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掰开一瓣甜枳放入口中,离幻见他吃的香甜,存了捣乱的心思。夺走其余的,盉崖也不恼。但两手一摊意思是不剥了,将整盘甜枳都推到他面前,嘴边含着笑,双臂抱胸,示意离幻拨给他吃,离幻瞪了他一眼,低低骂了句‘懒鬼’,便动手剥了起来。
这俩的默契程度,都快胜过千年修得共枕眠的太子妃了,这让她情何以堪!
“至于赈济粮参杂砂石,其实是我派人去偷偷换了。他本来只参杂了十分之三,我将它换成了一半。二皇子还以为是手下的官员又克扣贪污了。”盉崖大笑几声,自夸道:“本将军这么聪明,你不该奖赏些什么给我吗?”
离幻没好气的将剥好的甜枳塞进他的嘴里,啐道:“大将军这么没脸没皮,好意思么?况且我府里这么穷,可没什么好送的。”
盉崖犯了个白眼,十分鄙视他的抠门,“哼~有钱还这么吝啬!新任太守即将上任,关于赈济粮的事,你可以和他商议。”
离幻点点头,盉崖临走时,离幻派人将刚漕运过来的新鲜甜枳悉数送给了他。
盉崖暧昧看他一眼,邪邪一笑,打趣道:“听说太子妃也喜欢吃,你都给了我,她不会和我吃醋吧?”
离幻板着脸,踹了他一脚,盉崖轻松躲过,“快滚!她吃你的醋作甚?本宫那是吃不完赏你的。”
盉崖当然明白离幻的好意,拎着两篮就回将军府了。
他从小爱吃甜枳,也只吃最新鲜的。记得那年,离幻为了给他送刚到甜枳,特地从皇宫里溜出来,结果回去被皇帝罚跪抄圣贤书,两日两夜不许休息。若不是他的侍读告诉他此事,他怕是永远被蒙在鼓里,也不会和他成为好友。离幻这小子就这么扭捏,有事儿也不说出来让他帮忙分担。想到这儿,盉崖无奈摇摇头。
太子妃在后院听说此事,只是温柔一笑,他二人兄弟情深,自己这糟糠怕是比不上的。只希望盉崖将军能一直这般对待夫君。
宋国在暗中筹划兴兵伐南之事,而南国却不知危机将至,一派歌舞升平之象。但总有聪明人,能未雨绸缪、居安思危。
朝中正在议事,关于如何发展课农种桑。谏议大夫王文广忽然出列,拜服叩首道:“启禀陛下,臣有事起奏。”
皇帝倚在龙椅中,眯了眯眼,“王大人,有何事?”
王大人抬起头来,“回陛下!臣闻宋国百姓知晓离王妃暴毙之事皆愤然,恐怕宋国不会善罢甘休,我南国宜早作打算。”
云丞相暗中思瞅一番,他也听闻此事,若是两国开战,首当其冲的该是平安大将军,若是能借此来削弱庆王左派的力量,未尝不是好事。
云丞相跨出一步,叩首道:“启禀陛下,臣以为王大人所言不虚。我国虽兵力强于宋国,可若宋国突袭,我南国难以应对,该严加防范才是。”
离王妃暴毙的消息本就是庆王散布出去的,他的目的便是要挑起两国战事,借机灭了云家顺便逼离幻将琴韵的棺椁还回来。他怎能让南国有所准备。
“启禀陛下,臣以为云丞相和王大人都是过虑了。宋国知晓此事,但万万不会为了一个公主兴兵,而破坏两国长年往来。况且近日宋国北郡太守贪污,涉及二皇子一案闹的满城风雨,哪里来的时间起兵。而今边疆及两国交界处安然无恙,天下太平,还是莫要庸人自扰的好。”
王大人不服,坚持己见。三人你言我语,吵得沸反盈天,随即演变成两派的斗争。
皇帝静静的看着他们,对于王大人,眼中的赞许之色一闪而过,轻轻咳嗽两声,不恶而严:“够了!王大人与云丞相未免杞人忧天了,南宋两国百年交好,怎会有战事?生死有命,宋国不会无端生事。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王大人犯言直谏,继续道:“皇上!南宋两国虽然交好,可之前宋国弱小,而今经济雄厚,兵力也在强盛,有了与我国抗衡的能耐。再加上离王妃陪嫁的金银珠宝,更加使得他们有借口来借题发挥来夺我南国山河。若...”
