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骨长歌by颜盏君
颜盏君  发于:2025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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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左右开弓的扇自己耳光。
云迦安没什么情绪的看着她上演丑剧,她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里没少找她麻烦,对她不是打就是骂。虽然云迦安不想为难她,但警告一下还是必要的,起码出口恶气。
“冲撞本宫,出言不逊,该当何罪?”
她身边的宫女答道:“割舍,看去双手,贬为贱奴。”
大丫鬟一听,整个人抖得像筛子,涕泪横流,“公主饶命,奴婢知错了,知错了...”她的脸已经红肿不堪。
云迦安看她这副模样,心有不忍,“起吧。”
她随着宫女绕过大丫鬟离去,大丫鬟似乎不相信自己这么轻易的被饶过了,不停偷瞄远去的云迦安。
云迦安向丞相道别后,坐着马车回公主府,正走到半路,却又让马夫回头,去伽蓝寺。夜里街市上热闹非凡,天气也不算闷热,百姓劳累一天,都出来娱乐消遣,耳边萦绕着小贩叫卖声和几个地痞的调笑声。
酒楼茶肆,青楼赌馆皆生意盈门。
到了伽蓝寺,问了迎客的和尚才知大哥早已约了好友出去,真是不巧,她只能将礼物放在大哥桌上,这东西对尚武的大哥来说是极有用的。跑了一天也乏了,就撑在桌子上打个盹儿,竟不想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只觉得有人将自己抱起,却又沉沉的睡去。
夜深人静,云宫榷回来看见她十分惊讶,将她抱起放在床上。拿起桌上的礼物仔细瞧了瞧,精致的木盒里装着黑黑的血块儿似得东西,是血竭。四妹从何得来?这可是续命的宝贝,况且只有圣林里才有,她不可能进得去,难道是大神官给她的?
云宫榷将东西收好,转身坐在床边,冷酷的面容染上一层温柔的光晕,他静静的看着她,只要她好好地活着,平平安安的活着。可如今做了公主,是否了却你富贵心愿,是否又将大难来临?上次的刺客已经说明了一切,要你命的人必定不罢休,大哥该怎么保护你?若你有闪失,怎么对得起独孤姨娘。
清晨醒来,看见大哥趴在桌子上休息。云迦安将身上的被子给他盖上,结果还没近身,他就醒了,右手按上了剑。
云迦安扔掉手里的被子,笑道:“大哥,你连睡觉都那么警惕。”
“这都是常年习武的毛病,在战场待久了,听见风吹草动都以为有情况。”云宫榷松了口气,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去,“走,去吃斋饭。今天带你去青阳湖,那里有斗花船。”
云迦安跟着跑了出去,在身后叫道:“斗花船是什么?”
“吃完饭再说。”
“哎呀,你就说嘛。”
“先吃饭。”
用完早饭,二人赶着马车,来到青阳湖,此时已是人山人海,湖面上停满了各色各样的船只。有庞然大物如海鲸、有娇小如灵蛇、有花哨的渔娘船、有乌黑笨拙的龙狮船。上面都插着自己的标旗,什么天香派、龙虎堂、粉御坊、青云坛、万家汇、应有尽有。不管你是江湖人士,外来商客,朝廷官员或者寻常百姓,都可参加,但也有弄虚作假,幕后操作的情况。

第二十一章 斗花船
在青阳湖的中央有九层高台,方圆一丈,上面是今年的奖品—-一千两黄金。每年额数不同,奖品也不同,往年是稀世珍宝,只不过今年南国刚遭旱灾,无力搜寻珍宝,故用黄金代替。可这也足够百十户人家安享一生了。在高台周围三十丈都围着各色船只,只等羯鼓敲响,就各自向高台划去,去争夺那黄金。
在岸边是一座望湖楼,二楼上已经准备好了桌椅酒食,是给监管之人和高官权贵坐的,云迦安从未看过,十分好奇会来哪些人。云宫榷拉着她混迹在人群中,这挤来挤去,叽叽喳喳的,她不仅不烦,反而觉得很新鲜。
这一年一度的青阳湖斗花船可是南国的经济增长做了不小贡献,今年是最繁盛的一次,从各国各地赶来一睹盛塞之人,千千万万,他们也带了奇珍异宝来交换南国物产。这可是做生意的好时节,这很快就解决了南国饥荒的问题。其中太尉功劳不小,他才是下令各郡县开放关卡,大量纳商入京都之人。谁让皇帝罚他去宋国购粮,国库只给一半钱,他只能想这法子赚钱了。
云宫榷租了条岸边围观的船,船上备着些糕点和茶水,波动的湖水轻轻摇晃着小船。
云宫榷心下担忧她和大神官是何关系,她上次躲避不说就已经让他不安,他忍不住问道:“迦安,你哪来的血竭?”
