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子,不劳神官大人动手。”
钟离寂听说今日宫人给云迦安送来了喜服,所以来看看,顺便带了她喜欢的素焖肉,不曾想刚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他将手里的食盒精准的扔在屋里的桌子上,一滴汤汁都不曾洒开。
“让开!”颜盏呵斥一声,温润的脸色冷了下来。
“啧啧...我这人就喜欢和别人反着来,你叫我让我就让?多没面子。况且,是你放开我娘子才对。”钟离寂随意往门口一站,挡住他们的去路,伸手扯住云迦安另一只手。
两人拉着她,各自用力,一会儿往外,一会儿往里。云迦安被拉的站立不稳,“够了,你们干什么?”
颜盏和钟离寂异口同声道:“闭嘴,这是我和他的事。”
云迦安愣了愣,这俩人再这么下去还不得打起来,果然俩人剑拔弩张的,瞬间就动手了,将她扔在一边。
颜盏往屋里退了几步,钟离寂一脚将身边的花瓶踢飞过去,颜盏侧身躲过,花瓶将博古架上的青玉璃龙给砸了个粉碎,接着遭殃的是前朝名画.,被撕了个四分五裂.....乒铃乓啷,屋内古董,名家藏物咋了稀烂。
魔骨从外面进来,一见门口宫女太监都撤了出去,两人打的热火朝天,顿时傻眼了,二话不说冲进去吼道:“别打了,这些可都贵着呢。哎呦,这琉璃杯啊,这青玉璃龙啊,这上古铜铃啊......”魔骨还没和他们过上十招,就被颜盏拎着衣服给扔了出来。
“我赔!”二人同声道。
“哎,邪门儿了,武士呢?都死了?”魔骨大吼,这俩人简直不可理喻,吃醋怎么闹到这儿来了。他看着那稀碎一地的宝贝,心肝儿疼,那都是银子啊!浪费,浪费啊!
“别叫了,魔骨帮我把那食盒拿出来。”云迦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轻柔着怀中的花狐狸,她决定用美食来安抚小花,免得它进去搀和他们打架。
魔骨瘪瘪嘴,他们打成那样,他还要进去找死?但小姐下令,就是去阎王殿也义不容辞。他咽了咽口水,趁着屋内各物乱飞的空档抢了食盒出来,他有些负气的将食盒丢在石桌上。
云迦安感受到他的委屈,好奇的抬头看他,啧...魔骨的脸被打肿了一半,俊俏的脸可不能毁了,不然莎夜公主会心疼的,要好好安慰安慰他。
她把食盒打开,在一阵肉香刺激下,两人一狐顿时来了精神。她让魔骨坐下,将肉分给他和花狐狸,魔骨也不推辞,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肉。屋内不时传来惨叫,分不清是谁被打了。
“小姐,你不管大神官和靖国公了?”魔骨喝着酒问,就这么吃吃喝喝的看着屋内两人打架,多少有点不厚道。
云迦安拍拍心口,缓解疼痛,怜惜的看着被摔的七零八落的家具,“不然呢?我和你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们之间任何一个。等他们打累了,就停了。”
‘哎呦--’一声大叫,一人飞了出来,正好摔在云迦安脚边,是钟离寂,他浑身多处挂彩,偏偏还抬头看着云迦安没心没肺的傻笑,一动不动,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伤重难动。
颜盏相比之下要好些,衣服被划烂了几处,脸上多了道血痕。他理理衣衫,走到桌边,居高临下的站在钟离寂身前,拉起云迦安想要离开。
魔骨装作啥也没看见,埋头继续和花狐狸抢着盘子里的素焖肉,不得不说,宫里的菜真是一绝,轻易掳获一人一狐的心。
钟离寂仍旧僵在地上,保持着被摔出来的姿势,他嬉笑道:“小美人,你真要和他一瞎子走吗?你忍心丢下你夫婿,让我陪着俩蠢货吗?”
