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童话by不知江月
不知江月  发于:2025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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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些打压,林孟随还好,这方面她比较抗击打。
让她接受不了的是,任思阳把心思动到离离和老蔡身上,离离老蔡先后被找茬儿,有一次,任思阳还当着大半同事的面讥讽离离这种二流学校毕业的差生,是怎么进电视台的?简直笑话。
离离当场忍住了,回过头去卫生间偷偷哭。
林孟随要找任思阳,让他道歉,朱晓慧拦下她,说道歉有什么用?也不是真心的。
再说了,现在这种情况,继续激任思阳,任思阳更得野狗发疯。
“你是真踩到他尾巴了。”朱晓慧说,“云筑这个项目,你和离离老蔡越做越好,他坐不住了。”
林孟随气道:“他也就这些下作手段了!”
朱晓慧习以为常:“想往上爬,又没背景靠山,可不得无所不用其极?不然你以为老任这个岁数怎么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你还是不要和他硬碰硬,就当为离离老蔡考虑。”
这一周,林孟随过得非常糟糕。
除了因为任思阳,她还开始频繁地梦见过去的事,梦见她和姐姐的过往。
梦里的那些画面有的真、有的假,虚实交叉,让她不免恍惚。
陈逐发微信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或者去看看涂老师?她都婉拒了。
她有点害怕见陈逐,怕看到他眼里的光因为她而变得暗淡。
又过了两天,林孟随中午约人在外面谈事,地点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咖啡厅。
谈完事后,对方离开,林孟随没急着走,坐在位置上想事情。
没过多久,面前多了个人,是许久没见的李以恩。
“我看着像你。”李以恩说,“我来这边见委托人,刚完事。一起喝一杯吗?”
林孟随叫服务生过来点单,李以恩要的美式。
两个女人面对面,不知道该聊什么。
事实上,林孟随不太明白李以恩为什么要过来和她说话,换做是她,她会当做没看见。
第六感告诉林孟随,李以恩恐怕又有话说。
等待咖啡的工夫,李以恩从包里拿出柠檬软糖。
林孟随这次确定,软糖就是她爱吃的那个牌子,没想到她和李以恩之间还能有共同点。
李以恩取出一颗糖果放在手心里,瞧林孟随神情有些严肃,她笑了笑:“别紧张。咱们也说得上是老同学了。还是说你见我会紧张,是因为心里有鬼?”
她语气幽默,林孟随也笑笑:“想说什么还是直接些好。”
李以恩赞同,她放下糖果,看着林孟随:“我离开云筑是因为你吧。”
林孟随说:“可以这么认为。”
李以恩问:“你现在这样,是想要和陈逐复合?”
林孟随:“这跟李律师应该没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李以恩笑容不减,“但恕我直言,我依旧认为你和陈逐不合适。先别着急否认,你听说的对不对。”
服务员送来美式,李以恩道谢,继续——
“首先,尽管陈逐如今的经济条件和过去大不相同,可这个社会看的从来不单单只是经济条件,背景、资源、势力、圈层,无不重要。”
“而以你的家庭来看,你的父母不可能让你选一个毫无背景,无父无母的人。当然,也许你的父母为了你愿意让步,但人言可畏,别人仍然会说陈逐是高攀你。到时候,他现在所获得的成功都会归功于他有一个厉害的女朋友。陈逐的个人价值将变得不值一提。”
“林小姐,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林孟随喝了口柠檬水,没有立刻回答,那边李以恩也不急,似乎是有信心不管听到什么样的反驳,道理都站在她这边。
林孟随压根没想反驳。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很不喜欢李以恩说这些话时的样子。
林孟随:“李律师,我要是不知道你在背后搞得小动作,或许还会以为你是旁观者清。可现在你做的事我一清二楚,你又何必打着正义的旗号来游说我呢?我们敞亮一些,不好吗?还是说李律师你只会戴着面具和人说话?”
无懈可击的得体笑容在李以恩脸上一点点褪去,变作了一张极为冷淡的脸。
终于,李以恩不屑地笑了:“林孟随,我太了解像你这样的人了。”
“自私、任性、为所欲为,你做任何事全凭自己的喜好来,从不考虑后果。因为反正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最后都有父母给你兜底。你已经享受了比绝大多数人强百倍不止的出身,为什么不干脆继续‘强强联手’呢?”