云迦安吃着糕点,嘴巴塞得鼓鼓囊囊,“唔…血…血竭。”她努力咽下去,喝了口水,“大哥你是中护军掌管禁军,难免会有危险,血竭可以救命用。那个是我上次在皇宫受伤花狐狸给我的。”
“花狐狸?”
云迦安又大喝一杯茶,出了口气,满足的拍去手上的糕点屑,“恩,它是阿盏养的,花狐狸和白凤一样都是在圣林里长大的,圣林里有血竭树,每当阿盏病重花狐狸就会叼血竭喂他。”
云宫榷冷冷地问:“你和大神官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实招来。”
“其实没什么,我们就是朋友。”
云宫榷明显不信,云迦安看瞒不过去,就一五一十的把认识颜盏的过程告诉他,反正斗花船还没开始。
云宫榷听完若有所思,既然大神官的手废了是怎么把迦安拖到溪边的?他既然会兽语为何要迦安去找离幻,找畜生去报信不是一样?还有离幻为何要三番五次的杀迦安?大神官说离幻只是以为迦安是他的人才会遭到追杀,既然都恢复神官之位,那应该停止暗杀,明显大神官的话有问题。这些都不对劲,傻迦安还愣愣的以为一切只是偶然。
“记着,离大神官远点,免得惹祸上身。”云宫榷提醒她,她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她没觉得阿盏哪里有问题。
人声鼎沸,很快就扰乱了二人的思绪。青阳湖岸边挤满了人,不时有赤膊大汉划着船去赛区准备比赛,还有人没开始就斗了起来。突然一声突兀的大叫从身后传来。
“啊--救命啊,快让让,快让让。逼婚啦!”
只见一穿着破破烂烂,满头污垢的男子拨开人群,朝着云迦安他们的船奔来,惹得一胖妇人在身后大骂:“你个挨千刀的鬼崽子,挤什么挤?老娘肉都被你挤掉了一斤。”
“那你得谢我啊,帮你瘦身呢。”乞丐道。
云迦安也顺着声音看去,那乞丐身后追着一怒气冲天的青衣女子,定睛一看,竟然平素九。她边追边拨开那胖妇人,声若银铃:“臭乞丐,你给我站住,我非把你送宫里阉了!是要逼婚?休得胡言!”
那胖妇人又被推得转了一圈,继续大骂:“嘿?世风日下啊,现在的姑娘家这么不知羞耻了。你逼婚就算了,还要让他去当太监,好狠得心肠。”
平素九听得这话,差点气得吐血,更加卖力的追赶乞丐。
“啊呸!你这丫头好生歹毒,老子要把你扔尼姑庵里去,正好太监配尼姑。”那乞丐扑通一下跳到云迦安他们的船上,小船因突来的外力左右摇晃不止,险些翻了过来,茶水糕点洒了一船,云迦安也差点掉入水中,亏的大哥一把拉住她。
乞丐还挑衅的看着平素九,“丫头,你来追我呀,追到我,我就娶你。”
云宫榷冷冷地瞪着他,“你是谁?给我滚下去。”
那乞丐也不管他,一下越到船夫那儿,劈手夺过竹竿,拼命朝湖中划去。
“哎呀,大哥你就行行好,那歹毒小姐非要逼我娶她,我不答应她就要把我送去做太监,我逃命呢。”
云迦安可不信他的话,他这邋里邋遢不正经的样子,平素九怎会瞧得上他。而那边平素九也夺了条船,追了过来。
“啊?又来?真是阴魂不散呐。”乞丐一脸无奈,云宫榷出掌要将他击倒,那乞丐灵活一躲,将船夫给挤到水里。
“哎呦喂~你把船还我啊。我咋上岸啊?”船夫看着船划远了,想拦下平素九的船,结果平素九一竹篙又把船夫给戳进了水里,船夫又咕噜噜灌了几口水,嘴里念叨着:“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小两口打架,抢我船干啥?”
