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骨长歌by颜盏君
颜盏君  发于:2025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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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聊了些时辰,见天色不早,木紫心便离了行宫,坐上马车回府。
王琰一进车,就长长吁了口气,用袖子擦着额头的冷汗,“侧妃,那个公主看着懵懂无知,怎发起狠来,这么吓人?”
木紫心也是惊魂甫定,她本怀疑独孤念就是云迦安,除了云迦安和她有瓜葛外,实在想不出谁会搀和进她和颜洛的事。可她左臂上那艳丽近妖的蔷薇,还有方才显露的宫闱争斗的狠辣,一点也不像那妇人之仁的煞星!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无知?深宫女子哪个不是尔虞我诈中挣扎出来的,真是低估她了。罢了,此事休提,回府!”
魔骨送走木紫心回到亭中,云迦安遣退所有人,只留下他。
她对着亭后的假山道:“你出来吧!人已经走了!”
花弄从山后转出,脸上带着鬼面具,肩上沾了片爬山虎的叶子。他走到桌边坐下,道:“谢宗主!”
云迦安慢慢凑近他,花弄也随着她的靠近而后仰,直到背抵着桌边,退无可退。云迦安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俩人几乎鼻尖相触。
她问:“我真好奇这面具下是怎样一张脸。她一定认得你!否则你不必透过我来传话。你今日要我见她不过就是为了告诉她,你会在我大婚时与她相见。若她够聪明,也该猜到那日不太平。”她伸手贴上那张丑陋可怖的青面獠牙,“你一定也了解我!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花弄一掌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将她推开,道:“这些不是你我交易的内容,宗主大人!既然完成了,那属下告辞。”
花弄跃出亭子,消失在湖边。
她对着虚空轻声呢喃,“我终有一日会知晓你的身份!只希望那时不是为你送终。”
她忽地痉挛,疼的脸色煞白。魔骨急忙将她抱起,送回屋中,命人端来药,她的毒又犯了!原本半个月犯一次,这个月竟然犯了三次,看来毒性加强了,她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抱着花狐狸,边喂它吃肉边问:“你说阿盏在忙什么?为何还不来娶我?再不来呀,我怕等不到了呢。”
魔骨一听,浓眉一拧,沉声道:“小姐,你说什么浑话?哪有要出阁的女子这样咒自己的?晦气晦气!呸呸呸~佛祖保佑,小姐会平平安安,幸福一生的。”
幸福一生?呵呵~当真奢侈!当真奢侈!

第一百零六章 路遇密探
一时间,京州城内流言满天飞,东家谈论长,西家谈论短,莫不是在闲聊靖国公、独孤公主、大神官三人之间的婚事变幻。
云迦安不愿憋在行宫等死,便拉着魔骨出来转悠几圈,舒舒心。
他们路过一家茶社,站在窗边的说书先生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合,传来他傥傥如流的声音,引得云迦安驻足。
“那独孤公主各位有所不知,老朽有缘见过一面,一见她的面相着实一惊,你们可知她是何来路?”
“不就是卑族公主么?你个老头胡诌些什么?不怕公主听着,捉了你去好打一顿。”
这唱反调的茶客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说书先生咳嗽一声,掩饰尴尬。继续道:“忒!你们懂个啥?那公主可是神女命相,来下凡历劫哩~大神官是天上的司命星君,靖国公是地下的风流魔王,三人有着前世一番情债,今生该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宿命纠缠哩~”
茶社小二跟着起哄道:“老山头,给我们讲讲他三人是怎样个前世情!”
“好,快讲,快讲。”
茶客听着这玄乎的说书,闲谈消遣,不亦乐乎。
穿来过往的百姓从云迦安身边擦过,她隔着敞开的木窗睨了眼那留着花白山羊胡子,正拨弄坠胡弦的说书人。有缘见面?这混老头也是个嘴里没句实话的。她忽而冷笑,神女命相?所有人不都怨她是煞星么?如今又颂扬于她,真是悖谬至极。
他们向前晃去,恰好路过大司马大将军府,听说新任将军叫杨青,是由左将军擢升上来的!她驻足府前,抬首看着门匾,心中怅然,眼前似又浮起那战场上冲锋厮杀,一身戎装的女儿郎。这儿本是平家啊!
