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吃之后我变强了by穗岁安
穗岁安  发于:2025年11月23日

关灯
护眼


第17章 惊吓
天色已暗,府学巷各家各户门口都挂上了灯笼,只见昏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位荆钗布裙的妇人。
妇人三十上下,身上的布裙洗得已经发白,穿在身上却笔挺干净。一头长发用一支木钗子绾起,脸色蓝黄,五官清秀,眼角处一片乌青,即使这样也能看出来她年轻时一定是位漂亮的女娘。
吴娘子手足无措,想用宽大的衣袖挡一挡脸,随即还是垂下了手,眼睛往宅院里看了一眼,这才冲着长青微微一礼:“长青,是不是孙公子回来了?”
一阵冷风吹来,长青不禁抖了抖:“吴娘子,你可是有何不适?”
吴娘子就是之前和孙正瑞定亲的女娘,她等了孙正瑞五年,后来陛下定天下之后,孙家收到了孙正瑞的遗书,这才亲自去退了婚,婚退了,聘礼也留给吴娘子当嫁妆,两家亲事虽然没有成,也没有结仇。
孙大夫感念吴娘子等了孙正瑞五年,所以留下了聘礼。吴娘子也有情有义,等了孙正瑞五年。只是这吴娘子运道不好,后来成亲的夫君听说是一个读书人。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朝廷急需人才,所以每年都开恩科,可是吴娘子的夫君连续三年未中,人也魔怔了,迷上了赌博,整日沉溺在赌坊,不仅把家业赔了进去,连吴娘子丰厚的嫁妆也不放过。
这件事情在京都算不上秘密,长青一看到她脸上的伤就明白了,她夫君本来是个读书人,动口不动手,不曾想变成赌鬼之后整个人大变样,吴娘子不给他银子,他就把人往死里打,吴家本来也是有头有脸的商户,奈何家里的儿子痴傻,女儿也所嫁非人,两老因此病倒了,那些生意也跟着黄了。
长青以为吴娘子遭此不幸而染上了臆症,孙正瑞的遗书三年前就送回来了,送信的是他的同袍,说他战死了。孙大夫只有一个儿子,吴娘子所说的孙公子只有可能是孙正瑞,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回来?
吴娘子满脸倦色,只是那双眼睛清明有光,不像是有臆症的样子。
“我没有不适。前些日子我去东市处理家里的一间铺子,无意中看到了一个从南方来的商队,那个商队的人很多,其中一个人身穿深色的斗篷,本来是瞧不着脸的,只是那日风有些大,那人又坐在马上,斗篷被风吹落,我看到了,那人就是孙公子。”吴娘子回忆这这些,着急得双眼含泪:“我想上前喊他,可是那群人一下子就引入了东市,我遍寻不着,所以就日日来府学巷,看他会不会归家。”
漱玉站在门口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全了,此时一阵大风袭来,卷起地上的尘土,迷了三人的眼睛。
长青后背发凉,但见吴娘子讲得有鼻子有眼有眼,一时又拿不定主意,便往身后瞧了一眼漱玉。
“所以你见这宅子今天有动静,就以为他回来了?”漱玉走了出来。
吴娘子便盯着漱玉瞧。
长青怕她误会,立刻介绍:“这是师父新收的徒弟,我的小师妹,秦艽。”
吴娘子恍然大悟,刚才紧绷的四肢才缓缓放松:“难道不是孙公子回来了?”
“不是,是师父把这座宅子送给师妹了,师妹今天过来看看宅子里还缺什么。”
吴娘子的脸上立刻染上一层哀戚之色,刚刚在看到这位女娘时,她竟然隐隐有些愤怒,她在愤怒什么,她已经成亲了,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愤怒。现在连这所宅子也易主了,以后就算她要睹物思人也是不行了,她冲长青和漱玉微微一礼:“那肯定是我看错了,叨扰了!”
吴娘子转身离去,夜风卷起她的裙摆,她走在灯光昏暗的黑夜里,背影单薄脆弱。
看了一会,漱玉关门上锁,和长青沉默地离去。
路上漱玉说:“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师父?”
“还是算了,肯定是吴娘子看错了,何苦又惹得师父难受。”
“嗯。”
两人行到路口,分道扬镳。
漱玉回到桂花巷时,刚到门口,就见薛统穿一身公袍,脚踩青靴,腰间挎着大刀,着急忙慌地往外走去,看到漱玉时只匆匆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
进了院子,就见翠娘在厨房忙活,嘴里抱怨道:“说了这两日休沐的,这才一日都不到,又去忙了。”
漱玉在巷子口买了卤菜回来,听到她的唠叨便问:“出了什么事?”
