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杨捕头在,她们三也不好说别的话,如今见四下无人,三人对视了一眼,也走了过来。
那苏雨柔站出来做代表,“今日,还要多谢萧夫人。”说着,朝她福了一礼。
“谢什么?车是衙门的,赶车的也是杨捕头,你们要谢去谢他才对。”谢明珠其实大概明白她们是谢自己做什么?可是觉得本来也不是她们的错,如果自己应下了这份谢,是不是也和那些人一样看待她们三呢?
此话一出,三人都有些愣住。
这时候又听谢明珠笑着喊,“别傻站着了,我们也去摘些木瓜,路上吃。”
其实谢明珠本来就打算和她们结交的,这跟她们有没有失身没关系。
反正到了广茂县,未婚的姑娘都是香饽饽,而且不管怎么说,都是人生地不熟的,三五个好友要有才是。
对比起素不相识的广茂县人,她们三个自己算是知根知底,且还都是这重情重义之人。
且又心境坚韧。
倘若是旁的姑娘遇到这样的事,只怕早就寻死觅活。
说起来,队伍里原本也有好几个这样的糊涂人。
现在谢明珠想,和她们结交起来,这样真遇到了事情,便不求她们能帮什么大忙,但好歹能出来帮忙壮壮势或是出出主意。
毕竟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眼下她们被家人抛弃,正是伤透心之时,自己则对她们失身之时丝毫不芥蒂,那就是妥妥的雪中送炭。
这种不用付出什么的投资,简直就是一本万利。
的确,她的投资当下就有了收获。
苏雨柔三人回过神来后,心中满是感动,如今人人对她们避之不及,家人更是嫌弃她们,恨不得她们以死证清白。
可偏偏这个从前她们诗会赏花都不会邀请的镇远侯夫人,竟然半点不轻看她们,甚至将她们当做寻常人来对待。
心情沮丧绝望的三人,此刻只觉得总算感觉到了天上这烈日里的暖意。
所以相互对视了一下,几乎是异口同声开口:“我们去帮忙。”
虽然她们不可能一下就从被至亲之人伤害中释怀,但总算感觉到了在这世间之人,未必都是无情人。
有了她们三个人帮忙,不但摘了四五个熟透了的金黄色木瓜,还摘了几个大芒果和一堆芭蕉。
从昨日开始,便可见山上零散有些高大的椰子树。
谢明珠早就惦记着摘椰子,可是一来不敢爬这么高的树,二来也没有开椰子的好刀,所以也只能看一看罢了。
苏雨柔心思聪慧,很快就发现了谢明珠对于这里岭南,似很是熟悉的样子。
可是据她暗中观察,谢明珠即便是那日和杨捕头在驿站门口说了些话,但平时也不怎么来往。
而且赶车的时候,因这道路狭窄,又时常下雨,坑坑洼洼的,杨捕头心思都在赶车上,自是没有什么交流的时间。
所以很显然,谢明珠对这岭南的了解,并非是从杨捕头口中得知。
不但如此,从侯府诰命夫人落到了现在这步田地,她不像是自己的那些家人一般怨天尤人,反而十分积极又从容。
将萧沫儿这个小姑子做亲妹妹一样照顾护着,连那些妾室外室的女儿,她也如同待亲生女儿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可明明,谢明珠和她们一样,如今也没有一件好衣裳穿,甚至鞋底也都早磨破了,一双脚大半的脚指头都露在外面,可仍旧笑得灿烂不已。
苏雨柔实在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如何坦然接受这命运的。
趁着去解手的时候,也问起李娇杏和卢婉婉,“你们觉得,谢姐姐为人如何?”
