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与你?的情谊自然与别人是不同的,不是一两个银钱可?以比拟的,我跟你?说爷今上午处理公?务都还问起你?呢,可?见心里是有你?的。”
听着长?橙自以为是、噼里啪啦的一箩筐,沈黛真是有点汗颜了,她?可?没这个意思,她?巴不得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金钱关系,最好是快用银钱来砸死她?。
可?不知道为何,说出去的话却变成了:“呵呵,晌午念着我,下午就宣了白行首作陪,还真是厚爱呢。”
说完见长?橙一副吃瘪的表情,她?都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子,她?这嘴为啥总是口是心非,便又赶紧道:“我是说下午你?就给我送钱来了,也是厚爱......厚爱。”
说完便接过长?橙手中的银票,一看竟然是一千两,顿时激动得两眼放光,连花膏也不想做了,恨不得揣着这大?一张银票马上就去花满蹊一雪前耻不可?。
“真是都给我的,随便花?”
长?橙看她?就跟看白痴一样:“啧啧,有点出息,出去别说是爷的女人。”
沈黛......她?本也没说过呀。
看她?那没心没肺只看重钱的样子,长?橙还真怕她?要?输给那白行首,便还是语重心长?提醒道:
“你?那簪发?技艺想必是不怎么样被爷给厌弃了,只这厨艺爷是极满意的,你?想想吃到胃里的总比听在耳里的更珍贵,你?何不再研究研究新的菜式,晚上好把爷争取过来。”
看着长?橙一副殚精竭虑为她?好的模样,她?只觉得他莫不是魔怔了,可?也不好抚掉他的一片好意,正?好她?也想找个由头出门?,便顺坡道:
“嗯,我明白了,那我晚上做个名菜东坡肉,只我看这府里貌似没有猪肉,我这就去菜场转转再发?挥点新菜式出来。”
长?橙还急着去给崔彦汇报工作,也没有太多时间耽搁就随便应付道:
“我的娘子诶,猪肉都是贱民吃的,我们这当然没有,你?要?想吃让厨工买回来。”
沈黛却不依道:“我不还得挑挑吗,放心,我去去就回。”
长?橙想着她?有这份心也是好事,况且他也没权利管她?,便只让她?快去快回。
只是他来到水榭给崔彦汇报了下祭祀国公?夫人的相关安排后,本打算退下的,偏过头看着一旁妩媚动人、琴音绕梁的白行首,想着爷上午还关心着沈娘子的行踪,少不得为她?争几分便道:
“刚去了沈娘子那,她?想着晚上给爷准备点新鲜吃食,这会儿亲自去菜市挑选食材了,可?真正?是把爷的事儿放在心尖尖上。”
他本以为见缝插针的美言几句,能让崔彦记着沈黛几分好,却没料到崔彦当时就落了脸,手中古籍一掷道:
“胡闹,她?戴帷帽了吗?”
他语气冰冷,长?橙忍不住颤抖:“没......没吧。”
“还不快送过去,这也要?人教,上次的事情还没有教训吗?”
