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黑色玛瑙,外包一小圈铂金,十分简约大气的设计,但仔细再看,袖口锁那里又有点小心思,是一个暗红色小桃心的造型。
林孟随请导购帮她拿出来,她看看。
导购戴上手套为她取出,笑道:“这是我们的设计师款,叫芳心暗扣,很适合送给男生哦。”
林孟随心说这名字起得稍微差了些意思,可这袖扣偏合她眼缘,她摸摸脖子上的双心项链,让导购帮她包起来。
有了这个袖扣,林孟随依着它去配了一条黑色真丝领带,再又挑了一件黑色法式衬衫反过来去搭配领带和袖扣。
原本只想买一条领带,结果成了三件套。
不过补上新年礼物外,很快也是那人生日了,多送点没关系。
签单付款,林孟随拎着东西出来,又去珠宝区。
表姑这周六来北城,长辈难得回国一次,还专程来看她,她一点心意不表示,就不懂事了。
知道表姑喜欢收集珠宝,林孟随特意挑选了一款古法工艺的黄金玫瑰胸针。
同样签单付款,本次购物任务圆满完成。
林孟随想着去楼上吃点什么,快走到电梯旁,听到谁在叫她的名字。
她寻声看去,不远处,有个苗条漂亮的女孩正看着自己。
“您是……”
女孩眼睛有点红,又气又笑:“还您呢?果然没把我当朋友!是我啊,周桐!”
林孟随一听,惊得呆了几秒,随即跑到女孩跟前,上上下下打量,激动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周桐,林孟随高中时最好的朋友。
“居然遇上你了。”周桐抹抹眼,“看来咱俩的孽缘还没了干净。”
林孟随笑着点头,二话不说,拉着人到楼上吃饭去。
两人选了一家泰国菜,要的安静的卡座位置。
林孟随是真没想到能再和好友相见,而且说真的,好友变化太大,以前是个圆滚滚的小胖妹,现在瘦成一条闪电,走在大马路上,她都未必认得出。
周桐笑着说:“我为了瘦下来遭老罪了。你还记得上学那会儿你为了鼓励我,陪我一起减肥,结果我一两都没瘦,大受打击,拽着你陪我去KTV买醉吗?”
“那能忘吗?”林孟随叹口气,“回家我妈给我批得狗血淋头。”
周桐说谁不是呢,她看着林孟随,心里是真高兴,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这份高兴里,也有埋怨。
“你当初出国,明明说和我保持联系,可过了不到半年就了无音讯。”周桐说,“你知道我多惦记你吗?”
后来,周桐试了无数方法都没效。
在确定失去好友后,她大哭一场,恨恨地想自己绝对不原谅不告而别的人。可没过多久,她又想只要好友再出现,比什么都重要。
终于,她们时隔七年又一次重逢了。
林孟随说:“对不起,桐桐。都是我不好,我……”
“没事,都过去了。”周桐拍拍她的手,“你是刚回国吗?在英国的这些年还好吗?”
林孟随当初走时是说去英国,可后来的事又让她转去美国,这个事,她没和周桐交代。
周桐惊讶:“去的美国?那……”
“怎么了?”
周桐语塞,摸不清该不该提,只得先暂且压下,说没什么,然后换了话题:“我记得你那时出国是为了陪姐姐治病,现在回来,姐姐的病也好了吧?”
脸上的笑容倏而冷却了下来。
林孟随伸手去抓桌上的水杯,热茶的温度穿透冰凉的指尖,她抠了抠,回道:“她走了。”
“走了?”周桐一怔,“你是说……”
林孟随垂下眼:“到美国没多久就去世了。”
周桐想问姐姐还那么年轻, 怎么就走了呢?
但看林孟随神色,她若问,就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她能说的也只有:“节哀。抱歉我……”
“你道什么歉。”林孟随笑了下,“你又不知道。”
两人沉默一会儿。
服务员过来上菜, 林孟随给周桐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咕咾肉, 又问:“你这些年怎么样?都还顺利吗?”
说到这,周桐羞涩又甜蜜, 她亮出左手的戒指, 宣告:“我六月要结婚啦。”
“恭喜!”
