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吃之后我变强了by穗岁安
穗岁安  发于:2025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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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雾气却杀人不见血。
“主公!”席公明一向讲究,一身长袍从来都是不染纤尘,此刻却披头散发,浑身污垢:“不可再犹豫了!”
萧霆征战四方从未如此狼狈过,他脸色苍白,颤抖的手连长矛都拿不住了。
遮天蔽日的瘴气之下,十万精兵已经折损了大半,再耽误下去,只怕会全军覆没。
萧霆转身望去,厚重的瘴气人影憧憧,他似乎能看到那个窈窕的身影。
只是一个征战岭南的战利品而已。
只是面容是少有的绝色,只是身段太过柔软,只是那双眼睛纯净地没有一丝杂质。
但是,她总归只是一个战利品,怎可与他手下的精兵良将相提并论。
萧霆咬紧牙关,只觉得心口绞痛得难受:“埋锅造饭!”
席公明大喜,冲萧霆拱了拱手,转而去吩咐手下了。
。。。。。。
岭南地处蛮荒,却因为沧澜山庄闻名于世。
传说沧澜山庄富可敌国,沧澜山庄有这个世间最惊奇贵重的宝物,而,最闻名遐迩的就是‘药女’。
岭南有药女,全身皆宝,食之可药到病除,延年益寿。
萧霆起事之初,直接率兵闯入沧澜山庄,引得山庄之中众人逃窜。
沧澜山庄庄主申枞急急忙忙领着一个女人跪在她的跟前:“萧将军,山庄中一切将军皆可取之,只愿将军留我一命。”
萧霆一身白色盔甲,手持银色长枪,一双眼如千年寒冰一样:“你的命,不留也罢。”
申枞骇然,把身后的女子往前一推:“将军,此乃药女,浑身皆宝,食之药到病除,延年益寿。”
“哦?”萧霆微微抬起眼睛看向那个穿着一袭白衣的女子,女子皮肤极白,一袭乌黑浓密的长发垂在身后,她低着头,被申枞一推,身子一歪,摔倒在地,她抬起头,露出那双仓皇如小鹿一般的眼睛:“传言沧澜山庄已经百年未出过‘药女’了。”
所谓药女,就是从小用各种药材喂养长大,大部分孩子根本活不到长大,受不了药性就会死掉。
药女能平安活到及笄那日才算成功。
“刚成,刚成,昨日才及笄。”
“你叫什么?”萧霆用手中的银枪挑起她的下巴。
她浑身颤抖,一双眼睛泫然欲泣,摇了摇头。
“药女没有名字,她们是药,不是人。”申枞在一旁解释道。
药女不是人,及笄之后,山庄会安排拍卖。
一个药女的价格是天价,不会有人买得起,所有药女基本上都是被分而食之。
萧霆冷哼一声,手中的长枪以迅雷之势转了一个方向。
申枞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只听见面前传来破空之声,接着喉间一疼,不可置信地盯着萧霆:“将,将军。”
申枞死了,此后药女就陪伴在萧霆身侧,十年了,她陪他征战四方。
现在,他却要把她分而食之。
。。。。。。
漱玉立在瘴气之中,看着四周的士兵接二连三地死去,她看向远处那个身影,前所未有的佝偻,他任何时候都是意气风发,杀伐果断,现在,他却弯下了腰。
不一会,军中就传来埋锅造饭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十万士兵已经死了五万,她与这些人征战十年,不仅是萧霆会心疼,她也会心疼。
隔着层层的雾气,她抽出匕首割在自己纤细的脖颈上,血喷涌而出。
一个在一旁吐得昏天黑地的士兵骇然大叫:“主公!主公!漱玉娘子,漱玉娘子!”
萧霆听到声音,仓皇地跑了过来,他头上的玉冠跌落在泥土里,他披头散发地抱住漱玉,双眼通红,他努力地用手去按她脖子上的伤口,可是血流得很急,从他的五指之中蔓延出来,他大喝道:“军医,军医,快来,快来,止血,止血!”
军医提着药箱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却被席公明一把拉住。
“席公!”军医一脸焦急:“主公叫我!”