魔骨倏忽在她耳边‘咦’了声,她顺着魔骨的目光瞧向将军府东侧的一处馄饨摊,那埋首吃馄饨的精瘦汉子,怎么看都觉得怪异!细细一看,他的目光一直都在将军府周围徘徊。
云迦安大大方方的迈着步子走到馄饨摊前,坐在精瘦汉子身旁的长凳上。
汉子被忽来的人吓了一跳,吊角眼一瞪,“哪儿来的姑娘,让开,别碍我吃东西。”
魔骨立在她身后,笑道:“瞧小哥你说的,我家小姐走的又累又饿,就着坐会儿能怎的?莫不是你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汉子将筷子猛拍在油滋滋的桌面上,怒道:“你啥意思?啥叫见不得人?”
说话间,杨青一身常服从将军府出来,朝着西街走去。汉子随手丢了铜钱在桌上,不理云迦安他们准备跟去。
魔骨侧移挡住他的去路,单手按上他的肩膀,汉子察觉不妙,袖中伸出把匕首刺向魔骨,刀未近身,已被夺去。魔骨将他按坐在凳子上,旁人回头瞧着他们的动静,不知发生了何事。
“哟~瘦子,小姐叫你坐下你就坐,莫不是要惹小姐不高兴?”魔骨故意提高声音道。
旁人以为是主仆间的事儿也就转回头继续忙自个儿的了。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汉子低问。
云迦安要了碗馄饨,捏着瓷汤匙瓦了片,抵在嘴边吹凉,道:“谁派你来的?你该知道不说的后果。”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再不松手,我就叫官差了。”
她吃了口馄饨,啧啧嘴,“你听过‘上虎头’吗?”
那一直扭着身子反抗魔骨禁锢的汉子忽然间就不动了,安分下来,他有些恐惧的开口,“姑娘别动真,小人真是说不得,我家主子赏的刑不比‘上虎头’轻啊,您就高抬贵手饶了小人吧。”
“只要你说,我保你不死。”她说着从袖中拿出一袋金子扔在他面前。
汉子犹豫一会儿,低声道:“是主子派我来。”
云迦安将金子塞进他怀里,“此事神不知鬼不觉,只是你我间的买卖。告诉我,主子是谁?为何要你监视杨将军?”
汉子借着袋子微敞开的口瞧见里头亮闪闪的金子,嘴角不自觉的勾起,虽然他极力掩饰但仍旧没逃过云迦安的眼。
他一咬牙道:“主子是天部机杼组的首领,他下令这几日查清杨将军的底细。”
“你主子效命于何人?”难道花弄除了鬼门还有另一个情报处?
他眼神躲闪,几乎哀求道:“这真不能说,说了我就是拿着金子也没命花。”
云迦安嗤了声,“现在后悔不觉晚了些?瞧见西边草鞋摊子前那人了么,从你将金子揣进怀里起,他就已经察觉了,如今你除了投奔我,没有第二条活路。”
汉子闻言看向草鞋摊子,果然那人正在看着他们。汉子一脸惊慌,哆嗦骂道:“你诈我?这钱是你故意丢给我的?”
“兵不厌诈,你再不说我可就走了。”云迦安吃完最后一个馄饨,放下汤匙。
“等等,我们都是靖国公的人。我地位低,只知道要搜集杨青的罪证,不过听主子说,阁主要在明晚宴请杨大将军。”他哀求道:“小人都说了,求姑娘救救我,被他们抓回去,小人必定不得好死。”
云迦安正在想钟离寂为何要对杨大将军如此,没理会汉子。况且此人为了金子出卖主子,也不是什么好人,留着说不定也会出卖她。她伸手摸向袖中的劈天...