“放肆,谁是小两口!臭乞丐,你跑不掉的。”
平素九唰的一下,一跃而起,从船上直接飞至云迦安所在的小船,她是平安大将军的宝贝女儿,自幼学武,这点距离难不倒她。小船晃了几下,乞丐嬉笑道:“哎呀,不就是摸了你屁股一下,啧~真不怎么样。你难道还没被我摸够,干嘛追着我不放?”
平素九气得怒目横眉,提起竹篙就要打他。这时忽然羯鼓敲响,而小船已经划至赛区,周围的船都开始向中心划动,参赛者口中喊着号子,大叫‘黄金是我的!兄弟们,冲啊。’一时水花大溅,秩序混乱,波浪也更大了。而他们却不知暗中有两艘小船悄悄向他们划来。
云宫榷大怒,拉紧云迦安,吼道:“都给我闭嘴,先划回去,要不等会被赛船撞坏了,你们等着淹死吗?”
“是啊,平姑娘,先回去,有帐慢慢算。”云迦安也有些站不稳的说道。
平素九一看是云丞相家的兄妹,就瞪了乞丐一眼,意思是先回去。
乞丐刚划动船只往回走,忽然两艘船从两面夹击而来,船上的人抽出长刀,跃上他们的船只,向云迦安砍去,云宫榷护住云迦安,平素九挥着竹篙与他们缠斗起来。可在船上,不停晃动,功力难以发挥,而敌人有五六人,很快云迦安就被逼到乞丐身边。乞丐坏笑一声,一把搂住即将被砍的云迦安,“小美人,你这么急着倒我怀里多不好意思。”
云迦安眼看刀将落下,想推开他,他却搂的更紧,乞丐右手举起竹篙挡了下攻击,瞬间竹篙被砍成两节。乞丐将尖锐的竹篙戳向刺客,拖住他的进攻。这些刺客水性不错,很快占了上风,一刺客朝着平素九身后砍去,云宫榷反手将身边的刺客击入水中,转身拉过平素九,自己背后却被砍了一刀,鲜血涌了出来,滴入水中。
“啊—”云宫榷一剑刺入身后的刺客身体中,刺客失去反抗能力,向后落入水里。平素九惊讶地盯着为她挡刀的男人,他是第二个救她的人,四目相接,他依旧冷冷的。这时另几名刺客已经将乞丐和云迦安逼到船尾,围攻过来。
“四妹小心!”云宫榷急的大叫。
岸上的围观的人兴奋呼喊,他们只能看到无数的船只在划动,无法注意到他们的危险情况,而四周的船只只顾着竞赛争斗,也无暇顾及。
那乞丐见躲不过,灵机一动往左边用力一踩,小船受不住力,整个扣进水里,所有人都掉进水中。乞丐依旧搂着云迦安,但他水性比云迦安好,拖着她就往另一支船边游去,身前突然出现那刺客,挥刀砍来,云迦安憋着气,进退都是刺客,这下完了。她勉强看清水中刺客,那人手臂上有块花形的伤疤,是梅花烙刑!