魔骨和花狐狸听到‘蠢货’,齐刷刷扭头看着他,腹诽他才是蠢货然后没骨气的继续抢肉。
云迦安背对着他,脚步一顿,心中犹豫不定。
颜盏盯着她,清冷道:“迦安,我除了你,什么也没了。”他缓缓松开手,“你若不愿,我不逼你。”
颜盏神色落寞,他转过身,步伐有些虚浮的向外走去。
云迦安的眼神在钟离寂和颜盏之间徘徊,她要怎么办?一边是复仇一边是爱人。
忽然颜盏咳嗽一声,他捂着嘴巴的手指间渗出一滴血,滴落在方砖上,凝聚不散。
云迦安见到鲜血的刹那,什么理智,什么复仇都抛在了脑后,再顾不得别人,立即冲上去扶着他摇晃的身子,担忧道:“阿盏,你伤的重吗?”她回首责备的瞪了钟离寂一眼,“你怎么能下手这么狠?”
钟离寂双眸猛地一缩,握紧袖中双拳,她竟然为了颜盏不分青红皂白就责备他?院中起了一阵风,火热的夏风掀起钟离寂的衣袂,露出手臂上一道深深地划痕,血液正顺着伤口蜿蜒而下。
颜盏淡淡一笑,“没事,前些日子去给你寻药的时候,受了点伤。”他从袖中拿出一瓶药来递给她,“这是我用圣林的地蚕和姑活做的药,阴冷天你的手会疼,用这个能治湿痹寒痛。”
云迦安抱着他,心中一阵酸楚,“谢谢,一直都是你在我身边。”
“你当真要和颜盏走吗?为什么?”钟离寂慢慢爬了起来,倚靠在石桌边,眼中有怀疑和失望在弥漫,但他竭力遏制。
“在我受伤垂死时,是阿盏救了我,照顾我,在我最无助时,陪在我身边的都是他。”云迦安看着颜盏低语。
颜盏心中愧疚一闪而过,希望倒时迦安你不要后悔!
他伸手在空中晃了晃,口中清啸唤来白凤,搂着云迦安有些瘦弱的肩膀飞上白凤的背,翱翔而去,一瞬消失在行宫上空。
钟离寂看着他们离去,踉跄几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伤的比颜盏更重,可他一直忍着。
他从怀中掏出一盒膏药,自嘲的笑了。这是他这几日翻遍了宫内的医药古籍,才找到的治疗小美人手伤的药方,他损失了数名手下才集齐这些药材,有些药甚至长在雪上峭壁上。太医一制成他就迫不及待的给她送来,可还没机会拿出来...没机会拿出来...
他一直暗中陪在她身边,当初他受了皇帝老头的命令,潜伏在长宁公主府中保护她。帮她赶走颜洛派来的杀手,帮她追查伏尘的下落,为了她忍受他最讨厌的宫规条约,放弃闲云野鹤的生活。可他终究还是比不上颜盏!
他钟离寂不过是个跅幪不羁的无赖,一身蔽褛的亡国奴,来去赤条无牵无挂,却唯独将一颗赤诚真心都给了云迦安,他才是那正真一无所有的人呐......
没有国,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爱人......
第九十八章 钟离寂病倒
钟离寂往日的落拓不羁在此时烟消云散,他看起来就像一只迷失的小鹿,不知该往哪儿走,不知前方有谁在等他,不知心里的窟窿还能否补得上。那双风流的桃花眼也没了往日的神采。
他拿着药膏恍恍惚惚地回到了翠影楼,他踏上六楼想去找采灵,刚走到她的门边,就听见屋内男女的嘻笑声。这才想起,她在陪着云宫榷,他形单影只何必去搅扰他人鸳鸯成对?
他凄然一笑,原来他连朋友也没有!
这世间的热闹繁盛,终是与他毫无干系!
他看似满身红尘烟火,实则是株高岩络石,无处攀枝。飘零人世,竟无归途!