“陈逐和你们这些人不一样,你们唾手可得的东西,他要付出许多努力;你们可以随便潇洒,他不能走错一步。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陈逐?”
听到这话,林孟随心里不能说一丝波动没有,因为她想到分开的这七年,陈逐成长强大的过程,他要吃的那些苦,她心疼。
可她没有表现出来,她平静地问:“你喜欢陈逐是认为陈逐和你合适吗?”
“难道不是吗?”李以恩很快反问,“我们儿时有过相似的遭遇,我能理解他的不容易。而且我也清楚我能给他带来有益于他的助力。我们再合适不过。”
林孟随说:“可合适不等于喜欢。”
李以恩一怔。
林孟随又说:“我和陈逐或许是不合适,但我是最喜欢他的。从头至尾,我对他都是真实的喜欢,不夹杂任何别的东西。你口口声声说我自私,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才是把陈逐看扁了?”
“在我眼里,他是最好的,他配拥有这世上的一切。”
说完,林孟随在桌上压下自己消费的那部分钱,起身离开。
李以恩缓不过神,等林孟随都快走出卡位了,她才忙说:“可你还是抛弃了他!你们家是不会同意的,到时受伤的还是陈逐!”
林孟随手指一颤,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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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文案剧情准备中了~

然而截至中午, 天空都万里无云。
人们见怪不怪天气预报谎报消息,可就在刚刚,一大团云彩遮住太阳, 整座城市陷入阴沉之中。
风雪欲来。
陈逐站在落地窗前凝视阴云。
谢嘉昀进来时,见他背影孤寂寥落, 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先按下话头,说起工作。
陈逐回到桌前坐下, 面对工作, 他很少会分心, 浏览完文件便简明扼要地给出自己的建议和想法, 大多和谢嘉昀不谋而合。
“这次要是能彻底突破传统技术上的弊端,我们在业内的地位肯定更上一层楼。”谢嘉昀笑道, “技术的事,我是不懂。靠你了,陈总。”
陈逐点头,打开电脑, 谢嘉昀拦住他, 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说完公事再说说私事呗。你最近怎么了?自从上次和林同学她表姑吃完饭回来, 总一副四大皆空的样子。”
陈逐垂眼:“你多虑了。”
“要我给你拿面镜子吗?”谢嘉昀问, “或者从外面拉个人过来。员工私底下都说你这几天比北城的天气还冷。说说吧,和林同学闹矛盾了?”
陈逐看着好友, 想说没有, 但末了,他靠在椅背上,又是一言不发。
谢嘉昀说这闷葫芦的性格真得改改,有些话憋着不说, 难道不会觉得不痛快?
听这话,陈逐有那么一瞬是想倾诉的。
可他能倾诉什么?
他和她现在就是朋友关系,往深了讲,是有一段过去的朋友。她的长辈要为她介绍适合她的相亲对象,谁也说不出一个“不”来。
更何况,性格使然,他也不爱多言。
童年经历让他明白,话说得再多再漂亮也不能改变命运,否则他也不会在失去父亲之后,又眼睁睁看着母亲离开自己。
所以,再多的言语于他来说,不如去做。
可他又还能再做些什么?
陈逐一声叹息,心里说不上是累还是涩,他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喃喃:“是我说的顺其自然。”
谢嘉昀听不懂,但他明白一个人如果太过在意某件事、某个人,反而就上了枷锁,要是他自己不挣脱出来,早晚得崩。
谢嘉昀站起身,说:“我听公关部的人说电视台那边快收尾了。明天他们会过来办公,你与其自己瞎想,不如和她聊聊?”