看到漱玉回来了,翠玉赶紧迎了上去:“你回来了,吃了没?饭菜我都做好了,一起吃?”
“行啊,我买了卤菜,加个菜。”
“行!”
漱玉把谢氏和王朗的饭菜送到屋里去,自己就和翠娘坐在炉子边吃饭。
“薛统着急忙慌干什么去了?”
“说是东市有几家铺子的账册丢了。”翠娘端着海碗吃得只皱眉:“你说,为啥不偷东西,只偷账本啊。”
“谁知道呢。”
“汤药和药丸都吃了吗?”
“吃了,一顿都没落下。”
漱玉点了点头:“明天一早我起来先把你的药煎好,然后去医馆,我爹娘这边就劳里多照应照应。”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多谢!”
第二天一早,漱玉忙活完赶去医馆时,就见长青看着一篓子的帖子愁眉不展。
“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苦着脸。”漱玉今日穿了一身墨绿色的襦裙,头发高高地绾起来了,露出修长洁白的脖颈,或许因为这副身子常年卧病在床,皮肤洁白细腻得犹如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最近经过漱玉的调理,白皙的肌肤透出一丝红润,她不施粉黛,一张脸却如出尘的仙子一般。
长青看到她这个样子,脸色微红,随即咳嗽一声把篓子往她面前送:“昨日师父接了宫里的赏赐之后,不少高门大户就给师父送了帖子来,最近不都是在办暖冬宴吗?师父还伤者腿呢,这么多去得了吗?”
漱玉扒拉了一下那些帖子,二三十张呢:“有你犯愁的吗?该犯愁的也是师父。”
这时孙大夫拄着拐杖出来了,用了两日漱玉的药,他的脚好多了:“其他的人家倒可以不必在意,但是周家必须去一趟。周大人之前为太医院求情,被陛下打了板子,于情于理也应该去看看。你们看一下日子,到时候随我一起去。”
“周大人家的暖冬宴定在腊月二十六,到时候整个太医院估计都会到。”长青专门把周府的帖子择了出来。
孙大夫点了点头,扫了漱玉一眼:“你看看你,整日穿得清汤寡水的,到时候去置办两身衣裳和头面。昨日长青说宫里的赏赐里净是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是为师思量不周,那宅子里也缺些家什,长青,你待会给秦艽支十贯钱。”
“师父,我也该置办两身衣裳了,马上要过正旦了呢,新衣还没置办呢。”
“行行行,待会不忙了,你们就去隔壁的储绣坊把衣裳置办了。”
“嘿嘿,多谢师父!”
孙大夫去了鹤拓王府半个月,这两天又忙着接旨,歇业的牌子已经挂了好些天了,今天重新开张,刚刚开门不久,就有患者上门。
孙大夫坐诊,漱玉在一旁伺候,长青忙着抓药。
因为早晚凉,午间又热,不少人染了风寒,孙大夫不愧行医多年,一切游刃有余。
一上午接待了十位患者,中午歇息的牌子挂出去之后,三个人聚在一起吃了午食,孙大夫就去午憩,漱玉和长青就去后院整理药材,烘晒好的药材分门别类放入百子柜中,然后把柜台桌面地面都打扫干净,等到下午孙大夫又接诊了好几位患者之后,徐浥青穿一身青色长袍走了进来。
孙大夫对安国公没有好印象,顺带着对这位安国公世子也没有好脸色。
徐浥青倒和他那个爹爹截然不同,他冲孙大夫躬身一揖,视线落在了漱玉身上,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位女公子是您的徒弟?”
“嗯。”孙大夫不满地应了一声:“世子有何事?”
