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尊观音像拆开!”漱玉上前把观音像拿了出来,这尊观音像有一个成年女子那么高了,但因为是木质的,并不重。
“拆开?”周伯霖一惊,就算父亲偷偷供奉观音,也不该把观音像毁了。
“拆开!”漱玉盯着那尊观音像,感觉观音的笑容像是在讥讽他们这些烦人,见周柏霖不动,她用力地把观音像一推,观音像裂成两半,空荡荡的腹中竟然藏匿着一根树枝。
看到那根树枝,漱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树枝就是三儿带他们在深山找到的那棵树上的树枝,那棵无名树能让人失智,难怪周绅的魇症时好时坏,人也恍若痴呆。
周柏霖还在观音像裂开的震惊中,突然看到了那根树枝,他蹲下身上前就要捡起来瞧一瞧,观音像里面为什么会有树枝?
“不要动!离远一点!”漱玉用脚把那根树枝踢了出去,然后拿了火折子把树枝点燃,烟雾燃起,飘散到四处,周柏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一时恍若在梦中。
不一会烟雾散去,漱玉给周柏霖扎了一阵,他才眼神清明,一脸疑惑:“刚刚怎么了?”
“那根树枝能让人失智。”漱玉把周夫人扶到一边坐下:“现在还是要把周大人治好,只有这样才能知晓这尊观音像是怎么来的。”
周夫人看了一眼廊下的周绅,满脸嫌弃:“男人一旦好色,就会招来鬼魅,真是活该。”
周夫人没有坐一会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漱玉和周柏霖把正房的窗户全部打开,先用艾草熏了熏,这才把周绅扶回卧房,炉子上煎了药,她开始替他施诊。
不一会恍若痴呆的周绅就睡着了,漱玉收了针正准备出去看药煎好没,突然扫到床榻边有指甲印。
“子瑜,你看看这是什么?”漱玉喊了一声。
周柏霖上前蹲在床塌边,看着指甲印掐出来的痕迹,他歪着脑袋仔细辨认:“北,方,粮,草。”
“什么意思?”漱玉一头雾水。
周柏霖也摇了摇头,周绅很少跟他说公务,他了解的也不多。
此时,一声报传遍了禁中,引得朝臣们猜测不已,不一会禁中钟鼓齐鸣,已经下了朝的大臣们又冲冲赶往禁中。
兴庆宫,萧霆的几乎咬碎了银牙,手上捏着的文公几乎是从血水中拎出来的,他看着满朝文武,声如泣血:“鲁岙,送往北方的粮草呢,粮草呢?”
鲁岙惶恐地跪地:“夏季的粮草一开春就送走了,还是周绅亲自督促的。”
“周绅呢?”萧霆双目通红,恨不得把周绅撕掉。
“周绅翻了魇症,陛下让其在家中禁足。”
萧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北方鞑子突然袭击,镇国将军亲自迎战,但是粮草不济,骑兵无法出击,我军节节败退!”
他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现在不是追究粮草的时机,他拼命压制怒气:“鲁岙亲自督促北方的粮草。”
“是。”
“兵部尽快支持北方,坚决不允许鞑子往南一步。”
“是,兵部能出兵五万,但是让人领兵。”
萧霆思考良久,一锤定音:“着徐天领兵。”
“给席幕下旨,留左懋在南诏善后,着她带一万神兵驰援镇国将军。”
“是!”
......
萧霆恢复冷静,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幸好当初对待南诏时他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席幕屠了太和城,其他的城池就乖觉了,南诏才能快速地平稳下来。
三日之后,周绅跪在宫门前负荆请罪,宫门前一座巨鼎燃烧着熊熊火焰,不时有百姓拿着观音像投入巨鼎,众人都带着面罩,即使是这样,宫门前的百姓还是昏昏沉沉的,幸好他们都含着孙氏医馆出的药丸,否则就要像周大人那样发狂了。
“难怪最近京都杀人案件那么多,都是这些观音像惹的祸。”
“啊呀,要不是女神医发现端倪,到时候京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大家心有余悸:“是的呢,前段日子我屋里的婆娘也说要请一尊观音像回来,我觉得供奉神佛禁忌太多了,我家里娃娃有多,怕惊扰了菩萨就没让她请。”
“是啊是啊,那观音像只要十文钱,不少婆娘就是贪便宜。”
“二狗子,你不是说也请了一尊菩萨吗,你咋没事?”
