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骨长歌by颜盏君
颜盏君  发于:2025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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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利剑穿胸而出,谷主低头看着带着干枯皮肉的剑,竟然想不起要反抗。
寤面利落的抽回剑,转而去劈开花圈,‘嘭嘭--’鸢尾花圈爆裂开来,漫天鸢尾,蓝紫素白,簌簌而下,在蓍草的蓝光和月光的烘托下,美如仙境。
颜盏飞至空中,朝她挥出红边蓍草,谷主整个人瞬间变成火人,滋滋燃烧,她仰头看着漫天的鸢尾,眼角流下泪来,化作一颗晶莹的泪珠。她看到了白虎在对她傻笑,满盘的银月都是他的笑。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种上这满谷的鸢尾,原来从白虎送她第一束红鸢尾时就已爱上了他...
寤面冲过去扶着摇摇欲坠的颜盏,“公子,你没事吧!”
颜盏摇摇头,收起蓍草。走到一堆余灰边,捡起一颗泪珠,叹息一声,替她将骨灰扬在这片鸢尾谷中。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颜盏看了眼鸢尾谷,带着寤面走进那座小屋休息,夜里精怪出没,现在不能离开,况且这天儿是要下雨了,只能等到天明再离开。
颜盏立在门前,遥望着明月,“她是鬼魈,鬼魈天生容颜姣好,但内里却是焦灼的枯骨,日日需要饮血食肉来维持形貌。他们是没有心的,不懂情爱,不懂悲悯。可一旦爱上了就是他们的死期,心动则死!那颗泪珠乃人间罕物,是鬼魈动情至深,悔恨精血化成,是为情人泪!是多少修道求仙者梦寐以求的。可惜世人只知鲛人泪,不知鬼魈珠。”
古书曾言:鲛人泪易寻,鬼魈珠难求!山石无心,鬼魈无情!百年难觅鲛人泪,千年难见鬼魈珠。
寤面撑着桌子想起身帮颜盏倒杯水,心想着公子和妖孽斗了许久,一定又饥又渴,自己要好好照顾他,但她却忘了自己的肚子也在咕噜咕噜的抗议。结果她内伤严重,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谷主那一掌足足震断她的部分经脉,且后来那一脚,直接让她五脏受损,若是常人早已命丧黄泉。但当时她见颜盏情况危急,竟忘记身体疼痛,满脑子都是要救公子,杀妖孽迹般的提着剑做出最后的一剑穿心。直到颜盏安全了,她才放松下来,在她坐下那刻,断裂经脉的剧痛刺激着她的神经,才终于支撑不住。
颜盏身形一动,抱住她即将倒地的身子,探探她的脉息,颇为无奈:“寤面,你这是何苦?断了经脉却要强自撑着。是我颜家误了你,本该相夫教子的年纪,却要杀戮不断。”
他毫不犹豫从怀中掏出那颗鬼魈珠,喂入她的口中,帮她运气恢复。寤面脸色好转一些,他将寤面抱上床,帮她掖好被子,椅在窗边守着她。若要问这最了解他的人,恐怕寤面不遑多让!她打小如影子般保护他,着实委屈了她。
翌日休整完毕,寤面恢复如初,二人循着原路,顺着藤蔓爬回山崖。见白凤仍停栖于崖边,二人乘凤归宫。
俗话说这孩子像草,见风就长。
不过数月,小世子已经能咿咿呀呀的闹腾了。花园中牡丹芍药争奇斗艳,不时有蜂蝶绕舞,那仙鹤也偶尔来禽园中散散步。
平素九抱着小世子,一脸慈爱的逗着他笑。
“孩子,来~看这里,娘亲在这里哟!”