说完他又道:“让晏十?跟着。”
长?橙不敢耽搁,拔腿就去找绿药寻了个女子帷帽,又亲自跑到府外,幸运的是马车还没启动,便喘着气拉住了缰绳道:
“沈娘子,爷担心你?的安危,吩咐把这带上,另外让绿药同行。”
沈黛若有所思的看着长?橙递过来的帷帽,没想到崔彦连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都考虑到了,她?还真是有几分动容了。
于是到了集市,她?去花满蹊买了日常用的胭脂水粉后,就马不停蹄的去了菜市,想买一块上好的猪肉,做一顿好菜,也算回报老板这丰富的奖赏了。
江宁的菜市十?分喧杂,里面?两排小贩摆着各种蔬菜瓜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吆喝声不断。
沈黛在现代就喜欢做饭逛菜市场,但是在古代逛菜场还是第一次,绿药也是打下就掌管内院,也没个机会出来逛的。
于是两人便跟在一个婆婆身后,一双眼仔细看,一双耳仔细听,看她?买东西如何议价的,又要?要?买来干什?么。
转了一圈,见那婆婆明明手头不是很宽裕,却不去买那边明明很便宜的猪肉,而是咬着牙买了两斤羊肉。
沈黛再两眼扫了一圈,确实发?现买猪肉的人少的可?怜,而买羊肉的人却排起了长?队,但明明猪肉的口感和营养价值一点不逊于羊肉,价格还是羊肉的五分之一。
虽然以前就在历史?书上看过宋人爱吃羊肉,就连苏东坡便贬黄州之后也是因?为吃不起羊肉,才考虑猪肉替代,并不断想办法提升猪肉的口味,后面?才会有被他折腾出的千古名菜“东坡肉”。
真正?将历史?贴近现实,他才体会到宋人是真不怎么吃这猪肉,要?不长?橙也不会随口就道“猪肉是贱民吃的”了。
“老板,这猪肉怎么卖呀?”沈黛走到一间肉铺前问道。
“三十?五文一斤。”
沈黛一阵无语,要?不得多观察呢,她?刚才看那人买的就是三十?,这会儿到她?这里就三十?五了,她?看起来很有钱?
“三十?一斤卖不卖?”
老板看她?轻车熟路的样子,显然是已然知道价格,便笑着卖了给他。
旁边的绿药都有点震惊,这个沈娘子还真是个妙人,明明十?指不沾阳春水,杀起价来还真有点像模像样的,看她?这浑身的市井烟火气倒是比那些无病呻吟的闺阁小姐要?鲜活多了,也怪不得能得崔大?人欢心。
“娘子真厉害,咱买四?斤便宜了二十?文呢。”
沈黛笑笑:“谁说不是呢,二十?文可?以买两斤大?米了。”
说完,两人又去买了些东坡肉的经典配菜,香菇是必不可?少的,香菇泡发?后与肉同炖可?以提升整体层次感,最好还需要?买后肉香菇;再买了点清淡微甜的小油菜垫底;蒸笼上方?还可?以铺一层南瓜,油脂蒸上去后,南瓜会更加软糯香甜。
沈黛手脚麻利,回到府邸就快速倒腾了起来,很快一份酥而不烂、油而不腻的东坡肉、芝麻油炸的东坡饼、蒸南瓜便出炉了,再配了个酒蒸石首鱼、几个冷菜碟子。
最后再来了个苏轼所创的养生?粥,以山药、萝卜、粳米熬制,当年苏辙曾赞其“香似龙涎仍酽白,味如牛乳更全清”,她?便如法炮制的倒腾了一锅,也正?适合这苦夏饮食了。
还有前几日腌制的也是东坡先生?发?明的“三白菜”中的泡菜,虽然还差点气候但是拿出来先撑撑场面?也是足够了。
看着水榭里白玉桌上被她?复刻的一整个席面?的“东坡名菜”,心想今儿这一顿也是可?以称之为“东坡宴”了,想到此她?竟然有点自豪感,在现代没有办成的事,来到后宋反而实现了。
她?甚至有点急切的想品味一番当年东坡先生?吃过的美食,一双杏眼早已染上了星星之火。
今儿这一番菜式倒是比昨儿那一席的荷花宴更添含蕴,崔彦眼里闪过满意之色,长?橙说她?专门?去了菜市,看来是真的用心了。
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么一想他觉得她?身上的闪光点便又多了一层,心里极为熨帖舒适,眼神又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身上,她?今儿也是很听话的之穿了一身极低调的古朴蓝衫,还想再细看很快又被他给压制住了。
最后只在心间留下一抹酸涩,面?色也跟着冷了下来。
一旁的白行首自从沈黛进了水榭之后,就一直打量着她?,这个美貌与她?不分伯仲亦或是比她?还美上一二分的女子,她?是第三次见了,而且每一次都是在崔府,她?本来还不服气她?凭什?么可?以独得崔大?人青眼养在府里,可?是当亲眼见到她?烧的这一桌子菜后,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老天?爷赏饭吃。