席公明却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摇了摇头:“一息前,主公已经下令埋锅造饭。”
军医猛然睁大双眼。
席公明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也是无奈之举。”
大军深陷瘴气,死伤过半,这个时候埋锅造饭,只有一种可能。
分食药女。
不过片刻,漱玉就没有气息。
萧霆手下的那些副将、将军们不敢上前,此时已经上吐下泻得失了往日的风光,只目光往席公明身上扫。
席公明是幕僚,别人不敢说,他敢。
“主公,左将军已经受不住了。”
左将军是萧霆的一员大将,曾经凭着三千步兵攻下汝南。
“主公,只要攻下南诏国,大业可成啊。”
萧霆依旧保持着抱着漱玉的姿势。
“主公,不可功亏一篑啊。”
萧霆缓缓松开了手。
席公明大喜:“来人,来人!”

平昌三年,天下大定,歌舞升平。
当今陛下以雷霆之势收复了南诏,整个天下尽握于手,短短三年就已恢复了京都的繁华,南来北往的商贩充斥着都城,带来各处新奇的货物与吃食。
京都极尽繁华,陛下不设宵禁,通常这热闹一直从天黑到天明,不曾停歇。
离皇城隔着三条街的桂花巷也十分热闹。
桂花巷里住着的是新贵,陛下平定天下之后提拔了一批官员,外地入京的官员大多住在桂花巷。
桂花巷一下子涌入这么多官员,就略显逼仄,所以不是今日吵,就是明日吵,要么自己吵,要么看热闹,桂花巷从来不缺热闹看,今天王家门口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桂花巷王家主事的老爷在翰林院当一个七品的修撰,年前才从地方调到京都来,他家里夫人常年卧病在床,听说女儿也是一个病秧子,在桂花巷只分了两间屋子,和隔壁的人家共享一个厨房。
今日吵架是因为王老爷在厨房煮药,隔壁薛家的婆娘不乐意了,认为王老爷会把病起过给他们,只让王老爷在自家屋子里煮药。
王老爷是读书人,不愿与妇人争吵,只准备快快煮好药回屋,没想到薛家那婆娘却一脚踢翻了药炉。
王老爷就是再老实也有脾气,当下抽出一把砍刀就要朝薛家婆娘砍去。
薛家主事的是一位武官,本来以为来了京都是要做大官的,没想到只领了一个城门吏的职,整日和这些小官们挤在桂花巷屁大点的地方,不是因为污水乱撒吵,就是因为烟囱的走向吵。
今日大雪,薛统当了一夜的职,刚刚跨进门口就看到王朗王修撰拿着砍刀砍自己媳妇,他哪里还忍得了,长腿一迈,拎起王朗的脖子就甩到一旁的柴堆上。
王朗已经红了眼,平常他还会避着一些薛统,现在却变得无所顾忌。
大夫说他的夫人和女儿熬不过这个冬天,既然如此,他也不想活了。
王朗从地上爬起来,冲薛统挥舞着砍刀:“要死一起死!”
薛统直接抽刀,一刀砍在王朗的胳膊上,王朗毕竟是读书人,受不住疼,刀落地。
薛统上前一脚踢在他的胸口,待他倒地不起,脚便踩在他流血的胳膊上,一脸横肉,凶神恶煞地看着王朗:“想和我动刀?老子可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你自己几斤几两不掂量掂量,要我说,这药你也别熬了,搞得院子里都是药味,搅得四邻不安,还不如让你娘子女儿早些入土为安,大家都清净清净。”
王朗满嘴的血,薛统的力气太大了,他挣扎不起,冲他吐了一口血沫子:“我夫人女儿活得好好的,你们怎么不死,你要死了,我高低给你整一副上好的棺材。”
薛统被王朗气到了,他是要上战场的人,最忌讳被别人诅咒去死,他抓起王朗的领口,用力地甩了他几个巴掌:“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不活就不活。”王朗就像斗鸡一样,伸出胳膊就要去扯薛统的耳朵。
薛统直接把王朗拎起来,虎口移到他的脖颈,一点一点用力。
“薛统!”突然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
薛统突然背部一凉,手上的力道就松了。
他回头,看向身穿一袭白衣的王婉,骇然地睁大双眼:“漱玉娘子。”
王婉没有理她,上前扶起王朗,看着他一身狼狈,满身是血:“爹爹先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
看到王婉,王朗惊讶得双眼含泪:“婉儿,你能下床了?你好些了吗?”
