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爷,瞧您说的,这不是给您送来了吗?”
小二端着片好的肉就往他这桌走来,魔骨迫不及待的起身去接盘子。小二转身离开时抹布一甩,正好擦过云迦安的袖子,有一物从中掉落出来,魔骨迅速捡起,骂了一句:“没长眼呐?莫不是你故意蹭我家小姐的?”
小二连声赔罪,魔骨才放了他。这小二心中比吃了黄连还苦,今儿个怎就遇着这么蛮横不讲理的客人。
虽然魔骨动作迅捷,可掉落的东西正好对着东北角,也只有那个位置才能看清。那两人对视一眼,暗暗点头,一直盯着云迦安他们。等他们吃完饭出了酒楼,路过一处巷子时,一把白色粉末朝他们洒了过来,两个绳套从头将他们套牢。男人将他们打晕后拖走。云迦安二人装晕,魔骨暗暗记住了路线。
到了处民宅,二人被扔进屋里,一盆凉水泼来,二人被惊醒。
“你...你们是何人?要抢劫行凶不成?”云迦安惊问。
高个子男人手里晃着云迦安衣袖中掉落那东西,问道:“你是不是宋国派来的奸细?来这里刺探什么?”
云迦安看着他夺去的离花木雕,离花是宋国国花,这俩探子自然以为他们是细作。她心中冷笑, 面上却是佯装发怒,“你们这些莽贼,快把东西还我,你可知该当何罪?”
旁边矮个子的男人,啐了口痰,骂道:“啰嗦个鸟,直接打,看她还招不招。”他一脚朝着云迦安腹部踹去,云迦安就地翻身躲过。
“慢!别打我家小姐。你们要知道详情就让你们的上头来,否则我们抵死不从。”魔骨抬头道。
云迦安怒骂:“你个叛徒,闭嘴。”
“小姐,你就别犟了,保命要紧。”
俩人见魔骨识时务,好言诱劝,可他坚持要见到他们京州堂主才肯说,高个子被打发去请堂主。一会儿后,一个胖嘟嘟的女人走了进来,约莫三十六七的年岁。
她带着紫色面具,坐在凳子上,打量着二人,指间一动,一粒小石子飞出将云迦安的面纱弹去。
“哟,小姑娘长的不错嘛,怎么就是细作呢?要不给我家不肖孩儿做个媳妇儿倒是极好的。”妇人调笑,但眼底却是冰冷。
“媳妇儿?我怕你那不肖子没这个福气。”
“此话怎讲?我儿还配不上你一低贱的细作?说,是盉崖派你来的还是谁?你们的兵力部署是怎样?”堂主问。
“都不是,我还想问你宋国兵力部署如何了。”云迦安道。
矮个子伸脚要踹云迦安,魔骨急忙歪倒替她捱了这一下,背上多了个脚印,闷哼一声。
云迦安回头冷冷瞧了眼矮个子,缓缓道:“随意打骂他人,为人心狠毒辣,活着真是祸害!”
话落,矮个子噗通跪倒在魔骨面前,好似赔罪一般。他的脚上不知何时扎了一根毒针,那毒量恰好废了他的双腿,这样他就不能再乱踢人了。
堂主移至矮个子面前,封住他的穴位,一把脉已经晚了,“把解药拿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他。”堂主掐上魔骨的脖子。
“你的狗咬了我的人,我是在教他怎么认清敌友,这下扯平了。话说回来,我不是细作,只是来和你做笔买卖,看你有没有那个胆了。”
堂主松开魔骨,魔骨咳嗽几声,高个子在宗主示意下解开束缚二人的绳索。堂主将倒好的茶递至二人面前,笑道:“小姑娘,说说看,别海口夸大了下不来台。”
“将你所有的情报给我一份,我许你荣华富贵。”换言之,云迦安成为她的主子。
堂主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黄毛丫头,口出狂言,我凭什么相信你?”
