛思宁看了她一眼,问,“你怎么记得?我英语多少分?”
胡梦一愣,拍了她一下,“还不是?我妈天天在家?里?说!说思宁考得?有多好啦,读书有多用功啦,身材有多健康啦……”
葛思宁真没想到,一向爱吹捧自?己女儿的胡阿姨私底下居然对自?己赞不绝口。
胡梦说:“不然你以为我以前为什么这?么讨厌你?”
葛思宁:“现在不讨厌吗?”
胡梦:“嗯……现在无所谓了。”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不再为从前嫉妒你的事而烦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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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三章内正文完结,已经没有什么伏笔了,把一些剧情挪到番外去写ouo
葛思宁依旧按部就班地生?活。
可?是她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开始注意起别人?的生?活节奏, 过去专注自我后改掉了坏习惯,在察觉到她的摇摆以后卷土重袭。
大学开学之?初,她曾在心里鄙夷过舍友们的随波逐流。可?现在,葛思宁无法?判断她们走的路是否正确, 因为她自己也站在这个分叉口。眼看他人?陆续经过自己, 脚下却如同生?了钉子般举步维艰。
害怕落后和失败的心情再次回到她的世界里, 葛思宁又变成了自己讨厌的那种,左顾右盼的人?。
他们学院每年提供的交换生?名额是除了法?学院以外最多的,但仍然需要力争上?游、做足准备。
葛思宁还没有决定好,但是已经开始了解相关事宜。
某天她在简玲的小传里翻到她年轻时,以台大交换生?的身份来内陆游学。为期一整个秋天, 不长, 却收获良多。那一年她写了十篇和自己过去的风格截然不同的散文, 被出版社?装订成册,誉为她勇于突破舒适圈之?作。可?简玲却在另一本书籍的后记里调侃了这件事, 称自己只是被一方水土所?影响, 并没有刻意去改变自己的笔风。
为此她顺便写了一篇关于环境对创作者的影响的论文, 可?惜时间过于久远, 葛思宁没能?搜到。
但是那本散文她看过许多次,在尚未意识到现实艰难的做梦时期,她也曾幻想?过自己能?够以交换生?的身份去台大学习。她寄托了某种期待在这件事情上?,妄想?实现之?际, 自己也从只会涂涂写写的顽童变成了和简玲一样饱受赞誉的作家。
不过她的梦想?太多了,随着长大而增加,过去的梦想?被遗忘。
真正让葛思宁下定决心的契机,是她有一天走在路上?,踩到一朵落花。她开始好奇, 另一个半球现在是什么季节,那里又会开什么样的花。
初来乍到之?际,她虽然为京华的繁荣而感到局促不安,但在内心深处,葛思宁依旧感谢高中三年那个奋笔勤书的自己,谢谢她用无数个重复的、枯燥的、艰难的日子,为未来的自己换来了一张通往更大平台的门票。
她不禁思考,五年,十年后的葛思宁,会感谢还是埋怨现在的自己?
抱着这样的思考,她决定迈出这一步。她告诉葛天舒,她准备好了,她想?飞了。
葛思宁以为她会欣喜若狂,因为自己顺从了她的选择。可?她已经不是十五岁了,妈妈对她的期待早已不一样。目睹葛思宁眼中的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讨好,葛天舒问她:“你是真的想?出国,还是觉得?服从家人?的安排会让自己好过?”
葛思宁一愣。
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过去恨不得?插上?翅膀逃出生?天的女孩,竟有一日会因害怕狂风骤雨而敛羽,久久停靠在父母的指间。
葛天舒见她回答不上?来,便提醒她一件事:“葛思宁,我希望你明白,如果你没有办法?做出改变,或是不具备承担得?失的勇气?,那出国这件事对你来说是没有用的。一两年的时间,回国以后你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是去喝点?洋墨水还是想?改头换面,你想?清楚再跟我说。”
葛思宁却问:“我就一定要改头换面么?”
“什么?”