这时百官屏声息气,因皇帝面容难辨喜怒哀乐,这往往是发怒的前兆。
皇帝面色如土,言辞中威严不容辩驳,“够了!朕不想再听。若无他事,退朝吧。”
皇帝在韩公公的搀扶下,离开正殿。
王大人拊膺顿足,涕泪交流。忠言难入耳!皇帝昏庸,南国危矣!
韩公公扶着皇帝进了宣室,给他端了药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皇帝看了他一眼,不露声色道:“你是不是想问,花弄已密函致朕,宋国将兴兵之事。但朕却为何不让他们防备?”
韩公公点点头,“老奴不敢揣度主子的心思,但南国安危事关重大。”在宫中得多听少看少说话,否则便是把自己往阎王殿里送。
皇帝高深一笑,若要保证帝位不动,至少再撑两年,那就得靠战事来分散朝中势利。不过那王文广倒是个抵死直谏的忠臣,可留。
“朕自有分寸。朕是要借此削弱洛儿和外戚容家的势利,否则逼宫或是外戚掌权,在劫难逃,。”
韩公公了然于胸,主子是不到春冰虎尾之时,不准备理会宋国了。
云宫榷家规甚严,早起惯了,卯时便穿着常服在庭院中练剑。身形回转,飒沓如流星。采灵被他练剑声给搅了清梦,猛地踢掉被子,气冲冲的跑到庭院中瞪着他。敢搅扰本姑娘睡觉!定要你吃点苦。
她起了捉弄的心思,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朝他背后直直射了过去。云宫榷闻声右耳微动,手中剑挽了个剑花,将它格挡回来,采灵见状,下腰一躲,石子击中窗柩。
云宫榷神情冷峻的盯着她,“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采灵理好衣衫,呵呵一笑,“不必见外,叫我十六就好。我看你在练剑,一人无聊,就陪你一起啊!想试试看你的功夫能不能担当护卫军统领这个职位!”
“哦?那我还得感谢你了?那你觉得如何?”云宫榷收了剑,别于身后。
“很好!”
这些日子,采灵在护卫殿已经和他们混的很熟了,对于云宫榷也亲近了不少。
采灵眨着炯炯有神的双眼,盯着他看,直到把他看得不好意思扭过头去。他干咳几声,示意她注意廉耻。她似乎不懂,故意绕到他身边,弯腰从下而上的看着他的脸。只要是正常男人,她就不信,能逃过她的手掌心。
她故意捉弄他,小脸皱成一团,佯装担忧的问:“云公子怎么脸这么红?莫不是病了?神宫里的姐姐们病了也是这般。”她说着伸出手去摸他的额头。
云宫榷一惊,撇开她的手,本想呵斥她,可看到她那副无辜天真的模样,生生将语气缓和了些,“无事!男女有别,姑娘注意些好,免得有辱你的清誉。”
采灵心中得意暗笑,不退反进,挽着他手臂,满脸疑惑,“为何?我和宫里的姐姐哥哥们都是这般,他们并未介意。”
云宫榷向来不喜欢与人亲近,面色一沉,甩开她的手臂,转身离去,有些厌恶道:“这是护卫殿,不是神宫,请自重!”