云迦安瞧着她手上拿着的离花木雕,道:“这是宋国在凤凰三十四年,送给南国的国交礼,据说这是用员丘山上的长寿不死树雕刻而成的,此树长在赤泉边,堂主咬一口说不定能长生不老。”这是当日皇帝送她的小玩意,不曾想此刻竟派上了用场。
她又将脖子里的麒麟玉掏出,托于掌心,“这个你该认得吧。”
堂主诧异,一把捏紧木雕,“前朝皇后的家传之物,你是前朝余孽?”她掌中暗暗蓄积内力,似要就地杀了她。
“别急,我既然有这两样东西,还能安然无恙,自然是衷心于南国的。堂主不如考虑考虑?”
堂主将东西还给她,冷冷笑道:“小丫头,留着命下次见,送客!”
云迦安和魔骨被蒙眼送了出去,但是路却换了,他们路过一片竹林,一阵竹叶清香入了二人心肺,待他们出来时,竟一点儿也记不得原来的路,那香气有问题。这鬼门,着实不简单,做事谨慎至此。
“小姐,我们就这么走了?”魔骨问。
云迦安点头,“我的目的达到了,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她相信要不了多久,那鬼门背后的人就会找上门来,既然各地的情报都要汇集给鬼门,那鬼门背后一定是皇宫中的势力。离花木雕是皇帝的,麒麟玉是钟离寂的,若来的人要杀她,那背后的主子就是皇上,当然也有可能是颜洛。若来的人不杀她,那就可能是钟离寂。
她想,钟离寂对她还是念些旧情的,若真是钟离寂,那收服鬼门就好办了。就算是要杀她,她也有法子应对,毕竟她是卑族公主!只不过和那些人打架的事儿,她可不管。
她心情大好,调皮的问:“你和一流高手打架,哪个会赢?”
魔骨一听便觉得脊背上爬起丝丝凉意,他似乎被公主给卖了。他支吾道:“我...应该...不会输的太惨。”
云迦安对他眨眨眼,拍拍他的肩膀,“加油!我尽力让你不被打的鼻青脸肿。”
魔骨以一种明显不信的哀怨眼神死盯着她,就她那三脚猫功夫,能保护他?说出去,那只死狐狸都不信。
云迦安注意到他那不信的眼神,摸了摸袖中的枯萎蓍草,但笑不语,这是阿盏留下的,有它在,她至少能保证魔骨不会死。
阿盏,再等等,我和小花就来看你了!
且说容慈率军连夜行进,四五日方才到达天苍,而平安将军率领的军队离大豪还有两三日的路程。
容慈驻军休息,火堆燃的正旺,哔啵作响。漫天繁星,将夜色的灰蒙驱散了些,显得明亮清爽。兵士们安静的埋火做饭。容慈在军中榻上休息,豹皮绒毯盖在身上,更衬得他有几分勇猛狂野。
近侍送进一封信。
容慈拆开,是平安将军写的。内容是让他在天苍驻军等候他的军队到来,严防宋**队突袭。容慈将信丢入火中,烧个精光,眼中十分不屑。
“糟老头子,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容慈?我容家三朝元老,你算什么狗屁!他娘的!”但派出的密探还未归来,只能在此驻军。
第八十四章 鬼门副宗主
盉崖收到捷报,副将已经成功占领朔郡,那些援军坑杀一半,另一半囚禁着留作它用。并且严守此消息,外界依旧以为朔郡援军即将抵达兰城。城中百姓也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你接下来要怎么做?”离幻问。
盉崖皱皱眉,右手摩挲着腰间的宝剑,这是他父亲给他的传家之物。每次陷入困境,他都会祈求父亲在天之灵保佑盉家。这次也同样给了他力量。
