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夺回他钟离家的江山,要至高无上的权利,否则他没法救云迦安!一旦庆王登位,香剩阁与翠影楼必定落入他的囊中,他到时便是折了翅的鸟儿,难逃他的手心。
于是第二天,皇帝在他的要求下,昭告天下!寻得前朝皇室遗子,按排位封为靖国公,赐靖国公府,良田千亩,金银百石。因其不爱理政务,皇帝便让他做个闲散公爵。
朝中各方势力不由得猜测,这人是要靠向哪边?是庆王还是独树一帜!庆王也同样捉摸不透,这人到底有没有威胁。
一时间,民间流传的神乎其神。说是一奴隶村的可怜孩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穿得端端正正,倒是一龙章凤姿的美男子!这引得朝中大臣不停宴请试探他是否有意连亲!说媒的媒婆都快踏破靖国公府的门槛儿了。
在大神官的求情下,皇帝下令洗冤云宫榷。昭告天下,他的罪是子虚乌有,是云迦安设的苦肉计。百姓哗然,深恨云迦安这毒妇!
大神官曾许诺云迦安,若重登神官之位,必保其兄一世安。皇帝于是顺从大神官的意思,下令任命云宫榷担任神宫护卫军统领一职,官四品,奉一千石。那不过是一闲职,神宫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能犯。
云宫榷回到相府,辞别父母,焚祭家祠以示清白,不辱先祖;叩拜父母,感激他们的生养大恩。收拾一番,与兄弟拜别后,便前往神宫山崖底部的护卫殿常驻。
若无帝令,永不离职。擅离者,诛!
这绝山崖下有一座护卫殿,两旁的耳殿是给护卫居住而其后的内殿是统领的,重兵把守,时刻监察是否有外敌侵入神宫。
在千丈高的树体顶端是背倚绝山的神宫,上有百名神卫,男女参半,武艺了得,统属于五名神卫长,神卫长听命于神恃窹面,护佑神宫安宁。其内设有‘地狱’用来关押重犯,无人知晓它的模样,见过的再也没出来。
云迦安就被窹面送入‘地狱’中,不见天日。
满天星辉,夜色清冷。一堆篝火在丛林中熊熊燃烧,一群人简易的搭了个遮风避雪的小树棚子,围着篝火取暖。冷的缩脖子搓手的。月光零星,黑黢黢一片,偶有鸟啼惊响。
一魁梧大汉狠狠啐了一声,“这鸟地方!真他娘的邪门。折了俺们十个弟兄,才救出这么个鬼棺材来。回去连个葬他们的物什都没有,难不成都得做衣冠冢?”
他恼怒的回头瞪了眼停在棚子后的金丝楠木棺材,棺材周身还覆着寒冰。
“孤军,别乱说。免得王爷治你的罪。不过,风影大人,你说那桃花原的活物哪来的?”另一拨弄着火堆的黔面女子转头问道,她灰暗的面容上刺着‘囚’字。
风影单手支腿,随意烤着火,略一沉吟。
“大神官招来的!那日有夜庆,估计他是借此出来。这圣林对他来说如自家后院,要到桃花原不过片刻功夫。那藏在地底的巨型地蚕忽然破土而出,恐怕和他脱不了干系。”
想起那日众人都心有余悸,讪讪的闭了口。
风影带领的夜魅,各各身手不凡。桃花原方圆百里,无波似平原,那绯红一片,像极二八妙龄女子的双颊。浅浅的暖阳透洒在桃花海上,点点波光。
他们用白练将所有人串成一行,以防落入其中,带头的风影轻点花瓣,后面个个如此,一有人气息不稳,有前人扯着,后人拖着,便掉不进去。他们轻功上乘,本已飞到了桃花原的尽头,忽然一声鸟鸣响彻天际,是白羽凤凰!