她?还没见过甚至听过,哪一个人能把一桌子菜安排得色、香、味都那么对人胃口,可?他又不仅仅只是味蕾,还有触及精神食蕾,看着这一席菜,人便知道了一段故事,是一段和前贤一起领略的美食之旅,那是多么的让人心满意足。
不说她?只是一个瓦肆区区弹琵琶的都能有如此感觉,更何况崔大?人这种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文人士大?夫,在这样的美食之前又如何不动心呢。
虽说都是卖艺,她?也被江宁人称之为一声“行首”,这一刻她?竟觉甘拜下风。
她?都可?以预想接下来崔大?人吃的好了,会如何嘉奖她?,估计自己很快又要?坐冷板凳了,也怪不得他一直对自己兴致缺缺,如果身边已有这么一个妙人在,她?想再分得一杯羹,不想想别的出路,怕是难了。
就当沈黛和她?的想法一样,等着崔彦宣布开饭,尝过之后再像往常一样夸赞几句的时候。
崔彦那天?性凉薄的声音却突然响起:“你?先下去吧,让行首陪我用膳即可?。”
第34章 乞巧节(1)
沈黛......简直要哭晕在厕所?,她?费了这么大的劲,不就是为了在这相?近的时空复刻东坡先生发?明的美食吗。
她?一直以为这是她?穿越以来主动做的比较有意义的事情,结果崔彦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她?逐出了水榭,她?只有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一下午,结果连个?味都尝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崔彦和他的红颜知己在这浪漫的水榭之中,共进晚膳。
就连一旁的长橙都对他递来可怜的眼神,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嘴贱给沈娘子出的这个?主意,搞得最后反而给那白?行首做了嫁衣。
他候在一旁看着?崔彦的脸色并不怎么好,虽然每个?菜式都吃了几口,但到底没有吃多少就摞下箸,对面的白?行首也是吃得战战兢兢的,一点都不肆意。
按道理不应该呀,爷今儿?又没啥烦心事,这些个?菜式又是极其合心意的,怎么才动几口就失了兴趣,难道是沈娘子今日发?挥失常了。
如果是这样爷应该会斥责沈娘子几句才对,可他却什么都没说,一声不吭的起身往书房去?了,那背影在这水天相?接缓缓下坠的红霞之中看起来还有那么点落寞。
不稍时,水榭里面便只剩下长橙和白?行首了,他只能讪讪道:“白?行首可是要再品尝一番?”
“多谢长管事,奴已饱腹。”
白?行首心想这还吃啥呀,都已经两次被这样无情丢下了,她?也是个?心气高的人,抬袖抱琴便缓缓起了身。
“既如此,那我送白?行首出去?。”
还是那条熟悉的曲径小道上,两人不起然的又和沈黛碰上了。
沈黛今儿?兴致不高,可以说是很?不爽,刚刚在膳房自个?儿?用剩下的东坡肉食材给下了碗面条,刚擦完嘴,准备回?卧房趟着?摆烂了。
这个?工她?是不准备好好干了,爱谁谁吧,便只侧身和两人微颔首就往前面去?了。
倒是白?行首看她?这闷闷不乐的样子,忽然产生了一种?女人的直觉,强烈的第六感不禁让她?怀疑那崔大人两次的异常应当?和这女子有关,或者说是她?影响了他的心情。
一个?女人如若能影响一个?男人的心情,那只能说明她?已经在他的心上了。
更何况崔大人这样的人物,动心又是多么稀罕的一件事儿?。
一种?深深的嫉妒之感腾地从她?心间?升起,她?凭什么比她?强,凭什么可以得到他的爱,要说刚才在水榭,她?以为她?们相?隔不多的时候,她?还能跳出小女儿?的情绪,平等?的去?欣赏她?,但是一旦她?得到的比她?多太大,她?心里的天平就开始失衡了。
她?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莫名的仇视。
而沈黛这边呢,心情不敞快的时候就想睡觉,于是早早便入了睡,只睡到半梦半醒间?似是听?到隔壁传来呼啦啦的水声。
刚好远处街角传来更夫敲了三下锣鼓声,已经三更了,崔彦现在才回??