采灵恨恨地跺着脚,心里骂着这呆驴,连这般明显的暗示都不懂,还真是个榆木疙瘩!不行,再失手还不被钟离那浪荡子给笑话死。
她倏忽嘤嘤啼哭,用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眼泪,眼睛不停地瞟着云宫榷。他本已踏进屋中,听闻哭声,心下不忍,赶忙回去。一叠整齐的汗巾出现在她眼前。
“是在下严厉了些,姑娘莫怪。别哭了。”
采灵接过汗巾,抖开看清上面刺绣的瞬间,呆愣了一秒,破涕为笑,“这是哪个女子送给公子的?怎将花绣的歪歪扭扭,针脚也不密实。”
云宫榷当时情急,不曾想拿错一块儿,他有些局促的夺回汗巾。让她进屋坐下,找来另一块儿给她。
采灵嘟着小嘴,颇为委屈,“十六知错了,是我不该对云公子无礼,我这就回神宫去。”
她作势欲走,云宫榷一把将她按回凳子上,心有愧意,“与你无关,是我拂了你的好意。该在下道歉才是。”他拱手致歉。
第五十八章 落入蟒穴
采灵慌乱的扶起他,开怀一笑,心中大喜,他原来这么好忽悠。“你不怪我了?”
他点点头,“若是无事,姑娘请回屋吧。”
谁知采灵泪汪汪的大眼睛又要溢出泪来,“还说你不怪我,都赶我走了。”
云宫榷无奈叹了口气,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两人就这么你瞪着我我瞪着你。采灵心中直骂她呆子。
他不得已坐下,随意岔开话题,端详着手中的汗巾,“这是我四妹送的,她不会女红,所以绣的不成样。”
采灵收回泪水,心知他口中的四妹便是云迦安,佯装不知:“那你一定很疼她,这么难看你都留在身边,四角的针线都脱了些,有些年头了吧。”
云宫榷摩挲着脱落的线头,嘴角一沉,“不!她不再是我四妹,我和她势不两立。”
采灵知他不愿提及,知趣打住。她听钟离说过他俩的事儿,这呆子,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可他竟痴愚至此。采灵见他有些烦闷,便识相的回了屋子休息。
过了几日,采灵实在是要闷的发霉了,她扭着婀娜的身子,来到云宫榷屋中,看他在画画,心不在焉的模样,就走上前一把拉着他走向殿外。
“姑娘这是何意?”
她转头瞪着他,媚眼生色,“不要再叫姑娘了,叫我十六。”
云宫榷看那双眼忽闪有神,也难拒绝,便低声叫了‘十六’。
“你多闷啊!不是练剑就是操练。人嘛,要看开点,否则怎对得起这山明水秀,鸟语花香?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也不等云宫榷答应,牵着他的手,就飞往护卫殿左后方。忽然想起自己受了重伤,立即装作内息不稳,在空中晃了几下。云宫榷本怀疑她的伤,但因这一晃消除戒心,反运气与她。
二人落至一处空地,前方一汪池水,冒着汩汩暖气。四周长满了杏花树,时值暮春,绯红杏花开的正盛。春物竞相妒,杏花最应娇。轻叠数重,艳溢香融,最是人间美景,莫过三月杏花。
“你看这远山映水,杏花如荼,活色生香,这杏花乃是花中最风流的。有如此美景,你又何必郁郁寡欢。”
云宫榷看着四周的杏花,不时有美丽的翠鸟飞至,此情此景,当真是极美,令人心旷神怡,宠辱皆忘。
“你看那雀鸟与花树,相得益彰,甚是融洽。倒显得我俩扰了它们的清净。”云宫榷指着前方的花丛。
“这树木有取于禽鸟,禽鸟亦亲于树木,两者叠爱有加,动乎真情。何况人呢!我们慕恋它,它也能得偿其美,有何不好!”
采灵拉着他转起圈,丝毫不理会他不愿的神情,眼前的景物颠倒旋转。笑容如春风般洋溢在二人面容上,此时的云宫榷也忘却了忧愁,只想着片刻的宁静与欢笑。
二人嬉闹半日,云宫榷想起护卫殿中还有事情要处理,便同采灵回了宫殿。采灵闲的无聊,见他在写公文,便挽起袖子帮他研磨。云宫榷没什么情绪的看了她一眼,但低头的瞬间,采灵捕捉到他眼中的笑意。
神官在圣林中转了转,光鲜的蓝衣也沾上些灰尘。他遣退了白凤,对着蜷缩在领子里的花狐狸问道:“小花,你能嗅出她的气味吗?”大
花狐狸‘唧唧’一阵,眨巴着灵光闪闪的小眼睛。大神官眺目远望,这郁郁葱葱的林子,她不再崖底,又去了哪儿?难不成被野兽给吃了?或者叼走了?