“哈哈哈,他和她婆娘打架,把那尊观音打碎了,还不敢说,还是他家柱子说把观音当柴烧了。”
“看来和婆娘打架也是有好处的,能保命,哎呀,我头还是有点晕,要再吃一粒药。”
周绅跪在宫门前毁得肠子都断了,他死不足惜,却让鞑子有了可趁之机。现在五月份,正是草原水草丰盛之时,鞑子一般都不会这个时候出兵的。偏偏选了此时,肯定是粮草的事情被泄漏了,他给了自己几个巴掌,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次如果不是王家女郎,京都不知多少高官都被控制了,细细思量,他的后背已经升起一层冷汗,忍不住又给了自己几巴掌。
不一会,宫门大开,言福公公带着圣旨走了出来:“户部侍郎周绅昏聩无能,酿成大祸。现,革去官职,打入天牢,择日宣判!”
没有即刻问斩已经是陛下的恩典了,周绅匍伏跪地:“罪臣周绅谢主隆恩!”
......
南诏太和城,神兵们又一次攻破了太和城,且这次更加残忍粗暴,整个太和城被屠,鸡犬不宁。
这次屠城瞬间把其他的城池都震住了,有其他的反抗也是快速地被镇压了,各种公务纷沓而至,席幕几乎被淹没在公文里,此时天使带着圣旨而来,听到要驰援北方,她心中一喜,终于要脱离苦海了。
席幕拍了拍左懋的肩膀,笑得灿烂:“好了,这边就交给你了,务必要保证南诏不生乱,你姑奶奶要去杀鞑子了。”
左懋看着成堆的公文几乎要哭了,手上还拿着一份名单:“之前朝廷派过来的官员,死了的已经圈出来了,剩下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办?”
席幕叹了一口气:“尽力找吧,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就向朝廷说明。如今南诏刚刚安定下来,北方就生了乱子,你可千万要守住南诏。”
“你放心吧,对这群南蛮子就不能心慈手软。”
天空几声闷雷,突然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一接到圣旨,徐天就精神大振,因为他的莽撞,爵位被夺,岚岚也被牵连,丢了后位。他不怕打仗,不怕上战场,就怕以后被陛下所弃,只能留在京都碌碌无为。
徐天冲重回战场,可谓是在京都扬眉吐气。之前他从岭南回京,禁中没有任何动静,他也不敢到处跑,整个蛰伏在家。如今圣旨一下,也算是为他正了名。但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徐老太太看着她的断臂只抹泪:“现在不是五年前了,你伤了胳膊,又上了年纪,战场上刀剑无眼。”
徐天大剌剌地甩了甩空荡荡的袖管,笑嘻嘻地说:“娘放心,就算我只有一条左臂,也能杀得敌军屁滚尿流。”
李氏坐在一旁,他们夫妻彻夜长谈,她知道他的惭愧和后悔,便安慰老太太:“娘,您放心,陛下已经下旨让席将军带着一万神兵驰援北方,到时候三军夹击,那些鞑子不足为惧。”
自从接到圣旨,徐浥青就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他是读书人,可是父亲出事的这段日子,他深感读书人最是无用,他冲着徐天一跪:“此番北上,请父亲带上儿子。”
徐浥青这一跪,徐老太太和李氏俱是一惊,徐天上战场,他们虽然心疼,却也知道此战能解徐家危机,可是徐浥青上战场,万一有个不慎,徐家就真的绝后了。
徐天看着徐浥青,短短一年功夫,已经长成了可以支应门庭的男子,他心中酣畅:“你愿意上战场,为父很高兴,但是家国大事,战场最是简单,难的是庙堂、朝廷,你是我徐家唯一的读书人,我的军功只能决定你的起点,但是你的才能可以把徐氏推向更高的位置,你不仅仅是徐浥青,更是宗族的希望和未来。”
徐浥青一直知道父亲对自己的期望,但是他已经顾不上未来了,只希望此番父亲能够安全地从战场上回来,他执拗地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徐天太了解徐浥青无声地抗议了,他却丝毫不在意,反而笑着瞧了瞧身旁的茶几:“其实不是不愿意带你去,而是我已经有了人选。”
众人目瞪口呆。
这时郭檠一身短褐走了进来,他天不亮就在演武场,徐天说了要带他去战场,他就要更加刻苦:“见过老太太、义父、义母。”
徐老太太一见到郭檠,便欢喜得不行,冲他伸了伸手:“来,坐祖母旁边。衣衫怎么湿了,虽然是夏日,也要注意一些。”