他又慢慢折回香剩阁,知乐在二楼修剪景天,将些枯叶扔下楼来,正托腮暗思阁主何时回来。一转头就见他在楼底,扔了手中的剪子兴冲冲地下楼迎上去,仰头微笑:“阁主,您回来了。”
往常阁主会揉揉她的头发,百年不变的夸她一句‘又长高了’,可此刻阁主却仿佛没看见她,径直往里走去。
她发觉他的不对劲,问道:“阁主,你怎么了?”
他终于听见知乐的声音,怔了一瞬,疑惑道:“怎么了?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他目无焦距的大笑几声,摸摸知乐的头发,“我真是高兴都来不及。”
他袖中掉落一个膏药盒,知乐将它捡起,想叫住钟离寂,可他已经搂着妓子有说有笑的上了楼。
知乐担心他,赶紧跑去将红姑找来,将事情说了一遍,红姑拿过膏药,似乎猜到了几分。
红姑缓步上楼,轻叩雕花木门,没人应,只听得里头妓子连连娇呼“不要”。
红姑黑着脸的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扑面而来,地上滚了七八个酒坛子。而钟离寂正举着酒坛子往妓子口中灌酒,还嬉笑道:“再来一坛,陪我一起喝...”
嘭,酒坛落地,碎的七零八落,酒液漫浸在羊毛地摊上。
妓子求救似的看着红姑,红姑对她挥挥手,妓子似脱了囚笼般穿好衣衫逃了出去。
“哎,你别走啊,我还没喝够呢。”钟离寂歪斜这身子瘫坐在地。
红姑踢开酒坛走近俯身道:“阁主,您没将药膏送给独孤公主吗?”
他闻言瞧了眼红姑手中的药膏盒,“她不需要了。”他又喝了一壶酒,两颊酡红,“她离开了!而我,只不过是个亡国奴,一个被所有人抛弃的人。我曾经以为,她是我用尽一切去珍惜的人,可她说的对,所有危难来临,我都不在。”
红姑看着地上越滚越多的酒壶,黛眉一蹙,以手作刀将钟离寂打晕。他这副样子,如有人来行刺,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来人,给阁主洗漱。”
门外伺候的丫鬟垂首进来,将钟离寂扶进内屋,开始帮他洗漱,帮他把手臂的划伤给包扎好,换身干净的里衣,给他盖好被子后,退守一旁。
看他烂醉的躺在床上酣睡,红姑眼角的皱纹微微耸动,摸着他的额头,叹息道:“孩子,娘对不起你。狗皇帝害的你我母子不能相认,让你颠沛流离。狗皇帝在奴隶村安插眼线,监视我朝余党,娘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那群贱奴欺负。伤在汝身,痛在娘心。此仇怎能不报!云迦安她竟敢负你?娘一定替你把她夺回来,你若得不到那别人也甭想得到。”
“红姑,水来了。”丫鬟端着温水进来。
“放下吧。”红姑挽起袖子,将毛巾拧干,轻轻的擦拭着钟离寂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才擦完便又渗了出来,这大热天的冒汗也不至于这么多。她察觉不对,摸摸他的额头,一下缩回手,褶皱的眉眼一堆,“这么烫,感染风寒也不吱一声,真不让人省心。小兰,快叫大夫。”
少顷,王大夫蹒跚而来,小兰引着他一步步上楼,王大夫气喘吁吁的给他把脉,翻看他手臂处的划伤,纱布上渗出血来,摇头啧了声,“真不爱惜身子!若晚些,可不得流血流死了!”
他开了个药方,小兰正要拿着药方去抓药,红姑叫住她,对着王大夫道:“麻烦您把药量减半。”
这药量减半,病就得拖的更久,王大夫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识相的闭嘴,若要明哲保身,少管宫廷诸事。便又开了个方子给她。
红姑难得的露出浅笑,衰老的皮肤都显得有些僵硬。要抓住女人的心,得要软着来!