两人不知她为何问起,只不过如今听得这话,心头第一反应,便觉得谢明珠实在是个好人。
李娇杏更是不由自主脱口就说:“如果她是我嫂嫂该多好。”她好生羡慕萧沫儿。
卢婉婉也颔首附和,“是啊,若她才是我们的家人,该多好。”虽然今天才算是和谢明珠真正接触。
可现在的萧沫儿既没有毁容,也没有失身,那几个孩子,也健健康康的。
这流放队伍里,带着孩子的人家不少,几乎都是一大家子带几个孩子,哪里像是她一个女人家,一个人带着一堆孩子的。
她的孩子们却不但全都活了下来,还丝毫未伤。
由此可见,她是个有本事的女人,便是不靠男人,也照样活得很好。
苏雨柔就在两人的羡慕中开了口,“那五个孩子里,只有三姑娘和五姑娘是她所出,然我见她对其他孩子亦是真心实意,可见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如今也不似旁人那般嫌弃我们。”
想到如今三人的处境,叹了口气:“眼下对我们,也不似旁人那般轻贱,我心中感激,以后都记她一辈子的恩情。”
说到此处,她一时也是想起了这一路上为了活下去吃的那些罪,自然也想到了家里人的绝情,眼泪一下又掉了出来。
“我昨晚是真真不想活了,可是我又实在不甘心,最苦的时候我都熬过去了,眼下看着慢慢好起来,日子有了盼头。”按照她家中之人的意思,她该自刎才对,方不辱骂苏家的名声。
昨晚挑开后,那些至亲之人,自己拿命和身体换粮食来养活的亲人们,用这世间最恶毒的言语辱骂她。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那个从前被京都人当成典范的母亲,原来嘴巴里可以毫不留情地说出那么粗鄙的言语。
还有她那个有事就总是躲在自己身后求保护的妹妹,明明曾经说,会好好报答她。
昨晚却冲在最前面,到底是担心自己污了她的名声。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想到了广茂县后,凭着官家小姐的身份,到时候寻个富贵的好人家嫁过去。
做她的美梦吧?现在都是流放犯,戴罪之身,所婚配之人,也是那偏远乡下娶不起妻子的庄稼汉子。
她们三人里,最聪慧的是苏雨柔,最漂亮的是卢婉婉,但最坚强的其实是李娇杏。
哪怕是昨晚,发现怀孕后被家里人赶出来,她也从未想过死。
此刻见苏雨柔唉声叹气的话语,反而安慰起她来,“你哭什么,说破天去了,我反正觉得不是我们的错。”说罢,忽然见到谢明珠赶来,连收起那快要掉出的泪珠儿,“谢姐姐。”
一时有些忐忑起来,生怕谢明珠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是那自甘下贱之人。
谢明珠见这三人解手久不见回来,这马上就要吃饭了,便过来寻她们。
正好听到三人在芭蕉树丛旁边说话。
如今李娇杏一脸的不安,猜到了几分,顺势也接了她的话头,“你们是没有错,错的是世道,错的是那些人面兽心的解差,错的是你们不知感恩的家人。”确切地说,那都是一帮恩将仇报的玩意儿。
其实谢明珠觉得这样反倒更好,早看清楚那些所谓亲人的丑恶面目,也免得往后再继续为他们冲在前头吃苦受累。
第9章 好穷的县城
但那到底是她们的家人,千丝万缕的血肉相互连着,谢明珠自然不可能去多骂。
天晓得往后她们会不会和家人和解呢?
那时候自己算个什么?
然即便如此,她这一句话,也是说到了三人心坎上,那无尽的委屈,似乎得到了理解,三人反而比先前哭得起来。
谢明珠知道她们的情绪需要宣泄,也没有拦着,本想掏个手绢给她们擦一擦,可是现在哪里有这玩意儿?
本来是有一块,但小时的鞋子破了后,自己给她拿来垫着破洞处了。
最后只能言语宽慰,“哭吧,哭过这一场,好好活下去,人生还很长呢!”