平素九亲了他的小脸一口,一股奶香扑来。他咿咿呀呀的乱笑着,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可爱之极~
皇帝喜添孙子,赐名颜坤,字怀情。意为天地乾坤,堪当大任。至于怀情,则是弥补颜洛的寡情。
一旁的末叶看她抱得手酸就接过孩子,指着池塘中的凫鸟,逗笑道:“小世子,快看,有野鸭咧~”
一个把月的小娃娃,哪懂得什么鸡鸭,只是盯着平素九呀呀傻笑。

第七十五章 庆王欲纳妾
末叶将小世子交给奶娘,带回屋中。她扶着平素九向禽园走去,园中的雄孔雀不停的围着雌孔雀转悠,偶然叫两声,陡然展开缤纷耀眼的尾巴。着实让平素九惊艳了一把!
“末叶,你看这些个禽鸟都知为爱而绽放自己最美的一面,畜生也是有情有爱的。今夜我要好好打扮打扮,请夫君来我园中用晚膳,你说怎样?”
末叶打趣道:“自是千千万万个好了!不过,王妃...”她有些担忧,“最近奴婢听下人说那木司园时常端着些花花草草的去亲自送给王爷,而王爷似乎对她还不错。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先王妃的死...王妃你要提防点。”
平素九明白她说的是离诺,想到她仍旧每夜让王琰给自己的熏香中暗暗添加紫附珠的粉末,心中一阵发寒,难保她不会害自己的孩儿!该揭穿她的面目了。
二人谈的入神,不曾注意躲在墙角的一抹身影。
“你说什么?她真的死了?我不信!我不信!”钟离寂大声咆哮着,不顾尊卑,不顾面前的人是九五至尊!
韩公公额上冒着冷汗,赶紧用帕子擦擦,干笑着扯扯钟离寂,“靖国公冷静些,这人死不能复生,况且这是皇宫,哪能胡乱放肆。”
皇帝十分容忍他,并未处罚,只是疲惫的靠在龙椅里。
钟离寂像是失了神,不停的重复‘不相信她会死...’他一把揪着韩公公的衣领,大骂:“老东西,小美人才没死,你敢咒她,信不信我杀了你。”
“唉唉...别别...老奴...”韩公公颤颤巍巍的看着那失去理智的桃花眼,寒由胆边生,这杀神的模样是要怎样啊。
皇帝拿起桌边的奏折就朝他手上砸了过去,砸个正着,他踉跄一下,皇帝已瞬间从龙椅上出现在他面前,一巴掌毫不留情的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混账东西,朕的人你也敢动,不想活了?她死了,朕比你更心痛,可发疯有用吗?她能回来不成?”
无赖瘫坐在地上,没了往日的轻佻傲慢,两行泪顺着脸颊低落在淡青衣领上。他一辈子只为爹娘哭过,这是第二次。小美人死了,他当初就该带走她,不该让她进‘地狱’,她那么瘦弱,怎能经得住折磨。对不起,都是他的错!
他是风流不羁的无赖,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世间温情。
钟离家的江山覆灭,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作为太子的遗腹子,知情人都不敢对他伸出援手,他忍受的都是冷眼相待,吃的是残羹冷炙,过的猪狗不如的生活。从小就被别的孩子欺负,是云迦安给了他平等尊重,给了他关怀温暖,给了他去爱的勇气。他只有一颗心,一颗满是她身影的心,此刻那里却空荡荡的。
皇帝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幼时教导他那般,“够了小寂!朕本想让大神官暗中救她,可她自尽了,大神官前日来信,没救得了她,他自己也身负重伤。你有力气在这里哭,不如想想怎么让她不白白蒙了这冤屈。”
冤屈...报仇?钟离寂抬眼看了看皇帝。是谁造成的这一切?云集天一向对她残忍,云宫榷是导火线,但谁是背后主谋?荼蘼是颜洛的人,对!是颜洛!他设计害的小美人变成这样,他哭有什么用,小美人再也回不来了,他要帮她报仇,恶有恶报,一命偿一命!但皇帝老头为何要提醒他这件事?难道他不怕自己真杀了他儿子?还是说他并不知道是颜洛设计的小美人。
华灯初上,空濛夜色笼罩下的庆王府格外幽静,而内院王妃住处却是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响个不停,丫鬟摆好最后一道‘金银脆鱼’,便恭敬退下。
末叶兴奋朝着精心打扮好的平素九叫道:“王妃,王爷来了。”
平素九脸上晕开笑,抬手对着铜镜理了理云鬓,左看右看,是不是簪子插歪了,耳坠没戴好......