云迦安来不及思考,用尽力气推开乞丐,刀向她心脏刺来。就在刀尖离心脏不过一拳的距离时,那乞丐迅速游过去抱住刺客,将他往边上的船底撞去,那刺客踹开乞丐破水而出,将赛船给破开了个洞。船头插着‘莽山冈’的旗帜,船上的人发现情况,领头的吼道:“干啥呢?使坏是吧,不厚道啊,兄弟们抄家伙,干掉他们。咱不能吃亏了不是。”
这些大汉将竹篙在膝盖上哐的一下就磕成了两截,‘扑通扑通’都跳进水里,刺客舍弃云宫榷和平素九,集中精力将云迦安团团围住,要将她置于死地。大汉们看见这些拿刀的,还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便以为云迦安他们是参赛的,被这些拿刀给阴了。顿时二话不说就朝着他们戳了过去,鲜血弥漫在水里,刺客们和大汉打斗。
借此时机,云迦安游出去拉住乞丐开始往上游。平素九也拉住云宫榷向上游。
很快他们就憋不住气了,都冒出水面爬上另一支划来的赛船。云宫榷的伤口还在冒着鲜血,平素九快云迦安一步,将衣物撕开,帮他包扎。云迦安的旧伤并未痊愈,手臂上的的伤裂开染红了白衣,四人皆狼狈不堪。

第二十二章 香囊失窃
这赛船上的人皆一身劲装,不像是参赛者,领头的朝着平素九下跪行礼:“三小姐,属下来迟,您没事吧?”
平素九摆摆手:“没事,快回去,云大公子受伤了。绿柏,派人下去捉住那些刺客,查清他们是什么人,竟敢光天化日行凶,简直目无王法。”
“是。”
周围有些小船靠近,上面也是身着统一劲装的人,看来都是大将军府的。
水里的人也憋不住气,大汉上了破船,刺客也都上了自己的船逃走了。而大将军府的人也追着刺客而去很快就将两艘小船包围,将所有人绑着带上岸。百姓见此阵势,也不敢阻拦,纷纷让路,一干人等进了望湖楼一楼,大夫随后来了,为云宫榷和云迦安施药,平素九找了个女子帮云迦安包扎。众人简单换了身干衣裳,那乞丐穿上正经衣服还是人模人样的。
平素九看着被擒的四名刺客,还有一人潜水逃了。
“你们是谁派来的?说了,我就从轻发落,否则刺杀朝廷官员家属和中护军大人的罪责,你们担当的起吗?”
刺客们面面相觑,这时苏老忽然从楼上走来,作揖道:“参见长宁公主,平大小姐,云大公子可还好?这些刺客还真是胆大包天。”
云迦安让他起身,回道:“有苏老劳挂心,大哥受了皮外伤,并无大碍。”
苏老扫了眼刺客,刺客们接触到苏老的眼光,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间集体倒地,嘴角流血,抽搐而亡。
绿柏上前查看,掰开他们的口,发现有剧毒药丸藏在齿缝间,全都中毒死了。
平素九皱皱眉:“都抬下去处理了吧。”
云迦安也感叹这些死士命如草芥,但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在生死边缘徘徊,然而她还有大哥,阿盏,和花狐狸。这逃走的那个也算命大。到底是谁要自己的命?离幻他们十天前就回宋国了,不可能是他的人。那还有谁?云迦安仔细看了刺客们的手臂,都没有梅花烙印记,那就是说那个逃走的就是手上有印记的,找到他或许就可以查出是谁了。
正想的出神,耳边忽然吹来一口热气:“你在水下干嘛把我推开,你不怕死?”一转头,是那乞丐,仔细看看他,长得还挺出众,就是头发乱如草窝,看起来邋遢。
“你在水下不也是拉着我一起游一起逃命嘛,那我为何不救你,既然他们要杀我,何必搭上你。”
云迦安在看大哥伤势,并未注意到乞丐的目光,乞丐俯身在她身上蹭了下,坏笑道:“你一定会再来找我的,小美人。”
云迦安有些恼怒乞丐的轻浮,那边平素九下令:“绿柏,给我把那臭乞丐抓来。”
一转头,乞丐没了踪影。
“跑的到快,绿柏,你抓不到他你就别回来了。”
“是,属下定将他捉来。”绿柏领着人马追去。
苏老咳嗽一声,声如洪钟:“几位请上二楼,庆王有请。”
几人上楼,除了云迦安不用行礼,其余人都行礼作揖。首位坐着庆王,而庆王左边坐着另一锦衣华服的妙龄女子,是皇后之女—金辰公主颜姝,年方十六,尚未出嫁。太尉居其次。南国首富大司农木恭坐在右边次位。行礼过后入座,云迦安不喜庆王,就选了云宫榷身边的位子,而庆王右边的位子就给了平素九。云迦安除了庆王谁都不认识,偷偷打量他,一身红衣袖口纹着朵白色彼岸花。果然民间传言不虚,庆王十分钟爱鲜红,个性张扬。
庆王感觉到她的目光,看着她笑道:“长宁公主可是觉得本王怠慢了?”