鸟鸣声落,脩忽从一片桃花海中蹿出一只庞大的土蚕,肥大丑陋的迅速蠕动身体,它没有眼睛却能精确捕捉他们的位置,口吐毒液,纷纷扬扬。为了杀死它,丧失了七个弟兄。涉水三十里又有一人中了兀水的毒,若不是她口渴先饮了水,怕是要多折些人了。在寒冰湖中为了将棺材从湖中拖上岸,天一和守一被活活冻死在湖里。
如今只剩寥寥二十人,风影扫了他们一眼,嘱咐众人休息,明日接着赶路,大概明日傍晚就可回府。
他们呆这儿也有月余,不得饮食衣物,每日只靠树根和河水度日,早已饥寒交迫,身形削瘦,功力大减。翌日日近正午,他们刚走出圣林,忽的树林间簌簌落下大片雪来,那不同自然降落,是外力施加。
“保护好棺椁,有敌来犯。”风影最先嗅到危险的味道。
夜魅们拔剑抽刀背靠棺椁,环顾四周。一批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风影身形一动,双方交战,剑啸刀鸣,铮锵声声。
双方皆有伤亡,但风影和夜魅早已失去了战斗力,很快落了下风。敌方耗战片刻,就已将他们拿下,一个个被迫跪在地上,脖子上架着刀。为首的头领威风凌凌,肩扛一柄二尺大刀,做了个咔嚓的手势,刺客正要杀人灭口,忽然一人急道:“有大批人马来了。”
首领喝令众人撤退,他们将风影和夜魅全部一刀打晕,抬起散发着寒气的棺椁向西边跑去,留下一片狼藉的树林。
苏老率一队人马赶来,硬朗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他负手立在树林前,身后跟着一队右卫,“将他们带回府,左卫快追,不能活捉则灭口。”
“什么?被劫走了?”庆王冷峻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眸冷冷地盯着跪在地下的风影和夜魅十八人。
苏老垂首回道:“爷,那批人蓄谋已久,我们的人追上但遭到顽强抵抗,而且那些人训练有素像是军队。”
庆王心思聪颖,眼眸微转,“是颜盏?还是那个新封爵的小子?”
风影迎着他阴冷森寒的目光,脸色青灰,“那些人的招式像是宋国的盉家军。”
第五十二章 离盉兄弟情
庆王恍然大悟,冷冷一笑,握紧手中的白蚕玉雕,“本王倒是忘了还有个离幻,他竟然敢劫我的人?看来不能让他过的太安生。将离诺被云迦安害死的消息散布到宋国人尽皆知为止。”
“是!”
风影和夜魅退去。
夜魅损失惨重,亡者厚恩葬入王府的忠义园,树碑彰显功勋,生者受赏金银美人,但因任务失败,稍加惩戒。庆王对于手下兵士向来赏罚分明,极具大将之风,只要是立有军功的,不论门第出身,破格提拔。这就为何他为人残忍无情,却依旧兵将络绎不绝来投的原因。
朝中文臣多投丞相右派,而武将都归庆王麾下。太子一派中立,不帮右派,也不替庆王左派办事。太子颜瀛终日沉迷于文赋书画中,美人食客养了不少,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斗酒做诗,丝毫不懂朝政,更别提参与两派斗争了。
皇帝对他失望之余,也只能摇头叹息。
大司马大将军平安的兵权是唯一能和庆王抗衡的,如今两者结亲,庆王如虎添翼!国中半数的兵力都在他手中。太子手中兵权占五分之一,另外五分之四在皇帝手中。
“别怕~有爹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那穿着龙袍的人慈爱的抚着她的秀发,柔声许诺,想仔细看看他的脸,却一片模糊。他忽然恶狠狠地瞪着她,令她倒退几步。
“你是个灾星,怎能让你祸我南国,戮我子嗣?...不过是当做贤妃的影子罢了...不要叫朕爹爹,你不是公主...真后悔没有将你凌迟处死...”