云宫榷在战场上的突然出现,已是暴露了他未死的真相,那日他带去战场上的军队是他曾经的旧部,他本无权调动,可士兵们不忍国亡,便违抗军令跟随他出征。皇帝得知他未死,因他作战有功,将功折罪,免去他擅自调兵的罪责,仍旧命他为护卫殿统领。
云宫榷领旨谢恩后,就着朝服回到丞相府。轿子刚在门前停下,丞相、大夫人以及三公子就从偏门疾步而出,云宫茗搀扶着宋娴牧跟在丞相身后。
云宫榷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台阶,对着丞相和大夫人,跪拜道:“不孝儿让爹娘担心了!”
云丞相老泪纵横,弯腰扶起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快进去吧。”
一行人,簇拥着云宫榷向内走去。管家在正堂前放了一个火盆,见云宫榷来了,喊道:“鞭炮起,跨火盆,去灾晦,迎福星。”
门外应声开始想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云宫榷撩起衣袍,迈腿跨过火盆,烧去一身的污邪。
云丞相与大夫人坐北朝南的坐在上位,云宫榷和云宫茗落座下位。
云丞相问道:“宫榷,你这些日子去了哪儿?”
“回父亲,儿在天苍一役中受了重伤,幸被采灵姑娘所救,才得以保全一命。”
云宫茗拍拍他的肩膀,有些委屈,“大哥,你不知道,我们瞧见那送回来的一坛骨灰,都吓得失了魂。娘都哭昏了过去,父亲也差点撑不住。真不知是哪个该死瞎眼混账,把他人认成了你,害的咱闹了班丧,丢了相府的脸面。”
大夫人慈爱笑着,“老三,你就少说说,现在宫榷平安回来了,比什么都好。毕竟战场上,人多杂乱。这一劫总算是过去了,没了那灾星相克,云家会繁荣昌盛的。”
云宫茗狭长细眼一挑,一副刻薄相,凉凉道:“哼~还好那灾星死了。看来大神官的预言还真准,命不过十九啊。”她死时,恰好十九,二十未满。
云宫榷沉默不语,四妹真死了?那战场上的白衣女子是谁?为何身形、声音与四妹如此相似?可若说相似却又不像,四妹不会功夫,而那女子却是轻功了得。
“宫榷劳累一日,该歇歇了。”云丞相吩咐下人去将大少爷的屋子收拾一番。
“爹娘,孩儿还有一事禀报。”
“何事?”云丞相问。
“孩儿...想娶妻。”云宫榷有些羞赧的垂首,脸颊红了些。
“什么?”云丞相和大夫人对视一眼,随即笑逐颜开,他总算是开窍了,之前给他介绍好人家的姑娘,他总是连画像都不看一眼就回绝,难得他主动。
大夫人急问:“是哪家的姑娘?太常卿的嫡女黄莺?还是容国公的孙女容静婉?她们可都是待字闺中又才色俱佳啊,听闻求亲的人都排着队呢。儿啊,你快说,说了叫你爹给你提亲去。”
云宫榷恢复常色,摇摇头,“都不是,是翠影楼的采灵姑娘。”
“啊?妓/女?大哥,我没听错吧?”云宫茗一听翠影楼唰的从椅子上站起,诧异惊问。
云丞相和大夫人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确认的又问:“你说那...那姑娘是哪里人?”
“她是翠影楼的采灵姑娘,她只卖艺不卖身,她不是妓/女,三弟别说的如此难听。她的姿容、才情样样比得上那些官家小姐。若不是她在战场上救了我一命,我恐怕真是那坛子里的一把骨灰了!”他不示弱的回道。
云丞相胸口起伏,怒而拍桌,“放肆!我堂堂丞相府,耕读传家,礼教祥化,我云家的门容不得一妓/女进!明日,我帮你物色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姑娘。”
“我不要,除了她我谁也不娶。”
“你敢?”云丞相手一挥,桌上的汝窑白瓷梅花杯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只要有我在,她个妓/女就别想做我云家的媳妇。”
大夫人赶紧拉着云丞相,帮他顺气,暗里给云宫茗使了个眼色。“集天,消消气,宫榷只是对她的救命之恩的感激,哪里会真娶她,消消气。”
“啊,对了,大哥,我饿了,走走,咱先去用饭。”云宫茗拉着云宫榷就往外跑。
他云家是高门大族,若是长子取了个妓/女为妻,他云集天的脸往哪儿搁?百年归老后,怎有颜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被朝中同僚知晓,他还不被笑话死!