王婉点了点头:“我好些了,爹爹先回屋。”
薛统站在一旁呆住了,片刻后这才回过神来,漱玉娘子已经被他们吃了,面前的是王家的小姑娘,只是因为她爱穿白色的衣裳,刚刚喊他时的语气和漱玉娘子有些相似而已,之前隔得远没有看清,现在看来,只是一个刚及笄得小姑娘罢了,她更消瘦更单薄一些,一张脸因为长久的疾病显得十分寡淡。
王婉没有理会薛统,蹲在地上捡被踢落的药材,挑挑拣拣半晌,用碎了一半的药罐继续煮药,她蹲在炉子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药罐,不时地在地上再捡一些丢入罐子里,异常认真。
这架估计吵不起来了,王家的女儿听说是得的肺痨,大家怕过了病气就都散了。
薛家媳妇本来就怕被过了病气,连王朗在厨房里熬药都不愿意,哪里容得了王婉这个正主呆在这里。
“小丫头,你身子有病就莫要乱跑,到时候过了病气给我们,算谁的?”
王婉没有回答她,继续熬药。
薛家媳妇本来还要说,薛统看了她一眼,她就闭嘴了。
薛统站在一旁看,总觉得这个王家的小丫头和漱玉娘子很相似,他跟着陛下四处征战,无处次看到漱玉娘子就这样蹲在陛下的营账外煮药,刚刚她经过自己身边时,她身上带着和漱玉娘子一样的药香。
刚刚她喊自己薛统,那语气和音调简直和漱玉娘子一样,不轻不重,却让人不敢违背。
因为王婉和漱玉娘子太过相像,薛统本能地有些气短,拉着自己的媳妇就回屋了。
王婉煮好药,趁着热气端了回去。
王朗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胳膊上的伤口也胡乱地包扎了一下,看到王婉端药进来,赶紧上前去接:“烫不烫?我来。”
王婉的手已经烫红了,便没有坚持,让王朗接了过去,自己上前去扶谢氏起来喝药。
入冬之后,谢氏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被王婉叫醒时一脸茫然:“婉儿,你怎么起来了,你不能见风的。”
一旁的王朗把药递过来:“婉儿是不是好了,这么久,我都没有听到她咳了。”
“真的吗?”谢氏拉着王婉的手左右瞧了瞧,因为常年卧病不起,她的皮肤呈现一种灰败之色,唇色很淡,双眼凹陷。
王婉微微点头,扶谢氏靠在大迎枕上:“娘亲趁热把药喝了。”
“好。”
谢氏喝完药就睡了,见王婉真的没有再咳嗽,王朗心情很好:“巷子口开了一家卤肉店,今日大雪,我们也吃点好的。”
王婉点头:“行,那辛苦爹爹跑一趟了。”
“没事,你先回屋休息,待会我喊你吃饭。”
王朗出门了,王婉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并不大,但是床上的褥子却十分厚实,床头还放了几本书。
漱玉是昨天晚上醒的,整个晚上都在消化王婉的人生。王家本来住在金陵,王朗本是世家公子,但是这世道乱了百年,金陵遭了不知道多少屠城和抢掠,就是世家公子也跌入了凡尘。
家族垮了,王朗带着妻女四处避祸,可是天下都乱了,哪里会有净土。
四下奔波,妻女的身子都熬坏了。
终于,当今陛下力挽狂澜,平定了天下,王朗以为好日子终于来了,可是大夫却说他的夫人和女儿熬不过这个冬天。
今天也是心中积压了太多的苦闷而爆发了。
天阴了一天,倒了傍晚雪终于落了下来,王朗买了一包卤肉,因为怕冷了便放在怀里,脚步匆匆地往家里赶。
刚拐进巷子里,就看见一辆马车走走停停。
“王大人!”一个妇人正和那马车的车夫说着什么,一转头看到王朗就喊了一声:“王大人,这边有贵人找。”
王朗本来就走得极快,不一会就到了马车跟前。
“王大人!”窗户被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挑开,露出一张俊俏少年的脸。
王朗看向那个男子,弱冠之年,狭长的眼眸微微带着笑意,那笑却不达眼底,长得倒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鼻梁高挺,身着一袭广袖玄色长袍,雪落在他绣着祥云暗纹的袖口处,瞬间便隐匿不见了。
“公子是?”这人王朗不认识,但还是止步一揖。
“我与杨氏三郎乃同窗。”
徐浥青话音刚落,王朗就脸色大变:“我与杨家早已恩断义绝。”
说完这句话,王朗脚步不停,往家走去。
雪静静地落着,车夫穿一身蓑衣,扯紧缰绳微微回头:“公子?”