她拼命的逃,每跑一步都心痛的厉害。她说不出话,只能不停逃离那人,终于没了那可怖的声音。
面前站着一玄衣男子,他神色冷酷,好熟悉的感觉。她想的越深,头痛的越厉害,弱弱的叫了声‘大哥’。
那人回身一剑刺向她的心口,冷睨失望的对着她。
“不要叫我大哥,你不配做我妹妹...不再是你大哥...不再是你大哥。”
云迦安猛地睁开眼,惊出一身冷汗,微微喘着气。一呼一吸都觉得胸口像压了块儿石头般闷痛。这几日一直做着同样的噩梦,如今已没了初次那样的孤独与恐惧。
这是座黑暗的牢房,没有昼夜之分,只有伸手不见五指。
她被窹面扔进来,只能蜷缩在铺着杂草的石床上,脚下是泥泞的腐植被,烂臭恶心。周围不时的发出枝叶摩挲地面的声音,就像什么东西在地面滑行。她第一晚被扔进来时,那东西就伸出藤枝缠绕住她的身体,那冰冷的触手想要插入皮肤吸取血液,但胸前挂着的麒麟玉有驱邪的作用,那些藤枝不敢再靠近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忍受不了黑暗与死一般的寂静,脑海中时常回想起过去的人。满身的鞭伤,断裂的十指,无一不在提醒她,那些人多半心怀鬼胎。
皇帝不过是当她做贤妃的影子,无赖也只是皇帝的细作,荼蘼是庆王的人,丞相恨她有辱门楣。她又有何错?有人生来富贵,有人生来残缺,可她想改变命运的努力,总归都是付之东流。天道无情罢了!
伤口有些瘙痒溃烂,暮春三月至,天将转暖。伤口一旦快速化脓,无药可救。
幽静的牢中脩忽响起熟悉的‘唧唧’声,她心下一喜,虚弱叫唤,“花狐狸,我在这儿!”
‘嗖’的一声,急促的呼吸喷在脸上,云迦安勉强扯着嘴角,盯着暗黑的前方,适应多日,勉强能看见它的身形。脸上一阵热乎乎的舌头刷过,留下一串口水,它在帮她舔舐伤口,就像救它的同伴那样。
她咯咯轻笑,“小家伙,不曾想给我送终的竟是你。”
花狐狸蹿出去又急忙回来,吐出一些千岁子在她嘴边,云迦安愣了许久,眼泪如决堤瀑布,浸湿了头枕的杂草。她皮肉与囚衣相粘连,身体也早已冻僵,动弹不得。花狐狸似乎明白,叼着千岁子一粒粒递到她嘴边,可她没了生的**,不愿张口。
它‘唧唧唧’的叫的越发急促,还用爪子轻轻挠挠她。她忽然想起阿盏被困山洞时也是这般活下去的吧!他那副满身疽痈脓疮的模样,至今难忘。他到底困了五载,自己这几日算得什么!
想起皇帝那些人的嘴脸,胸中的复仇怒火燃烧在整个胸腔,支起她渐渐丧失求生意志的残破之躯。
她张口用尽仅剩的气力艰难的吞吐着酸涩如栗的果子,“花狐狸,你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可要好上太多。人呐,不如畜生。”
她不想死!可没人能救她,阿盏是神官,不能知法犯法。她现在只是个等死的残躯,这么想着,心又冷了下来。
花狐狸又叼些千岁子来,放在她嘴边,随后消失无踪。
离幻身披紫衣滚金边狐裘站在冰室内,仔细打量着棺材中的女子,她一身淡粉广袖留仙裙,好似沉睡般静静地躺着。精致地小脸端的是清丽动人,棕色微蜷的长发和高挺的鼻尖缀着些冰渣,她双手交叠在胸口,握着朵冰冻的彼岸花!
“庆王当真会为这女子妥协?”盉崖一身茶色深衣,腰系云雷银丝腰带,身躯凛凛,眉目硬朗,黑眸如炽,泛着迷人的色泽。相比离幻要魁梧些。
离幻转身盯着他棱角分明的脸,轻声道:“我在颜盏身边蛰伏多年,琴韵姑娘对他来说,十分重要!至于颜洛,心有不甘罢了,只是他自己不知!盉崖,出去吧!”