“王军明日就会到达大豪,密探来报在天苍也有一路,那他们一定会从水路和陆路进发而来,天苍一队,大豪一队,风琊一队。那我们可以在淮水边阻杀天苍和风琊的军队,但是大豪的军队可就麻烦了。”他按在地形图上的‘鹿野’,“这儿是大豪和兰城之间的战争之地,我军抵抗三军进攻不成问题,若是他们来车轮战,我军势微。而宋国援军要来恐怕难上加难。”
离幻心中明白,宋国二皇子向来希望离幻死了,皇帝好将王位传给他,所以一定会暗中阻挠宋国援军的到来。
“若是三军逼围,我们只有两条路。一是风琊,但风琊靠近天苍,一旦围攻,死路。”离幻又指了指兰城西南处靠近朔郡的群山,“二是这儿,但这就是个死胡同,所以我们没有退路。”
盉崖犹豫着要不要先消灭风琊的军队,但宋**队又不擅水战,此仗赢的几率很小。再加上天苍驻军若是从背后突袭,那兰城可能失守。
“报,盉将军,我国送粮的辎重队遭遇意外,粮食全烧光了。”一兵士火急火燎的赶来。
“什么?”离幻与盉崖同时惊呼,这粮草是行军打仗的必备物资,没了就等于撤军,败仗而归意味着将失去宋国百姓的拥戴,离幻将永无翻身之日。用脚趾头也能想的出粮草是谁烧的。
“混账!”
盉崖重重一拳打在木桌上,将油灯震落在地。离幻恨得紧咬牙关,二弟?好个手足情深的二弟!好个无情无义的父王!他为宋国着想,可他们却只顾声色犬马,不顾黎民百姓。他宁可杀了云迦安也要保住宋国,他们却一心只想他死。哼,真是讽刺。
如今只能放手一搏,离幻用剑指着地图上的风琊,目露凶光,“进攻!”
平安将军的主力军已经到达大豪,容慈向他汇报这几日的探子打听到的情报。平将军一身戎装,虽是中年却看不出颓败气息,英气勃发。他冷笑几声,将地形图铺展在桌上,军帐外十分安静。
“宋国窝里斗的欢,居然还有空来犯我南国,真是找死。”容慈讥诮道。
平将军不曾看他,只是盯着地图,低沉道:“容将军还是莫要轻敌的好,战场上最可怕的不是敌人,是自大。”
容慈恨恨的在背后剜了他几眼,心中暗骂他老东西。
平将军身经百战,研究地图许久再加上容慈的情报,也推算出盉崖的打算,他起身吩咐道:“容将军你负责带兵顺着淮水绕道去风琊,保卫那里的援军,即刻动身。”
容慈一脸不情愿,凭什么他要去那种鬼地方?平安见他迟迟不领命,冷声道:“这是军令,违令者军法处置。容将军是来辅佐本将的,难道忘了?”
容慈暗暗握紧双拳,官大一截压死人,勉强领命动身去往风琊。
平将军身后一直跟着绿柏,他将容慈的表情尽收眼底,那容慈恐怕不是什么善茬。
他担忧道:“老爷,您让容将军去,怕是要坏事啊?”
平安嗯了一声,叹息道:“我要派兵去支援朔郡,容慈为人心胸狭隘,又掉以轻心,他去迟早把朔郡给丢了。正好风琊的军队等待支援,说不定宋**队会攻击风琊和朔郡。明日让大豪城中百姓戒严,让士兵备战。”
“是。”
不出云迦安所料,果然有人来找他们了。但只有两人,一个是那日的堂主,还有一个是带着乌面獠牙面具的男人。堂主带着他来到客栈就在楼下点了满满一桌酒菜,独自吃着。她看似是一名普通食客,却无时无刻不关注着云迦安房间的动静,只要有异动,她就会通报门主。
男人刚推开门,魔骨的弯刀就已经横向他伸出,还不等刀锋送至脖颈,男人大氅一挥,衣袂飘动,一把银色的剑出现在弯刀前,将刀勾住,向背后扔去。手臂一动,钳住魔骨的肩胛骨,将魔骨扔下二楼。正好他被堂主接住,堂主单手点上他的穴位,笑道:“陪姐姐喝几杯,上面的事你插不得手。”
掌柜见有人打架,以为他们是来寻隙滋事的,刚想过来喝止,就被堂主一记带笑却冷血的眼刀给吓退回去。
云迦安仔细打量着男人,男人并未理会她的目光,关门进了屋,端起桌上泡好的三月香,置于鼻下闻了闻,“在下鬼门宗主--花弄!”