“小花,你闻闻有没有野兽的气味。”
花狐狸窜下地,在周围嗅了一圈,朝着东边跑去。大神官也跟随而去。
恍恍惚惚睁开眼,腿部剧痛使她瞬间清醒,看着周围的情形,乌漆麻黑,好像是什么山洞,一股霉臭血腥的味道直冲大脑。试着动动腿,似乎两腿都骨折了。颓然的躺在地上,脑子里空白一片。想死的人死不成,想活的人不得生,真是造化弄人!
断掉的十指依旧不能动弹,身上的鞭伤虽然恢复大半,但经这一折腾,又回到原样。她动不了,只能转头看看,却发现身边有些雪白的椭圆形蛋,像什么动物下的。难道是畜生起了好心将她救了?云迦安又看了看旁边,惊出一身冷汗,纵使再痛,也有力气往外爬。那些蛋旁边是一些暗褐色花纹半透明的皮,是蟒蛇皮!
这哪里是救她,分明是要吃她!估摸着是蟒蛇娘娘当她死了,将她卷来给即将孵化的小蛇当点心。
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极快,双肘用力开始往洞口爬。这时身后传来蛋壳破裂的声音,她回头一看,一条细小的蛇已经破壳而出,正在四处乱拱。完了!那些蛇要出来了。她本就怕蛇,浑身汗毛倒竖,拼了命的往外爬,宁愿痛死也不要被蛇一口一口吃掉。她的速度出奇的快,双肘已经磨破了,留下两条血印在身后。
她看见光了,头已经出了洞口。快了,快了,就要脱离这恐怖的山洞了。
忽然腰上一圈冰凉,‘唰’的一下,强有力的卷着她,直接拖回刚才的位置。这爬过去好歹用了几步路的时间,被蟒蛇娘娘拖回来一瞬间的事儿。
那蟒蛇黄黑相间,三角形的蛇头,两颗眼珠乌黑蹭亮,血红的信子不时的吞吐着,喷出一股恶臭。它的身子粗壮似打水的木桶,长长的从洞中延迟出来,看不见尾。
她吓得花容失色,浑身抖得像筛子似的看着蟒蛇娘娘和基本孵化完毕的小蛇,那些小蛇向她游来,她往旁边挪一下,蟒蛇娘娘就张着腥臭垂涎的大口威胁她,这左右都是死啊!两条小蛇同时游到脚边,朝着小腿就张口咬下去,钻心的疼让她大叫出声!
洞口一阵劲风吹来,一个小身影迅如闪电蹿来蹿去,蟒蛇娘娘不甘示弱,已同样的速度追逐出去,人懂什么叫调虎离山,可冰冷的畜生不懂。不一会儿已经腿上缠着三四条小蛇,它们咬着肉,痛的惨绝人寰,她不停的大叫着。
谁能忍受眼睁睁看着自己腿上的肉被几条小蛇一口一口的吃掉,她宁可来个痛快的死法。
第五十九章 谋逆往事
外面一阵打斗声,那小身影又蹿了回来,不过一瞬,那些小蛇都被它咬死吞进肚子里,它恶狠狠的龇着牙。随即朝着云迦安‘唧唧’叫着,似是在问她可还好?她粗喘着气,看着被咬破的右腿,不免发怵。
“花狐狸,外面是阿盏吗?”她声若蚊蝇,糟了这么多罪,早已浑身无力。她知小花不会说话,但这时她需要分神来缓解疼痛。
一会儿过后,洞中响起‘踏踏’的脚步声,看到眼前蓝色纱罩,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各处痛觉如洪水般袭来。
颜盏将她抱起出了山洞,身后跟着花狐狸。洞外的蟒蛇娘娘被劈成三段,血污肠子流了一地,十分令人作呕。
他找到一处溪水,从包袱中拿出一瓶药,将白色粉末倒入水中,水变的浑浊。他用手帕沾着水,帮她洗腿部的伤口。
“阿盏,你...谢谢你。”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感谢。
为何在她绝望时,出现在眼前的都是阿盏,若是无赖,那该多好。真是痴心妄想,他现在恐怕在皇宫中过着声色犬马的生活。
阿盏并未开口,但能感到他周身的不悦气息。他怕是在生气自己跳下天台。刚想开口解释,响起他清冷的声音。
“这水有毒,得用这药化开毒性,别乱喝。这里的东西很危险,别乱闯。不过看你的腿,你也动不了。”
“我...”