周桐嘿嘿一笑, 说了些她的事。
她大学是去南城上的, 毕业时正好得到南城一家大型上市传媒公司的岗位,就留在了南城打拼。
前两年, 父母开始有意无意给她物色相亲对象,她觉得自己年轻要以事业为重,没动这方面的心思,可碍着长辈面子见了见, 竟就一步步走下来, 谈婚论嫁了。
“我们要是再早点遇上就好了。”周桐惋惜, “那你就能给我当伴娘, 现在流程什么的都定死了。”
林孟随说:“当伴娘好,能见证你的婚礼也好。”
周桐说也是, 她差点顺口问林孟随感情方面怎么样, 话都到嘴边了,心里一阵发酸,觉得问了有些对不住陈逐当年一次次找她追问打听。
但她想都这么多年了,林孟随和陈逐应该早就断联了。
既然如此, 她又何必提及那些往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
林孟随和周桐这顿饭吃了将近三个小时,两人和高中时一样,有说不完的话。
周桐这趟回北城是出差,她得等三月份以后才能从南城总公司调回北城分公司。
她约林孟随到时候再一起聚聚,她和以前几个个别的高中同学还有联系,要是林孟随愿意,大家可以叙叙旧。
从商场出来,林孟随和周桐依依不舍地道了别,两人一人打辆车,驶向不同方向。
没有了好友的笑声和说话声,林孟随坐在车里忽然觉得周遭好安静,她看向窗外,车水马龙,五光十色,也丝毫不觉得热闹。
回到家,林孟随放下购物袋,去卫生间。
她照旧习惯先把自己整理清爽了再去做别的事,但今晚没什么别的事可以给她做,她便早早上床睡觉。
然后,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林孟随是十一二岁的年纪。
那时的她没有七八岁时那么顽皮,但也不是个文静性子,成日里各种新奇想法不断,谁都管不住她。
老林和孟女士的事业在那两年迎来关键期,他们无暇照顾女儿,又怕女儿长时间得不到家庭关怀会导致性格缺失,商量之下,就让她到小姨家住一段日子。
林孟随开心坏了,因为小姨家有她最最爱的姐姐。
姐姐是她见过最温柔的人,不仅包容着她的活泼好动,还会给她讲各种有趣故事。
而她的小姨,孟女士的亲妹妹,曾经著名的话剧演员,气质长相都是顶顶好,小姨会经常板正她的一些坏毛病。
林孟随长大后的仪态那么好,当主持人声台行表也出挑,有一大半功劳要归功于小姨早年的教诲。
住在小姨家的那一年,林孟随很快乐。
后来,林孟随的小姨夫把事业重心迁到南方,小姨一家随之搬去了南方,那几年,林孟随和姐姐只能逢年过节可以见面。
直到——
梦境画面急速变换,林孟随一下又来到她的高中时期,她和姐姐在房间里说悄悄话。
她问姐姐:“你们有接吻吗?”
姐姐红着脸点点头。
“接吻是什么感觉?”
姐姐不告诉她。
她缠着姐姐非叫姐姐说不可,姐姐跟她说等你将来有男朋友了,亲亲不就知道了?
姐姐原本不过是想逗逗妹妹,不想妹妹听了这话,比她的脸还要红上一个度,姐姐立刻问她是不是有情况了?
林孟随支支吾吾不肯说,姐姐瘙她的痒,姐妹俩在床上拧做一团。
林孟随受不住投降,和姐姐一起趴在床上,两双白生生的腿齐齐翘起来碰着打架。
林孟随托着下巴告诉姐姐:“姐,我遇到了一个特别喜欢的人。我感觉我以后都不会遇到这么喜欢的了。”
姐姐掐掐她的小脸,说:“那我打赌这个人肯定也会特别喜欢你。因为被我们西西喜欢过,他就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林孟随问真的吗?
