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芙,自你出生起,我们没有分开超过三个月。请你理解我不希望你远走的心情。]
[从前在美国,我可以时常来找你,可如果有一天你有了更在意的人,就不会想要回家了。]
伽芙眼眶有点酸涩,她好像才懂得一直做等在原地的那个人是什么滋味。在她逃离家庭的这些年,是季澜霆在照顾父亲,打理生意,连带着她的那份责任也一起承担掉了。她要去追求自由追寻理想,满世界跑得不见踪影,可真正回过头来去想,却发现自己已经亏欠他太多。
伽芙擦了擦眼角,打下几个字:[在我心里没有人可以取代你的位置,哥哥。]
[我知道。]季澜霆明显开心一点了。
[你的生日快到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伽芙问他。
[如果我说希望你回来和我一起过生日,你会答应吗?]
[我得工作……]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一星期后她是走不开的。
[那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我答应你,等考察结束我就回家。]
[不要骗我。]
[晚安。]伽芙不想再聊了,发送最后一条信息过去。
她熄灭屏幕,将脸埋在被子里,没过多久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才发现,季澜霆的回复在聊天框里躺了一晚上。
[只要你平安,我不会阻止你去做任何喜欢的事情。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请求,小芙。]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迷恋上了Brian Culbertson的爵士乐。
第6章 伯利恒之星
今天就要正式开始工作,小队里的人早早吃完饭就出发了。当然,也包括晋竹言。
他提前一晚向谢邈咨询了考察的注意事项以及需要携带的物品。伽芙起先还有些担心他无法融入大家的问题,但见到晋竹言戴着遮阳帽,背上登山包的样子,实在像个地道的科考队员。
一行人上了山,纵使在场并不缺乏经验丰富的人员,但张院还是按照惯例进行了简单的安全教育。分配完当日详细任务后,大家都各自投入到了工作当中。谢邈被安排到和云姐一组,而晋竹言还是跟着伽芙。
他决心要协助她,于是伽芙也很有耐心地向他介绍了植物种子和分子材料的采集方法。她没想到晋竹言上手倒是很快,有他在旁边,极大程度地减少了她的工作量。
伽芙专注时严肃的表情和平日里很有反差感,除了拍照和记录时的必要交流,两个人几乎不讲话。埋头苦干了一上午,她站起身锤了锤酸痛的腰,望着远处那片阴凉的苔藓森林,对晋竹言说道:“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他说好,这才从背包拿出水杯准备喝两口,却听见伽芙低低道了声:“糟糕。”
“怎么?”
“我忘记带水了。”嗓子已经快冒烟,她恨死自己丢三落四的毛病。
“我这里还足够,要不要喝我的?”晋竹言将手里的黑色保温杯递给她。
伽芙望了望四周,谢邈和云姐已经见不到人影,于是有点窘迫地看着晋竹言。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他微笑,俨然一副让她放心喝的样子。
伽芙接过,拧开不常喝的最下面一层,在晋竹言的注视之下,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像从前那样仰着脖子倒水出来喝。
很拘谨地贴着杯沿啜了几口,她将杯子盖好后还给他。
晋竹言没喝,也许是她没看到。伽芙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一大片三叶草吸引,走过去蹲下,笑着问他:“要不要玩一个很古老的游戏?”
“试试你能否幸运地找到四叶草。”
“其实也可以把它变做一个赌约,关于我们两个人的。”
“你想赌什么?”伽芙眼睛亮了,她对这类事总是很有兴致。
“谁先找到,就可以得到一个让对方满足愿望的机会,你觉得怎么样?”
“好古老的游戏规则。”伽芙挑眉,“不过我向来不会缺席这种活动。”
她埋头,兴冲冲地寻找起来,心里已经势在必得地盘算一会儿该向他提什么要求。
晋竹言暗中凝视着伽芙,他看见她被帽子蹭得绒绒的发顶,因为着急出门随手编成的凌乱麻花辫从肩膀垂坠下来,有些汗湿的额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泥土的印记,自然、质朴,让他想到森林里自由自在的小动物。
她有种连他也难以理解的特质,好像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可以很有生命力,这也是他在众多资料中一眼就相中她的原因。
似乎季家人永远耀眼夺目,晋竹言仍然记得那张照片,是在她的毕业典礼上,伽芙只穿着最简单的黑裙,手里捧着一束伯利恒之星,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他需要她的纯粹天真,这让他在完成计划的过程中不必要花费太多功夫,至少在目前看来,他还算一切顺利。
“我找到了!”伽芙抬起头,眼睛发亮地看着他。
晋竹言忽视了那片他早就发现的四叶草,目光回溯,笑着说:“你赢了。”
“所以,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别动……”
“嗯?”