“阿峰哥,你怎么在这儿?”一村妇妆扮的女子笑着朝汉子挥手,走了过来。汉子挤眉弄眼示意她离开,但她已经坐下了。
她将腕上的竹篮搁在桌上,拿起茶壶就喝了口白水,笑着问:“阿峰哥,这位姑娘是?”
云迦安瞧着她篮子里劣质的红布,这是做嫁衣用的,里头还混杂了几块儿用剩的布匹边角料。这村妇是要成亲了?
汉子泄气的瞪着村妇,正想来个鱼死网破,结果云迦安开口道:“我恰好路过,便与他同桌休息。姑娘,你这是给谁做嫁衣?”她忽然来了兴致,指着那篮子问。
“快走,谁让你坐下的。”汉子急了,对着村妇怒吼。
村妇一瞬傻眼了,不知自己哪里惹了他不高兴。
云迦安乜了汉子眼,“你急什么?我又不会害了她?”
汉子听她没有要伤村妇,便松了口气。
村妇见云迦安帮衬着她,爽朗一笑,随即有些害羞的垂下头,那憨态着实是将要出阁的女子才会有的神情。
“这是给我自己做嫁衣,让姑娘见笑了。”她有些窘态的将廉价红布遮遮好,“我和阿峰哥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他家里有小弟要照顾,所以没什么积财,我就挑了些便宜的。”她越说声音越轻。
云迦安静静听着,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松开了劈天,对魔骨耳语道:“将他交给阮堂主,让他做些轻巧的活计。”她回头对着村妇一笑,“愿你二人白首齐眉!”
她和魔骨前后离去。
汉子终于彻底放松,凝着村妇,吊角眼中透着喜气,拉着她随阮堂主的人离开了......
入夜,寤面回到神宫,一直垂头走着。迎面而来的火神卫长对她行礼,寤面不应,越她而去。火神卫长回头盯着她的背影,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神侍大人似乎变高了,周身还有股淡淡的酒香?但在夜色掩映下瞧不真切,瞥见她腰间晃动的神侍腰牌便放下心中怀疑。
寤面转转悠悠来到祭房,推开门,见颜盏正盘腿打坐,琴案边燃着一只降仙香,那乳白香烟在颜盏周身盘旋做白凤状,似在护佑他的肉身。
“何人胆敢擅闯神宫?”颜盏冷声道。
他与寤面相交相知多年,十分熟悉寤面的气息,可眼前进殿的人显然不是!
“嗯哼~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来人揭去面纱,在幽幽蓝光下露出真容。
颜盏身子微向前倾,察觉他并无异动,便不动声色地松开捏着蓍草的手,继续收术。那降仙香化成的白凤从他周身渐渐脱离,消散在幽蓝的祭房。他轻吐一口气,起身走到桌边,饮了杯忍冬茶,去去火。
“多谢挂念!你夜潜神宫就是为了瞧我死没死?”
钟离寂也坐下,“哼!我恨不能亲手剐了你。但若真那么做,我怕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他伸手在颜盏面前晃了晃,“你这睁眼瞎能照顾好小美人?”
颜盏除了眼睛,其余感官精准异常,微小的风动他也能察觉,遂反击道:“靖国公岂不闻‘眼盲心明’之语?眼所观,不过肤浅臭囊。心所见,方是璞玉本质。万事万物,皆有定数,不是你的,争也无用。”
钟离寂被激的气息不稳,伸手欲掐颜盏脖颈,颜盏也没什么动作,却快他一步掐上了他的脖子,将他按倒在桌子上,动作一气呵成。
颜盏凑近他的脸,淡淡道:“念在你是前朝遗臣的份上,我不杀你,滚。”
钟离寂不惧反笑,咳嗽两声,呼吸困难,“你真的愿意为了小美人放弃大神官的位子?”
“是!”