云迦安有些心虚,“不曾,庆王款待自是周到,上等鲜茶,糕点,哪有怠慢之说。”
“哦?那公主是觉得本王比斗花船好看不成?”庆王说完又转头看向湖面的赛事,赛船只剩下一半儿,其余的不是破了就是沉了。
云迦安一窘,双颊染上一层红晕,云宫榷递了个甜枳给她。
“舍妹自幼病弱,待在府里,不曾见过世面,面对庆王威严,一时失礼,臣在这儿给您赔不是。”云宫榷抱拳施礼,庆王挥手,“中护军大人真是护妹心切啊,本王岂有怪罪之意。来,观战。”
云迦安把玩着甜枳,心中却是甘甜如蜜,大哥总是护着她无论她犯了什么错都有他挡着。
楼下百姓大声欢呼,引得众人瞧去。
“快看呐,青云坛第一了,哈哈,赢了赢了。”
“晦气!这龙家军今个儿像娘们似得,怎地不动了?”
“哎哟~要赔了,要赔了哟~”
“呀,快看,龙狮堂追上来了。谁第一还不一定呢。”
平素九也是鲜少出门的大小姐,少女心思好奇,就拉着身边的庆王问:“洛哥哥,他们在说什么赔了赢了?”
庆王不动声色地收回袖子,解释道:“这斗花船的副业那就是博彩,每年都会设立临时赌坊,百姓官员随便押金额大小,赌哪个赢,这去年可就是龙家军博了个满堂彩。临时赌坊不知是谁开的,只知道连丞相也不敢管太多。”说到这,庆王双眼微眯,思索着这背后的主人是谁?竟然连他也查不出。“听说之前有个赖皮捣乱不赔钱,一下子就消失了,第二天在青阳湖里被捞出来,之后赌钱的都规矩了。有句话叫:押船不后悔,后悔无头回。你看哪儿虽然人山人海,但赌坊却是井然有序的。”
众人闻言看去,那赌坊的确比较有秩序,它附近明显有武士在守卫。
“放你娘的春秋大屁,赢得肯定是俺厢军,钱都得是老子的。”
这声如巨雷,有些熟悉,云迦安循声望去,是上次闯宫时,那个在城门指挥的军官。他虎背熊腰,眼若铜铃,吓得百姓纷纷离他三尺远,就他一人突兀的立在赌坊前。惹得赌坊小厮一阵怒气,上前说了一阵,参赌的人才又都围了过来。云迦安觉得那呆头呆脑的军官十分有趣,像个山大王似得,这么想着竟笑了出来。
平素九有些失落庆王的疏离,听着云迦安笑的如此开心,随即掏出一块儿通体翠绿玉佩,押在桌上,巡视众人:“长宁公主这么开心,不如我们也来赌一赌谁会拔得头筹。我赌这块金纹天禄青玉,押龙家军赢。”
庆王也来了兴致,轻晃着茶杯,“那本王就赌和田碧玺,押青云坛胜。”
这随声附和的人向来不缺,木恭接着话:“庆王慧眼独具,那青云坛已是胜券在握。微臣出黄金五百两,也堵青云坛胜。”木恭不过是找个借口巴结庆王。
庆王仿佛没听到,只是看着赛事。那金辰公主噗嗤一笑:“木大人怎会知晓青云坛胜券在握?若是输了,你又当如何?你倒是比我还了解哥哥。我才不赌,我要看着你们谁赢。”
木恭老脸一红,这公主是要噎死他啊。
大家也都出了赌物,高低贵贱不一。云迦安也不能免俗,在身上摸了摸,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做赌物。正摸到腰间,糟糕!不见了!香囊不见了,她左右找了找,都没有。
颜姝看着她焦急的模样,眼睛弯成了月牙:“长宁公主,父皇对你的大小赏赐可不少,送礼的宫人都快把门槛给踏破了,难道会没赐给你奇珍异宝吗?怎么拿不出来了。”
云迦安只想着香囊,完全忽视颜姝。‘你一定会再来找我的,小美人。’忽然这句话响起在脑海里,是乞丐,那个登徒子,一定是他刚刚在楼下蹭自己的时候偷走了。
“大哥,我有急事,你回家不用等我。”