盉崖反手盖上棺椁,吩咐盉家军严加把守。盉家密室比得皇宫安全,更胜十倍!
盉崖是宋国大将军,年岁二十有五,小大神官一岁,却无一妻一妾,多少权贵求亲都被婉拒。他弱冠掌家,父母早逝,一人独撑将军府的家业,凭借铁血手腕打造出宋国令人闻风丧胆的盉家军,在疆场上无往不利。自幼与离幻亲如兄弟,有了盉崖的帮助,离幻才能重回宋国复登太子之位。
那拦截风影的正是他的人。他是离幻的左膀右臂,二人同寝同食,彼此十分了解。
“永清公主的死讯,国中人尽皆知,皇帝大怒,你要怎么办?”盉崖问。
二人并肩走在草长莺飞的练武场,园边的樟木也换上点点嫩绿新芽,一派勃勃生机。两旁的兵器架在护卫的擦拭下蹭亮发光,屋檐上啼鸣的雀鸟双双并立。
离幻缓缓抚上盉崖腰间的青锋剑,来回摩挲,反手抽出,飞身一脚从兵器架上踢出一把雪柒刀,盉崖应手接过。
“既然瞒不住,那就不瞒。你猜,这次是我赢还是你赢。”
盉崖扬唇一笑,“你那功夫可比不得我!别又被我打得求饶。”
“风水轮流转,若我再输就请你去酒楼喝酒。”
“一言为定!”
两人一刀一剑,比划起来,你攻我挡,身形快如流星,衣袂交叠翻飞。两旁的护卫如木雕般,早已习惯二人的比武过招,结局永远都一样,大将军从未败过。
二人打得累了,扔了兵器。翻身跃上院中老树,斜斜靠在树干上,比肩而坐。
“吝啬!就拿这破酒搪塞我!不是说请我去酒楼么?难不成大皇子囊中羞涩了?”
离幻扔过一坛给他,一人一坛烈酒,你来我往的喝着,嘴上这么抱怨可盉崖并不拒绝。
“羞涩也比你将军府有钱!我是懒得去~也不闻闻你那一身臭汗,去了还不得把人家给熏跑了。”
盉崖应声嗅嗅衣袖,又凑近他衣前嗅嗅,佯装无辜,“比你香些!”
二人哈哈大笑,谈笑风生。
盉崖单手搭在离幻肩上,“你这小子,再练十年怕是能追上我了。”
离幻摇摇空坛子,随手扔下树,“小人得志!说不准那时我风华正茂,你已力不从心。还指不定谁占上风!”
“不过虚长你两岁,有何力不从心?怕是你招架不住才对!”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大将军!皇上派人送来圣旨,公公在厅堂中等候。”一人跪地来报。
二人相视一眼,随即了然,翻下树前往厅堂。公公宣读圣旨完毕,休整片刻便回了宫,大将军也送了些礼做回赏。
皇帝下旨令大将军一个月后出征讨伐南国,为死去的永清公主讨回公道,且令大公子离幻监军。
二人踱步在庭院中,盉崖比离幻高些,从背后看去,甚是融洽。
离幻问道:“皇帝为何兴师动众伐南国?”
自从二弟陷害他,皇帝不分青红皂白将他放逐,落入奴籍时。他就将皇帝看作陌路人,因此从不轻易叫他父皇,在他心里,没有父皇这个人。
盉崖扭头看见离幻头上落了些梅花,促狭一笑,“你生的清秀,加之发上腊梅,倒显得像个闺阁女子。”
言罢,低头伸手帮他拂去头上的落梅。
离幻闻言一羞,他生的昂藏七尺,怎么就像个女子了?面上不由染上一分怒色,更添几分绯红。看在盉崖眼中,十分有趣,他拂袖笑的乐弯了腰,也不管离幻要杀人的冰冷眼神。反正他打不过自己,有何可惧!