徐浥青看向远处那个身影:“把东西放在门口吧。”
“是。”
徐浥青这次着实领了一个苦差,倘若不是杨三郎苦苦哀求,他是怎么也不会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马车在刚刚王朗窜进去的门口停下,车夫便卖力地把一个箱笼搬下来放在门口,冲着里面大喊一声:“王大人,这是杨三郎让我们公子送过来的,他说他对不起王家,他也是身不由己。”
回到房间的王朗刚刚把买回来的卤肉放在锅里煮着,听到外面的喊声,气得跳脚:“这个杨三郎,做了如此背信弃义的事情还敢使人上门,怎么着,难不成还要得我们一句好话不成。”
谢氏喝了药睡了一觉之后竟然觉得神清气爽,自己穿了衣裳便下了床:“人人趋利避害,捧高踩低,这些年我们还见得少吗?要我说,这亲事退了就退了,大家都落得清静。杨家这样的家风,婉儿嫁进去也讨不着好。”
“夫人!”看到谢氏下床了,王朗赶紧去扶,一脸愧疚:“是我无用,王家在我手中败了,杨家就连亲事都能悔。今日用些小恩小惠就想讲我打发了,还不是听说我在京都谋了官职,赶紧过来补救补救,我才不要他的东西,我要他杨三郎对婉儿愧疚一辈子。”
“为什么不要!”王婉端着一碗豆芽菜走了进来:“爹爹不要,我可要了,马上过年了,正好用来置办年货,娘也能好好补补身子。”
王朗虽然有官职,但是只是一个七品的修撰,俸禄也是少得可怜,堪堪够一家三口不饿死罢了,再加上妻儿常年吃药,捉襟见肘,他连冬衣都当了。
王朗有着世家子的骄傲,不食嗟来之食,就算过得如此狼狈贫瘠,也不愿接受仇人的财物。
是的,从两家断亲的那一刻,杨家就是王家的仇人。
王婉放下豆芽菜,见王朗没有动,自己转身就往门口走去,有钱不要,天理难容。

一阵北风袭来,雪下得越发急了。
“走吧!”天色已暗,桂花巷已经亮起了点点灯火,徐浥青轻轻地敲了敲车壁。
车夫在逼仄的道路上刚刚调了一个头,就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
风撩起窗帘子一角,徐浥青透过缝隙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她看着门口的箱笼,有片刻的束手无策,最后蹲下身抠住两侧的铜环,用尽全身的力气还是不能把箱子抱起来。
徐浥青看她脸色憋得通红,轻轻压住帘子:“走!”
马车碾过雪地的声音回荡在巷子里,王婉抬不动箱子,只能拖。
刚弯下腰,眼前一暗。
薛统一身常服,肩头已经落了一小撮雪,他戴着皮裘帽子,站在门口跺了跺脚,扫掉肩头的雪,看了王婉一眼。
“薛统,帮我搬一下箱子。”王婉直起身子,俏生生地立在灯下。
薛统刚去小酒馆喝了点酒,此刻热得身体冒着热气,这王家的小姑娘也真是不客气,难不成把自己当成家里的仆从。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是就是说不出口,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小姑娘就想起漱玉娘子,立刻就英雄气短了,就算他跟着陛下南征北战,就算他是攻入南诏都城的先锋,在漱玉娘子面前,总是会觉得理亏的。
薛统心中愤愤,却还是俯身把箱笼扛在肩上往院子里走去,真是太不争气了。
到了门口,薛统重重地把箱子往地上一搁,动作里都带着怒气。
王婉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拿出一块饴糖递过去:“来,吃糖!”
看到那块饴糖,薛统顿时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这个王家小娘子真的和漱玉娘子太像了。
行军打仗的日子苦得很,吃不饱穿不暖,脑袋都是挂在裤腰带上的人,见惯了生死,连味觉都麻木了。但是漱玉娘子的荷包里就像百宝箱一样,总是能拿出各种各样吃食,酸甜苦辣咸都有,简直汇聚了人间五味。
不打仗的时候,薛统一群人就在营账门口晒太阳,漱玉娘子就拿着一个荷包在各个营账之间转悠,偶尔停下来从荷包里拿出点吃食递给将士们。
刚开始大家还挺开心,后来发现有些吃食还真不是人吃的,大家就会相互推辞。
漱玉娘子就会停下来说:“你最近是不是夜咳?你最近是不是拉肚子?你最近是不是没胃口?”