云迦安不确定他们收集的情报是她的哪个身份,打着马虎眼,道:“你们情报如此灵通, 早已知晓我的身份,我就不啰嗦了。不知宗主所来为何?”
“你是谁重要吗?明人不说暗话,你的条件我答应,但你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此人回答模棱两可,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她问:“代价?我的命?”
花弄嗤嗤讥笑,“你的命能值几个钱?你的代价我日后会告诉你,接受还是不接受?”他从袖中掏出一方鬼门令牌。
云迦安感到奇怪,不杀她,难道是钟离寂的人?
“接受。”
“好,从今日起,你就是副宗主,鬼门一切事务你都可以过问,除了与我相关的。”他将令牌一扬,云迦安伸手接住,仔细瞧了瞧,看不出端倪。
花弄看着已凉透的茶,仰头喝下,起身离开。
堂主见花弄从楼上下来,便站起身,对他颔首。魔骨对着花弄干瞪眼,不知小姐有没有出事?他恨不得撕了这俩人。花弄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斜斜一撇,心中赞道:这真是个好奴才呢,若是自己的下属也如他这般担心自己,那该多好。
堂主跟在花弄身后跨出店门,同时一粒石子从堂主手中击出,僵直的魔骨瞬间活动自如。他连忙冲上二楼,推门而入,见云迦安毫发无损,安心的呼出一口气。族长命令他照顾好小姐,若是她出了事,怎么对得起族长的信任。
“小姐,那人就这么走了?没为难你吧?”魔骨问。
云迦安摇摇头,她想不通为何堂堂鬼门宗主竟然轻易允许她做副宗主?他有这个权利?他要自己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他到底是谁的人?
“他可曾伤到你?”云迦安问。
魔骨摇摇头,但云迦安注意到他嘴角疼的微微一扯,便起身按着他坐下,将他右肩的衣服掀开一些。魔骨吓得像株青松笔直立起,往后退了一步,“小姐,我...我就是小伤,那人刚刚捏折了我的骨头,很快就好了,不用劳烦您。”
云迦安无奈一笑,自己又不是要非礼他,不过是想看看他的伤势。“罢了,好好休息。让京州堂主明日来一趟。”她要知道鬼门到底对她掌握多少,且要了解鬼门的运作。
魔骨应声退了出去,她忽然想起什么,嘱咐道:“让他们查清独孤懿和皇后之间的恩怨,尤其是有关独孤懿的一切。”
她一心想得到鬼门的资料,自然是想查清楚娘亲的过往与死因。
涛涛波流,滚滚而下。淮水两边,林立着一黑一白两**队。明晃晃的国旗矗立在两边,宋国大将军盉崖跨马立于左岸,南国征西将军容慈立于右岸,两军严正以待,战马士兵在两边整齐排列,戈矛蹭亮。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容慈看了眼盉崖,出言辱骂:“宋国不是只喜欢女人和金钱吗?手长的伸到我南国来了?痴人做梦。”
“怎么?南国就派你这么个废物征西将军来?朝中能将都死光了?”盉崖大声讥讽,宋国将士很给面子的齐刷刷哄笑,令容慈颜面扫地。
容慈挥舞手中铁剑,怒骂道:“黄口小儿,我南国将才济济,对付你这不入流的异国贼,我容慈都嫌降了身份。”
“是么?那你趁早滚回去,风琊直接送到本将军手下来。”
容慈按捺不住火气,想要进攻,可看了看时辰似乎还未到。便又与他一番唇枪舌战。
两人不甘示弱的对骂,鼓动士气。南**队忽然响起三下的鼙鼓声,兵马躁动。
容慈下令,“进攻!”