第五十三章 弄璋之喜
看他真动气了,盉崖赶紧岔开话题,“皇上并非为了公主,只是用她的死做借口。他要的是公主陪嫁金银珠宝和南国的江山。”
呆在府中无趣,二人披上裘衣,往街市酒楼走去。年已过,街市上又变的摊铺林立,百姓熙熙攘攘的做着生意,热闹的很。
“那又为何要派我去监军?二弟在朝中的势利比我更盛,该他去才对。”
盉崖摇摇头,蹙了眉,“他是想支开你,宋国北郡郡守贪污民脂民膏一案,闹的沸沸扬扬。若是处理的好,必然得民心。皇上是想让二皇子去处理,得民心...进而得天下。”
他瞥了眼有些失落的离幻,伸手揽过他的肩膀,用力晃了晃,“急什么!有本将军在,他二皇子就一定登不上帝位。你想要,我帮你夺!”
离幻哑然失笑,他这个将军就是个强盗性子,却有颗善于权谋的心,只不过无意权位争斗,挑起将军的担子也只为完成父愿。一代将门,怎可没落。
离幻非擅权弄术之人,只是不甘心皇帝对他没有半分父子之情。皇帝不给,他偏要夺来。盉崖了解他,所以愿意帮他。
忽然前方哜哜嘈嘈个不停,二人好奇也走去凑个热闹。只见一小姑娘被一老者拉着卖身。一中年人在和老者讨价还价。
“她就是一贱奴,值五两银子?抢钱呢?”那中年人约莫三四十,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
听到贱奴,二人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离幻想起自己的经历,盉崖想起离幻的芥蒂。
“哎~这位爷,行行好吧!这孩子生的水灵也会干活,我也要生存啊。”老者近乎祈求。
离幻刚想伸手掏银子给老者。忽然另一人抢先给了老者十两银子,“你想活下去而已,钱你拿走,人我带走。”
离幻愣住了,又回想起当年他蓬头垢面的蜷缩在奴隶村里,那个突然出现在面前如神祇般的男人,他伸出手问他想不想活下去。
‘君在一日,珏必死守...’承诺言犹在耳。
盉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这么出神?人都散光了。”
“啊?”他缓缓神,继续向前走,穿梭在人群中。
“我在想颜盏,他当年也是这样问我的。他为人心善,待我如兄弟,可我为了回来却联合颜洛将大量兵器放入齐国侯府库中,还替换了卦辞,害他家破人亡。他那日在凤栖山,质问我可知那种被亲信的人背叛,心如刀割的滋味。”
他又怎会不知!恐怕他和颜盏再也做不成兄弟了!一起饮酒,一起比武,也只是奢望。若能再选一次,他一定不会联合庆王害他。可这尘世间的公平就在于人一旦做出选择,就没有重来的余地!
盉崖见不得他似女子般忧郁,锤了他胸膛一拳,“堂堂男子汉,揪着这些不放干吗?缘有尽时,要怪只能怪你们在不同立场,不同国家,否则我倒也想结识一下传说中的神官大人。”
所谓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大抵如此吧!
不再闲话,二人并肩进了酒楼!一醉方休!