她?不免腹诽,既然公务如此忙,他下午还有闲情听?了几个?时辰的琵琶曲,还真是爱呀!
她?狠心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踢出去?,不一会儿?便又进入了梦乡。
翌日晨起,只觉神清气爽,反正她?就一个?打?工人,崔彦不用她?簪发?了,也不用她?陪膳了,工作量减少了,工资似乎还涨了,她?有啥好愁的,只要老板不是解雇她?,她?就在这继续摸鱼打?卡,能存一分是一分,到时候再去?挑个?适合养老的地方,置办点田产当?个?小地主,把李婆子和那青桔都接过去?,日子不知道有多滋润。
打?好算盘后,这些时日即便崔彦一应事务都不找她?,她?身心轻松,也不往他面前跑,没事儿?就倒腾倒腾花脂保养一下皮肤,或者逛逛园子,划划船啥的,偶尔还舍巨资淘几本话本子看看,这日子和神仙也没啥区别了。
倒是崔彦却突然变得异常忙碌起来,书房每日前来议事的人是一波又一波,那天上飞的信鸽也是不得停歇的,晚上回?来也多是三更之后,四更、五更也是常有的,整个?院子突然就被严肃、凝重的氛围笼罩着?。
只在早晨教沈黛打?拳一事上,崔彦却从不懈怠,哪怕再忙顶着?个?熊猫眼也要坚持给沈黛授课,那严厉劲跟训诫下面的属官也不遑多让,但凡她?错了一点,那戒尺就在她?身上噼里啪啦的响。
沈黛疼得“啊”了一声,崔彦听?得火气更大了,一尺子就打在她的翘.臀上,嘴巴也像是淬了毒似的:
“不能哼,你以往在家里上学也是如此懈怠?”
“既然打?算学了,就不管有多艰难死了也要挺下去。”
瞧瞧他最后一句说的是人话吗,可看着?面前冷漠、不近人情的他,她?也只得死死咬住了唇角,再不敢错一分。
不然以他近几日的毒蛇功夫,他指不定还能说出什么恶毒的话来,也不知道这男子是不是也有更年期,她?都想蒙住耳朵了。
还好长橙适时递来一盏莲心茶,崔彦接过吃了一口之后,内心的郁火才稍稍平息了些。
说来也怪,以前爷在京中的时候最喜欢的是临安进贡的西湖龙井,来了江宁之后入乡随俗喝的最多的是雨花茶,只这几日就改为只喝这莲心茶了。
虽说这几日公务确实繁琐,侦查的几处都在关键时刻,日日都在书房忙到半夜,只以往在京中这样繁忙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也没见着?爷日日要逼迫自己喝那虽甘犹苦的莲心茶。
对那沈娘子更是冷了不少,就拿这晨间?教学来说真正是跟那学堂的老学究似的,一板一眼,严厉又无情。
这不崔彦那冷淡疏离的声音又响起:“明日便是最后一课了,你将整套拳法通体打?一遍给我看看。”
沈黛老老实实挺直了脊骨气沉丹田,脚尖轻点,双臂缓缓升起,掌风一转就是一个?八卦掌轻拍出去?.......
崔彦眉目稍霁,又灌了几个?口茶才道:“你自己再练练,明日我要考。”
便带着?长橙步履匆匆往书房而去?,还边走?边问道:“明日的祭祀准备的如何?”