末叶看庆王已踏入院中,赶紧冲进去拉着平素九走向门口迎接。“哎呀,王妃你已经很美了,别乱整了。再墨迹王爷就要进来了。”
刚走到门前,庆王也正好到。平素九浅笑着福了福身子,“洛哥哥来了,我已备好酒菜。”
庆王扶起她,拍拍她的手,“自家人不用多礼,开膳吧,恰好有些饿了。坤儿呢?”
庆王并未察觉自己那句‘自家人’说的有多自然,或许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心里只有琴韵的颜洛!
二人入座,平素九伸动筷子,夹了块儿‘雪花蟹斗’放在他的碗里,银铃般轻笑道:“洛哥哥,这个鲜美可口,你尝尝。”
庆王尝了口,夸了几句,两人吃着山珍海味,偶尔谈笑。平素九心中甜如蜜,洛哥哥终于接纳她了,这几日的态度不再那么冰冷。
“素九,本王有事与你说。”用完膳,庆王漱漱口,说道。
“噢?何事?”她有些诧异。
“本王要纳妾!”
她惊诧不已,纳妾?这...试问天下哪个女人愿意笑脸盈盈的将自己的夫君与别的女子共享,纵然别人愿意,可她平素九不愿意!可转念一想,男人自古三妻四妾,便生生压下心中不快。
“不知是哪里的女子,幸得爷的垂怜?”
“大司农木恭庶女--木紫心。”
“什么?”她霍然站起,他娶谁都可以,但唯独木紫心。“不可以!洛哥哥,木紫心心肠歹毒,她害死了先王妃,这怎么可以?”
平素九自幼张于将门,豪迈不做作,哪里会懂什么阿谀奉承。
“放肆!素九,注意你的身份,作为王妃,竟然容不下后院,你这是犯七出之条。况且木紫心她怎么害死先王妃了?不要血口喷人。”
颜洛心中十分诧异,素九竟然知道是木紫心动手的。还好当时她没有揭穿,不然就扳不倒云迦安了。为了陷害云迦安,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木紫心给离诺下毒,或者说离诺的死他也是帮凶。风影时刻关注着府中的动静,木紫心所做的一切又怎能神不知鬼不觉。
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平素九昂起下巴,不作半分让步,“素九做事光明磊落,不屑诬陷她,王妃沐浴所用的花粉是她做的手脚...”
‘啪--’颜洛打了她一巴掌 ,怒瞪着她,散发冷冽气息,“本王只是知会你一声,而不是征求你的同意。够了,王妃早些就寝吧。”
颜洛一挥衣袖,带着一串下人离开王妃院中。平素九看着离去的身影,气愤的跺了脚,是真是假等会儿就知道了。
戌时,夜色深深,院中梧桐枝繁叶茂,在月光下将叶影映射在窗纸上。一女子身影悄悄在窗边移动,乘着丫鬟都睡下了,灵巧如猫般蹿进平王妃的寝室中,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朝着香薰炉中倒了进去,见燃起烟,便要退下。刚转身,屋中瞬间亮起烛火,末叶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的站在女子身后,一脚将她踹飞,飞起白练将她困成个粽子。
“王琰?你半夜三更蹿来作甚?莫不是要谋害王妃?”
平素九披了见鹅黄斗篷下了床,她们只是装睡,等着瓮中捉鳖。平素九看了末叶一眼,末叶点头匆匆出去了。不一会儿,庆王和大夫都被请来。
平素九和庆王落座上位,看着跪在地上的王琰,沉声道:“你在我的香薰炉中加了何物?”