那她一定要更更更用力地去喜欢,好叫那人永远都忘不了她。
她还说:“姐,等我高考完,我就带他来见你。”
话音落下,画面也再次切换。
深夜里,纱帘飘飘。
姐姐站在阳台前,白裙随风飞舞。
她的脸比月色还要白,她的身体比月光还要轻,她转过头看着林孟随,说——
“西西,不要学我。”
“不要害人害己。”
林孟随倏地睁开眼。
床头柜上,手机嗡嗡震动没完。
林孟随瞳孔还在失焦,缓了一会儿,够来手机一瞧,闹钟已经响过两轮了。
她按掉闹钟,拽起被子蒙住头赖床,没过多久,手机又是一震,这次进来了一条微信。
—[八点半。不要吃早餐。]
今天林孟随要去云筑科技,她告诉了陈逐,陈逐便说早上来接她一起去公司。
看着简简单单的消息内容,林孟随不觉笑了笑,两只脚丫在被子下面晃啊晃,她莫名觉得心里很踏实,踏实中还有那么一点点甜。
她想回个“收到”,却没拿稳手机,手机啪地砸她下巴上,疼得她一下清醒过来。
林孟随揉着下巴坐起来。
卧室里窗帘紧闭,仍有天光渗透进来,光晕绕着窗户边缘,围出一个大大的长方形,白色蕾丝纱帘的花纹在地板上投下浅浅疏影。
林孟随盯着那抹影子发呆。
刚刚梦里的内容已经不大能想起,但有些画面却已刻在脑子里,这辈子都挥之不去。
因为起的有些晚,林孟随跑着出的小区。
陈逐站在车子外,一见了她,往前走去,提醒:“时间宽松。”
“那也超时了。”林孟随喘呼呼的,嘴里冒着哈气,“都八点四十了。”
陈逐没说什么,过去拉开车门,林孟随上车。
车内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奶香甜味,林孟随闻着熟悉,扭头去瞧后座,一个纸袋放在上面,纸袋上的标志和十年前的一样。
林孟随等不及某人给她拿,自己探身出去,抓过来袋子。
不出所料,里面是她喜欢吃的蓝莓西多士。
陈逐绕过车头上车,见人已经知道了,依旧没说什么,只从身边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一瓶热可可奶,递过去。
林孟随笑道:“这俩是绝配。”
陈逐弯了下唇,准备发动车子,林孟随问:“你吃早餐了吗?”
他摇头,她又说:“那你跟我一起吃点儿呗。这么多,我也吃不了。”
陈逐:“好。”
两人在车里将一副一次性手套分成两只,一人一只。
林孟随吃东西的时候喜欢聊天,这点不管对方是不是惜字如金的陈同学,都不会改变。
但她今天话有点少,眼睛总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陈逐领口瞟。
陈逐发现了,在她第N次偷看时,捉住她的视线,用眼神询问她又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林孟随“嘁”了声,“你一个男的还怕看吗?”
陈逐反问:“你只是单纯看?”
林孟随:“……”
心里有点冤。
她看领口,是在想陈逐似乎平时不太戴领带,要是这样的话,她送领带不就成摆设了吗?
除此之外,也就顺便带那么一下下喉结锁骨什么的。
吃的差不多,林孟随将手套摘下扔进袋子里,再擦擦嘴,然后掏出包里的镜子补口红。
陈逐吃东西细嚼慢咽,一时半会儿吃不完,她不慌不忙,仔细专心地补,没注意到有人的视线也在往她身上落。
林孟随从小就生得唇红齿白,一双鹿眼最传神灵动,鼻子高度也正好,鼻头小巧精致。
除这两点,她的嘴也很好看,有一点点肉感,唇色极漂亮,不涂口红时就是润润的粉红色,涂上后更是饱满诱人。
补好口红,林孟随轻轻“啵”了一下,合上镜子时,她发现陈逐在看着自己,手里的西多士似乎没动过。
“吃不了了?”她问,“你胃口比我还小。”
陈逐别过头,没言语。
男人下颌紧绷,显得骨骼感更重,车里的空调温度有些高,叫他烦躁憋气,他皱眉咬了一口食物,嫌太干,转而喝了口水。
吃完东西,两人前往云筑科技。
路上,林孟随浏览早间新闻,看到有意思的,就给陈逐念叨念叨。
酒店的电话在这时候打进来,管家来和林孟随再次确认入住信息。
林孟随一边听,一边嘱咐些事宜,强调:“一定得是新鲜的黄玫瑰。屋里的香氛也注意下,不要有薰衣草调的。”
酒店那边一一应是。
挂了电话,陈逐问:“订了酒店?”
林孟随简单说了下表姑明天要来的事,陈逐听后没立刻接话。
林孟随也没在意,她让陈逐不要把车子开到停车场,先找个路口把她放下,她步行去写字楼。
“为什么?”陈逐问,“天气很冷。”
林孟随心说他俩什么关系?