他不等她说完,就起身离开,嘱咐道:“小花,守着她。”也不说去干什么,就走了。
云迦安坐在溪边,心想这下完了,他一定很生气,不然哪里会这么冷淡。叹了口气,又给他添麻烦了。现在连呼吸都十分吃力,胸腔痛的厉害。摸着那爬满整个左臂的丑陋烧伤,不由得苦笑,这副身子还能再残破些么?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摸着花狐狸,一个人自顾自的和一只畜生说着话。
阿盏回来了,怀中抱着些树棍和果子。他将纱罩取下撕成布条,用木棍固定双腿骨折的地方。‘嘶嘶’她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他洒上金疮药,简直痛啊!
他把浆果洗净塞在她手中,再没说过一句话。二人吃着果子,她忍不住心虚,开口道:“阿盏,我...其实我...”
“你与我就这么疏远?”他转头盯着她,无瞳双目却胜似目明之人。谁说有眼无珠便是瞎?他这看的比谁都清楚。
“不,我只是不想拖累你。你为了琴韵姑娘好不容易才重登神官之位,若是消息走漏,你会被我牵连。况且我这副身子,活着也是祸害。”
听到‘祸害’二字,颜盏手指微动,眸中闪过一丝愧疚,随即恢复常态。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我。若真视我为挚友,又怎会怕牵连我。有难同当才是!你如今怎变得如此懦弱了?死,就能逃避问题?不过是将难题甩给他人罢了。你大哥出任护卫殿统领,我也算是允了诺,他这差事远离朝堂斗争,庆王也没法儿找他的茬儿。可你就不好奇为何你会遭受这一切?”
云迦安不解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他将手帕在水中洗涤,轻轻卷起她的衣袖,帮她擦洗伤口处的泥土石子,“你知道庆王为何要灭你云家吗?”
她思索一番,大娘将当年的来龙去脉和她说过,她只是好奇琴韵,他们是什么关系。
“略知一二。”她顿了顿,“恕我冒昧,庆王、你还有琴韵姑娘,是不是有所牵扯?”
他淡然点头,并无不快之色。帮她双肘上药,用纱罩简单包扎一下,又喂了她一半血竭。心慌焦灼的感觉减轻了不少,看着他平静无波的面容,心中徒增愧疚。他坐在身边,遥望着远处的溪水,看不出喜怒,似是在回忆。
“那日我奉帝命前往卑族,路途中遇到了琴韵,她偷了人家的东西,躲进我的车里。她活泼俏皮,让我沉寂的心燃起了**,去了解她的**。至今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我的脸时,那惊讶的表情。她很善良,怕我自卑,不停的逗我笑。于是我延迟了回神宫的日子,暂住齐府,和她在一起很开心。那时,我才发现,自己十八年的光阴是那样的无趣,是她让我的生命变得多彩而有趣。我爱上了她,但神官不可娶亲,除非褪除神官之位。我向皇叔禀明此意,他不同意,且府中元老强烈反对,我只能将她安置在齐府。直到那场造反事发,我失去了权位。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有一事,那就是琴韵的死。”
颜盏停顿了一会儿,“琴韵是颜洛培养的杀手,派到我身边的细作,她的任务便是设计害我。可人算不如天算,他最得意的杀手背叛了他。于是他勾结离幻,将兵器藏入我府库,告我谋逆大罪。那日我拼死抵抗,想将琴韵送走,可颜洛率兵追来,后来你应该知道了。”
云迦安总算明白他们三人的关系!突然想起荼蘼是庆王的人,她那日带着赵氏去皇帝宣室,怎会去了皇后那里,以至于赵氏被处死?她又把自己引到西宫,难道颜姝是庆王杀的,嫁祸给她?至于离诺的死是木紫心顺水推舟将罪名扣在自己头上。之前打击太多,没有冷静思考。想到这些问题,就问了出来。