一面小旗挥起,岸边前排刀盾兵迅速朝后退去。一排手持火箭的弓箭手齐刷刷一字排列在士兵的位置。嗖嗖嗖...数百只火箭冲天而起,带着热浪朝对岸的盉崖军队飞去。炽烈的火焰在空中燃烧,一股浓烈的死亡气息在靠近。
“护盾兵上。”
盉崖一声厉喝,退马至后排,一排护盾军迅速蹿出,又来两排架在底端之上,搭起护盾墙,火箭划破高空,噌噌射向兵士,但被护盾挡住,少数人被射中,但后方又有人接替倒地燃烧的人,如此前倒后补。
第八十五章 风琊战败
容慈的火箭队突然就慢了下来,盉崖乘他间歇之机,下令射击,数百点火光朝南国将士射去,前赴后继,强猛的火力使他们难以还击,容慈军队中倒下许多士兵,渐渐向后撤退。
盉崖随即下令让宋国三条等待的军船从上游下来,借着火箭掩护,渡河歼灭容慈军队。
容慈退后,命人搭起护盾墙,青黑的墙后只有非常混乱的鼓声和兵士叫喊声,偶尔射出火箭还击,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盉崖命令停止射击,仔细观察对岸的动作,可对岸依旧是乱鼓声。此时宋**船已经到达岸边。
淮水忽然开始剧烈波动,盉崖暗叫糟糕,高声下令,“撤兵,回船!”
但为时已晚,大批军队从盉崖后方包抄而来,而淮水下游则开来十几艘草船,速度极快,草船很快将三船军士包围。三船宋**队是用于上岸博斗的,并未待任何可远攻的兵器,容慈的声音忽然在护盾墙后响起,“火攻!”
大批南**队从护盾墙后又蜂拥而上,火箭队重新排列,一支支燃烧的无情烈火飞向宋**船,宋国士兵不是被射死就是射中燃烧,只要有跳下水的就被草船上的南国士兵给一箭射死或被叉死在汩汩大河中。
虽然盉崖也在下令射杀草船上的敌军,可他后方逼近的平安将军的军队令他无暇顾及。
惨叫声此起彼伏,血流漂杵,淮水很快被染成了淡红色,熊熊大火在水面上燃烧,三船宋**士活活被火海、河水吞噬。容慈在对岸得意仰天大笑,“黄毛小儿,你中计了!看老子不割下你的人头当酒盅!”
盉崖悲愤气结,率领剩余一千多军士突围平安将军的围剿,他背后是淮水和容慈的火箭队攻击,前方是平安的正面进军,一千多人被围困其中,只能任其屠戮。
地面传来隆隆之声,前方冲天而起的尘土迷乱了战局,两方军队从不同方向而来。
盉崖大喜,“儿郎们,杀呀!盉家军来了!”
瞬间宋国低落的士气高涨,渐渐突围出左翼一道口子。但平安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又迅速将他们逼回去,开始残忍的手起刀落的屠杀。
忽然对面容慈的军队开始后撤,平安见状不对,且从后杀来的盉家军以一敌百,勇不可挡,他果断的下令退兵回大豪。当盉家军杀退剩余的南**士,赶到盉崖身边时,满地断肢残肉,焦骨破旗,他身边只留下**百名兵士仍旧提着滴血的刀戟戈矛。
“主子,属下来迟了。”盉家军中走出一青衣男子。
盉崖看着满目士兵的尸体与袅袅战火,心中窒闷,该死的容慈,竟然故意和他对骂拖延时间,让平安的军队从后包围。自己却没发现下游的伏兵,害死了那么多宋国儿郎,该死!