“来得有些急了。”
“不用急,都是一家人,等等也无妨。”
徐浥青抬头看了一眼郭檠,这才看向徐天:“父亲是要带阿兄去战场。”
“对喽!”徐天笑着饮了一杯茶:“你阿兄的功夫不知道比你好多少,你上战场就是送人头,你阿兄上战场就是去立功的。你还是安心在家里读书,侍奉尊长。到时候你们兄弟二人,一文一武,何愁不能光耀我徐氏门楣。”
听了徐天的安排,李氏松了一口气,徐浥青是读书人,虽然也学君子六艺,但那些花哨的功夫如何能和杀人如麻的将士相提并论?只是对于郭檠这个义子她也是心疼的:“我那里还有一副压箱底的金丝软甲,待会让丫鬟给檠儿送过去。”
老太太又拉着郭檠的手落泪:“认亲宴都没有办就要上战场,天儿说你这孩子受了不少苦,该是好好玩乐,成亲生子的年纪。”
“老太太我已过了而立之年,如果不是义父,我就是在外飘荡的浮萍。待我挣得军功,再娶妻生子也不迟。”自从来了京都,住进了徐府,郭檠受尽了他们的关怀,心中感动,也愿意轻声细语地安慰老太太。
徐浥青却不满地冷哼了一声,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看来有了阿兄,我就失宠了,罢了罢了,且让我去当浮萍吧。”
徐天笑着朝他砸了一个甜果子:“没个正形,今年的秋闱你再落榜,当心我和你阿兄从战场上回来打你的屁股。”
去年,徐浥青的秋闱落榜了,今年徐天平安回来了,还有了义兄,他便能够专心读书了,但他性子一向沉稳低调:“我可是长了两条腿,万一落榜了,我就跑。”
李氏瞪了他一眼,却有些心酸。徐天被流放的这一年,徐浥青像个大人一样忙前忙后,如今徐天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义子,徐浥青这才有个少年的样子,她转过脸旁,敛去眼角的泪意:“北方冷,听说八月份就会下雪,我去给你们爷两准备冬衣。”
徐天也站起身:“走,你们兄弟两跟我去练武场,让我看看你们是否有长进。”
......
孙氏医馆又一次在京都名声大作,每日进进出出的人就没有断过。禁中蒙夜酆的伤已经在恢复了,谢衡这才有机会出宫,今日一早来坐诊,半天都没有一个人来自己的桌案前,而属于桌案那边的队伍已经排到门外去了,看来女神医的名头已经打出去了,自己这个太医也失宠了。
长青和谢韫忙着抓药,两个人把百子柜都扯得冒烟了,累得够呛。
谢韫一边抓药,一边冲排队的患者喊:“谢太医那边也能看诊的,都别挤在这边。”
谢韫觉得自己都要呼吸不畅了,这时看到一个身影,就像看到了救星:“周公子,你来了正好。”
就这样,周柏霖就把拉去抓药了,这么一通忙碌下来,直到天都黑了,医馆才总算安静下来。
谢衡这一天倒是轻松,看着其他人一脸疲惫,便有心调笑:“女神医,怎么样?门庭若市的感觉如何?”
“累,太累了!”漱玉深深吐出一口气,看向周柏霖:“今日多亏了周公子,周大人如今还好吧?”
周柏霖点了点头:“他每日在天牢里吃好喝好,闲了读书写字,听说人都胖了一圈。”
“那就好!”
漱玉又看向谢衡:“禁中一切都好吧。”
谢衡想说好,看了她一眼又有些犹豫:“鹤拓王的伤明明是你开刀治好的,为什么当天你就出宫了?”
“我不是留了方子吗?后续的治疗按照方子来就成了,我在不在禁中又有什么关系?”
“郑医正和祖父总觉得是他们抢了你的功劳,心中不安得很。”
周伯霖却心有余悸:“幸好秦艽早出宫了,否则我爹爹的魇症估计还是不会好转,那些恶面观音也会继续作恶,不知又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谢韫点头:“郑医正和祖父也说了这事,幸好是你发现的,难怪他们明明治好了周大人的魇症,他又反复发作,没想到是鬼面观音惹的祸。”
这时谢氏和大丫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她们去食铺买了吃的回来。
把两张桌案拼成一张方桌,大家把饭食拿了出来,一边吃一边说话。
谢氏却吃得心不在焉的。
漱玉变问道:“娘,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也没什么,只是想起恶面观音的事情,对苗娘子就深感惭愧。这些日子我也问了好些人,都不知道他们夫妻两搬到哪里去了。”
苗娘子的事情,漱玉已经托周柏霖和谢衡打听了,但的确没有苗娘子的踪迹,她也不想谢氏总是这么忧愁,变同谢韫说:“你与杨家三少奶奶可有交情?”