王琰并无惊惧之色,反而有些得意,“奴婢只是加了些安神助眠之物。”
“素九,你半夜让本王过来,到底要做什么?”庆王有些困倦。
“洛哥哥,我会让你看清楚木紫心的真面目。王琰,还不从实招来,你放的是紫附珠,且是木紫心给你的对不对?”
这时王大夫从房中出来,跪拜道:“草民参见庆王,王妃。经老朽几番查看,那香薰炉中的确只有些安神助眠的三合香,并无传说中的紫附珠。”
“不可能,她每夜都会称我睡着来房中加紫附珠,王大夫莫不是不认识那毒花吧。”平素九当然不信。
王大夫递上那熏香,末叶接给平素九和庆王,平素九虽不通香道,但也知道这就是平常的三合香。糟了,怎么会这样?昨夜,王琰来放的香中还有紫附珠的气味。
王琰心中暗笑,佯装无辜道:“王妃真是冤枉木司园了,她怕您生了孩子,睡不好,又听闻您近日对她颇有成见,怕您不待见她,所以才让奴婢悄悄给您送三合香来,可末叶姐姐们都睡着了,奴婢怕吵醒她们,就悄悄给您点上了。王妃恕罪啊,奴婢也是担心您的身子啊。”
平素九指着她道:“怎么可能?明明你昨夜还...”
庆王将三合香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冷冷地凝视着平素九,“住嘴!闹够了没有!王妃近日怎么变得心胸狭隘,连府中下人都容不下?就为了我要纳木紫心为妾,所以故意诬赖她?如此有失妇得,罚你一月不得踏出芳芜苑半步,任何人也不准进来,若有违反,家法处置,绝不姑息。”

第七十六章 木紫心封妃
庆王冷哼一声,绝情的走出王妃的芳芜苑。大夫和王琰也安然无恙的退了出去。院前多了两个侍卫把守。
平素九凄凄落下泪来,扶着末叶,有些心痛。“洛哥哥终究还是不信我。”
她抹干净眼泪,露出些威严,一派将门虎女之气,“木紫心,就算你进了后院,我也会让你离开!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留在洛哥哥身边,太危险。”
这方才还暖阳高照,不消片刻,天色就阴沉沉的,还起了风,院子里的几株蔷薇随着风摇晃个不停。
王琰小步来到木紫心的屋中,立在桌边,谄媚道:“木司园神机妙算,王妃今夜果然等着奴婢自投罗网,要不是您让奴婢将紫附珠换成三合香,恐怕奴婢小命难保。”
木紫心抬手,从袖中拿出一代朱玉镯子,送给王琰,王琰喜上眉梢,半推半拒后收下了。
木紫心喝了口茶,大方道:“我哪里有什么神机妙算,亏的妹妹你昨日听得王妃二人在谈论要提防我之事,这才有了准备。还望妹妹以后多多留心王妃的动静,好处定少不了妹妹的。”
“木司园说的是,这王妃的位子迟早是您的,奴婢定会尽心竭力助您一臂之力。”
二人相视一笑,各怀鬼胎。木紫心想利用王琰大丫鬟的身份,方便行凶。王琰也只是利用木紫心的权欲之心来捞好处。豺狼配虎豹,狼狈为奸正正好。
翌日,庆王府想起炮仗声,以及府中下人的恭喜欢笑声。
平素九倚着园中梧桐树,眸中有些失落的问着末叶,“他还是娶了木紫心是吗?”
“王妃,别想了,既然禁足了,那木紫心不来请安,眼不见心不烦,还好些。”末叶扶着她进了屋。
平素九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清澈如水,缓缓道:“不,末叶,我得想办法将赶她出去。”
木紫心敢杀离诺,又敢害自己,她有什么做不出?恐怕王妃这个位子才是她想要的。
过了几日,又传来消息说,木紫心甚是得爷宠爱,荣升为侧妃,入住‘清漪院’,这清漪院可只比王妃的芳芜苑差些,在后院中算是中上的了。
府中下人自是瞧得出王爷如此安排的心思,无不攀附巴结,这木紫心又是个长袖善舞之人,很快多数人都向着她,私下骂着平王妃陷害木侧妃的事儿。
因木紫心的缘故,大司农木恭和庆王走的更加近了些。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庆王娶木紫心到底是真的爱她还是为了她木家的钱势。
宋国本打算六月对南国开战,可宋国着重发展经济,内外相安,早已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军备废弛,宋国国君下令休整军器武备!将战事推至来年三月!