大家这才知道,漱玉娘子给的哪里是什么零嘴,是她自己炮制的药材,大家这才发现,吃了漱玉娘子的药,那些小病小痛真的就减轻了。
有病的漱玉娘子会给药,没有病的就会给饴糖。
军中事情繁杂,漱玉娘子常常会喊小兵们帮忙,薛统刚从军时才十六岁,那个时候,陛下刚刚攻入了沧澜山庄,漱玉娘子是药女的消息一下子就传开了。
药女啊,是所有人只在传闻中听过的,从来没有人见过。
但是之后,漱玉娘子就常在军中行走,陛下也没有把她送回族中。
这一见就是十年,后来攻打南诏时,漱玉娘子自戕之后被军中的庖厨剁成肉糜煮成肉汤。当时十万大军只剩下了五万,每个人只能分到一口肉汤,就是那一口肉汤,解了所有人的毒,五万人带着满身的血气攻入了南诏,势如破竹,如狼似虎。
南诏拿下了,天下归一,萧霆成了皇帝,而他们那五万人却被留在了南诏。
薛统知道,陛下弃了他们,因为他们吃了漱玉娘子的肉。
五万人虽然攻下了南诏,但是人也废了,大家要么沉迷酒色,要么自我放弃,搅得整个南诏乌烟瘴气了。
陛下终于看不下去了,让钦差大臣去了南诏一趟,处置了好些人,薛统花了所有的积蓄买通了钦差手下的一个文书,这才能调到京都来,本来想着自己有战功,来京都再怎么也能混个将军当当,没想到只谋了一个城门吏的缺。
或许是永远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所以才会在看到饴糖时就想起了漱玉娘子。
如果当初漱玉娘子没有死,他们没有吃漱玉娘子,那五万人是不是也能来京都做大官,自己也不会成为一个看城门的。
可是漱玉娘子如果不死的话,他们也活不了。
薛统觉得自己是魔怔了,突然转身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王婉看着薛统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以前在军中也会给他们吃饴糖,可是年纪大的将士都不屑于吃糖,说娘们唧唧的,是给小孩子吃的,她就把饴糖给年纪小的士兵吃。
军中什么都缺,饴糖也是她一点一点炮制出来的,那个时候萧霆四处征战,拿到战利品总是一箱一箱让人搬到她的面前,她不爱金银首饰,但是看到药材就挪不动脚步,她是药女,从小就泡在药材中,所以对炮制各种药材得心应手。
萧霆知道她喜欢药材,往后遇到了就都往她跟前送。
“婉儿。”谢氏听到动静打开了门,看到门口的箱笼:“你自己搬回来的?”
“你看看,这大冷天,也不去帮帮婉儿。”谢氏回头瞪了一眼王朗。
王朗守着炉子煮着锅子,见箱笼已经被放在了门口,在谢氏的目光中,磨磨蹭蹭地到了门口,一家三口这才把箱笼搬了进去。
王婉打开箱笼,里面有两锭银子,三匹布,一匣子首饰,外加两包糖,几包药材。
不算多,也能过一个富裕的年了。
王婉在箱子里翻翻找找,拿出一个瓶子立在王朗身边:“爹爹,把袖子撸起来。”
王朗立刻就摁住胳膊,眼神慌乱地朝谢氏看过去:“不碍事,已经好了。”
谢氏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出了什么事?”