葛思宁说:“我并不想?改变自己。因为我对现在这个我很满意。”
葛天舒看她的目光换做探究。
葛思宁直视着她,脸上?流露出坚定:“我想?去,是因为我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体验不同的人?生?。如果找不到理想?,那说明我的理想?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
“不知道?。”
“但大概,在路上?。”
她反驳了母亲,可?难得?的,她们没有吵架。葛天舒那时的笑容甚至带有赞许。很久以后,当葛思宁真正拥有完整的选择权以后,她才明白妈妈的苦心。她对葛思宁的期待从来不是顺从或反抗,硬币只有两面,人?生?的可?能?性却不是。
然而这件事情的推进却比葛思宁想?象中困难。
忽略其他琐碎的事情不谈,王远意的反对就是葛思宁目前最大的阻碍。
葛天舒清楚她为什么这样为难,因为葛思宁很在乎爸爸的感受。所?以她没有选择自己和丈夫协商,而是任由这对父女自己解决。她说:“如果你连这件事都处理不好,就不用考虑后续了。”
其实妈妈拥有这个家庭里的最高决定权,但无论是为了回避冲突也好,想?让葛思宁试着去面对也好,总之?她置之?不理,任由他们发动?了有史以来第一场,以葛思宁和爸爸为当事人?的冷战。
这主演阵容简直前所?未有,葛思宁看惯了家里的冲突,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站上?这个擂台,而且对手还是王远意。
如果说她和妈妈的战争是刀光剑影,每次交手都往对方最痛、最脆弱的地方进攻的话,那她和王远意之?间简直是死局——因为他们都不舍得让对方难过,又无法?为对方妥协,倔强和倔强的交锋,实在不知道什么该怎么输,又怎么赢。
可葛思宁决定的事情从未回过头,她觉得?这是她为数不多的,从来没有改变过的优点?。
这么重要的事,最起码要告知家人?。所?以很少给葛朝越发信息的葛思宁,破天荒地地给哥哥打了通电话。
她知道?大概率是打不通的,他那边的信号全凭天意,有时候去到偏僻之?境,能?两三个月不见踪影。
看着呼叫失败的提示,葛思宁打开和葛朝越的对话框。
哥哥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会给她发一张照片,还有坐标。葛思宁点?开,地图总是白茫茫的一片。而她每次都只回复一句“平安”,这是她最卑微也最诚恳的祈求。两年了,他们默契地维持着这样的联系。
许是心有灵犀吧,过了十几个小时,葛朝越居然回了个问号。这是他回消息最快的一次。葛思宁本来都惊喜得?弹起来了,又看到他紧接着发来的一句:“天气?不好,等我下山再给你回电话。”
葛思宁等了两天没等到,本来都不抱期待了。然而半个月以后,一个陌生?归属地的奇怪号码连续给她打了三个电话,她原本都当诈骗电话挂掉了,但想?想?,哪个骗子这么锲而不舍呢?
接起来,听到葛朝越很不耐烦的一声“喂”,葛思宁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效率简直令人?发指。她心想?,干脆等她学成归来再打过来好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好不容易联系上?他,葛思宁简练地把事情说了一下。掐头去尾提取枝干,只有陈述没有情绪。怕他担心。
葛朝越在那头不知道?在踩什么东西,听起来像树枝。
葛思宁原以为他会是最支持自己的人?,可?现在隔着屏幕聆听他的沉默,她心里突然没底。小时候她就是这样,顽皮捣蛋的哥哥都不支持、不会去做的事情,她也绝对不会尝试。
“想?好了?”
“……嗯。”
“啧。”他有些绷不住,“爸和妈怎么说?”
葛思宁一只手拿手机,另一只手提着购物袋,她刚买完东西路过公?园。不太想?立刻回家,于是走到秋千上?坐下。
她说:“没怎么说。”
葛朝越信她才有鬼了:“爸肯定不同意。”
“知道?你还问?”她被戳中心事,气?急败坏。
“其实我也不是很赞成。”
“为什么?”葛思宁有点?急了,“你自己不也是追求理想?和自由去了吗,怎么我就不行??”