钟离寂推开他,伸手抚了抚被掐红的脖子,这王八蛋,还真下狠手!“我不信你这种阴险狡诈的人!我要亲眼见着你离开神宫,否则我不会让你顺利娶她。”
“滚!”颜盏一掌将他击出门外,嘭的合上了门。
钟离寂踹两脚门踹不开,就站在门前辱骂,“喂喂~睁眼瞎你被我说中了是吧,你就是想利用她卑族的势力,你根本不爱她,啊呸,伪君子...”
哐当一声,椅子以眨眼的速度从屋内飞出,将钟离寂砸出一丈,滚落在地。神卫立即将他团团围住。
“神官大人,他如何处置?”火神卫长问。

第一百零七章 两人合谋
几束蓝光从屋内散落在地面,颜盏如高空孤月上的天神般清冷,他背对神卫长,伸出两根修长洁白的手指朝着东边一指。
火神卫长明白他的旨意,命人抬着骂骂咧咧的钟离寂扔下了千丈神宫。
钟离寂虽不敌颜盏,但下神宫的功夫还是绰绰有余的。他唇边噙着一抹得逞的狡诈,晃荡在回国公府的路上。不枉他被打了一顿,至少他确定睁眼瞎是真心要辞官!他没了神力也就是个凡夫俗子,倒时没人能阻挡他的路!
他吹着口哨刚踏进大门,红姑就匆忙赶了过来,急道:“阁主,旧臣只余两户愿效忠,另有一户不从,属下已将其抹杀。但是关于杨青,属下无能,没查到他的缺漏。他...”
“他怎么了?”钟离寂边走边问。
“他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不贪财,不草菅人命,实属无懈可击!”红姑发现他脖子上的掐痕,担忧道:“你怎么受伤了?”
钟离寂听出她话中忧心,顿住脚盯着她,眼神异样,但又恢复常色。“无妨!无懈可击?人无完人,他一定有缺点!明日傍晚前一定要把情报送到书房来。”
红姑刚想应答,一阵急促的‘嗖嗖’破空之声在身后响起,她侧身避开。一只铁箭从她面前飞过,钉入木柱中。红姑欲呼人去追踪那神秘人,钟离寂摆手让她别叫,那人已经离开。
他将箭拔下,取下系在箭尖的一封信,展开看了上面的内容,挑眉道:“这鬼门是个什么东西?”
红姑瞄了眼内容,道:“他们怎会知晓您在查杨青?这恐怕有诈,阁主还是别去的好。”
他不甚在意的扔了信,大笑几声,“管他是鬼是神,去会上一会!是神就让他变鬼,是鬼就让他永不超生。”
他折出国公府,坐着轿子去了闲情阁。
雅间内,银缸高照檀屏影,花雾湿浓高云鬟,翠摇红钿美人额,舞袖翩跹步生莲。嬉春粉黛,盈盈暗香。
钟离寂推门而入就见此情景,而带着鬼面具的花弄正与酒姬酣歌醉舞,一派放浪之象。
“靖国公来了,请坐。”花弄推开酒姬,邀其入座。
钟离寂搂着酒姬,抚上她的皓腕,笑道:“你大费周章请我来,我若不来你的如意算盘岂不是要落空了。”
花弄将屋内人都遣退出去,独留他二人。
“在下鬼门副宗主花弄!”
钟离寂抓着筷子,随意挑了块儿拇指大小的骨头,手腕发力,朝内室击去。遮挡的纱帘被生生破出个窟窿眼来。
“你好没眼力界,屋内放着个偷听的都察觉不出抑或是不想察觉?”
内室又闪出一人影,将骨头给击开。
花弄道:“那是我鬼门宗主!言归正传,靖国公不想要杨大将军的情报了?”