“那日多亏了孙大夫的高徒救了我祖母,回去之后,父亲请了太医入府,我们按照太医的方子一直调理着,但是祖母还是口歪嘴斜动不了身。”徐浥青这次登门就是想让孙大夫亲自上门一趟,主要是因为孙大夫治好鹤拓王的消息已经传得满京都都知道了,祖母的病肯定没有鹤拓王的严重,孙大夫肯定有办法。
孙大夫直接拒绝:“老夫人是中风之症,当日能救回一命也是万幸,中风最重要的是调理,太医院的方子肯定是最好的,这才半月而已,中风之症倘若要调理好,少说也要一年半载,更长久的乃至十年二十年,所以,世子切莫着急,按照太医院的方子即可。”
上次闹得不愉快,徐浥青想过会吃闭门羹,也不恼怒,反而恭敬地冲孙大夫道谢:“好,多谢您。”
看到徐浥青出去了,孙大夫摇了摇头:“还真是歹竹出好笋。长青,关门,秦艽,陪我进来一趟。”
孙大夫进了内室,严肃地看着漱玉:“往后你就跟在我身侧研习医术,外出诊治煎药都不要插手,在外也不要轻易替人治病。”
漱玉知道师父是为了她好,怕沧澜山庄的爪牙找到她,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过最近和我家同住一个院子的薛家媳妇因为寒症不孕,我正在给她治病,这个应该没事吧?”
孙大夫皱眉:“可是当城门吏的薛统家?”
“正是。”
“他媳妇的确是寒症,葵水已经久不至,他带着媳妇满京都瞧病,也来过我这里。”孙大夫坐在椅子上:“我想了想,你还是不要单独给她诊治了,满京都的大夫都治不好,让你治好了,到时候传到沧澜山庄那些人耳朵里,只怕会平生波折。”
“那怎么办?”
“明日你把她带到医馆来,就说你还在学徒,我不让你单独替患者诊治,必须用我给的方子才行。”
“这样行吗?您之前不也说她无法有孕生子吗?”
“你把人带来就行,到时候我自会替她解惑。”
“好,我知道了。”

第18章 毒经
卯时刚到,桂花巷就热闹起来了。当差的官爷去上职,家里媳妇们忙着做早食,走街串巷的货郎们也还是吆喝。
漱玉早起把王朗的药煎好了,翠娘换了一身干净的襦裙走了出来,头上还戴了一支银色的钗子。
“孙大夫没有生气吧?”
“没有,走吧,我带你去西市吃早食。”漱玉把炉子封好,挽着翠娘就往外走。
昨天从医馆回来,她就把师父交代的事情跟翠娘说了,见她有些惴惴不安的,便安慰道:“你放心,师父也是担心我学艺不精,你不要担心。”
“可是我之前也去孙氏医馆看了,孙大夫也说我无法有孕的。”
“没事,去了医馆你就知道了。”
本来癸水来了,翠娘欢喜不已,没想到又生了波澜,心中难免不安。
进了西市,漱玉先带翠娘去吃了一碗羊杂汤,翠娘没有什么胃口,吃得心不在焉的。
漱玉也不强求,等吃完早食,孙氏医馆也开门了。
“秦艽,你这么早就来了。”长青揉着眼睛卸下门板:“师父刚起来呢,正好你先把大堂打扫一下,你吃了没,我去买早食,你想吃什么?”
“不用了,我已经吃了,我先去见师父。”
长青这才看见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娘,刚想问是谁,就见她已经带着人往内室去了。
孙大夫正坐在矮榻上喝茶醒觉,一抬头看到漱玉,视线又往翠娘身上一扫,便招了招手:“进来吧。”
“师父,这位就是薛统的夫人,翠娘。”
孙大夫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地看着翠娘,然后瞪了漱玉一眼:“秦艽顽劣,她的那个里有一味药是我们药馆新研制出来的,还未找人试过药,她并未出师就私自替人问诊,我已经惩罚她了。你的病我已经知晓,看来新药很对你的病症,这件事是秦艽的不好,如果你不想治了,我们会赔偿些银钱给你,如果你想继续治疗,也算是给我们医馆试药,我们分文不取,要不你考虑一下。”
翠娘的眉毛都皱成了一团,她看了漱玉一眼,就见她露出一个哭脸的表情,心头一松,这么多年,她吃了那么多药,葵水都没有来,是王家女公子让她来葵水的,所以她相信她,黝黑的脸上满是郑重之色:“我愿意试药!”