这要是让他的员工撞见了,指不定得传出什么八卦来,对她对他都不好。
林孟随把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告诉陈逐,以为陈逐肯定也会觉得她想事情周到,但陈逐一言不发,找了一个最近的路口,一脚踩下刹车。
林孟随不知道这又是抽的什么风,收好自己的东西,说:“那我先走了。”
说罢,去拉车门,又听:“表姑她……”
她转头:“嗯?”
陈逐看着前面,酝酿了片刻,才说:“我派个车和司机给你。要是你觉得不妥,我明天……”
“不用麻烦。”林孟随笑道,“现在坐车多方便呀,我搞得定。”
陈逐又没接话,林孟随下了车。
她想说声再见,结果车子嗖地一下开出去,着急忙慌的。
看吧,他肯定也意识到叫人撞见不好了。
林孟随觉得自己真聪明,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不想转天就翻了车。
任思阳那个老葱油面包又作妖。
他非说三人组目前提供的关于云筑科技的部分资料存在问题,如果把这么不严谨的东西播放出去,会让观众质疑电视台的公信力。
大好的周六,林孟随和任思阳大战三百回合,不见胜负。
主任那边也不给个准话,只说任思阳作为电视台的老人儿,有些意见还是要采纳。
林孟随说她可以再审核这部分内容,但今天她有个人事情要办,能不能周一工作时间再来协调解决?
任思阳说:“小林,亏你是学新闻出身的,难道不知道时间对我们这行是最重要的?一点时间都不愿意付出,还说自己用心做项目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嘴厉害。”
林孟随气到没脾气。
无奈之下,她给表姑发短信说明情况,表姑下了飞机后回复她,表示理解,利落叫了车,自己回酒店。
林孟随觉得特别对不住表姑,她化气愤为工作动力,誓死要做出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片子出来,把任思阳踩在地上摩擦。
而这一干起来,林孟随被激出新思路。
下午那时,林孟随给云筑行政部的小柳发微信,问她公司今天有同事在吗?她急着要份资料,不知方不方便。
小柳说有啊,公司这几天忙,好几个部门加班。
林孟随又赶到云筑科技。
期间,林孟随回复了无数条任思阳手下的“追击”微信和夺命连环call。
有一个外地号码夹杂在其中,她没在意,也没想着回复,不了了之。
一直忙到六点,林孟随给表姑打电话说去接她吃晚餐。
表姑笑呵呵说:“我们家孩子那么努力工作,我哪儿能就干等着?我到你说的那个科技公司了,你下来。咱们姑侄俩好好吃一顿去。”
林孟随立刻下班,然后在写字楼大厅里见到表姑。
表姑背影年轻极了,加上舞蹈演员出身,体态无敌,林孟随当即就被迷成星星眼,叫着表姑哒哒跑过去。
表姑抱抱自家宝贝,细细打量:“才一年多没见吧?更漂亮了。你爸你妈的好基因全给你了。”
“比您还是差着。”林孟随嘴甜,“您是美丽端庄有韵味。”
姑侄二人一人奉上一波彩虹屁,手拉手,准备离开。
恰巧谢嘉昀和陈逐这时从电梯出来,四个人就这么撞上了。
谢嘉昀的嘴比林孟随更邪乎,见了表姑直说以为是哪个大明星驾临,激动得他想要签名。
表姑心花怒放,问表侄女这两位大好青年是谁啊?
林孟随做介绍,到陈逐的时候,男人彬彬有礼,身上那股清冷劲似是收敛了些,对待表姑很是恭敬有礼。
“你们还真是有缘。”表姑说,“又是同学又是合作伙伴。既然遇上了,表姑今天请你们几个孩子吃饭。”
一锤定音。
林孟随跟表姑坐陈逐的车,和谢嘉昀兵分两路。
陈逐给表姑开车门,提醒表姑注意脚下,关上门,又去给林孟随开。
林孟随下意识以为自己还坐副驾驶,直到看到陈逐去了后座另一边车门的位置,她才跟着他转过去。
开门前,陈逐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想坐副驾吗?”