云迦安匆忙和云宫榷打声招呼就急忙下楼朝街市跑去,连向庆王告辞都忘了,留下众人一片不满,这名不正言不顺的长宁公主竟然如此不尊礼法,不敬王子公主。
颜姝绞着手帕,道:“不过是个刚封的公主,竟然如此无礼,云家当真好礼数。”
“迦安~”云宫榷虽想追上去但不能得罪庆王和金辰公主,只能担忧的坐着。完全把颜姝的话当作耳旁风。
人呢?怎么不见乞丐。混账,偷什么不好竟然偷香囊。若是弄丢了,定要把你碎尸万段。云迦安焦急万分的在廖无几人的街市上茫然的奔跑,只想快点找回香囊。娘亲,那是和娘亲唯一的联系,是娘亲留给自己最后的念想,不可以没了,绝对不可以。
艳阳高照,太阳光芒包裹着云迦安,汗珠从两颊沿着脖颈滚滚而下,如火焰般耀眼的烈芒刺得她头晕目眩。刚在水里泡着,这又暴晒,身子撑不住摇晃两下,倒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而此时那乞丐正好从她身后那条街路过,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独余夏风翻飞着街角的旗帜。他若是再往下看看,就能看见昏迷的云迦安。
迷迷糊糊地头痛难忍,感觉有人在擦拭自己的额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想睁开眼却仿佛眼皮挂着千斤重担。
她又看见娘亲,她倒在自己弱小的怀里,不停地吐血。娘亲,不要死,本该死的是自己啊。她紧紧地握住娘亲的手,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醒醒,迦安,清醒点。”
是谁?好熟悉的声音,香囊,香囊在哪儿?挣扎许久,睁开沉重的眼皮,这床好熟悉,而自己正抓着一人的左手,将他掐出了血丝。
“你终于醒了。”是颜盏!他轻轻擦拭云迦安额上的冷汗。

第二十三章 奸诈无赖
这里是阿盏的私宅,上次养伤的地方,而窹面就站在他身后,紧盯着颜盏帮她擦汗的手,暗暗握紧了拳头。
“阿盏,你怎么出来了?怎么不收手?都被掐出血了。”云迦安撑起身子靠在床沿。
“在神宫呆久了闷得慌,出来看看赛事,结果就遇到你晕倒在路上。这点小伤无碍,你怎么回事?”他依旧平淡的如同一汪清水。
云迦安掀起锦被,穿上鞋就向外跑去。“我没事已经恢复了,我还有要事,先走了,下次再找你。”
他是乞丐,应该在奴隶村里,一定要找到他。忽然一只手挡在她面前,是窹面。
她声音冰冷:“没有公子吩咐,云姑娘还是躺着好好休息吧。”
“不,窹面姑娘,我有急事。”她想推开窹面的手臂,谁知她顺手将她往回拖,捏的她手腕都快碎了,痛的直冒冷汗,怎么都甩不开她,痛的下意识张口咬了上去,窹面不仅不放还加重了力道,云迦安一下就痛的没了力气。
“迦安,你在干什么?窹面的伤还没好,你在雪上加霜。”
云迦安有些委屈,是她捏的太重了,可他却以为自己故意耍性子。若是他人误解也没什么好难受的,可越是在乎的人伤害性就越大。她可以被天下人唾弃却见不得在乎的人冤枉她。一气之下挣脱窹面,向外跑去。
“正好斗花船已经结束,我们一道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你的。”颜盏的蓝色纱罩轻轻的在风中飘动,他跟在迦安身后上了马车,窹面黑色面纱下的薄唇弯出漂亮的弧度,那是胜利的笑,公子是她一个人的!