“好。”孙大夫欣慰地点了点头:“不过此事重大,你回家还是要和薛统商量,商量好了,每日午间过来拿药。”
“好,多谢您了。”
翠娘回去了,漱玉又在医馆忙碌了一上午,只是心中难免有些焦躁,沧澜山庄犹如悬在她头顶的一柄剑,让她动弹不得,就是替人治病也要小心翼翼,束手束脚,更不要说她根本不敢让香妃玉的手镯离手。
今天的患者不多,太阳又好,药材晒完之后,孙大夫让他们把医书也都搬出来晾晒一番,以免等到开春之后雨水变多,医书会生霉。
医馆的医书很多,摆满了一面墙,两个人搬了一个时辰才搬完
漱玉本来心中有事,手上的动作就没有注意,从屋子出来时,被门坎绊了一跤,手上的医术便洒了一地,她眉头皱成一团,无奈地蹲身拾书,几千年的医术瑰宝,传承下来的医书着实不算少,这是,她突然看到一本书,《毒经》。
《毒经》并不是一本医书,是一本装订粗糙的话本子,里面讲的却是一些道听途说的故事。说是在苗疆之地,有人修毒经,练成之后百毒不侵,且身体发肤接带毒,变成人人惧怕的毒物。
薄薄的一本,漱玉一刻钟就翻完了,然后坐在门坎上盯着《毒经》二字发呆。
不论是前生还是今世,她都困囿于药女这副身子,似乎怎么样都挣脱不了,人人都希望吃上一口药女肉,延年益寿,药到病除,甚至有人想着吃着药女肉而长生不老,可是如果她的药有毒呢?沧澜山庄的人还会抓她吗?其他人还敢动她吗?
心中细细思量,双手不禁握成了拳头,她腾地站起身,拿起那本毒经去找孙大夫。
“师父!”漱玉把《毒经》递给孙大夫。
孙大夫不明所以,随手翻了翻《毒经》:“怎么?我之前买回来还以为是医书,没想到就是胡编乱造的话本子,有问题?”
“师父,我要对自己用毒,要让自己变成毒物。”
孙大夫骇然变色:“胡说,难不成你还相信这话本子上的胡言乱语,毒是随便能用的吗?万一出事了怎么办?还有你给自己用毒,万一以后成亲生子呢?难不成孩子在你肚子里就要吃毒?”
孙大夫的诘问让漱玉有些慌乱,她抓着衣摆,也有些无措,是啊,给自己用毒虽然能保护自己,但是万一自己以后成亲生子呢,孩子受得住自己这样的身子吗?而且还不一定能成,药女并不是不会死,毒用不好一样会死。
她脑袋乱糟糟的,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我先想想,想想。”
这一想就是一天,等回到桂花巷时,就见翠娘神情落寞地坐在灶膛旁,锅里冒着热气。
漱玉叹了一口气,蹲在她旁边,往灶膛里扔了一根柴。
翠娘往旁边挪了挪:“你之前给我的药丸还用吃吗?”
“吃吧!”漱玉拿一根柴拨了拨灶膛里的火:“翠娘,孩子就那么重要吗?”
翠娘用力地点了点头:“薛统整日在外面忙,闲了就和同僚去喝酒,我在这边没有认识的人,每天都被困在家里,活着挺没意思的,我不能怀孕,虽然薛统不介意,但总不能让他绝后,可是让他纳妾我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有时候想想还不如死了,这样薛统也能名正言顺娶一房新媳妇,我也能解脱了。家里没有孩子,冷冷清清的,他话也不多,我也没心情说,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薛统还没回?”漱玉往黑黢黢的屋子瞧去。
“嗯。”翠娘也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薛统觉得对不住我,所以即使我生不了孩子也不休妻,可是他越这样,我心里越过意不去。秦艽,我听你师父喊你秦艽,我以后也喊你秦艽可以吗?”
“可以的。”
“我是真的想用你们研制的新药,我不怕意外,万一真的有意外,对我说不定是好事,总好过这样没有奔头的日子。”
漱玉的手覆盖在翠娘的手背上:“你放心,我和师父一定不会让你出意外的,你一定能怀上孩子的。”
“嗯,我相信你。”灶火下,翠娘黝黑的脸庞泛着光芒。
晚上躺在床榻上,漱玉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上辈子没有孩子,她是药女,生死未知,要一个孩子会变成累赘。萧霆也不想要孩子,刚开始两人同房之后,他会命人送避子汤让她喝,后来她自己炮制了避子丸,常年都吃着,所以两人在一起十年都不曾有孩子。
如果她继续是药女,她也不可能让自己怀孕,这样的风险太大了,因为她随时活在追捕和恐惧之中。
成为人人追族的药女,还是成为人人避之不及的毒物,漱玉脑中就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晚上似睡非睡,迷迷糊糊的。
第二天在医馆忙碌了半晌,就见薛统和翠娘一起进了医馆,两个人都虎着一张脸,翠娘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的。
孙大夫直接把薛统叫进了内室,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薛统出来的时候走到翠娘跟前:“既然你要治就治吧!”