陈逐顿了片刻,点头:“谢谢。”
从酒店咖啡厅出来,林孟随回台里继续上班。
今天不用加班,表姑那边约了以前的老朋友聚餐,也不用陪,林孟随早早回了家,早早休息。
然后,又做了梦。
梦里的场景是碎片式的,纷乱闪回。
一会儿是她小时候从家里偷跑出来,揣着自己的压岁钱去买蛋糕给姐姐过生日;
一会儿是姐姐哭着和她说爸爸不同意她谈恋爱;
一会儿又是小姨抱着她,不停低叫着“若意”、“若意”;
再一会儿,她回到少女时代,和姐姐并肩躺在床上,分享少女心事。
姐姐讲了许多话,梦里的她都听不清,只听到那句:“要是一切都没开始就好了……但很快,再也没人能把我和他分开了。”
说完,姐姐转头看过来,一张美丽的脸露出幸福甜蜜的笑容。
她去握姐姐的手,想说什么,但当她再抬起头,那张脸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林孟随惊醒。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的汗珠一条条流下去,没入头发里。
卧室里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只有窗户那里隐隐散发着光亮。
林孟随半天动弹不了,瞪着天花板等呼吸平稳,接着竟就这么一直睁眼到了天亮……
雪下了一整夜,转天也没有停。
林孟随险些迟到,等电梯时,老蔡和离离也小跑着赶过来。
三人一照面,离离就说:“小林姐,你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瞧着不太好。”
林孟随说是睡得晚了点。
老蔡接话:“是不是因为老任?这种人,你想他就是给他脸。就当是个屁,放过就完。”
“就是。”离离笑道,“小林姐,我和老蔡都没觉得老任那些伎俩怎么样。咱们就把咱们的项目做好,别的都不考虑。”
林孟随也笑了笑,为着伙伴们的话,心里温暖不少。
来到办公室,大家投入工作。
云筑这边的事很快就要告一段落,到时只剩下专人采访,会安排在年后统一进行。
越是要到结束的时候,事情越是繁琐,林孟随他们手底下活儿不少,中午没工夫出去觅食,就去了云筑的食堂。
食堂里正值用餐高峰,排起了队。
林孟随端着餐盘,脑子里还在琢磨拍摄的事,没注意到有位端着满满一碗汤的同事说着“借过”,想要从她身后穿过去。
等她发现时,同事已经迫近,她一时反应跟不上,差点要和人家撞上,关键时刻,被轻轻拉到了一边。
陈逐在林孟随身后竖起一道“屏障”,半圈着她,替她挡掉了麻烦。
同事一见老板突然冒出来,刹了刹脚,汤没泼上,但还是晃出来一些,洒在陈逐裤脚边。
“不好意思,陈总。”同事道歉,“我回头……”
陈逐:“没事。去吃饭吧。”
同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其他同事眼瞧自家老板英雄救美,不免有几分喜闻乐见的意味。
林孟随上前两步,和陈逐拉开距离,而后扭头问:“今天来食堂吃?”
陈逐先是看她,看了好几秒,仍没错开视线,答:“事情多,来食堂方便。”
林孟随“嗯”了声,转回头前忍不住也多看了看陈逐。
她觉得他好像瘦了一点。
心脏又鼓鼓胀胀的,林孟随抠紧手中的餐盘,不敢再多看,更不敢再多说。
两人一前一后排队,不远处,老黎离离占到位置,挥手示意。
等林孟随取完餐准备和陈逐打声招呼去找同伴,还没转身,就听:“午休,三十层楼梯间。”
林孟随抿抿唇,想拒绝,陈逐没给她这个机会,先一步走了。
林孟随还是去了楼梯间。
这次没演谍战片。
大门开启,发出笨重的嘎吱声,陈逐站在窗前,闻声看过来。
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忽然变成这样,他们其实都有些懵。
可懵一旦过去,他们也就都默契地发现不过是他们之间的问题再次被放到明面上来,这是躲不掉的事。
陈逐问:“这段时间很忙?”
林孟随:“台里事情是挺多的。你也不清闲吧?我听你们同事说公司签了一笔大单,研发那块儿任务很重。”
“还好。”
说着,陈逐往林孟随这边走来。
林孟随下意识后退,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让陈逐脚步定住,不再上前。
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并不远,却好像怎么都走不到对方身边。
陈逐想问有没有去见相亲对象?那些人里有没有愿意试着接触的?他们之间“顺其自然”的承诺是不是要作废了?