离幻刚下朝,急忙赶往将军府。他轻车熟路的来到花园中,按上假山的一处凸石,微微发力,面前的两座假山缓缓移向两边。离幻才转过石阵,远远的就嗅出空气中漂浮的一丝丝血腥味儿,只见下人将几具黑衣人的尸体从冰室周围抬走,洒扫地面的血渍!
盉崖正在和看守冰室的守卫说着什么,他随即点点头。
离幻近前问道:“怎么了?颜洛的人竟然查到这里了?”
盉崖神色肃穆,冷笑一声:“我府中出了奸细,她将情报传给颜洛派来的探子,他们想来劫走琴韵的尸身。不过我盉家军岂是空有虚名?他们是有命来没命回!我已派人审讯那奸细,仔细着待会儿就知道情况了。”
离幻嗯了声,想不到颜洛的动作如此之快,已经将奸细打入将军府。
另一处已经审讯完毕,奸细被处死,而琴韵在将军府的消息还未传出,这些人刚刚得知就来送死,莽撞的不曾向颜洛禀报!那这里暂时安全。
二人出了冰室,来到盉崖书房。
窗外树叶轻动,极轻的声响却引得二人同时回头,仿佛这周围一丝一毫的动静变化都逃不过二人的眼睛。
一人如箭般从树间射入房中,“殿下,卑职回来了。”
此人右脸颊上带着半张面具,左边的脸流露出深深的沧桑,那只眼看着仿若木偶般呆滞,但当他看向离幻时,却又熠熠生辉!
“干威,南国近来怎样?云迦安一案结果如何?”
“回殿下,南国太子颜瀛因治理南江水利不利,被废黜贬为瑜王。钟离寂获权。云迦安被关入神宫地狱后,没过多久,神宫就向皇帝禀报,她伤重而死。”
离幻听到她死了,双眸一亮,话语透着掩藏不住的喜悦,连叫三声“好!”。就算云迦安有颜盏护着,到头来还是难逃一死,这下谁还能危及宋国国祚?她这灾星,早该死了。
他对云迦安误杀颜姝、谋害离诺一案,听干威叙述过坊间传言,以他对颜洛的了解,才不信他会为了琴韵以外的女人这么大费周章,颜洛一定是想利用此事除了云迦安,进而进一步除了云家
只可惜了自己那心高气傲的妹妹!成了颜洛党争路上的垫脚石。他曾多次提醒离诺不要惹颜洛,可她那无法无天的性子,还是将她送进了阎罗殿。
“干威,你继续潜伏在南国,有事再报。”离幻道。
干威令命退下,他一直混迹在京州各处,搜集情报,哪怕是要他用生命来报答离幻,他也不会皱眉。
话说南国,皇帝近日身子好了许多,面色红润不少。刚批阅完奏折,都是些希望能早日立庆王为皇储的折子。他有些烦闷的将折子推在一边。
韩公公帮皇帝捏捏肩,心疼道:“陛下舒舒心,莫要伤了身子。老奴听闻近几日靖国公沉湎酒色,恐怕是长宁公主的死对他打击太大。陛下为何不将实情如实相告?”