“算不上有交情,京都的宴席上总能见到,需要我做什么事吗?”
“那麻烦你给杨家三少奶奶下个帖子,我们抽空去拜访一下,也能问问苗娘子的下落。”
“行,早就听说三少奶奶有孕了,算算日子差不多临盆了,去看看也是应该的。”京都贵女都在一个圈子里,就算没有深交,但是表面功夫也是要做的。
漱玉这才安慰谢氏:“放心,三少奶奶肯定知道苗娘子在哪里。”
谢氏却还是担心:“我们与杨家......”
“没关系的,卢娘子人很好相处的。”谢韫挺喜欢卢娘子的,觉得她不仅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很好:“阿姊肯定也会喜欢她的。”
这件事情差不多定了,大家又说起北方的事情,因为这件祸事是自家父亲惹出来的,周柏霖愧疚不已:“我自己采买了一些粮草送去了户部,只希望能减轻父亲造的孽。”
周柏霖整个就像霜打的茄子。
“师兄!”漱玉看向长青:“最近医馆赚了很多,我们也捐些药材吧。”
“应该的。我到时候先规整一下我们医馆里的药材,不够的再出去才买。”
一时之间,大家说得热火朝天。
而此时的兴庆宫却冰窟一般。
萧霆忍着怒气:“是我亲眼看到猫舔了她的血就即刻毙命,她自己说身上余毒未清,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让她留在你的身边。郑医正和谢院判难道还不负责?再说,是她拒绝了亲事,说自己子嗣艰难,身上带毒,难不成这也怨我吗?”
蒙夜酆靠在大迎枕上,一脸讥讽:“哪个好人家的女郎愿意去做妾,她答应你们才是脑子有问题。”
萧霆没有想到二十出头的少年郎是如此不撞南墙不回头:“行,等你稍好些,我宣她入宫亲自同你说。”
这些日子郑医正和谢院判几乎是不离左右地照顾蒙夜酆,每日除了施针、喝药、就是要泡药浴,漱玉留了方子,他们按照方子来,他的双腿已经改善了不少,就连之前留下的那些疤痕也在慢慢痊愈。
“不用,到时候我亲自出宫与她说,你们就不要指手画脚了。这次幸好是她发现了鬼面观音,否则你这朝堂就变成筛子了,怎么,陛下没有什么奖赏吗?”
“哼,替她讨赏倒是用心的很,行了,你别操心了,这些内阁会安排的。”
蒙夜酆干净利落地躺下:“那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第93章 断手
禁中一向冷寂,宫里没有皇嗣,皇后被打入了冷宫,连最受宠的李洛娘也被陛下斥责了,其他的妃子就越发的谨言慎行。从偏殿出来,萧霆没有回正殿,反而去了观星台。
漫天的繁星铺陈开来,天空如同镶嵌着宝石的幕布一般。以前行军打仗,他见过无数这样的星空,可是那时身边有战友,有知己,还有她。如今,他手握大齐广阔的疆土,她死了,席公明也死了,他身边空荡荡的。
“陛下!”黑暗中,一个黑色的身影跪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
萧霆依旧抬头看着广袤的星空。
“岭南有消息传回来。”暗卫呈上一个小拇指粗的信筒,这信是用信鸽传回来的。
言福公公上前接过信筒,旁边伺候的小黄门立刻掌灯。
萧霆打开信,一目十行,突然双目一沉,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泛白。他派去的暗卫几乎是寻着席公明的踪迹转了一圈,后来转至鸡鸣山,发现鸡鸣山之前发生过疫症,但是被一个女大夫治好了,女大夫给了席公明一幅画,当时院中很多人都看见了,而那个女大夫就是王家女郎,国医的女徒弟,王婉。
那个王家女郎表面谦恭有礼,实则如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她说的那些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竟然毫不在意,她是大夫,身体里流着的血却有毒,倘若这件事情传出去,就算她有女神医的名头又如何,这世间,人心最是不可测。
漱玉娘子的性子温柔如水,说话永远轻声细语,就算有脾气也只是不做声罢了,哪里会如王家女郎一样说那么多。他看王家女郎不顺眼,自然不愿意相信那幅画和药匣子是她给席公明的,但是暗卫查的消息断然不会有错,毕竟王家女郎的确那段日子的确是在岭南。
不过,要说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话,漱玉娘子毫不犹豫地自戕就像是在他们五万人心中插了一根针一样,不致命,但是动一下就疼。别看她性子温顺,其实脾气大着呢。
萧霆把手上的的信纸丢入了灯笼里,抬头仰望星空,这世间哪里会有人死复生,更何况是复生到别人身上,恐怕是有什么因缘际会是他不知道的,既然不知晓内情,那就去问问,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信中还说了另外一件事,鸡鸣山晴空暴雷,山体震裂,宛若地动,死伤无数。此时席幕正带兵驰援北方,左懋留守南诏,恐怕无法顾及鸡鸣山的雷暴,但是现在军费紧张,让户部拿出银子赈灾,简直是在割鲁岙的肉。但是又不能不赈灾,只能等到岭南那边的折子上来之后再行安排。
......