“已在玄武区鸡笼山东麓鸡鸣寺捐了一千两的香火钱,立了往生牌位,明日七月初七正好有无相?大师给牌位诵经。“
“爷可要亲自过去?跪拜祈福?”
崔彦却是神情黯然,低低叹息一声:“若我这个?做儿?子的都不去?,国公府便无人还记得她?了。”
长橙也是跟着?叹息,公国夫人什么都好,就是走?得太早了,好了现在鸠占鹊巢的人。
而沈黛这边为了应付明天崔彦的检阅考试,一直在不停的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那套拳法,崔彦那个?人冷血的没有同情心,她?实在不想再挨他的戒尺,无奈只一直练到天擦黑,她?才堪堪能打?出一套行云流水的太极拳,已是累极,直接摊到了一旁的石墩上,喘着?气。
崔彦正和申判官、李推官从书房出来,听?他们刚才的汇报,经过他们暗地里侦查已掌握了不少江宁官场发?放票券的数据信息,现在已经到了汇总阶段,只待整理成册之后一起向京里汇报。
也算是有了阶段性进展,为表示对他们近来加班加点查案的认可,他特意亲自送他们出门,同时伴随着?聊一下京城那边的实事新政。
只经过较场的时候到底忍不住瞥了一眼,就见沈黛白?着?一张小脸淌着?细密的汗,四肢已不听?使唤,那巴掌宽的细腰在风中乱颤,就连那双清丽的眸子也黯然无光,远瞧着?这模样很?是有点可怜,他眼底划过一丝不忍,只很?快便收回?目光带着?下属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未免回?去?再在较场碰到她?,他干脆绕了一条路,挥退了脑子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开始盘算着?离京的日子。
如今暗卫已在紧密配合魏一石掌握胡观澜府邸的账册罪证,今日一早魏一石还送来集芳园的手绘地图,暗卫已经在私底下做线路摸底,不日夜里就会探入府邸,届时如果能找到证据,他们这次任务就算完成的差不多了。
至于杉木乡乐儿?村的铁矿那边,只要他们尽快带上证据离开,朝廷的人自必有人前去?追查,现在重点就是时间?,他们得把握好时间?在他们动手之前离开。
或者圣上派的那支军队能尽快出现了,这样他们此次行动才会更加稳妥。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水榭,看向那荷叶中央躺着?的那艘小船,却出了神。
沈黛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泡了个?澡,就早早歇下了,可是却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里全是崔彦考较她?的场景,明明她?已经做好了十全的准备,可是看着?他冷肃的面孔,她?就越是害怕,越是害怕就越是出错,于是便在梦里挨了她?一晚上的戒尺。
一尺子一尺子的下来,她?那娇嫩的翘.臀都被打?开花了。
真正是可怕,直到翌日一早醒来,那种?疼痛的感觉都没有消失,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伸手摸自己的屁.股,还好没有肿,真是吓了个?半死。
只还得克服内心的恐惧,顶着?个?熊猫眼胆颤心惊的来到庭院较场,准备接受这最后一课的暴击时,较场却空无一人,那每日雷打?不动出现在这一身白?衣的崔彦早已没了人影。
她?一阵愕然,崔彦不像是会放鸽子的人,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可即使再大的事儿?难道不告诉她?一声,别让她?这一颗脆弱的心吊着?摆呀。
不仅是崔彦就连长橙也跟着?一起消失了,如此诡异,埋怨是有的,可是担心也是实打?实的。