林孟随一愣。
抬眼瞥了下车里,表姑正在看手机,她小声说:“还是不了。万一表姑多想,到时候……”
陈逐淡淡道:“我知道。”
林孟随又是一愣。
她看向陈逐,陈逐侧身上前,身体几乎挡住了大半的车窗,他也垂眸看她,一向清透的眼睛里似是藏了一柄小小的钩子,勾人不见血。
他问:“坐吗?”
车程适中, 不到半个小时便到了餐厅。
表姑下了车微微打量餐厅环境,曲径通幽,清静雅致, 很不错。
服务生将四人引到名叫“翠濡”的包厢,陈逐将菜单递给表姑, 让服务生把餐厅今天有的最鲜食材都和表姑说一说, 由表姑挑选。
表姑许久没吃中国菜,兴致蛮高, 点了不少, 还问陈逐和谢嘉昀喜欢吃什么?两位男士都听长辈意思。
点完菜, 谢嘉昀说去卫生间, 陈逐处理工作电话,包厢里剩下林孟随姑侄俩。
林孟随给表姑添茶, 表姑看着她问:“这两人和你都是普通同学?”
林孟随:“……”
表姑:“陈逐有女朋友吗?”
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林孟随想到来之前——
“坐吗?”
陈逐问完这话,直视着林孟随。
夜色朦胧, 停车场上的路灯洒下月辉般的光亮, 笼在男人脸上, 使一贯清冷的他多了些柔情脉脉, 可那双眼睛又像是之前厨房那次,埋伏着攻击性。
林孟随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身体里跟长了草似的, 痒痒的。
不就问她坐不坐副驾驶吗?
声音压那么低做什么,当自己低音炮啊?
眼瞧他们在外面耽误的时间越来越长,表姑随时都有可能察觉,林孟随不管三七二十一, 伸手扒拉开陈逐,咬牙回道:“坐什么坐?你边去!”
男人愣了下,随即短促低笑一声,依着女孩的力气挪开,顺势打开车门……
“您怎么问起这个了?”林孟随放下茶壶,手背到身后碾了碾,“这都人家的隐私。”
表姑笑道:“我看这俩孩子真是不错,一表人才,还事业有成。我比较喜欢陈逐,看着就稳重,长相也非常英俊。”
林孟随抿抿唇,心说不愧是他们老林家的人,眼光杠杠滴。
她也想夸两句,话没出口,表姑笑容又略带凝滞,皱眉道:“就是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你清楚吗?”
林孟随:“……”
表姑端起茶杯品了品茶,还要问,林孟随什么都不想说了。
表姑也知道现在年轻人交朋友不喜欢上来就调查户口,可不调查又怎么能行?
林孟随叹口气:“表姑,他们就是我高中同学,您别多想。”
“没多想,我问问不行吗?”表姑拿出长辈威严,“西西,你都二十五了,这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该考虑择偶的问题了。”
表姑从来不赞成什么闪婚闪恋,她认为两人想要走长远,前期必须留出足够的时间了解彼此,如今二十五岁,谈个两三年恋爱,要是合适就结婚,皆大欢喜。
林孟随听得头大:“现在哪有人这么早谈婚论嫁?我还得拼事业呢。”
表姑说:“咱家不用你拼。你就高高兴兴,平平安安的,你爸妈就知足了。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像网上说的什么恋爱脑,遇上喜欢的人不管不顾,理性全没了。家里有前车之鉴,你还不吸取……”
话音中止,表姑一对上林孟随的眼神,自知触到雷点。
姑侄俩一时都没了言语。
片刻后,林孟随拿起手边的茶杯,没管烫不烫,喝了一大口,低声道:“表姑,我知道您都是为我好,但我姐已经……就不要再说了。”
表姑点点头,拍着侄女背,轻声道:“是我心直口快了。但西西,若意的悲剧你也看到了,唐家落得个什么样子,你也知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你都得想想你爸妈。”
林孟随心头狠狠一颤,不禁打了个寒颤。
表姑反过来给她添茶,也不想再说这个话题,继而说起别的……
陈逐提前在前台签单。
谢嘉昀出来找他,勾肩搭背,挑眉道:“兄弟我今天先帮你拿下表姑。”
陈逐扫开谢嘉昀的手,语气淡淡:“你少说话就行。”
“我怎么能少说话?”谢嘉昀呲他不懂,“这种大家族出来的长辈,就喜欢稳重含蓄的小辈,我越叽叽喳喳,越能衬托你的高尚优雅。”
陈逐觑谢嘉昀一眼,没说什么,两人返回包厢。
快到门口,谢嘉昀接个电话,陈逐示意他先进去,才推开一道门缝,他听到里面的人说——
“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给你介绍几个优质的相亲对象。”
“你放心。表姑不会坑自家人,给你介绍的,绝对是哪儿哪儿都好,关键还和咱家门当户对的。”
“你一定要好好配合,知道吗?”