皇帝揉了揉眉心,虽然身子不好,可眼中的凌厉之气丝毫不减,“老韩呐,族长是传信来说他们救了迦安那孩子,可要戏演的真,就得瞒着。小寂为了迦安定会找洛儿麻烦,正好借他的手挫挫洛儿的锐气,让他们俩去斗吧,也好给迦安多些时间。朕有些力不从心了。”
韩公公红了眼眶,心想这是何必呢?这一来岂不是会威胁颜家的江山,万一靖国公有谋反之心,倒时可难以挽回了。他想到皇帝有些怕冷,赶紧拿过踏被给他盖上。
皇帝握紧手中的曈昽八肱,那玉底中透着丝丝血红,让焦乱的心平静些。希望迦安将来能明白他的苦心,可转念一想,还是不明白的好。
钟离寂看着手中的信封,呼出一口气,第一步算是成了。这是木恭送来的,信上说他已经拉拢的太尉宋帘,他们现在多了分筹码,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对付平安大将军了。
知乐端着碗雪梨汤走了进来,那双纯真无杂的双眼总能让人安心。钟离寂盯着她的双眼感到有些熟悉,是了,小美人的眼神也是这样纯净而安宁。
“阁主,我看你最近有些郁闷,给你炖了雪梨汤,您尝尝吧。”
他摇摇头,继续拨弄这那堆秘轴,抽出一个黑色的展开看着,眉峰深拢,好似一片乌云遮蔽了晨曦。
“阁主,你遇到烦心事了吗?眉头皱这么紧。”知乐问。
他丢开秘轴,想不到平安为人正直不阿,家中积财甚少,若不是先朝元老,再加上皇帝老头赏识他,恐怕他是做不到大司马大将军这个位子的。这可有些棘手,怎么扳倒他?皇后容家虽说和平安不和,可容家也不是省油的灯。
“阁主,你有什么不开心可以和知乐说呀。”知乐继续问。
他终于抬头看了看她,俊颜上浮起一丝笑意,轻快道:“来,丫头,陪我下去走走。”
知乐微微绞着双手点头,她每每听到阁主这一声‘丫头’,都会羞红了脸,在她心里,再没比阁主更出色的男子。可自己只是平凡无奇的小掌柜,哪里配得上阁主呢?只要能远远的瞧着他开心幸福就好。见着他笑,自己也似吃了蜜糖般欢喜。
二人在偌大的靖国公府中闲庭信步,没有目的性的胡乱走着。
“知乐有喜欢的人么?”钟离寂问。
知乐脸色腾的红的像涂了好几层的胭脂,嗫嚅道:“没...没有。”她又偷偷瞟了眼无赖,小心脏噗通噗通乱跳。看见他皱眉,她的心里也像是被烦心事给堵上了,真想伸手帮他抚平。
这情窦初开的少女瞧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好心劝道:“知乐听采灵姐姐说,云姐姐出了事,您才会整日闷闷不乐,您很爱她吧?”
说起她,钟离寂心中一紧,却也满心欢喜,语气也轻松了许多。这凡事谈论自己喜欢的人和事,莫不是充满了宠溺。
“她呀,就是个笨蛋。做事优柔寡断,嘴上说着恨,心里又狠不下心去真恨。面上总是一副与你疏远的模样,可见你受了伤,又会来救你,还一直唠唠叨叨的。她怕给别人添麻烦,总是有苦自己咽,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要害了别人。她就是个灾星,不愿连累颜盏,跳下天台自尽了。甚至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你说,她是不是很笨?”

第七十七章 垂死终重生
虽然钟离寂一派云淡风轻的说着她笨,但心中那处的失落是任何人都无法弥补的。
“阁主是该要好好伤心一番的,云姐姐那么善良却被什么天命给逼死了,太可恨了!”知乐很是同情云迦安。
钟离寂眼中渐渐聚集些戾气,“人所禀受者,命也!命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人又凭什么去遵守?小美人不欠任何人,那些欠了她的,我帮她讨!”