三人哭了一会儿,听得萧沫儿的声音从林子外面传来,方抹去了眼泪,一同与谢明珠回到队伍边上。
顶着那通红的双眼吃了饭,随后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杨德发见了,颇为担心,毕竟此前听说隔壁县接到人后,就有姑娘为此自尽,于是急忙劝着:“我说几位姑娘,你们可别想那么多,你们这样的事情多了去,这又不是你们心甘情愿的,我们广茂县的人是能分个好歹。”
三人不过心中有些怨恨自己的亲人罢了,比起那明晃晃坏的解差,更叫她们寒心的是那些至亲的家人们。
不过见杨捕头亲自开口,自也回了几句。
如此方叫杨捕头放心了些,但私底下还是让谢明珠帮忙多看着些,可万不能出个什么事情。
不然回头又少了人,县老爷少不得是要责备自己办事不力的。
当晚赶上了驿站,睡了一宿的竹席地铺,隔日继续启程。
到了中午些,便到了广茂县。
虽说自打到了这岭南地境后,沿途硬是一个像样的村子都没有遇到过,更别提说是城镇了。
如今终于看到了人烟,大家都很是兴奋。
虽然看着坑坑洼洼,街上也满是泥土砂石,没有一条像样的街道,房屋也多为盖着茅草的竹屋,而且大部份都是吊脚楼,下面还养着些牲口。
所以街道上味道有些不清爽。
到处都看起来有种破破烂烂的感觉,但出意料的是,这些破旧房屋群中,竟然还有茶楼酒肆。
“这是何处?”谢明珠心想,刚才进来的时候,也没见着有个村标什么的,便问起杨德发。
杨德发一脸高兴,“这就是广茂县了。”
谢明珠以为,是终于到广茂县地境了,谁知道这时候竟然见杨捕头指着前面的岔路口说道:“从那边过去,就是我们县衙了。”
此话一出,原本一脸兴奋打量着两旁吊脚楼的众人齐齐傻了眼。
谢明珠更是惊得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勉强反应过来,“此处,便是广茂县城?”
杨捕头笑得一脸坦诚,“我们县城是有点穷,但你们放心,我们县老爷是个好官,想来要不了几年,就会好起来的。”
谢明珠笑不出来了,但还是违心说了一句:“其实也还好,看着挺淳朴的。”她早该明白,流放之地,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好地方。
眼下此处才下过一场雨,地面的水汽还未散去,不多会儿骡子脚上就裹了一大层烂泥,走得艰难,打滑了好几次。
谢明珠见此,索性从车上跳下来,“既然快到县衙了,我们下来走吧。”
杨捕头心想也好,反正也没几步了。
可是这才落地没多会儿,大家那原本早就磨破了鞋子,很快就灌满了泥沙。
其他人也得知了此处就是广茂县城,只觉得天都塌了。
也是了,都是京都来的,见惯了繁华,对于偏远贫穷的地方,一无所知,仅靠着那有限的认知,是无法想象真正的贫穷到底有多穷的。
加上此处连城墙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城门,以至于大家现在都无法接受,这么个看起来破破烂烂,就两条街的村庄,连个镇子都比不得,居然就是广茂县。
而且可能一辈子都要在这里生老病死,不免是绝望不已,心想不如死在半路的好。
他们的到来,也引得不少本地人围观,然其实大家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炎黄子孙,黑头发黄皮肤。
只是此处的人穿得更清凉一些,且衣裳颜色,且都十分鲜艳。
而且不管男人女人,都穿着露着脚指头的草鞋,条件好些的,则穿着木屐。
所以此处的民风自然是比别处要开放些。
毕竟其他州府,女子脚和贞洁没什么两样,叫别的男人看了,就算是失了身一样。
便是乡下人家的妇人们需得下田,也是穿着袜子的。
队伍很快就到了所谓的衙门。
虽然大家看到此处的贫瘠,已经有了些打算,但看着如同乡下农家院落一般的栅栏,里面就几座吊脚茅屋后,还是心凉了大半截。
但是里头却热闹得很。
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杨捕头一到,就立即有人迎上来,一面朝着队伍里的年轻女人们打量,又是拉着杨捕头问话。
然杨捕头如今要去复命,哪里顾得上理会他们,只挥着手,“都一边等着老爷吩咐。”
众人这才散去,只不过也没离开这县衙院子,全都聚集到另外一边的椰树下。
至于谢明珠他们这些人,也被安排到了右边的空地上。
大部份人都很沮丧,对于未来实在是没有是期盼了。
难怪这县衙去接他们的队伍,连匹马都没有,不是他们这些流放犯没资格用马,而是这县衙压根就没有。
而且这些骡子,刚到就有人来牵走了。
才晓得,好几头是借了本地富户家的。
谢明珠也有些不安,倒不是因为此处贫穷。
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流放犯哪里有什么挑选的余地?但此处穷虽穷,可绝对饿不死的。
这里最大的问题,还是交通枢纽落后。
她现在所担心的是,自己会被分配到什么人家?所以一直都暗地里打量对面椰树下休息的人群。
当然,对方也一直在打量他们这边。
萧沫儿已经定了亲,虽不知道未来夫君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杨捕头的为人靠得住,他养大的小舅子,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如今只为嫂嫂担心,急得不行。
苏雨柔三人也紧张不安,毕竟她们坏了身子,尤其是李娇杏,肚子里还怀着野种,她虽厌恶,但是也没得个机会将这野种落了。
也不知杨捕头说给她找靠谱人家的话,到底是否能相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面的人似乎比他们要心急,进去催促了好几回。
也是了,早就接到通知,将他们从家里喊来,有的人家离县城远,要走一两天的路程呢!