“你是什么身份?配跟我谈?”钟离寂呷了口酒,将手边的酒杯朝内室甩去,内室中坐在床上的人稳稳接住酒杯,饮了口。
“你...”花弄欲怒,云迦安掀开纱帘,轻笑道:“我还在想你能忍到几时,看来你的定力还是远远不够。”
钟离寂从进来那刻起就感到纱帘后有双熟悉的眼睛在盯着他,但他不敢确定心中猜测,故而闹了这一出。
“小美人,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云迦安挑了个居中的位子坐下,看着钟离寂讥讽道:“我如今的模样也得谢谢靖国公你。”
“别这么叫我,谁都可以这么叫,但你不可以。”就算天下人都不解他,也无甚要紧,可他难以接受云迦安也如此待他。这一声声的靖国公在他耳中听来,不比尖刀刺心来的轻。
云迦安岔开话,“你要杨青的密报无非是为了钳制他,我祝你一臂之力。放眼南国,没有谁的情报会比我鬼门精详。”
他冷下脸问:“你这么做是为了颜盏还是你自己?”
“自己!”
他忽地抓住她的手,嘻嘻笑道:“好,明日傍晚前将杨青的密报送来。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要我做什么?”
云迦安想抽回手,两人一前一后的互相较劲,但她仍是败阵的那个。“对付颜洛和云集天!”
“好!天色不早,我送你回行宫。”钟离寂也不管魔骨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拉着她向外走去。
“钟离寂,你放开,放开!我要嫁人了,你这样成何体统!你给我放开!”云迦安和他过了几招,完全不是对手,只能做着无用的挣扎。
嫁人?钟离寂心中一阵怒火,嫁不嫁得成还不一定!他抓的更紧了,似要将她手骨捏碎,她咬牙忍着,不情愿的跟在他身旁。
而魔骨早在他出门那瞬就被他的护卫给拦下了。
花弄好整以暇的看着这出戏,无奈摇头。他掩着夜色,回到皇宫宣室,下跪行礼道:“参见皇上。”
皇帝的脸色蜡黄许多,问:“迦安怎样了?”
“回皇上,公主一切安好,只是靖国公对她死缠烂打。”
“随他们去吧。”皇帝笑了笑,年轻人争情斗爱情有可原。
自从云迦安从卑族回来,皇帝就命花弄暗中保护她。但他不知自己一手培养的心腹已在悄悄酝酿着叛离。
云迦安回到行宫,头也不回地关上门,将钟离寂扔在门外。
她负气的坐在床边,伸手摸上麒麟玉,她一把扯下想要捏碎,可一握紧,心也跟着一紧,叹吁一声,戴回颈间。
她摇着团扇,靠在窗边纳凉,抬头看着明月,心想阿盏是否也和她同样享着这轮光辉,他为何去了神宫几天还不来瞧她。她想起那村妇的娇羞模样,也忍不住低头,以扇掩面。
‘啊戚’...
颜盏正盘腿坐在天台上,焚着安神香,拨弄琴弦,琴声清越悠扬~忽地打了个喷嚏,他停下抚琴的手,怔怔仰首,感受月光润泽,淡淡一笑。怕是某人又在想他了,这几日他可打了不少喷嚏~
钟离寂仍旧站在行宫外,双臂环胸,抬首望着圆月,桃花眼一动,嘴角上扬。
皎皎明月照天涯,流光泄洒,三人共月辉。
翌日,云迦安派人送信给钟离寂,钟离寂看着密报,眉心一皱,这杨青看着老成持重,端正有礼,怎的喜欢娈/童?难怪不近女色。他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回香剩阁挑了三个雅人深致,玉质金相的男子做仆从。他特地用知乐的胭脂将自己抹黑了一圈,顺便还在脸上点了几颗麻子,看起来真是街边二郎。
钟离寂酉时带着他们出府去。路人见他身后三人品貌非凡,免不得侧目多瞧几眼,有些胆大的外族姑娘,民风彪悍,直接掏了怀中手绢儿朝着他们丢去。更有泼辣的丫头,硬缠着其中一清新俊逸的仆从不撒手,闹的路人围观,钟离寂正无奈。
杨青却从城外打猎回来了,见前面堵了。身后的仆从刚要上前将百姓给赶开,一对炯炯有神却又不羁的双眸霎时闯入他心间,心跳顿了一拍。
“慢着。”
杨青喝止,松开缰绳,翻身下马,走近人群,慢慢靠近那主仆四人。他逡巡的目光在四人身上转了圈,却最终停在钟离寂身上。钟离寂也察觉到,心头一颤,不是吧?他都把自己画的这样丑了,怎还注意到他!?