三人向奴隶村驶去。
天空忽然飘起小雨,三人站在奴隶村面前,看着黑烟从烟囱中飘出,老弱妇孺的哀嚎,声声敲击着云迦安的心灵。他们是脆弱而下贱的,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死活。迈着沉重的步伐进入村子,这村子没有像样的房屋,只是用木棍树枝随意搭建的棚子,废物随处可见。无论是小儿老叟还是青年,皆衣不蔽体,瘦弱不堪。
云迦安撑着伞挨个儿找那乞丐,却不见踪影,三人向左边走去。却不知乞丐拎着大麻袋刚进村子,向右边拐去,他们正好反向而去。缘分就是这么难能可贵,想找的人想找的物,往往在会在错误的时间出现,一转身便擦肩而过。
“难道是我猜错了?”云迦安越发焦急,握紧手中的雨伞。
“你在找谁?”颜盏问。
“求你,救救我爷爷。”
“我的孩子啊,小姐,公子,救救他吧。”
村子里到处都是奴隶求救,呻/吟之声。不是他们冷血,而是个人之力微博,能救得了一时却救不了一世。
“阿盏,我在找一个乞丐,他和你差不多大,穿得黑色粗布衣裳。”
“快快,赖小子来送粮食了,快去领。”
“哎~没有他我们这些老弱病残早就死了。”
奴隶说着纷纷向右边走去。云迦安他们也跟着奴隶们走到一个破棚子外,棚子里有个人影晃动,外面围满了奴隶。
“来来来,大家别急,都有粮食啊。”
云迦安一喜,这声音…是那个乞丐!她自幼耳力优于常人,对于声音的辨别从来都是过耳不忘。顾不得小雨,扔了雨伞,穿过人墙,挤进棚子里。果然是那一身黑衣的乞丐。一把扯住他,他看见云迦安并不诧异,仿佛一直在等她。
“哎呀,小美人,你可来的也太慢了。”他手里还是不停地发着粮食,顺便塞了袋给她,“别傻愣着,一起发。”
“喂,香囊还我。”
“要香囊?那就先帮我把粮食给发完。”云迦安拿他没辙,那些奴隶又饥饿难耐,便开始给他们散粮。散完粮食,又开始发些粗布衣裳给他们。好一会才散完,奴隶们叩千恩万谢:“谢谢赖小子,谢谢小姐,要是没有你啊,我们都饿死了。”
乞丐摆摆手,“好了,多大点事儿啊。过段时间我再给你们送粮食来,大家都起来,地上都湿着呢,都快回家吧。”
云迦安看着浑身上下沾满泥土和杂草的乞丐,暗暗赞赏,这登徒子虽然好色,但有副好心肠。但此时东西更重要,云迦安扯住他,生气道:“粮食已经散完了,你快把香囊还我。”
乞丐不耐烦地拍开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留下黑漆漆的手印。
“呦~小美人,你还带了两个帮手来,东西不在我身上,要就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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