比如那银月滩的村民。
耽搁不起,所以自然是着急。
如今只想领了媳妇,赶紧回家去。
于是在对面的催促下,很快就有人出来,看着文质彬彬的青年,想来是县衙的师爷或是县丞主薄。
反正绝对不是县老爷,因为杨德发还没从中出来。
可见还在跟县老爷禀话。
他出来后,朝着身旁的小吏们吩咐了几句,随后小吏就走到了谢明珠他们这边,高声喊道:“你们听到我们主薄方大人念到自己名字的人,都站出来。”
大家一下紧张起来,纷纷都将目光聚集到了青年身上。
原来此人是广茂县的方主薄。
他原来是贡士出身,并未参加过殿试,所以仕途也受到了限制,人至中年,还是个主薄,而且一直转辗在这岭南各县城。
但广茂县,是他待过最穷的一个县了。
归根究底,都是人太少。
所以当新来的县老爷提出让寡妇再嫁之事,他是十分赞同的。
毕竟此处实在是贫穷,谁也不愿意来此,只能是自己想办法提高人口。
不然的话,也不会费尽心思,将这批流放犯们要过来了。
现在看到上面登记可再嫁的女子人数,还是十分满意的。
不过当下,他是先安排去海边渔村晒盐开荒的人员。
所以有家有口的,除了未婚的女儿之外,全都在其中,这帮人到了海边,会有人专门看管。
还有翰林院纂修那些年轻人。
其实本地除了缺人口,更是缺人才。
但是他们也不敢将这些人留在衙门里,毕竟是戴罪之身,怎可叫他们接触公务?
所以一律打发去海边晒盐开荒。
如此一来,大部份人都被剔除出去,一下就只剩下了谢明珠这种寡妇和未婚的姑娘们。
她们剩下的这些人里,带着孩子的寡妇只有谢明珠一个,而且还是带着五个,她脸也还没恢复,现在仍旧是满脸的凹凸不平,丑不拉几。
所以即便是杨捕头暗中操作了一下,她被好人家选中的可能性,还是很低。
甚至还不如那些被家里人划伤脸保住清白的姑娘和寡妇们。
而如今各家被拆分开,少不得一番哭闹拉扯,折腾了好一会儿,那些人被送走,院子里才安静了些。
只不过片刻功夫,她们就又都被对面那帮虎视眈眈的围了过来。
谢明珠忙拉紧自己的孩子们,一时间一家子也是被挤到了栅栏角落里。
他们一家子现在都一副丑陋模样,自然不在大家的首选范围中。
正当她面对这些如狼似虎的人暗自松了口气,希望无人要她的时候,杨捕头拉着一个妇人便挤了过来。
杨捕头似很忙,只交代了一句:“这是我家女人。”然后即急匆匆走了,随后谢明珠便看到他把李娇杏领走,也不知带到何处去。
第10章 合适人家
还欲在瞧,忽听得那妇人笑问道:“亲家嫂嫂,你们好,我是予机的姐姐,想来我家老杨也是同你说好了的吧。”
她话是同谢明珠说的,但眼睛却朝着萧沫儿身上瞧,只见满是凹凸不平的红疹子,但也不要紧,富贵人家的姑娘,没有丑的。
等个把月恢复了,必然是个好看的姑娘。
就是有些瘦弱的样子,但这也不要紧,等到了家里,自己去弄海鲜来好好养一阵子,就胖起来了。
最重要的是,听说姑娘得她嫂嫂保护着,没叫那些天杀的解差欺负。
识文断字,身子干净,如果不是戴罪之身,那她家予机是一辈子也高攀不上的。
“杨夫人好。”谢明珠回着礼,见对方也是亲切人,面相也和善,越发放心了些。
也示意几个孩子和萧沫儿叫人。
面对着一字排开的五个孩子,杨夫人也很喜欢,“都是好孩子,饿坏了吧?一会儿先去我家里吃饭,我给你们煮虾子吃。”