杨青见女子缠着仆从,眉心一蹙,见义勇为的一把将女子扯开,道:“姑娘是外族人,既然来我南国,该入乡随俗,怎能这般不知羞耻,当街与男子拉拉扯扯?”
“你是何人?我看中的如意郎君,要你多管闲事!”那女子泼辣回应。
“在下杨青,表字闵之。”
他报上名字,百姓这才知道他是新任大司马大将军,为了不惹祸纷纷散去。泼辣女子也是聪明人,见他身后家丁、悍马,已经众人反应,也不甘的松了手,悻悻离去。
杨青对着钟离寂道:“这位公子不必忧扰,令仆无事就好,有缘再会。”
钟离寂哪能让他轻易走了,给身边仆从使了个眼色,仆从点头,上前一步,道:“杨大将军请留步,您替小人解围,我家爷也是有恩必报的,想请你移驾翠影楼,不知将军是否赏脸?”
杨青一听翠影楼,面色不悦,那种烟花巷他嫌恶的很,看钟离寂的眼神也冷了些,“不必了。”
钟离寂作不耐状,对着自家仆从道:“身边有妓,而心中无妓。人家不领情,咱不贴那脸。回府!”
心中有妓,而心中无妓?杨青听了不禁不恼,反而被他骨子里的傲气所吸引,对着离去的钟离寂道:“是杨某狭隘了,既然公子诚邀,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钟离寂得逞一笑,他观察杨青的为人,不似武将的粗莽,反而有文人那股儒雅,不过这些他并不在意。
“爽快!请吧,杨将军。”
他们上了翠影楼二楼一间房,红姑命几个机灵又绝色的花娘去伺候。杨青正襟危坐,对身边不断献殷勤的妓子目不斜视,只是偶尔接过她们递来的酒,但当她们近身依偎,却被他有礼地推开。
钟离寂笑道:“杨兄不失为一正人君子,我敬你一杯。”
妓子媃胰舒展,勾着钟离寂的脖子坐在他身上,递了杯酒给他。
杨青举杯与他隔空一碰,仰首饮尽。
二人闲聊许久,钟离寂试探道:“杨兄觉得如今朝中哪一方有势?”他的意思便是问他乐意帮谁。

第一百零八章 杨青来投
杨青不知他是何人,但这问题已然不是常人该问的,他盯着杯中酒发了会儿呆,道:“杨某愚钝,对此实难置以闲语,天色已晚,杨某先告辞了。”
杨青不等他回答就起身出了翠影楼。
钟离寂灌了口酒,沉然一笑,这人可真棘手。既然还有两个月,还来得及。
他无心风月,也出了楼,慢悠悠地晃荡在回府的路上,思考着怎么对付杨青。只要拉拢杨青,他的兵权就可与颜洛对抗,皇帝那儿他有另外的法子。可万一杨青投靠了云集天或者颜洛,他可就不妙了。
外面空气闷热,一股躁动从内而外散发。忽然间‘滴滴嗒嗒’一阵雷雨毫无征兆的如豆落下,劈头盖脸砸在他身上,他毫无防备,瞬间被淋得从里到外湿透了。他想找个屋檐避避雨,一把伞罩在他头顶。
他回身望去,正是早已离去的杨青,他愣了愣,道:“杨兄怎回来了?”