她?知道现在局势复杂,应是到了拔剑弩张的时候,希望他们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不然这江宁的老百姓还可以指着?谁了。
她?这还忧心的用着?早膳,那边绿药却姗姗来迟告诉她?道:“大人今儿?一早和长管事一起去?了鸡鸣寺,让我跟你说一声考较推迟到晚上。”
沈黛......真正是良心都喂了狗,搞到现在她?这外室的地位还不如一个?丫鬟,能跟绿药吩咐一声的,怎么就不能告诉她?一下。
她?简直怀着?无边的怒气坐在梳妆台前,明明知道今儿?是乞巧节,他早早就计划好了去?邀青桔和小娘她?们去?街市耍耍,这可是她?来到古代?要度过的第一个?节日,自是感觉无比新鲜,很?是有兴趣想体验一番。
一大早的被催彦搞了个?熊猫眼影响了美貌就算了,现在又被影响了心情,真正是节前的喜悦被冲淡了不少。
她?好得费了大劲用茉莉香膏将眼底的乌青给填平了,又用那玉簪膏子在两腮轻点了点,再抹了点樱红的唇脂,着?了一件鹅黄绫罗衣衫,色泽如春日新鹅绒羽,下摆微敛,明丽却不张扬,再梳了个?简单的包髻,就提着?之前已准备好了茉莉花膏、玉簪膏还有那腌制的泡菜就往荞花西巷去?。
临出门时想了想,还是把那帷帽给带上了。
两坛子泡菜,一坛子给了周大郎,不说大郎现在干那货郎的生意是干得风生水起,他本就脑瓜子灵活嘴巴又讨巧,不少小娘子都喜欢从他手中拿货,如今养着?一家老小是没问题了,还说了一门亲事,女方比他大三岁,现只等?过了定就搬来和他们一同住。
沈黛听?他这得意洋洋的话简直愣住了,他才十二岁呀,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童养媳呀。
她?忍不住问:“你喜欢她?吗?”
大郎却是苦涩一笑:“我们这样的人家娶亲能谈哪门子的喜欢,只她?一过来就能帮忙照看着?二郎、三郎并父亲,我也好放心在外面撒开了手干。"
沈黛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她?能说什么呢,说别人做得不对,不能这么潦草的对待终身大事,可是易地而处,如果你是周大郎,你又会怎么办呢,人不能站在云端指责着?匍匐在地艰难求生的人们,问他们“何不食肉糜?”
“也好,既如此家里都落地了,等?生意都走?上正轨了,你可试着?往福建那边海上走?一走?,那边海上贸易若是成了才是金山银山呢。”
刚好沈黛前几日无意中听?到崔彦和京城来的钦差们私话,貌似朝廷在讨论开海禁的事儿?,看崔彦的态度这事儿?多半是要成的,如果大郎真是个?可造之材,能将她?这简单的话听?进去?了,将来未必没有大的造化。
沈黛还急着?去?城南顾娘子家就匆匆跟他告了别,大郎送她?上了马车后,又给她?塞了一布袋子的巧果,沈黛欲推迟,青桔却小声提醒道:“娘子就收下吧,这是乞巧节风风俗,会给你带来巧气幸运的。”
沈黛这个?土包子才知道竟有这么一说,自然欣喜收下。
而周大郎望着?他们马车消失后,就匆匆跑回?了院子,捡起一块石子在内屋的墙角下刻下四个?大字“福建、海贸”,他虽然现在还听?不懂什么,但是他知道有朝一日这四个?字一定能帮助他成就一番大事业。
第35章 乞巧节(2)-舍身相救……
倒是李婆子经历了侄子李二?狗那件事之后人?消沉了不少,见到了沈黛都有点惴惴的?,沈黛和青桔拉着她好?好?宽慰了一番,见她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便?推心置腹道:
“人?活一世?,一晃匆匆就是大?半辈子,最不该的?就是为过去的?事伤神,唯有珍惜当下方不辜负了在这尘世?走一朝,往后你还有我们哩,你就说我这身份往后想嫁人?生子怕是难了,总不得还指着你和青桔相互照应陪伴着。”
“对?,对?,娘子不嫁人?了,我也不嫁人?,我要永远跟着娘子还有麽麽在一起。”一旁的?青桔也呐呐点头道。