丢下这么一句话,薛统就离开了。
翠娘双眼立马蓄满了眼泪,用袖子擦了擦泪:“我什么时候来拿药?”
漱玉捏了捏她的手:“你去西市逛一下,一个时辰之后来拿药就成。”
翠娘却摇了摇头:“不逛了,薛统说最近京都不太平,让我不要到处走。”
“怎么不太平了?”
“说是医署有两个医女不见了,满京都都找不到。”
医塾是官塾,里面的医女和医馆一样是拿俸禄的,医女一般都是去内宅看妇人病,因为很多妇人因为羞涩不愿意去医塾,除了高门大户会请医女上门外,医女们也会走街串巷,上门义诊。
所以京都人都很尊重医女,医女失踪,衙门里的人都快把整个京都翻了个底朝天了,但还是寻不到人,各个城门都戒严了,来往人群都会严加询问,两位医女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天下大定,京都是最繁华的城池,南来北往的人很多,各个城门口都是人,要在京都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漱玉作为女子也唏嘘不已:“那你以后少出门,要么让薛统过来拿药,要么我从医馆里给你带回去。”
“没事,我都走大道,没关系,医馆里也挺忙的。”
歇了个午觉,孙大夫又开始忙了,漱玉去后院给翠娘熬药,不一会,长青抱着一堆药也来了后院,抱怨道:“师父真是偏心,今日这么多药都让我一个人熬。”
医馆的患者大部分都会把药拿回家煎,但是有些人怕麻烦,便会多付些钱在医馆里煎。
今日有三个患者都要在医馆里煎药,长青本来想着让漱玉帮忙一起煎,师父却特意提醒让他一个人煎。
“没事,翠娘的药我已经煎好了,你就安心在这里煎药,前堂的所有事都交给我吧。”
长青瘪了瘪嘴:“那还差不多。”
大堂除了翠娘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已经没有患者了,漱玉就撩开帘子进了内室,只见师父在桌子上看医书。
“师父,你为什么不让我帮长青煎药?”
孙大夫抬头看向她:“一个人的气数是有定数的,少用些对你有好处。”
漱玉知道师父是对自己好,心中感恩,便调皮地上前去翻他的书:“师父在看什么?”
孙大夫吓了一跳,赶紧把书一按:“做什么?赶紧去把药材都收了,这天看起来要下雨了。”
可是漱玉已经看清楚是什么书了:“师父,你在看《毒经》。”
被发现了,孙大夫脸上有些挂不住:“怎么了?为师自己的书还看不得了。”
漱玉心里暖暖的,知道师父也是为她好:“行吧,那您慢慢看,我去收药材了。”
孙大夫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腊月二十六,鹅毛飘雪,银装素裹。
长青只卸下了一块门板,探头往外看了看,冷得缩了缩脖子。
今日他穿了一件松霜绿鼠灰袄,配了同色的头巾,腰间挂了一个绿葫芦,那绿葫芦有着点睛之笔,衬得他整个人清爽活泼。
“秦艽,外面下大雪了。”长青搓着手:“雪太大了,街道司的人还没有来扫雪。”
雪天路滑,不宜出门,但是他们今日要去周府参加暖冬宴,回帖都送过去了。
漱玉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翡翠撒花洋绉裙,头戴珠翠,行走间环佩叮当,与她平日朴素的打扮大相径庭。
长青看着漱玉掀开帘子,从后院入了前厅,天阴沉沉的,还未掌灯的前厅因为漱玉的道来而熠熠生辉,他知道师妹长得俊俏,没想到好好捯饬一下这么光彩照人,不过想到这套衣裳头饰赶上自己十身衣裳了,便有些不悦:“师父真是太偏心了,我全身上下花了不到半贯钱,你这上上下下竟然花了五贯钱,我说师父偏心,他还不承认。”
这时孙大夫披着一件暗玉紫蒲纹狐皮大氅走了出来,笑骂长青:“你个少儿郎竟然和女娘一样整天计较穿衣打扮,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想当初我跟着师父学艺时,门下就一位小师妹,我们几个师兄的月钱都是给小师妹买衣裳首饰零嘴,你说说你,你给秦艽买过什么吗?”
长青有些理亏,缩着脖子:“我也给师妹买过吃的好吧,秦艽,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师兄很照顾我的。”漱玉走到门口往外看了看,这雪真够大的,师父的脚刚好,肯定是走不了路的:“师兄,你去车马行赁一辆牛车吧。”
长青却看着自己的新鞋子:“我刚穿的新鞋子,这大雪,一出去肯定就湿了!”