据红姑说,那宋国将在来年三月,兴兵南国,正好借此来除掉平安。
随后钟离寂独自去了一处精心搭造的坟墓,墓碑上刻着‘吾爱小美人之墓’,虽然不合章法却简洁情深,这是衣冠冢。墓地边种满了盛放的槐树,人常道这是墓地聚阴的不详之花,入了活人的地界,便是要引灾的。可迦安最喜它,大抵是惺惺相惜吧,她又何尝不是人世的孤槐。
这几株槐树挺立葳蕤,那攒簇白雪般的槐花,密集垂弯枝桠,清芬萦绕在鼻尖。
小美人曾说:这槐花总是大串大串的开着,定是最亲密友爱的,不似那虞美人独立枝头,孤孤单单。
她是羡慕这花热闹罢了。
人貌非前日,蝉声似去年。槐花新雨后,柳影欲秋天。听罢无他计,相思又一篇。
这正和了钟离寂的心境,他从怀中掏出根白玉笛子,幽幽吹起,诉说着对她的相似与内疚。
这是一片广袤的草原,浓绿满目,苍茫的天际辽远无边,无数的牛羊低头吃着鲜草,放牧人时而互唱情歌,时而摔跤游戏。让人感到十分亲切安宁。而身后是一座巍巍高楼,楼下是错落有致的屋舍,街道都是黄土,车马喧嚣,人声鼎沸,女子都带着面纱,男子都是莽汉粗犷。却毫不做作,一派淳朴豁达。
这就是卑族,一个草原上的民族,质朴而热情。
族长带着云迦安进了王宫,她被安置在池浮殿里,日日由宫人小怜与魔骨照顾。她每日都感到头昏脑胀,神志有些不清。
夜色初起,她靠在冒着热气的药桶中,缓缓睁开眼,目光顺着左臂而下,一路褶皱暗红的疤痕,而右臂却是洁白如玉,在乌黑的药水映衬下,好似汉白玉般润泽,不由心中冷笑!她的双手被架在一手宽的密竹排架上,浸泡在药水中,断裂的十指能不能治好,就得看造化了。瞧着身上道道交错的鞭伤外翻着皮肉,在药浴的作用下已慢慢愈合,纵使小怜夜夜用药膏涂抹鞭伤,却还是留下淡淡的肉粉痕迹。
这身子,都是拜他们所赐!
她是彗星?那好,她倒要看看宋国是否会灭?南国是否会乱?
小怜正端着药膏进来,瞧见她面色如霜,清秀的眉间杀气微生,明明一张死灰无血色脸,却偏偏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抖抖肩,甩去这突来的森森寒意。
“小姐,来上药吧。”
“有劳!”
进来四五个宫女将她小心翼翼抬到床上,燃起暖炉,小怜开始帮她抹药。
她听小怜说,当日族长将她带回宫,她已气若游丝,若不是莎夜公主帮她施针施药,她怕是早已魂归天外。
她穿戴好,开始学内功心法。族长说她太弱,得学着自保,就让魔骨找了些逃命路数的功夫教她,她这些日子已将这本心法背的烂熟于心。
门外响起宫女的请安声,随之进来一身着窄袖紧衣,腰间挂着淡紫流苏,体态丰腴的女子,眉眼与云迦安有几分相似。
她身后跟着花狐狸,它瞪着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如灿灿烈火一闪间从纱帘中穿过,扑在云迦安身边,很有分寸的不碰到她,朝着她叫了两声。
“参见莎夜公主。”云迦安对着莎夜颔首行礼。
“不用多礼。”她近前坐在床头的凳子上,帮她把脉,“云妹妹的身子恢复的很快,现在只要等外公找到翼鼠的尾精,你的手可就有救了。”
“有劳族长及各位费心,迦安给你们添麻烦了,再造之恩,定当竭力偿报。”
她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自己与莎夜公主会有几分相似,这卑族族长又为何会出现在圣林中,又恰巧救了她?他们都姓独孤,娘亲又是卑族独孤氏,她们之间会有联系吗?
她问道:“莎夜公主,您可知独孤懿?”
莎夜心中一惊,该问的还是问了,但面色却是平常,她摇头,“本宫还真不知,况且我族皇室遍布卑族各地,要找这么个人,好比大海捞针。”外公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准提独孤懿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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