盉崖迅速回兰城,得知是离幻担心,昨日就飞鸽传书,命令盉家军出动五十人来增援,另一半留守将军府看护琴韵的尸体。
离幻设计将增援朔郡的南**队全歼,又派人招降朔郡守将徐亚,命盉家军乔装成风琊士兵,带着徐亚去大豪的平安军队处求援,乘机四处放火烧他的老巢,虽然不能造成大的破坏,却可以制造大豪危险的假象,让盉崖暂时摆脱危险。盉家军人单力孤,但他们用树枝绑在马尾上,一路托起冲天灰尘,让平安以为援军数量不可估计,从而侥幸让南国退兵。
平安将军赶回大豪,四处燃烧的火已经被熄灭,只有灰黑的残烟在空中飘荡,那股茅草烧毁的味道有些直刺肺腑。他得知来龙去脉,又接到支援朔郡的军队被全歼的消息,勃然大怒。因那徐亚是容慈心腹,他一时禁不住诱惑,叛国通敌,害他白白失去剿灭盉崖军队的良机。
平安命令绿柏将徐亚五花大绑,要军法处置。
容慈急忙赶来,那绿柏已经将徐亚打了数十铁鞭,乌黑的鞭子上竖满了倒刺,鲜血顺着黑铁从上流下,滴落在干燥的泥土上。
徐亚奄奄一息的哀嚎求饶,“家主,救命,小人没有通敌。”
容慈顿时怒了,这打狗也要看主人,就算是通敌,也得拿出证据来。
他板着脸,青黑胡须根根直立,“平将军是不是太草率了?没拿出证据,怎么就说本将的人卖国了?这不查清楚就处罚,公正何在?”
平安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有人举报徐亚通敌,怎会有假?而且风琊之战,错失良机,他正憋了一肚子火,没地儿发呢。他这时哪里会在乎咬了人的狗,它主子是不是二郎神。
“功过分明,奖惩寻章,才能让军士信服。本将军作为两军统帅,处死卖国求荣者,就是公正。若是做不到,何以震慑军队?况且,容慈你一切命令都要服从本将军。”
那边徐亚已经被打的咽了最后一口气,尸首被挂上城门以儆效尤。这挂的不是徐亚,是容慈的颜面,是容慈的威信!这一来,城中百姓难免要对容慈管教无方指指点点。
绿柏心思细腻,不停的劝谏平安万万不可这么做,这是在制造容慈与他的矛盾,是在竖敌。可平安将国家安全放第一位,他想这些朝中暗斗不会搬上台面来,况且他又是个一板一眼的人,自然不同意折中处理。
“他娘的老东西!看老子哪天把他的位子给夺过来,打胜仗也是他庆王一派的,我容家一点好处也没有,我何必这么卖命。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容慈在屋中恨恨的咒骂。屋外一守卫听得真真切切,脸上的黑痣颤了颤。
南国在风琊之战中大败宋国,捷报传回中央,上下欢欣。
离幻得知战场情况,正在思索对策,忽然密探来信,报告平安处死容慈心腹徐亚,以及容慈咒骂平安的事。
离幻和盉崖对视一眼,似乎找到了突破口。裂墙易倒,破纸易撕。因宋国粮队被烧,而朝廷又无法送粮,兰城中的军粮最多撑大半月。他们本打算要退兵,但既然南国内部矛盾加重,他们就有法子了。
京州堂主来到客栈,挑了个靠窗的桌子,又点了桌酒菜,但这次不是她一人吃,桌子上多了云迦安和魔骨。
堂主很自然的吃着鱼,嘴巴一开一阖,“副宗主,关于您的资料,宗主说,一切不许过问。”
在旁人看来,还以为他们只是在闲聊。
不许过问?如此说来,她的资料只有花弄知晓,花弄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但如此也好,免得她的身份泄露出去,招来杀戮。
她张了张口,才想起不知如何称呼堂主,便问道:“堂主如何称呼?”
“属下姓阮,单名英。”
“好,那有关独孤懿的呢?”