夜漏初始,太阳刚刚落山,天边仍挂着一抹昏黄,但也隐没在渐浓的暗黑中。
大夫人来到云宫茗的梅怡院,云宫茗见她来了,赶忙上前迎接。“娘,有事叫我我过去不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大夫人拍拍他的手背,“还不是怕气着你爹。老三,去帮娘做件事。”
云宫茗眼眸一动,已知她的意思,“去查那个采灵?还是杀了她?”
大夫人顿了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她绝不容许一个妓/女继续勾引宫榷。
一个小仆提着灯笼跟在云宫榷身边,他们刚出了院子要往外去。
“宫榷,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怎么不好好休息?”身后响起了大夫人的声音。
云宫榷一身黑衣,在夜色中看不清,只有一张脸在灯火下恍惚明亮。
“娘,孩儿想出去一趟。”
大夫人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就往他院子里带,笑道:“娘许久不曾见你,想你的很。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陪娘坐坐。”
大夫人自然知道他这是要去翠影楼,故意拖住他。
云宫榷挣开她的手,冷酷道:“娘,明日孩儿在陪您,今夜有事。”他想去找采灵,让她帮忙查查那个卑族公主的身份。
大夫人瞧他这不耐的模样,重重的叹了口气,微微侧首,炫泪欲泣。她抬手抚着耳边新生的华发,悠悠道:“儿大不由娘啊!你去吧,早些回来。”
云宫榷顺着她的动作,也清晰的看见她耳边的白发。娘本来是一头乌发,估计是他的战死的消息对她打击太大,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她老了许多。采灵那儿,明日再去也不耽搁。
他心一软,便搀扶着她进屋,“娘,进屋吧,外头蚊虫多。”
大夫人顺意进了院子,心中得意,她的儿子她当然知道怎么治。
翠影楼外粉浓胭盛,绿明红稠,芳菲莺燕娇儿舞,媃胰舒展勾心魂。
云宫茗摇着紫竹扇,一身青绿罗衫,腰间司南玉佩随着他的步伐左右摇晃。他进了翠影楼,红姑见他来了,对着身边的龟奴耳语几句,龟奴点头跑上二楼通报珊瑚。
少顷,一身着橘色抹胸襦裙,外罩烟蓝长尾绢纱衫的珊瑚从楼上翩跹而下,满面春光,凝眸以对那堂中少年。
“珊瑚,你可算来了,还以为你在接客。”云宫茗收起扇子别在腰间,伸手揽过珊瑚的腰肢。
珊瑚脸颊羞红,捶了他胸膛一拳,娇俏一笑:“当然是在接客。”
云宫茗一听,放开手将她推远些,“那本公子就不扫珊瑚姑娘的兴致了。”
他转身欲走,却被珊瑚一把扯住,她嗔道:“死冤家,这客不正是你嘛!你要是不打扰我,我岂不是要独自空房了。”
云宫茗伸手轻点她的鼻尖,“好珊瑚,会拿我开涮了,看我怎么教训你!”言罢,搂着她上楼进了房。
这门刚一关上,云宫茗迫不及待地搂着珊瑚在屋中打着转,直至珊瑚腰抵在圆桌边。云宫茗低下头去,狠狠地啃/咬着珊瑚的樱桃小嘴,两人口舌交/缠,片刻方歇。云宫茗见她神色迷离,乘机问道:“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采灵姑娘?”
珊瑚一听,清醒了许多,他怎会探听起楼主来?