孙氏医馆不仅名动京都,连别的州郡都得了消息,每日天不亮,医馆门口就排满了患者,因为人数太多了,西市衙门不得不早早就派衙役过来维持秩序。
如今长青也已经开诊了,谢衡身上毕竟有官职,也不能总呆在医馆,在的时候就指点指点他,这段日子下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谢韫现在不允许患者们挑大夫,都是先按照病症的轻重缓急安排大夫,否则有的人头疼脑热也要找女神医,漱玉一天连口水都喝不上。
里里外外都是患者,谢韫穿梭其中连脚都下不了。谢氏和大丫也忙着端茶倒水,一屋子人忙得像陀螺一般,到了吃午食时,谢韫手脚发软地把歇业的牌子挂了出去,劝剩下的患者先去吃饭。
忙了一上午,漱玉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看了一眼谢韫:“今天下午我们要去杨家呀,干脆闭门算了!”
长青刚刚开诊,正是劲头十足的时候,听说要歇业,便有些不满了:“没事,我一个人能应付得来,大不了疑难杂症的患者,让他择日再来!”
谢韫趴在桌子上随意对付了几口,又重新恢复了活力:“没事,今日我爹爹无事,我差人给他送个信,让他来坐镇!”
漱玉忍俊不禁:“这哪里是孙氏医馆,都成了谢氏医馆了。师兄啊,你赶快支棱起来啊。”
长青深感自己能力不足,这才需要谢家的人坐镇,感叹道:“要是大师兄在就好了,就不必每日操心这些了。”
他说的大师兄就是孙正瑞。
既然医馆这边已经安排好了,漱玉就和谢韫赁了一辆马车往杨府而去。天气炎热,坐在车里好歹凉快一些,两人就说起了杨家三少奶奶。
“杨家三少奶奶也是爽快人,我的帖子送过去没多久就有了回音,我就说她人不错吧,你肯定喜欢。”谢韫一边说话,一边清点要送给杨家三少奶奶的礼盒:“要我说,卢娘子嫁给杨三郎真是一朵野花插在牛粪上。”
漱玉对杨三郎并不了解,但是当初杨家因为王家落魄而退亲,显然也是无情无义之辈,后来竟然还买凶伤人,可见家风也不端正,可是杨三郎竟然和徐浥青是好友,她有些不解:“杨三郎和徐浥青是同窗好友,徐浥青品行端正,有君子之风,两人能成为好友,应该是志同道合,只是不知徐浥青为何要同他交好。”
“扑哧!”谢韫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还不知道吧,去年腊月里,徐浥青和杨三郎在酒楼里打了一架,两人早就割袍断义了。”
“啊?出了何事?”
“徐家被夺了爵位,徐浥青秋闱也落榜了,独自一人去酒馆喝酒,却遇到杨三郎和一群酒囊饭袋说徐家的坏话,还一脸幸灾乐祸。他攀上了卢氏,自然是水涨船高,便不把徐浥青放在眼里,还说徐家嚣张跋扈是咎由自取。”谢韫讥讽地摇了摇头:“世人都说女人是长舌妇,我倒觉得杨三郎那些人更是可恶。”
漱玉点了点头,见她一脸怒容:“待会毕竟是要去杨府,你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
“知道的,你放心。”谢韫是世家女,这些场面功夫肯定会做的。
不一会,马车就到了杨府门口,只是朗朗白日,杨府却关门闭户的。
谢韫跳下马车去敲门,门开了,露出仆人那张谨慎的脸:“你们找谁?”