因离王妃被谋害,平侧妃被扶正,任新王妃。庆王与平大将军两家的关系更近一步。
宫中三年一选的苑囿丞择选即将开始,各王公贵族的女儿或者府中司园令皆可参加。木紫心等待已久,递了参选的陈书与苏老,苏老上报庆王,庆王扫了眼陈书,阴冷的眸子含着不明的光。踏着他人的鲜血往上爬,怎能不付代价。便提笔付了几句话在陈书上送入宫中。
数日后,木紫心败落而归,心中愤懑不平,暗暗思瞅那些个小姐能比得上她能有几人!论才识,她拔得头筹绝对没问题。她对这择选背后的暗中操作厌恶深深。
断了这条前程锦路,那就只能攀附庆王这颗大树了。凭借她的手腕,一个平素九算什么!但规制在那儿摆着,她出生低微,最多做个侧妃。
三月残花落更开,小檐日日燕飞来。庆王府忙的不可开交。
惊冷的王府后院,平王妃在寝房中**凄叫,透过层层云霄却无法到庆王耳中,他在宫中议事,听说平王妃将临盆,正在赶回。
平素九无助挣扎,血水渲染著寝房,青灰砖瓦冰冷的光辉交杂着月光,照耀在她惨白的脸上,可人的面容也曲扭变形。
丫鬟替王大夫抹著额上豆大的冷汗,王大夫集中精力再次施针推揉,结果只换得平素九更凄惨的哀叫,王妃手指关节发白的死死握住末叶,末叶不停地叫着‘小姐用力’,产婆也急的团团转,帘子外的王琰也为之怜惜颤抖起来,。
内院外叠影重重的丛木里迎月站著一持剑男子,微暗的月色下,交叠出长长的身影。此人正是风影,他在暗中守卫后院安全。不仅防外敌,更是内鬼。
‘啊--’一声尖啸穿云裂石,凄冷的**渐渐消歇。
王大夫虚脱地出来,抱著一个亮青的锦缎给末叶,对着虚弱的王妃拱手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是位小世子。”
平素九疲累的笑着想抬手看看孩子却又无力放下。
“主子快快看啊,小世子多可爱。”末叶将婴儿擦拭干净,抱给她看了眼。
苏老送王大夫出门,重金赏赐。
“孩子生了?”
这时庆王也赶回内院,急忙撩开帘子看着末叶怀中的婴儿。
平日阴寒的眸子看着那柔软小东西时,竟化去寒气染上层层温暖的流光。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戳戳他的小脸,初为人父的欣喜使他的心变得柔软无比!这是他的儿子,这么个小不点!嘤嘤嘤得哭闹个不停。纵使他在朝中叱咤风云,也奈他不得!
他抱了抱婴儿便坐到床边,帮平素九掖好被脚,夺过丫鬟手中的棉帕帮她擦拭着脸颊上的汗水。他甚至不曾察觉自己的动作是从未有过的轻柔。
看着她微微发白沉睡的脸庞,忽然感到焦躁不安,心中似有什么在砰砰碎裂!
他不明白那是什么,他为何会对素九产生不一样的感觉!她只不过是他拉拢平大将军的工具而已,同内院其他女人一样,只不过是个玩物。
他嚯的站起来,随意吩咐几句便急忙逃离这里,他怕再待下去,再多看她一眼,会动摇自己的心。
翌日,庆王府后院。
苏老将艾叶沾着点雄黄酒,轻轻点在小世子的眉心,这艾叶防瘟疫,雄黄酒驱邪。南国习俗,若有人家生了娃,是要用这些点在孩子眉心的,保佑他无病无灾!有钱人家自然精细些。
小世子被裹在缎子里,嘤嘤嘤的啼哭着。末叶端着沉香木托盘缓步进了厅堂,里面盛着几株南海蕙草,其叶如麻,两两相对,气如蘼芜,可防治疠疾。将蕙草浸泡在浴桶里,氤氲着丝丝水汽,腾出点点清香。
待到午时,一日中阳气最盛。苏老拿起锦绣坊的白绫汗巾,在蕙草水中来回荡漾一番,拧干后轻柔地擦拭着小世子,从头到脚,从背到腰,从肩到手,由上及下。顺着人的经脉血液来,不能倒行逆施。
洗礼过后,小世子被裹得严严实实,抱进暖吾屋内。
喜得弄璋,按礼,王府门前要挂些飞蓬。
庆王披着大红狐裘立在门前,接过苏老递上的木弓,张弓搭箭,将飞蓬捆扎在木箭上,朝东而射。用木忌铁寓意如木般敦厚沉稳,铁器主杀,戾气太重,书香人家更是要将象笏塞入婴孩手中,寓意从仕登科。至于飞蓬北射,因帝位北,意在尊君。飞蓬意在飞黄腾达。随后又燃了些炮仗,轰轰隆隆喜庆的很。门前围了许多乞丐和寻常百姓,苏老吩咐将这些飞蓬枝与面饼遣散给众人,恩泽陂施,祈福子孙,万事恒昌!