“这...”阮英犹豫了一下,“独孤懿是卑族长公主,族长独孤韧的大女儿,二十多年前来到南国,后来,属下不知。”她有些惭愧的低了低头。
云迦安手中的酒杯一晃,酒洒开在雪白的手套上。她激动的抬眼看着阮英,“独孤韧的女儿?”
“是。”
魔骨手中的筷子一抖,夹着的五花肉掉落下来,落到半空,就被勾走了。花狐狸蜷着大尾巴,嘴巴里嚼着刚刚勾来的肉,坐在魔骨身边。
糟了!长公主的身份还是被查出来了。
果不然其然,云迦安转眼微笑地看着魔骨,但眼底有些许冷意,他们竟然一直瞒着她。魔骨吓得赶紧低下头。花狐狸以为魔骨在问它还要不要,对着他伸出舌头在空气中舔了圈,小眼睛眼巴巴的盯着桌上的肉。
魔骨瘪瘪嘴,这贪吃的小畜生在卑族就整天缠着莎夜公主要烤羊肉串吃,现在又来吵他。他无奈的拿着小碗,挑了几块红烧五花肉放在碗里给它吃。它吃饱了,就跳到云迦安腿上,盘着睡觉。
云迦安收敛心神,正色道:“阮英,你注意着战场上的情况,时刻向我汇报。”
“属下明白。”
待阮英离去,云迦安拉着魔骨去了丞相家的墓园,那里有人守墓,正门进不得,二人从另一边,绕道进入,一排排的青灰墓碑立在二人身旁。
云迦安微眯着眼,回忆娘亲坟墓的位置,随后迈步朝着东边最简陋、最杂乱的坟墓走去。她每靠近一步,心就沉重一分。
那普通石头制成的墓碑,上面的碑文已经脱落许多,只剩下个独字。相互交织的菟丝子已经将坟土和墓碑个包了好几圈,干枯的枝条冒着嫩绿的新芽。她蹲下身,伸手贴上碑文,缓缓抚着石碑,粗糙的石板摩擦着手套。
云集天你是有多狠心,这墓园里任何一座坟都比娘亲的要好上十倍,难道你就一点也不顾及夫妻情分?
她想起天牢中的老妇曾问她,可知她生父是谁?她不知道老妇是为了激将她活下去才故意勾起她的好奇心,还是背后有什么玄机。这一切都太乱了。
魔骨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动作,心里也感慨万千,他想已故的阿爹了。
这时暖风徐徐的天空忽地阴了,飘起毛毛细雨。春雨贵如油,丝丝凉凉的落在发上、衣上、脸上,几滴雨珠挂在云迦安的睫毛上,随着她说话而轻颤。
第八十六章 朔郡失守
“我每年都会悄悄来祭拜我娘,因为云集天不允许任何人来祭拜,哪怕是给坟土翻新。我不敢带酒菜、纸钱、甚至连上柱香都不敢。云集天很狡猾,若是被他发现蛛丝马迹,我便不能再出门,当然也少不了一顿打骂。哪怕是现在,我同样不敢,否则他会怀疑我没死。但我知道娘亲不会怪我,因我把心带来了,形式甚无意义。”
她双膝下跪,对着墓碑重重的三叩首,在微微潮湿的青砖上发出闷闷的‘咚咚’声,抬头时额头红了一小块儿。
“魔骨,告诉我,娘亲二十年前来南国,发生了什么?”
魔骨也笔直跪了下来,溅起一些水珠,“小姐,魔骨是十来岁才被族长收养,对于长公主也只是听莎夜主子提起过一次,只知道她的身份,其他的真不知。”
她相信魔骨是真不知,他不是个会撒谎的人。罢了,既然无从下手,就只能期望那老妇依然活着等她去救了。
兰城太守府内宝鼎名香,鼎中轻轻吐出乳白的烟雾,萦绕在香几上。盉崖正在考虑军队缺粮的问题,副将派人来报,朔郡一切已经安排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