林孟随则盯着她和陈逐脚尖之间的部分,很神奇,她想的全是昨晚梦里的场景。
越想心越沉。
这感觉比当年她决定离开陈逐的时候还叫她痛苦艰难,她发现她现在的勇气还不如年少时的自己。
这大概是因为她很清楚,如果这次决定放手,她就永远不可能再和陈逐有交集。
想到这,林孟随又要开始发抖。
她不能久留了,轻声道:“我先回去了。”
林孟随没出息地还是选择逃避,陈逐却再难压抑,他快步上前,在林孟随开门前,将手死死按在门上。
林孟随背贴上陈逐的胸膛,她能感到他心脏强有力的跳动,渐渐地,和她的心跳同频,在静得只有风声的楼道里,他们紧紧相连。
“你答应我的。”陈逐的声音低哑克制,“我们顺其自然,现在还没结束。”
眼泪逼近眼眶,林孟随有冲动抱紧陈逐,可她无法伸出手。
那些她本来就没能解决的问题,在这几天猝不及防地一股脑反扑上来,她被打得措手不及,没了章法。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选择了。
陈逐低下头,他闻到女孩头发上散发着的淡淡香气,他试着去握她的手,结果触到一片冰凉。
他又皱起眉,想问是不是不舒服?
林孟随却说:“陈逐,你让我静几天,行吗?”
说完,也不等陈逐回应,林孟随用力拉开门,跑了出去。
她一路埋头直奔办公室,她以为离离和老蔡还在午休,不想两人都醒了,正在收拾东西。
看到林孟随回来,离离立刻和她说:“台里下午要召开紧急会议,让咱们赶紧回去。我们——小林姐,你哭了?”
林孟随胡乱抹抹脸,笑道:“没。打哈欠打的。”
离离老蔡对视一眼,都没戳破这个蹩脚的理由。
林孟随去整理自己的东西,问:“有说什么因为什么开会吗?”
“没说。”离离道,“但跟咱们没关系,可咱们必须得去,是全体会。”
老蔡烦躁:“公家做事就是爱搞仪式感和参与度。”
三人快速把东西收好,老蔡先下楼开车,离离去卫生间,剩下林孟随检查有无东西遗漏,顺带把窗户关好。
表姑的电话在这时候打来,林孟随没心思应对长辈,可又不能说挂就挂,还是忍着脾气接了。
表姑报喜似的说:“西西,表姑给你物色到一个特别好的人选!爸爸是一中心医院的院长,和你爸估计认识。妈妈是大学教授,教德语。这个孩子呢,是名外交官,一表人才……”
林孟随故作紧迫:“表姑,我这边到工作时间了。不说了啊!”
表姑追击:“那你把微信加了!”
挂断电话,林孟随根本没去看什么微信不微信的,她现在得让自己忙起来,不然一想到陈逐,她什么也干不了。
林孟随拿上东西,关灯出屋,电话又一次响起。
她以为还是表姑,想也没想:“表姑,我根本就不想相亲!您能不能不要……”
“林小姐,打扰了。”说话的是一位男性。
林孟随一愣,道了声抱歉,询问对方是谁?
男人介绍自己姓张,是唐致礼先生的私人秘书。
林孟随惊讶:“……小姨夫?”
张秘书说是的,继续:“之前联系过您两次,电话都没有接通。唐先生目前在新加坡治疗,医生说他病情恶化得很快,劝他最好尽快见见想见的人。”
“您的意思是?”