谢韫递上卢娘子的回帖:“我们来拜访三少奶奶!”
那仆人看也不看她手中的帖子,一摆手:“不见不见!”
话音刚落,门就啪得一声被关上了,谢韫和漱玉俱是一头雾水。
“这帖子的确是卢娘子的回帖的,约好了是今天下午的日子啊。”谢韫反复看了看帖子,心中烦闷:“难不成白跑一趟!”
“没事,我们再找找其他的门路,看能不能寻到苗娘子的下落。”漱玉安抚道:“反正已经出来了,我们去东市逛一逛,你看上什么阿姊给你买。”
谢韫立刻欢呼雀跃:“真的给我买吗?什么都可以吗?”
漱玉扯下钱袋子丢给她:“是,给你买,什么都可以买!”
“阿姊,你最好了,比我娘还大方。”
“行,这话你可记住了,下次我就告诉婶婶。”
“不不不,阿姊,你可饶了我吧!”
两人打打闹闹上了马车,漱玉跟车夫说:“劳驾去东市!”
“好嘞!”
马车刚往前行了一段距离,突然一个身影冲了过来,拦住了去路。
谢韫撩开窗牖莲子朝拦车的人瞧过去,只见一个丫鬟穿着鸦青色的衣裳,头发凌乱,脸上还有血痕,双眼通红,手上拿着一把菜刀:“芜菁,你这是干什么?”
芜菁是卢娘子的贴身丫鬟,看到谢韫,她扑通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女公子,你救救我们小姐吧,她不行了。”
谢韫神色一凛,起身跳下了马车:“出了什么事?”
芜菁已经泪流满面,却还是尽量止住哭声:“我家小姐已经生了一日一夜了,产婆说胎儿太大,只能保一个。杨家那群畜生说要把我家小姐的独自剖开,要保小!”
谢韫已经气得脸色发红了,扯起芜菁就要往杨府闯:“走,我们进去。”
漱玉也下了马车,给了车夫一张银票:“劳驾您去卢府报个信,就说杨家三少奶奶要生了,请卢家派人过来坐镇!”
那车夫刚也听了一耳朵,接了银票:“好,我一定把话带到!”
芜菁是拿着菜刀从偏门闯出来的,虽然是杨府的仆人,但是那些仆人也不愿意为了差事就丢了性命,当芜菁一刀一刀砍断门闩时,守门的婆子早就跑了。三个人就从小门往后院而去。
芜菁脚步很快,谢韫和漱玉几乎是跟着她往后院跑,远远地就听到女子的骂声:“你们杨家就是一群畜生,放开我,放开我,芜菁,你个小妮子,怎么还不回来。你们这些畜生,不许动我们小姐,畜生,畜生!”
“不好!”芜菁跑得更快了:“鸢尾被抓了!”
三个人冲进院子里,已经已经乱成了一团,鸢尾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压着,产婆已经进了内室。
芜菁挥舞着菜刀就要往里冲,杨三郎拦在门口一脚踢在了芜菁的心窝。
芜菁倒地,疼得站不起来,却还是紧紧地捏着那把菜刀,漱玉上去去扶她。
杨三郎黑着一张脸:“今日谁要闯产房,只有死路一条!”
谢韫冲上前与他理论:“卢娘子嫁给你就已经是下嫁了,你竟然保小,你的良心真的被狗吃掉了。”
杨三郎长得倒算端正,但是眉眼猥琐,看到谢韫时双眼一眯:“你是哪家的女郎?”
“我祖父是太医院院判谢宗祛。”谢韫想用家世喝退杨三郎。
杨三郎却笑着走下了台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谢家啊,不错啊。卢娘子估计活不成了,看你长得不错,给我做个填房如何?”
谢韫挥手就要给他一个耳光,却一把被他抓住了手。
杨三郎摩挲着她的手指:“这小手长得甚得我心啊。”
此时,漱玉一把拿过芜菁手上的菜刀,手起刀落,杨三郎的手齐腕而断,鲜血喷涌而出!
夏日的风吹得人身上黏黏糊糊的,本来喧闹的院子瞬间变得死寂。
杨三郎的脑袋有片刻的空白,手腕处的疼痛让他渐渐清明,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断手落在地上,裹满了灰尘,突然疯魔地大叫:“杀人了,杀人了,报官,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