庆王添了小世子,喜讯传进宫里,皇帝赐长命锁、玉如意、臂搁等物件。平大将军得了孙子,也遣人送些礼品来。
有人欢喜有人愁。
六层高楼,琉璃翠瓦,飞檐吊纱灯,烛光透红纱,照耀着翠影楼。莺莺燕燕,群芳斗舞!丝竹声乐,名城歌姬,灯红酒绿,此谓消金窟之首也!
每月翠影楼都会做个排名,限于十人,谓之花降榜!姑娘们按被客人点的次数及所得钱财,两者并重,多者位居榜首,依次递减。
五楼是楼主亲招贵客的楼层,通常是二品以上官员、郡城首富以及地位崇高人士方可踏入。但另有一不成文的规矩,只要你有绝世才华,姑娘任你挑,楼主也会亲自招待!但至今为止,只有一人获此殊荣,那便是太子颜瀛!
这个月的榜首是采灵姑娘,她卖艺不卖身。
五楼的幽兰房内,端坐着一袭蓝衣的男子,而另一端则是水绿深衣的靖国公钟离寂。采灵略施粉黛,一袭月白纱衣,淡雅之中更溢娇媚!她十指葱葱,拨弄筝弦,一曲罢。端酒走近蓝衣男子,伸出玉臂,还没等攀上他的肩头,带着黑面纱的男子,弹出刀鞘,隔开她的手,语气不善。
“离公子远点!”
采灵咯咯娇笑着,一点一点将刀鞘按回。
“我翠影楼何时也招待女子了?姑娘莫不是来捣乱的?”
窹面闻言一滞,白了她一眼,啐道:“无耻下贱!”
采灵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哪个不是来这儿寻欢作乐的?无耻?那你是连着大神官也骂喽!”
“罢了,窹面,你去楼外候着。”大神官淡然开口,面纱遮挡着真容。
窹面心有不甘的瞪了眼采灵,出了房门。
“久闻靖国公,好雅乐,好丽容。如今一见,果真不假。”大神官其中讥讽之意十足。他昨日约见钟离寂,但不曾想钟离寂会邀他在风月场所见面。
钟离寂挑着眼,风流一笑,“这有何不好?我就是想看看,平日正经的大神官会是什么反应。还真是无趣,面对采灵这般色丽动人的女子,你竟看都不看一眼。”他顿了顿,“言归正传,你找我何事?”
采灵伸臂缠绕着大神官的脖子,呵气如兰,“神官大人,可否赏脸,饮了这杯中酒!”颜盏纱罩轻动,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推开采灵。采灵见他拒绝她的美色,自尊受到打击,负气坐在一旁。
“靖国公真是忘恩负义!迦安往日待你不薄,你却饮酒作乐,丝毫不关心她的死活。那本尊就此告辞,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大神官起身欲走,钟离寂一愣,放下酒杯,“慢!她...她怎么样了?她的手还好吗?”
他重新坐下,淡然道:“托你的福,手废了!我虽抗命,私自救她出了‘地狱’,可她伤重难治,命不久矣!”本来她的手还有挽救的余地,可她用力打了钟离寂那一下,就彻底断了。
大神官看了看采灵,钟离寂明白他的意思,让她出去。
钟离寂听到‘命不久矣’,手中的酒杯‘哐当’落地,神色焦急,没了往日的轻挑。
颜盏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她快不行了,神志不清的叫着‘无赖’。”
“我现在就去看她。”钟离寂嚯的起身,掀翻了凳子。
大神官一把按住他,“你这样不仅让她死的更快,也会害了你我。我来是想问你,有什么话要带给她,让她安心!我已无能为力,用返魂香也不起作用。”
钟离寂颓然的单手撑桌,满脑子都是她绝望怒扇他的场景。她要死了,她怎能死呢?要怎么救她?返魂香...起死回生...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