颜盏犹疑片刻,“之前听钟离寂提过荼蘼的事,十有**那就是颜洛设下的圈套,目标就是你!他要灭云家,先从你下手。他的目的本来就是颜姝而非云宫榷。”
听到钟离寂,这个陌生的名字,心跳漏了一拍,是了,这是无赖的真名。撇开这些,不愿再想起此人。
“为了个女人,连自己亲妹妹都杀,颜洛太没有人性了。”不免替颜姝感到气愤。
颜盏抱起她坐在干燥处,升起火堆,现在天阴,白凤暂时找不到这里。
“没这么简单。你说那日,荼蘼因得最云宫茗而被掌掴,那宫女悄悄跑回来找你求救。可按礼,非长子不得入宫赴宴,就算你大哥入狱,有你这公主在,也轮不到他进宫,不觉得他来的蹊跷?恐怕云宫茗和荼蘼演了出苦肉计,支走那宫女,荼蘼故意带着赵氏去了皇后那里,皇后又是颜洛生母,怎会看着自己儿子有危险,自然先下手为强。荼蘼借着中毒,骗你去西宫,将谋杀皇室的罪名塞给你。皇叔十分珍惜你,若不做的绝情,赔上自己的妹妹,是难以扳倒你的。”
经此提醒,云迦安已明白其中蹊跷。
她轻蔑一笑:“皇帝珍惜我?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不过是贤妃的影子罢了。他默许李大人对我用刑,将我扔进‘地狱’,说他后悔封我做公主之时,怎么没有半点珍惜之意?他们都是无情无义之人。”
颜盏看着她满腔怒火的模样,想开口解释皇帝其实为了她好。如果不允许李大人这么做,怎么骗得了庆王和皇后?不将她扔进‘地狱’,自己又怎么救她?罢了,皇叔一片苦心,可不能白费。
“那你就更不死,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遭受的一切,况且云家一日不灭,颜洛就不会善罢甘休。”
云迦安点点头,眼中不再弥漫着灰色的死气。就这么死了,太不值了。颜洛,我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她忽然想起天牢中的老妇,娘亲和皇后有何恩怨?一定要想法子救她出来。
“时间差不多了,白凤应该快来了。”
颜盏抱起她,朝东北方向走去。她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有些害羞的埋着头,不敢看他的脸。颜盏自然明白她的心思。
忽然颜盏停下脚步,将她放在大树下。“小花,看好她。”
他环顾四周,周围树叶沙沙作响。头顶传来‘嘶嘶’喷气的声响,颜盏展臂,脚尖一踏,往后退开几步,一颗巨大的蛇头垂落在他原先的位置,张着血盆大口,扭头朝他咬去,蛇眼中透着股怨恨,令人不寒而栗。它朝着颜盏嘶吼几声,好似在质问他为何要斩杀蟒蛇娘娘。它尾巴一扫,那颗大树吱嘎一声拦腰截断,它在发泄,可见它极其愤怒。
颜盏神色一凝,从袖中飞出几根蓝边蓍草,直直插入巨蛇身子,可它皮糙肉厚,无法刺破,蓍草掉落在地。
颜盏‘啧’了一声,巨蛇尾巴朝他扫去,甩起的石子向云迦安飞去。颜盏分神飞出蓍草将石子击落,因此无法躲避蛇尾,蛇尾以极快的速度拍打上他的背部,他整个人摔落至云迦安身边,闷咳几声。眼看那蛇要过来,颜盏双袖一转,收回地上的蓍草,飞身朝西边而去,巨蛇见他吃亏紧追不舍。
云迦安和花狐狸被留在原地。
这巨蛇恐怕是来为那蟒蛇娘娘报仇来了!刚才那仇恨含泪的目光简直不像畜生该有的,说是精怪都不为过!谁说畜生冷血无情,这可是鹣鲽情深的典范。方才阿盏是故意引开那巨蛇的。他一人该怎么办?偏偏自己这个累赘,害了他。
“花狐狸,快去帮阿盏。”
它不仅不动,还挡在云迦安身前。椭圆的瞳孔有些放大,天生诡诈的小眼珠充满了警惕,龇牙咧嘴的环顾四周。
这个小东西怎么不听她的了?