又自来熟的拉起反应过来她的身份后,一脸羞怯的萧沫儿:“好妹妹,予机上州府读书去了,不过我已经打发人通知了他,再过两日就回来,到时候就给你们成亲。”
杨夫人高兴啊,她弟弟终于要成家了,爹娘倘若泉下有知,也该明目了。
然就这说话的功夫,那头的未婚女子们也被挑了个七七八八。
杨夫人见谢明珠瞧过去,一时也担心起来。
苏雨柔和卢婉婉也有人家了。
她们两人相貌出众,言语不俗,选她们俩的人家丝毫不在意她们路上经历了许多,只看中了她们的美貌和才学,就指望着以后她们生的孩子,能有她们的几分好容貌和聪慧脑子。
因此挑她俩的人家,比起别的算是家大业大,所以两人嫁过去,应该会稍微好些。
两人先前被当做货物一般任由人挑挑拣拣,后来选她们的多了,反而主动权落到了她们的手里,故而两人也是从中自己选了一户中意的人家。
一切恍然如梦一般,人生大事就这样定下了,如今正结伴过来和谢明珠一行人道别。
“谢姐姐,我们要走了。”卢婉婉依依不舍地开着口告别。
苏雨柔有些替她担忧,“我和婉婉都选了一个银月滩的人家,希望你和我们到一个地方,以后也好照应些。”
但目前为止,还没人来选谢明珠。
萧沫儿她们倒是知晓一些,听说是被杨捕头先定下给小舅子了。
所以方才那些人才没过来。
对萧沫儿她们是羡慕的,但也明白杨捕头为什么会先定下萧沫儿,是她们没那样的福气。
但萧沫儿能完好无损到此处,离不开谢明珠,所以两人临走之前,也和萧沫儿叮嘱,“沫儿,你有个好嫂嫂为你打算,以后莫要辜负了她。”
萧沫儿是还没见过自己的未婚夫,但既然到州府去读书,想来也差不了。
“嗯,你们俩去了,也好好照顾自己,有机会我去看你们。”她只怕是唯一一个留在县里的流放犯了。
不过她知道,这可跟他们萧家祖宗保佑没半点关系,真有祖宗保佑,就不会被舅舅家连累了。
到底还是嫂嫂最开始在地牢里抓起的尿骚烂泥保护了自己。
几人打了招呼,依依不舍离开。
院子里的姑娘,也被挑选得所剩无几了,如今只有几个哭哭啼啼,不愿意跟着夫家走的。
她们当初为了保清白,被家里划伤了脸,所以相中的人家看不上她们,最后只能跟着那些一心想传宗接代的男人回去。
这会儿不免有那后悔的,心想早知道还不如像是苏雨柔她们一样,保住了脸不说,路上还能吃饱喝好,现在还能自己挑个顺眼些的男人。
而且她们因相貌丑陋,未来丈夫也长得一言难尽,故而有的心有不甘,不愿意跟着去。
不过人很奇怪啊,原本她们还哭哭啼啼的,不愿意跟着自己的男人回去,却听得其中一个老妇人指着栅栏下的谢明珠说道:“你们还不知足,看那女人,连选她的人都没有,少不得是要去海边晒盐了。”
一有了比较,她们发现自己不是最差的,心里竟然就平衡了许多,不闹了。
谢明珠嘴角微抽。
她虽还年轻,能生孩子,可选了她就要养她的五个孩子,哪个会愿意?
所以没人选,这是她早料到的,那些人能接受替人养孩子,但却没人傻到一口气给人养五个孩子。
而且自己现在又丑。
如果脸好了,也许有人会贪图她的美貌,一时糊涂选了自己。
萧沫儿却是急哭了,沿途的路上就偶然听得其他人家管衙役们打听会被安排到何处。
晓得那晒盐最是苦,整日不是泡在海水里就是在大太阳底下暴晒,还要不停干活,晒的盐不够,还要挨工头的鞭打。
而且听说还有会海盗来抢盐,此处有穷,哪里有什么守备军?
所以海盗来了,也只能白白丢性命。
当下都急哭了,“嫂嫂,怎么办?”