“唐先生指名要见您。”
陈逐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下午。
不急的公事,季维都帮他推了,谢嘉昀几次要找人,季维也坚守岗位,没有放人进去。
雪越下越大,漫天的白色快要把一切吞没。
陈逐坐在沙发上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脑子里不断浮现以前的事。
他想到高三那年短暂的寒假,只一周的假期,他陪着奶奶过年,心里却惦记着林孟随。
这几天,她很少给他发消息,就算发了,也是寥寥几句。以往她自己就能说好多话,会把她看到有趣的事情都分享给他,又或者只是说闲话,陈逐、陈逐地叫他……可最近,都没有了。
陈逐隐隐不安,但他想她家里亲戚多,忙起来很难抽出空来,不发信息也是正常。
可去年的春节,他们并不是如此,她甚至还吵着要过来找他。
不安层层加剧,陈逐按捺不住给林孟随打去电话,关机。
不安又变成了担忧,他怕林孟随出了什么事。
她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可实际非常懂事,善解人意,总喜欢自己消化不好的那面,好的一面留给别人。
如果真的遇到事,他得在她身边。
陈逐贸贸然跑到林家的别墅区外面守着。
寒风刺骨的深冬,下着大雪,少年丝毫不觉得冷,一颗心全拴在女孩的身上,哪怕只是远远看她一眼,知道她好好的,他也就放心了。
然而,林孟随没出现过,林家的人也没出现过,林孟随的电话始终关机,整个林家好像凭空蒸发了。
陈逐不知道那几天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那种恐慌到茫然的感觉,他好多年没体会过了。
终于,熬到开学。
陈逐早早到校,站在林孟随班门口等,所有人都进班了,铃声响起了,他还是没有见到林孟随。
陈逐浑浑噩噩回到自己班里,坐在位置上,他机械地把书包里的书放到书箱里。
周围同学问他春节过得怎么样?他也没言语。
就在他第二次放书时,不小心手滑,带出了书箱里的什么东西,一张纸条轻飘飘地飞出来,落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一眼认出笔迹,上面写着:我们不合适。
而十分钟后,林孟随转学去国外的事就在年级里传开了……
陈逐从沙发上站起来。
雪还在下,他拿起外套,和季维交代了一声,匆匆去了停车场取车,往电视台开。
路况十分糟糕,但陈逐还是赶在电视台下班时间过一点到达。
他盯着电视台大楼的门,心情和当年守在林家外有几分相似。
一拨接一拨的员工下班出来,有说有笑。
人群中,陈逐看到了离离,离离撑着一柄保险公司赠送的彩虹伞,很好认。
陈逐下车,顶着风雪拦下离离:“请问林孟随还在楼上吗?”
“陈总?”离离一惊,“小林姐她……陈总,要不您到这边说?雪都给您衣服打湿了。”
陈逐说没关系,又问林孟随是不是在楼上?
离离看他这么着急,也顾不上想别的,回道:“小林姐去国外了。说是亲戚……诶?陈总?我还有把备用伞。”
陈逐大步返回车子那边。
他听不到离离在身后的话,他甚至听不到四周任何其他的声音。
他只知道林孟随又一次走了。
又一次未和他提及一个字,不告而别了。

她小姨的葬礼上。
正值黄金期的中年男人半年内先后失去了女儿和妻子,几乎一夜白头,佝偻着站在妻子的墓碑前, 麻木地看着来往鞠躬吊唁的宾客,一句话都没有说。
葬礼之后, 唐致礼离开美国, 去了澳洲。
林孟随后来听老林提过一两句她这位小姨夫,说是唐家的生意一点一点托管了出去, 曾经终日沉醉在事业成功里的男人, 再无心去管他的雄心壮志, 余生形单影只……
飞机降落, 在跑到上滑行。
林孟随解除手机飞行模式,离离的微信跳了出来。
—[小林姐, 方便的时候给陈总回个电话吧。他到电视台找你,好像有很急的事。]
林孟随谢谢离离,回复好的。
放下手机,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墨色, 她不是没想过走之前给陈逐留个消息, 可她又实在不愿意陈逐知道一丁点儿关于唐家的事。
深呼吸, 林孟随拿上她临时收拾的小行李包, 出了机舱。
原本这趟也不需要这么急地过来,但张秘书在和林孟随通电话的过程中, 唐致礼那边就第三次下了病危通知。
生死往往不过那一下, 活着人的却要承受无穷无尽的以后。
林孟随不想将来后悔,当即订了机票。
幸运的是,北城虽正逢大雪,这趟飞往新加坡的航班还能照常起飞。
从机场出来, 将近晚上九点。
张秘书举着牌子在出口处等候,双方顺利碰面。
张秘书颔首:“辛苦林小姐。”
林孟随摇头:“人还好吗?”