“我没事,这里暂时没有野兽...”
她愣住了,浑身冒着冷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面前嗷嗷呜呜的来了五六只鬣狗,眼中闪着贪婪**的光,猥琐至极的迈着步子将她围起来,喉间发出嗜血的呜呜声。花狐狸狂躁的伏低身子,尾巴不安的左右甩着。
云迦安想挪挪腿,刚一动。两边的鬣狗同时一跃而起,花狐狸生性灵巧,两对利爪更是堪比钢刀利剑。它蹿到左边一只的下方,跃起挥爪,又急速朝着右边的那只挥出一爪。左边的嗷嗷倒地,肠子脏腑流了出来,整个开肠破肚,恶臭飘散。右边的背上皮开肉绽。剩下三只,一起进攻,花狐狸混战其中,不时的发出嗷嗷,唧唧的声音,双方皆受伤不轻。
颜盏飞至山崖边,那巨蛇不依不饶也追至此,缓缓昂起头颅,昂起的身子有一尺高,它优雅的吐着鲜红的蛇信子。这蟒王好似成精一般,一点一点游向他,把他逼至崖边,脚下是深渊,几颗石子被踩的滑落。
颜盏到底是人,速度可不上巨蟒,若往两边飞去,定逃不过它。
他挥手结印,双袖中的蓝边蓍草悬浮在空中,逐渐融成一根,犹如一支蓝色的利箭。巨蟒不等他挥出,嗷叫一声,就扫起一片碎石朝他打去,颜盏同时飞出蓍草。
碎石子威力不小,将颜盏打的踉跄几步,巨蟒朝前弯下头颅,躲过蓍草。颜盏趁机飞身近前,口中轻喝‘死’。将手中的红边蓍草直直插入它的七寸,破体而出。蛇头即将咬下颜盏的头颅,仅毫厘之差。
它‘腾’的燃气熊熊烈火,数丈巨蟒逐渐被烧得在地上打滚挣扎。
那蓝边蓍草不过是诱饵,就是为了等它分神刹那,将红边蓍草插入它的体内。蓝边蓍草需要血液的滋养,会将人畜吸干。而红边蓍草则如红莲业火,吞噬一切。
颜盏放松警惕,走到它身边,挥袖收回蓍草。转身刹那,那燃着烈火的巨蟒嘶吼一声,竟然拼尽全力一击,张口咬来,颜盏往后飘去,巨蟒蛇尾一扫。一片石子飞起,正巧一颗打中他的心口,身子失了平衡,那巨蟒又整个儿撞了过来。
“啊----”
一声清啸,一人一蟒直直坠下山崖,独留崖边一块儿蓝色衣角和一堆烧焦的蛇肉。
花狐狸原本蓬松的毛发已被鲜血浸的粘结在一起,有它的也有鬣狗的。那些鬣狗都被它咬死或者打退,它很聪明,不是开肠破肚就是咬断咽喉,一招致命。
方才一瞬之间,她感到眼皮跳的厉害,心跳加速,完全是不祥之兆,随后就听到了人的叫声和巨蟒的愤怒嘶吼。
“花狐狸,快去看看,阿盏一定出事了。”
花狐狸比她更急,管不得她,跐溜一下就跑没了影。她艰难的想爬过去,结果咕噜噜像颗珍珠般滚到一边,她动一下浑身都痛,只能躺在地上,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