孙大夫坐在椅子上喝茶,听他这么说,丢过去一粒花生:“娘们唧唧的,不知道换双鞋出门。”
长青努了努嘴,本来想让师妹去,但是见她穿得像个千金小姐,只能垂头丧气地去换鞋子。
孙大夫看着漱玉满意地点头:“这钱花的值!”
“多谢师父!”漱玉上前替师父斟茶。
不一会长青就驾着牛车回来了,还带了早食过来,三人吃了早食就赶车往周府去。
周府离西市有些远,雪大路滑,牛车虽然慢,却十分稳,慢吞吞走了一个时辰才到周府。
冬日里赶车是件遭罪的事情,长青有些后悔没有连车夫一起赁了,手都冻红了。
索幸周府安排妥当,刚到就有仆人上前把他们迎进了暖房,喝了热茶,吃了点心之后三人才缓过一口气。
孙大夫先带长青和漱玉去看望了周绅周大人,他长得温文儒雅,一抹美须更衬得他俊朗风流,年过四十,双目平和,嘴角带笑,暖阁里已经来了好些人,大多都是太医,见孙大夫来了,纷纷上前寒暄。
“这次多亏了幼公啊,否则太医院难逃劫难啊。”
“幼公可是我们的恩人啊。”
“今天我一定要多敬幼公几杯酒。”
幼公是孙大夫的字。
周绅被当庭杖责,并未消沉,今日坐在首座和诸位宾客笑谈,目光转向长青和漱玉身上:“这两位是幼公的高徒吧。”
漱玉和长青上前拜见周绅。
孙大夫摆了摆手:“高徒谈不上,只是这两个徒儿着实聪慧,所以今日也忍不住带出来显摆显摆!”
孙大夫话音刚落,众人哈哈大笑,这时郑医正拄着拐杖走了进来,竟然直奔漱玉:“我说你这个丫头,上次让你来医塾你不愿意,那我让你来我们太医院,你可愿意,总比跟着孙幼公呆在那个破医馆强些吧。”
漱玉没有想到郑医正对自己这么执着,向他行了一个福礼:“多谢您抬爱,师父挺好的,医馆也很好。”
坐在首座的周绅笑着击掌:“郑老,终于看到你吃瘪了,当初我幼子可是跟在你屁股后面要拜师都被你拒绝了,天道好轮回啊。”
众人欢笑一堂,郑医正黑着脸哼了一声:“医塾和太医院有什么不好的。”
这时一宾客上前:“要我说,这小娘子果真聪慧,你们太医院,动不动就要给贵人陪葬,那是人呆的地方吗?还有医塾,前些日子不是还走失了两个医女吗?要我说天下虽然定了,京都也还算安全,但是女人们走街串巷还是太过危险,还不如就呆在医馆,再说了,孙幼公现在可是国医了,国医的徒弟,说出去也体面不是。”
这人本来是在打趣,但是话音一落,全场静默,几位太医的脸色已经可以称得上难看了。
替贵人陪葬这事倒不是什么大事,对太医们来说也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医塾两位医女失踪对他来说却是噩耗,衙门几乎把整个京都都翻了个遍了,但是那两个医女还是杳无音讯,因此,医塾已经不让医女们出门了,只能呆在医塾里,搞得整个医塾人心惶惶。
今日是周府的暖冬宴,周绅也算是对太医院有恩,郑医正不想场面太过难堪,出言缓和气氛:“行了,就让我们这群来东西在这里说话,少年郎和女郎去别的地方玩去。”
周绅赶紧接过话:“来人,送两位贵客去后院,年轻人都在后院的琉璃屋。”
话音落,就是仆人上前请漱玉和长青,或许是两位医女和他们是同行,两人感同身受,面色都有些不好,随着仆人往后院去。
后院果真搭了一间琉璃屋,透过斑斓的琉璃能看到里面俏丽的身影,不管是前世或者今生,漱玉都没有好友,远远的就能听到那些女娘们的谈笑声,她不禁有些紧张。
长青也很少有这样的机会结交公子小姐们,两个人俱是手脚僵硬地进了琉璃屋。
一进屋子,漱玉就感觉坏了,里面太热了,女娘公子们都穿着夏衣,而她和长青根本就没有带可以换的衣裳。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