李婆子这才来?了劲狠拍了一下她的?双髻道:“你这个丫头胡说什呢,世?子对?娘子宠爱得很,往后肯定是要接到国公府去的?,可不许为我这个老婆子耽误了自个儿前程。”
只是说完她又?眼含泪光,沉默了去,沈黛便?知道这事她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消化,只好?给?她空间,自个儿和青桔先往南城顾娘子家去了。
好?在今儿是乞巧节,顾家的?几个娘子都没有这早出摊,都聚在一起供奉“磨喝乐”,这磨喝乐是天?龙八部中“摩睺罗伽”的?音译,是宋朝七夕最受欢迎的?泥偶娃,这里的?人?们是当牛郎织女来?供奉的?,也是期盼乞巧和多福的?心愿。
小娘刚拜完之后抬头便?见到沈黛施施然的?进来?,顿时惊得咧开了个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是没想到沈娘子说到做到,真来?看她了。
沈黛先是也学着她们拜了拜磨喝乐,她相信玄学无处不在,指不定拜了拜真能给?她带来?福气哩。
之后才转身打量着小娘,见她气色红晕,眉梢带笑,精神气十足,便?知道她没受那件事的?影响,是个聪明的?,方心下稍安。
便?让青桔把一坛子泡菜给?了顾娘子,又?把包装精美的?花脂给?了几位小娘之后,方道:“青桔在家一直念叨着你呢,今儿过节要不要一去街市逛逛?”
小娘却道:“沈娘子好?意,原不该推拒,只是我近儿拜在了如意坊的?李娘子门?下学习双面绣,下晌正好?要过去帮忙裁线,便?不得时间了。”
“好?,好?,你于刺绣上有天?赋,这于你来?说也是顶好?的?前程了。”
这倒是好?,他们一个个都找到自己前进的?方向在努力,只她这一个咸鱼还在日日摸鱼,吃喝玩乐,好?不快活。
暮色初垂,长街上人?流如织,两边是高高挂起的?朱红灯笼,织女绣样?的?彩幡随风轻展,摊贩前摆满彩线、绣针与小巧乞巧果。
三五成堆的?人?群,或驻足挑拣绣材,或围看街头杂耍,笑语盈盈;孩童手持糖画穿梭其?间,偶有书生驻足吟诵七夕诗,烟火气裹着花香漫过青石板,被晚风一吹满城芬芳。
果然要比现代的?情人?节浪漫许多,沈黛和青桔随着人?流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哪都新鲜,哪都有意思,偶尔看到秦淮河边上有一两个互诉衷肠的?小娘子、小郎君们,还低头和青桔调笑两声。
只是笑着笑着,待看到那青衣郎君调转过身来?时,这笑便?卡在嘴角不怎么对?味了。
只因?那青衣郎君竟然是江宁县令王昭珩,没想到他堂堂一县父母官还挺顺应潮流的?,也来?赶这乞巧节的?热闹。
她不好?意思打扰,正想默默转身,却被眼尖的?王昭珩及时叫住了,一副很是熟稔的?样?子道:
“沈娘子,我在这呢,咱们不是约的?酉时三刻吗,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沈黛看着朝她走过来?的?人?露出一脸的?茫然不解,这个王昭珩没吃错药吧,好?好?的?两个人?约会来?着,把他牵扯进来?干嘛。
待看见身后那一身粉衫女子哭得发髻上那两串兔子发钗摇摇欲坠的?时候,她方明白?,原来?这只不过是一个可怜女子单箭头表白?被拒的?故事。
那女子大?大?眼眶兜着一汪眼泪直直的?看着王昭珩一步步朝沈黛走去,不曾回头看她一眼,那豆大?的?泪珠终究忍不住落了下来?,一转身就将那绣了两个月的?扇面狠狠掷进了河里,瞪了她一眼,然后消失在了人?群中。
呵,瞪她干嘛,于她无瓜呀,她真是挡的?一把好?枪。
因?这她不得不刺刺眼前的?罪魁祸首几句道:“啧啧,王大?人?,你这也太过无情了,小娘子的?心都要碎了,今晚怕是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