“暂时稳定下来了。”张秘书说,“但医生那边……并不乐观。”
“那现在就去医院吧。”
商务车在马路上疾驰。
一路上,林孟随没和张秘书交流,内心尚算平静。
直到站在病房门口,张秘书作势开门,她的心绪才有了起伏——她想到当初姐姐哭着求唐致礼给她和纪临一个机会,唐致礼坚决说“不”时的冷酷眉眼。
林孟随又一次深呼吸,走进病房。
而后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她狠狠定住了。
面前的男人枯槁如木乃伊,灰白的脸色宣告生命的倒计时,一双眼睛浑浊不堪,毫无神采,她怀疑他是否还能看见东西。
林孟随呆站在一边,唐致礼缓慢地转过头,想冲她露出一个微笑,却没有力气。
“谢谢……你能来……西西。”
一句话,唐致礼要断成好几个字才能说完,护工在他身边监控着仪器,必要时提醒他请少说话。
林孟随上前两步,很多话她不知如何说起,最后只化作了一声“小姨夫”。
听到这个称呼,唐致礼眼里划过一抹清亮,是眼泪迎着光的反射。
林孟随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问唐致礼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她说?
唐致礼点头,示意张秘书递上文件,里面是两份财产捐赠:一份捐给林孟随小姨年轻时效力的话剧院;一份捐给音乐协会,用于国家对青少年大提琴演奏的培养。
看到“大提琴”,林孟随鼻尖一酸。
她姐姐唐若意四岁起学大提琴,一心想成为一名大提琴演奏家,可唐致礼不同意,让她大学学的金融管理。
“林小姐,这两件事,回国后我会帮助您推进。”张秘书说,“请您放心。”
林孟随合上文件,再次看向唐致礼。
唐致礼也看着她,说:“还……还恨我吧。”
林孟随也不知道。
但在唐若意最痛苦的时候,她是会想如果唐致礼给纪临一次机会,就一次,结局会不会就都不同了?
想起纪临,林孟随难过的同时,也想起另一个人。
她极力压制这种联想。
“我……我知道……你们、你们都觉得……觉得我太苛刻……”唐致礼捯了两口气儿,护工起身为他抚胸口叫不要说了,他固执地坚持,“但我现在……依旧认为……纪、纪临,配不上我女儿……是他!害死了我的女儿!”
说罢,仪器立刻发出警报声。
张秘书去叫医生,林孟随看到床上的男人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张开着,像是想要竭力嘶吼,却发不出一个音来。
林孟随不知道自己这时该做什么,她默默看着,直到唐致礼把目光转向她。
他仿佛在用最后的力气说:“请……请代我、代我去墓前……说、说我很想、很想她们。”
之后,医生进来抢救,林孟随不方便继续留下。
司机送林孟随回了酒店。
进入房间时,已经过了十一点。
时间有些晚,林孟随犹豫还要不要给陈逐打个电话?又或者留个信息。
正想着,陈逐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接通后,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林孟随察觉到陈逐那边有呼呼风声以及户外的杂音,这才问:“在外面吗?”
陈逐“嗯”了声,声音难掩喑哑:“在酒店?还是医院?”
林孟随:“回酒店了,刚到。”
陈逐又应了一声,这次他沉默的时间有些久,林孟随也没催,但她有点好奇这么晚他还在外面做什么。
一阵漫长的空白过后。
“哪天回来?”
“应该是后天。”
“几点的航班?”
“下午四点多到北城机场。”
“航班信息回来发我。”
“好。”
其余的话没再多说,陈逐让林孟随早休息,便挂了电话。
谢嘉昀在陈逐身后站半天了,这会儿憋不下去,走到陈逐跟前刚想说话,看到陈逐手上包着的纱布,又莫名觉得不是滋味。
“你说你着什么急呢?”谢嘉昀叹口气,“离离不是说她去新加坡看病重的亲戚,很快就会回来。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陈逐低声道:“今晚给你添麻烦了。”
谢嘉昀“哼”了声,颇为恨铁不成钢,又道:“交通队这边我都打点好了,该赔赔。车得回4S店返修,你这段时间先开我一辆车吧。不过你伤的位置也是讲究,倒不影响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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