陈逐定在原地,手搁在门上,久久没再往前推一步。
谢嘉昀电话打得快,回来见他跟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问怎么了?
陈逐没答,他像是在听候发落,又像是在等医生宣判病情结果,心跳加快,屏息静气,然后——
“知道了。”
人一到齐,菜肴也陆陆续续上来。
有谢嘉昀在,不用担心冷场的问题,他总能适时挑起话题,再巧妙给表姑夸赞一番。
陈逐坐在林孟随对面,不方便给她夹菜,但林孟随爱吃的那几道,总是会转到她面前,并且停留很长时间。
中间有几次,谢嘉昀特意抛话题给陈逐,想让陈逐表现,可陈逐的回馈每次都稍显平淡,说是谦虚,又太谦虚过头,反倒让人觉着这是不想深谈。
而林孟随因为表姑的话,状态也时常游离,有时表姑和她说话,她下意识都是去看陈逐,而陈逐不过在安静用餐,并未看她。
一顿饭吃下来,说不上哪里不好,但似乎也确实差了什么。
陈逐开车送表姑回酒店,之后再送林孟随。
车子停在老地方,两人又是都没急着分别,各自待了会儿。
直到表姑发微信问林孟随到家了没有,陈逐才开口道:“我派车和司机全天跟着表姑,这段时间都由表姑支配。”
林孟随给表姑回了消息,说:“不用。她不是那种喜欢到处逛的性子,多半都是待在酒店做SPA。”
陈逐说:“有车方便些。”
“真不用。”林孟随坚持,“要是用车,我一开始就联系我爸了。”
如此,陈逐不再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还是没有分别的意思,可也没有话要说,就这么生耗着。
耗来耗去,仍是陈逐主动道:“下下周日有时间吗?”
林孟随:“怎么了?”
陈逐顿了顿,说:“谢嘉昀,他一直想三个人吃饭,一直没机会。”
林孟随还以为是什么事,但转念一想,下下周日,不就是二十三号?
他的生日。
礼物她都备好了。
可此刻,林孟随却怎么都说不出“好啊,我给你过生日”。
她转头看着陈逐,车内光线晦涩,模糊了他的脸,但他的眼睛很亮,尽管他很少表露情绪,但她看得出他是期待她的回答的。
这样的期待让林孟随的心好像被人狠狠地揪住。
她低下头,说:“时间有点远,临近再定吧。”
车里陷入漫长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
陈逐:“好。”
林孟随几乎是逃回家里。
一关上门,她就跑到窗前把所有窗帘拉得死死的,她抱膝坐在沙发上,一遍遍告诉自己冷静点,没什么的,都过去了,但表姑的话还是回响在她耳边。
她想到姐姐,想到小姨,想到她的父母……林孟随不止是打冷颤,她开始整个人都在发抖。
而小区外,黑色迈巴赫久久没有离开。
陈逐点了根烟。
吸了两口,他打开车窗,手臂伸出去搭在窗沿上。
袅袅白烟从他指缝间飘上天空。
一阵冷风吹来,他的手也抖了抖。
表姑的确不用人陪。
对于这座她曾经生活过三十年的城市,她并没有兴趣去探寻它的变化,有那精力,她更想美美容,再拓展拓展交际圈。
林孟随一直用“知道了”安抚表姑,她知道如果她坚决说“不”,依表姑的脾气反而会按头叫她去相亲,到时更闹得收不了场。
林孟随每天下了班去陪表姑吃饭,姑侄俩说说笑笑,但没吃几次,她就赴不了约了。
工作上越发不太平。
任思阳兑现那天在年会上的“承诺”,动真格在各个方面打压林孟随,主任碍于任思阳手里的资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内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