王婉由不得王朗拒绝,上前撸起他的袖子,露出里面染红血的绷带。
谢氏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手足无措:“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不碍事,血已经止住了。”王朗回到屋随意包扎了一下,就是怕谢氏担心。
王婉把绷带解开,里面血肉模糊,幸好只是伤了皮肉,没有伤到骨头,她清理好了伤口,在上面倒了药,重新包扎好。
王朗见谢氏已经哭了,就要缓和气氛:“倩倩,你看,婉儿还真是心灵手巧啊,这包扎的手艺都快赶上太医了。”
谢氏含泪瞪了他一眼:“说得就像你见过太医包扎一样。”
他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请得起太医啊。
“听说的嘛。”
“好了,净手吃饭吧。”
炉子上已经咕咕冒着热气,卤料的香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加上新鲜的芽菜,加上一碗热腾腾的糙米饭,一家人围着炉子吃得舒畅。
吃完晚饭,王婉拎着一壶热水回到房间,先灌了一个汤婆子放在被子里,然后用热水净面漱口,好好烫了一下脚才躺上床。
京都的冬天真的太冷了。
王婉刚躺到床上,胃中翻滚,喉咙发紧,她迅速地翻身从床下拿出痰盂,附身呕吐起来。
直到晚上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她才舒服了一些。
起床喝了些温水,把痰盂放到屋外,她才重新躺到床上。
药女从小是被药材喂大的,吃不了五谷杂粮,虽然后来被萧霆从沧浪山庄救了出来,依旧吃不了,每日只能吃自己炮制的药材。
她以为换了一副身体会好些,没想到还是吃不了。
躺在床上暗自思索,今天是她第一次吃卤味和糙米饭,真的太好吃了,看来还是要先调整自己的胃了,先尝试吃些清淡的,这副身子本来就是吃五谷杂粮的,肯定是自己吃多了。
第二天一早,王婉就起床煮了药,杨三郎送来的药材不多,但是种类却挺齐全的。
这次,她在厨房里架了三个炉子。
薛家媳妇看到这阵仗气得鼻子冒烟:“我说你这小丫头,你们家这是把药当饭吃啊。”
王婉拿了个小杌子坐在炉子上,炉火把她的笑脸熏得红彤彤的,她侧头看向薛家媳妇:“婶子,昨天薛统把我爹的胳膊砍伤了,今天我爹也要吃药。”
一家三口,一人一口炉子。
薛家媳妇双眼一瞪:“怎么着,大清早你是要和我算账啊,明明是你爹先要拿刀砍我。”
“是你先把我爹的药炉踢翻的。”
“谁让你爹在厨房煮药的,这厨房是做饭的地方,不是煮药的地方,而且这厨房是我们两家一起用的。”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一个搭起来的草棚子。
“这大冷天的,不在厨房煮药,要在哪里煮?况且我爹爹已经在靠近我家屋子那边煮了,再说,你没有煮药吗?你趁我们睡着了偷偷在厨房煮药,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早上起来,王婉就在灶台里发现了药渣,药渣被掩盖在火灰之下,她挑开辨认了一番,确定不是她和谢氏的药,便知道薛家媳妇肯定也煮了药。
薛家媳妇的脸立刻涨得通红:“你,你胡说八道,谁说我在吃药啊,我没有吃药。”
王婉侧头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继续守着药。
薛家媳妇被她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立刻挺了挺胸脯:“你这个臭丫头,刚刚是什么眼神。”
“你要我说吗?”
“我要你说什么?难不成我还怕你吗?你自己个病秧子,还那样瞧别人。”薛家媳妇脸色涨红,甩了袖子就回了自家屋子。
王朗听到外面的声音,匆匆茫茫打开了门:“婉儿,没事吧,那婆娘没欺负你吧。”
王婉正好把药煮好:“爹爹先把药喝了,半个时辰之后再用早膳。”
天寒地冻的,一碗热腾腾的药下肚,王朗浑身暖烘烘的:“婉儿,这药你自己煮的啊,我不记得去找大夫拿过方子啊。”
“久病成医,爹爹放心,不会有事的。”王婉从灶里拿出一个冒着热气的包子和鸡蛋,用油纸包好递给王朗:“去了衙门,吃的时候放在炉子上烘一下就行了。”
“知道了,知道了,那爹爹先走了,你也少做些事,等我下了衙给你们带吃的。”
“嗯,好的。”

已经进了腊月,街头巷尾不时会传来鞭炮声,小孩子们咿咿呀呀地在巷子里穿梭。
王婉这些半个月都窝在屋子里给一家人调理身体,堪堪半个月,谢氏已经能出门了,她自己的身体也好转了很多,没有那么畏冷,每日吃一点五谷杂粮,身体也慢慢适应了。
大雪初霁,太阳出来了,难得王朗今日休沐,一家人就准备去西市逛一圈,把年货买回来。
为此,王朗特意去车马行租了一辆牛车,一家人吃完早饭就驾着牛车出门了。
牛车慢,但胜在稳当。
京都真的很繁华,进入西市之后,沿路都是吆喝声,卖瓷器的、丝绸的、字画的,应有尽有,让人眼花缭乱,就算有铺子的店家也把摊子铺到了路边,一眼望过去,没有尽头,更不要提街边的吃食,馄饨、包子、糕点,琳琅满目,让人望之欢欣不已。
靠近年关,西士热闹得犹如油锅一般,路上牛车马车挤成一团,行人骂骂咧咧,王朗站在车辕上往前瞧了瞧,最终决定还是把牛车寄存在熟人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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