萧云宴等人听得也急起来,又自责,“都是我们害了母亲/娘。”
杨夫人也有些急,四处寻找自家男人的身影,一面安抚着,“别慌,我去找老杨,看看他能否想办法。”
杨夫人才走,就有一个老汉推攘着个光着膀子的少年进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老子才一个不留神你就没了影子,这下可好,好女子都没了,老子看你以后就一辈子打光棍算了!”
骂完后,又不知想起什么,捶胸顿足地嚎哭起来,“你个不知上进的狗东西,你但凡能存住两个钱,盖间屋子也好啊!就凭着你这张脸,哪里还需要来县衙求老爷赐你个媳妇?叫你全吃吃喝喝,饿死鬼投胎啊!”
一面还抬脚踹少年。“现在整个县里放眼望去,五六年间,一个单身女人都没了,好不容易县老爷争取来了些人,我看你是打算去娶那绝了经的老寡妇做媳妇,以后断子绝孙算了!”
那少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压根就是左耳进右耳出,浑不在意,“盖什么屋子,天地再大,睡觉也不过一尺宽。再说老子辛辛苦苦挣来的,不吃不喝,难不成倒海里去?”
还嘿嘿笑起来:“老寡妇我肯定不要,沙老头你瞧中你去娶,我以后等那些小姑娘长大了,再娶不就好了。”
“你充谁的老子?”老头又一脚踹来,“我呸!到时候你一个老梆子,无家无业,谁家青葱好姑娘会嫁给你?嫁给你一起吃沙子喝海水么?”随后目光往院子里扫。
只见着栅栏下面站着一帮大大小小的丑八怪。
当场就愣住。
当然,谢明珠他们也愣住了。
萧沫儿连哭都忘记哭了。
杨捕头说此处人口少,且男多女少。
但这六七年间,一个适婚能嫁人的单身女人都没有……
正当时,方主薄和一青年从中出来,看到老头和少年,似乎是认识的。
尤其是对少年,好像更熟悉。
方主薄问着:“跑哪里去了,怎么才来?”
老头连忙拱手行李,“见过县老爷和主薄大人。”随后一脸埋怨地指着身后的少年,“这混账东西饿死鬼投胎,跑去后头的河边抓虾子。”
见少年却还在冲萧云宴几个小娃娃吹口哨,恨铁不成钢地推攘了一把:“还不赶紧给老爷们行礼。”
少年则才不甘不愿地转过头来,“参见老爷们!”动作语气都相当的敷衍了。
不过他是县里出了名的混子,方主薄和陈县令见怪不怪了。
地方落后贫穷,指望他们知书达理?做梦去吧!
于是无奈地摆摆手,“得了。”随后那陈县令皱着眉头,“好不容易给你们村子争取的名额,你们也实在不争气。”
老头见陈县令生气,有些着急,生怕惹了县老爷不高兴,下次有好事没他们的村子的份,连忙道,“老爷别急,这不是还有人么?”
虽然有些丑!
陈县令和方主薄闻言,相视了一眼,才发现角落里的谢明珠一家。
第11章 那可是五个娃啊
杨捕头已经通了气,萧沫儿给他小舅子定下了,所以那么就只剩下名单上那个没人要的谢明珠。
她身后可有五个孩子。
但她们脸上都凹凸不平,也都差不多的身材,一时方主薄也不知道谁是谢明珠,“你们谁是谢明珠?”
谢明珠忙站出来,“罪妇谢明珠,见过县老爷和主薄大人。”
几个孩子和萧沫儿,也都连忙行礼,心中好不紧张,实在担心谢明珠被送去晒盐场。
方主薄见此,和陈县令低语了几句。
显然陈县令早前不知道谢明珠身后有一堆拖油瓶,听得他说了后,目光下意识落到萧云宴几人身上。
然后再看老头旁边一脸浪荡不羁的少年。
心头暗暗发愁,不说这小子一个混子,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懒汉,能否养得活他们六张嘴。
就是这年纪,也是差了不少。
谢夫人都五个孩子了,哪怕不全是亲生的,但最起码也是二十好几的人。
但老头脑子转了一圈,心想这女人五个孩子现成的,要是这婚事成了,以后他们村不就多了五个人口?这是好事情啊?
眼睛一闭再一睁,孩子大了,不就多了五个劳力么?而且四个姑娘,香饽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