云宫茗见她防备,佯装好色道:“这...我心里自然一心一意只有你,只是前些日子听大司农的二公子提起这翠影楼还藏了个绝世美人,便有些好奇。”
珊瑚白了他一眼,将他推远些,“死鬼,吃着碗里望着锅里,老娘告诉你,采灵姑娘你想都别想,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哦?我还就不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你倒是说个理儿来我听听。”云宫茗跟上去从后抱住她,低头含住她的耳垂,温暖的呼吸洒在她的耳后,激得她一阵哆嗦,腿一软,就势倒在他的怀里,难耐的咬着唇。
“死冤家,有我还喂不饱你了?采灵那是南国第一美人,才艺双馨,武艺高强,且她已有心上人,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
珊瑚一转身,双臂娇如藕,缠上他的脖颈,艳红的唇就贴上他的脸颊,“**难买,宫茗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云宫茗怕她起疑,便将她打横抱起,迈步朝床榻走去,覆身而上,挥手将床帘放下,一阵颠鸾倒凤,巫山**。
情意高涨,香汗淋漓。珊瑚早已如一潭湖水,泛滥春情。云宫榷见她已是满面迷醉,便心中讥嘲。他压低身子,腰肢耸动,动作不停反而越发激烈,低问道:“采灵在哪个房间?”
“嗯~”珊瑚娇/喘连连,断断续续道:“六楼西边第二间屋子...”
云宫茗唇边冷笑,探手向她后脖颈处,轻轻一击就将她弄晕过去。他毫不留恋的起身,穿上塞在珊瑚床底的夜行衣,从窗口跃向六楼。
采灵刚刚吹灭蜡烛,解衣准备就寝,忽然黑暗中响起开窗声,一人落至房中,她伸手一挥,穿回衣衫,冷冷凝视那暗处的人。
“你要做什么?”她问。
“月黑风高夜,你说我来干什么?当然是来杀人放火了。”
云宫茗言罢就一剑刺向采灵,采灵徒手与他交锋。楼下是灯火璨璨,纸醉金迷,这楼上却在黑暗中迎着窗口的月光打的热火朝天。
采灵功夫高于云宫茗,不过五十招,采灵已处于上风,她袖中飞出白练卷住云宫茗的剑,用力一震,一股强大的内劲将云宫茗的手击开。他从怀中掏出雷火弹,朝采灵掷去。采灵拉起白练用剑将雷火弹弹出窗外,嘭的炸裂在空中,火星刷刷落下。
乘着那一瞬间的刺目光芒,云宫茗一脚将身边的香炉踢飞过去,采灵在明他在暗,她来不及躲,被结结实实砸到了胸口,往后退了几步。青铜香炉落地声惊动了外面经过的丫鬟。
“楼主,怎么了?”
“抓刺客!”她大喊。
云宫茗乘她分神,移过去捡起剑,刺向她的心口。她身后是墙壁,两旁狭窄,退无可退。
“啊--”两人同时惊呼,云宫茗刺中她的左肋骨,而她也已同样的速度用发簪插进他的左胸口。
门被推开的同时,云宫茗拾起剑从窗口跃了出去。
丫鬟点上灯,瞧着屋内一片残损,吓得跪伏在地,“奴婢照顾不周,未曾发现刺客,求楼主赎罪。”
另一丫鬟赶忙去拿过金疮药和纱布来给她洗洗包扎。
“那么响的打斗声,你们都听不见?”
采灵坐在凳子上,仍由丫鬟替她解开衣衫,清洗伤口,热水触到皮肉,疼的她直皱眉。
跪地的值夜丫鬟,听得她平静却蕴含杀气的质问,吓得直哆嗦。“奴婢,刚刚去了倒水,一回来就听见异响,可还是晚了一步,让楼主受了伤,楼主饶命。”
丫鬟已经帮她包扎好伤口,就等大夫来开些补血消炎的药方子。
采灵对着脚下的丫鬟挥挥手,“你去白丁堂陪陈怡吧,她一人在那儿怪孤单的。”
陈怡就是上次看管十六,让她跑了的丫鬟。
“不要啊,楼主饶命。”不管她如何哭号求饶,也逃不脱去白丁堂的命。
采灵扶着伤口,若不是她筋骨清奇,能柔缩身子,否则她现在被刺的就不是肋骨而是心脏。是谁要她的命?她似乎不曾明面儿上得罪过谁?那刺客的功夫路数有些熟悉......