“你别动……”伽芙很突然地变了脸色。
晋竹言这才感受到自己脖子上有东西,听从她的话,静止在原地。
伽芙拿出背包里的小夹子,呼吸有点急促地靠近他。慌乱之中,两人对视一眼,晋竹言声音低缓:“我相信你。”
伽芙定了定神,镇静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细钳夹住虫头,缓慢向上拉。
“是蜱虫,有毒的。”她语气很淡,其实内里却是惊魂未定。
晋竹言摸了摸脖子,“我好像没被咬。”
“我去找谢邈,他应该带了消毒的。”伽芙站起身,向前走去。
他也跟着去,注意到她情绪变得有些低落,补充道:“只是一只小虫子。”
“我已经没事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大题小做?”她停下来。
晋竹言只是看着她。
“我很少提起这件事。但是我妈妈……她是在野外考察中意外去世的。”
“那时候她在国外,简直一点预料也没有。我们家,甚至没有一个人能陪在她身边。”
“就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伽芙已经有些哽咽。
“所以,尽管是很小的威胁,也不要小看它好吗?”
晋竹言彻底怔住,眼见伽芙又要走,他想也没想地拉住她的手。
“对不起。”
“我不知道这些。”
她看出他的愧疚,带着宽慰意味扯了扯嘴角,可眼里却没有笑意。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我身边的人在我面前受伤。”
晋竹言松了手,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注视她的背影。
不希望他受伤吗?
可她在意的人实在太多了。
“小师妹,你怎么了?”谢邈一眼就看出伽芙情绪不高。
“有碘伏没?”
“你被虫子咬了?”
伽芙侧身,谢邈望向她身后的晋竹言,只见他脖子上已经有一小块红肿。
还好他带了应急的药,没再多问,表情很严肃地过去帮他处理了伤处。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伽芙都会时不时去观察晋竹言有没有出现异常反应,不过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连对话也比一开始更少了。
工作结束后下山途中,伽芙去找了云姐作伴,谢邈注意到晋竹言独自走在队伍后面,放慢脚步,等他跟上来。
“还好吧?”他撞了撞他的肩膀。
“没什么不好。”
“你和伽芙之间有事。”谢邈笃定地说。
“我好像惹她不高兴了。”
“放心,只要她还当你是朋友,就会很快来找你说话的。”
“真的吗?”
“我认识她这么久,不知道把她惹生气过多少回,她都没和我绝交。”谢邈笑着说。
“你很了解她。”
“在学校的时候,一有好玩的社交活动,我们总能遇见对方。次数多了,也就熟起来。”
“记得有一次,我们很滑稽地抽中了一日情侣,本来在舞会上玩得很开心……”
“后来呢?”晋竹言很给面子地问道。
“然后她哥哥来了,于是伽芙就无情地抛下我走掉了。”谢邈半开玩笑地说道。
“再后来,她为了道歉请我吃饭,我们才正式成为朋友。”
他看着晋竹言,隐隐有种若有所指的味道,“你知道吗?伽芙的追求者很多,但最难过的还是她哥那关。”
“他是我见过最不怕麻烦的人,几乎每个月都来见她。就算他们家有生意在美国,但这么频繁地来回飞换了我也不一定坚持得了。”
“他们兄妹感情很好。伽芙平日里不是没有主见的人,但在很多事情上她更愿意相信她哥的决策,这就意味着他会将所有追求者都拒之门外。”
“所以对他们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她做朋友。”晋竹言将目光移向谢邈。
“是啊。”谢邈耸耸肩,“愿意对她掏心掏肺的人永远不会少,但最重要的还是伽芙自己喜欢,不然也是白效力。”
“你说对吧?竹言。”
见他不接话,谢邈也点到为止,自顾自地嚷嚷着往前走,“好饿,不知道今天晚上都有些什么菜……”
小队走到村口,见马路上开过两辆面包车,云姐打量道:“最近来旅游的人这么多吗?”