杨青仿佛没听见,只是盯着他的脸兀自痴愣。钟离寂见他这副迷醉的神情,想起自己脸上的胭脂估计被雨水给冲掉了,他赶紧大步出了伞往前走。
杨青笑了笑,追上他,继续帮他遮雨,道:“我刚刚在对岸赏花灯,下雨了就往回走,恰好遇到你。对了,你...你是靖国公?”
他好像在朝堂上见过靖国公一面,当时只是匆匆一瞥,不曾注意。
钟离寂只想快点甩掉他,随口应了声。但杨青撑在头顶的伞就没离开过。
他眼珠一转,指着河边,大叫:“有人溺水了。”
杨青扭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等他再回头,钟离寂已经没了踪影。
他对着虚空,笑道:“有意思!”
再细细一想,他算是明白钟离寂为何问他朝中局势了。
钟离寂顶着一身湿衣服赶回府,立刻传信给云迦安,让她命魔骨去收服杨青。云迦安一阵莫名其妙,他怎么了?但还是遵照他的意思,翌日天明,让魔骨去接近杨青,可魔骨和他交谈几句,就没了下文。
反倒是杨青准备了一些礼物去了国公府登门拜访,知乐来报,杨青在门外求见,钟离寂脸色难看的像吃了黄莲。
“不见,说我不在。”
知乐瘪瘪嘴,阁主好像很讨厌杨大将军。知乐来到门前,将钟离寂的话对杨将军说了。
杨青颔首,命人将礼物送上,道:“等钟离兄回来了,劳烦姑娘通报一声,就说闵之愿为钟离兄效犬马之劳。”
“啊?”知乐惊讶地张嘴,大将军效命阁主?“杨大将军你稍等,我再去看看公子回来没。”
她提着裙角‘噔噔噔’的跑了进去,杨青站在门前等候。不一会儿,知乐出来了,“杨大将军,我家公子回来了,请随知乐来。”
知乐领着杨青去了正堂。
“钟离兄昨日淋了雨,身体可还好?”杨青进了正堂问候坐在上位的钟离寂。
“无事,多谢杨兄挂念。”
下人奉茶上来。
知乐站在钟离寂身边,静静听着他们谈话。
杨青看了眼知乐,钟离寂笑道:“她是我的人,有什么话杨兄尽管说,无妨。”
知乐毕竟是女儿家,听得‘她是我的人’这语意暧/昧,羞红了脸,但却开心的笑了。她知道阁主只是拿她当小妹妹,但她还是很满足。
杨青眼神一暗,但很快恢复常色。
“我昨日想了想,其实钟离兄的问题不难回答。如今朝中庆王势力受挫,正在恢复元气。云丞相依仗容家的势力占据一方,但成不了气候。而钟离兄,看似是闲散国公,但若得外力相助,那必定能抗拒两派。”
钟离寂听出他话里意思,问:“那杨兄可愿做我的外力?”
“自然乐意,千里马遇伯乐,怎可错过。”他盯着钟离寂道。
钟离寂听得牙酸,什么狗屁千里马和伯乐!居心不良。
“我若要做大逆不道的事,你也愿追随于我?”钟离寂问。
“什么是大逆不道?一切不过是胜者为王,任何的规章法度都是胜利者书写的,若你能站在顶峰,一切都是顺理成章。闵之若有幸能助一臂之力,不胜荣光。”
钟离寂抚掌大笑,收服杨青,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他坐的累了,肩膀有些酸。知乐蕙质兰心,伸手帮他捏捏肩,满脸笑意。
他拍拍知乐的手背,调戏道:“我的好知乐,手艺越来越精湛了。”
“嘻嘻~阁主喜欢就好,知乐以后天天给你捏捏肩。”
杨青捧起茶,呷了口,唇边挂着笑。
送走杨青后,钟离寂将红姑叫来,吩咐道:“命人去把南江太守私抢民女的事儿捅出来。”得给颜洛找点麻烦。
“是。阁主,如今杨青愿为我们效命,那接下来要怎么做?”红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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