她心里清楚其实是因为她和哥哥性格不同,如果说哥哥是真正的飞鸟,那她就是蜗牛。哥哥只需学会飞翔,而她却要丢掉自己赖以生?存的壳。他们需要做出的牺牲不一样。
葛朝越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他要挂了。
这段时间极端天气?频发,今天好不容易下山到镇上?补给物资,他才找到机会给葛思宁回电。
同事在催,葛朝越说:“回不去送你,别怪我。”
妹妹顿了顿,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一路平安。”
“……呜……”
葛思宁在电话那头死死咬着唇,才没让自己哭出来。她本来想?说“嗯”,但开口还是没能?藏好哽咽。
昨晚刚下过雪,到处银装素裹。那头传来挂断的嘟嘟声,葛思宁却迟迟没有熄屏。
她擦掉眼泪,看向不远处堆雪人?的一群小孩,睹物思人?地想?到小时候的哥哥和自己。
他们也有过这样的单纯快乐的童年,当年被葛朝越骗着吃雪的葛思宁从来没有想?过,长大后的某一天,她会坐在秋千上?怀念那些瞬间。
原来长大,也没有她想?得?那么好。
新春佳节,爷爷奶奶家一片欢声笑语。今年家族里添了不少人?丁,所?以比往年热闹了一点?。席间,葛天舒突然开口提及了葛思宁要去英国交换的事情,吓得?葛思宁筷子都掉了:“妈……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亲戚却没理会这细若蚊声的辩解,像是找到什么值得?讨论的议题一样开始问东问西,葛思宁一张嘴哪里说得?过十几张嘴,在一张张好奇面孔里,王远意的沉默显得?那么特殊。他是在座的人?当中和葛思宁关系最亲密的人?,可?他表现出来的态度,仿佛他才是最无所?谓的人?。
葛思宁不太明白为什么一直旁观的妈妈会突然丢下这个重磅炸弹,扭头看去,葛天舒的表情令人?触目惊心,葛思宁多希望自己解读错了,她以为那一年的除夕夜早已翻篇,可?原来父母从未和解,以至于葛天舒要借葛思宁的选择来回敬他。
而王远意似乎也感同身受了妻子当时的痛苦一般,始终保持冷漠。这是他生?气?的方式。
葛思宁在家如履薄冰地呆着,无法?和任何?一个人?,包括江译白倾诉自己的处境。因为她还没有做好告别的准备。她有时候会质问自己,在内心深处,是否早就妥协了?
可?在此之?前,父母之?间的关系彻底破裂了。
那天是很普通的一天,风和日丽。葛天舒提议到森林公?园里去野餐。当然,只带葛思宁这么个大儿童当然不好玩。她叫上?了自己新认识的一个合作伙伴,对方的女儿今年九岁,正是古灵精怪的时候,说话跟个小大人?似的,让人?新鲜。
每到这种场合,就算天塌下来了,家里人?都会配合葛天舒演戏。美满的家庭和幸福的婚姻对于男人?来说只是点?缀,但对女人?来说却是衡量能?力的标准。
然而在葛思宁心里,葛天舒或许不是个优秀的妈妈,但她绝对是个优秀的女人?。
她的事业她的能?力她的性格在男人?堆里都屈指可?数,且不会因为她不太会做母亲这件事而打折。
在葛思宁天马行?空的作文里,她也写过想?要成为妈妈那样强悍的人?。只是后来想?想?,她希望得?到的或许只是结果。作为女儿,葛思宁或多或少还是会吸取教训,如果以后她有了自己的小孩,她不会那样对待她。
野餐的氛围很好,多亏了那外向的孩子。就连这段时间一直愁容满面的王远意都为其展露笑颜。对方开玩笑说了句:“不如葛总再生?了一个好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皆是一变。对方经妻子提醒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不尊重女性,连忙道?歉。
葛天舒说没关系,并感慨:“其实我女儿小时候也和她一样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