珊瑚悠悠醒来,感觉脖子有些酸痛,一转头就见云宫茗背对着她已经睡熟。她想可能是刚刚激烈了些,扭着脖子了。她伸手搭在他左胸口,准备再睡。这一搭正好在他的伤口处,疼的他冷汗直冒,他胸前压着快厚厚的棉布止血。
他佯装被吵醒,努力平静自己的声音,好似刚醒般打了个哈欠,“这都子时三刻了,我该回去了,否则我爹可不饶我。”
他说着翻身下床,在地上捡起衣服。珊瑚见他要走,便下床想点灯好方便他穿衣。
“不用了,你这我常来,还怕我找不着衣服认错了路?”他穿好衣服,丢给她一代银子,在她脸上啄了一下便离开了。
翌日天明,翠影楼正关着门。云宫榷便大步推开门朝着六楼走去。
“采灵,我有事找你...”他一进门就闻着一股浓烈的药味,看见采灵有些虚弱的躺在床上,他疾步上前,抓着她的手问:“你怎么受伤了?”
采灵将昨夜发生的事娓娓道来,仔细瞧着他的脸色变化,她最后道:“那人的剑法我见过。”
“哦?什么剑法?”他问。
“你的剑法。”
云宫榷一愣,他的剑法?他的剑法是南国剑术大师亲自传授,师傅早已仙去多年,除了他,会的人只有三弟!他昨夜陪娘聊天,三弟不知在不在府中?他相信采灵不会信口胡言。
“你好好养伤,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云宫榷返回丞相府,直奔三弟的梅怡院。他正在立在画案前低头作画,听见脚步声,抬头望去,大哥还是一副万年不变的表情。
他放下毛笔,道:“大哥,你来了。”
“嗯。”
他走近云宫茗,看着他的画,画的是一武人在夕阳下执剑回首,画中一轮红日艳丽似要滴出血来,这画意境平平,可点睛之笔就是这轮红日,仿佛那嫣红的阳光要穿透纸面洒向他。
他夸赞道:“三弟的画技渐长,我这大哥怕是都逊你三分。这朱砂是哪儿买的?竟然这样红。”
云宫茗又沾了点朱砂,将毛笔抬至云宫榷眼前,“你再仔细瞧瞧,这是何物?”
云宫榷凑近闻了闻,错愕的瞪大眼睛,“这...这是人血?三弟,你怎能用人血来作画?简直丧尽天良!”
云宫茗满不在乎一笑,继续画红日,“大哥别这么说,这法子可是庆王殿下传授的,弟弟只是觉得不错便学来试试,这人血可新鲜?”
“你胡闹!我非得替爹好好教训教训你。”
云宫榷一把扯过他,借机一掌按上他的胸膛,将他按躺在画案上,他听采灵说刺客左胸口受了伤,他这一掌的力道,绝对能使狐狸露出尾巴来!
云宫茗暗中掐紧衣袖,忍住伤口疼痛,亏他机灵,在里头多裹了好几层纱布,否则大哥这一弄,必定伤口得渗出血来。
云宫茗赶紧抱着他的手臂,求饶道:“哎呀,大哥我错了,那不是人血,是猪血。今天厨房杀猪,我就把血拿来和了朱砂。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大哥你快松手,我的背都要被压断了。”
云宫榷见他哎哎呀呀的扶着背,也不像受伤的样子,一心软就松开了他。
“三弟,多大人了还开这种玩笑,人命可贵...”
不等云宫榷说完,他就开口抱怨:“哎呀呀,大哥,你又开始像师傅一样啰嗦了,总听你将仁啊义啊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