“也不一定都是来旅游的,比如我们。”谢邈说道。
张院看着那两辆车,若有所思的样子。
晋竹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移动到伽芙身边了,两个人见面包车正好停在他们昨天散步经过的那家民宿时,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门口拴着的大黑狗发现众人,又条件反射地汪汪叫起来。伽芙见状,不动声色地和晋竹言换了方位,恰好挡住了他的大半个身子。
他坦然自若地贴近她,在视线不及之处,两个人垂悬在空中的手存在着某种引力,在摆动的弧度中追寻着,就快要触碰到一起。
然而只差毫厘,伽芙抬手,将忽然散落下来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晋竹言垂下眼睫,手指也蜷握起来。
终于回到民宿,大家卸下沉重的装备,不约而同地长吁了口气。
张院已经联系研究所,最快在一星期内,他们会派人来分担一下目前的工作。
到吃饭时,伽芙最后才从房间里出来,很随意地在云姐身边坐下,对面是谢邈和晋竹言。
通过这两天的相处,大家都很熟络了,在饭桌上也能无所顾忌地谈笑风生。
聊到未来规划,张院很有长辈关怀地问起大家的想法。
云姐已婚已育,目前只考虑稳定工作。谢邈之后打算继续在这个领域深耕,厚着脸皮让张院给他写封推荐信。
轮到伽芙,她也如实说了自己明年要继续念书的计划。
张院赞同地附和道:“你还年轻,出去多深造几年也是好事。”
然后大家都很好奇地将目光移向晋竹言。
“大概以后要帮忙打理家里的生意。”他话语底下透露出一种倦怠感。
伽芙想,季澜霆跟他应该会很有共同语言。
紧接着,张院顺理成章地抛出了一个亘古不变的话题。
笑眯眯地问:“我再多嘴一句,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吗?”
此话一出,除了云姐以外的三个人都沉默了,各有所思。
还是谢邈率先打破僵局,笑得有点苦涩:“恋爱,那也得人家愿意才行。”
“师兄,你有喜欢的人了?”伽芙有些好奇。没想到一年多没见,他也有了秘密心事。
谢邈没否认,伽芙也秉承着尊重隐私的态度,没有再多问。
在无人注意的间隙,晋竹言目光沉沉。
“小林你呢,也没谈恋爱吧?我倒是认识很多青年才俊,要不要给你介绍啊?”张院露出关怀的笑容。
突然被盯上,伽芙连忙将饭咽下去,摆摆手道:“谢谢张院,但是不用了。”
“虽然家里也有心介绍,但我还是想自己选。”
她和谢邈对上眼神,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流露出一种同病相怜的疲惫神情。还没入职的时候,伽芙听他提起过,张院工作之余的最大爱好就是牵红线,想必谢邈之前在他手下也没少被“荼毒”。
见计划不成,张院也不灰心,继续将目标放到下一个人身上。
“那小晋呢?我有个朋友的女儿很优秀,正好也是单身呢。”
晋竹言搁下筷子,并不热情地说道:“抱歉,我现在也有了中意的人。”
伽芙手一顿,心里像是被闷住了,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谢邈很在意地看向伽芙,然而她只是若无其事地笑笑,貌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张院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晋竹言将一切看在眼里,晦暗地垂下眸。
吃过了饭,照例来说是要进行一些娱乐活动的,张院是川渝人,麻将瘾犯了,奈何这里条件太简陋,于是谢邈提议玩扑克。
云姐不会玩牌,决定到房间整理今天考察的资料,早早离开了。还剩下他们四个,刚好凑足一桌桥牌。
伽芙和谢邈都是爱玩的人,从前没少和朋友组棋牌局,张院对这类事也不算新手,大家统一意见之后就飞快开始了。
为了分方位,四人换到客厅的小方桌。谢邈和晋竹言坐对桌,成了搭档,伽芙则和张院一队。
“小师妹玩牌比我厉害,你可要小心了。”谢邈打趣着提醒队友。
晋竹言笑了笑,没说话。
第一轮张院做了庄家,伽芙成了明手,失去出牌权。也许是对搭档不熟悉,他们输掉一局。
伽芙没放在心上,正想着乘胜追击,可接下来的几局失败终于让她正视起这场比赛。
张院出牌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似乎每一张牌都要深思熟虑,伽芙坐直身子,面色凝重。
她隐隐能感觉到,晋竹言的水平在她之上,亦或是,在剩下的每个人之上。
当谢邈他们又赢下一局之后,伽芙状似无意地说道:“你们配合得挺默契。”
谢邈瞄了一眼认真理牌的晋竹言,苦笑道:“还好,还好。”在张院面前连赢这么多局,他有点被架在火上烤的意思。怕是再这么下去,他的推荐信是拿不到了。
他正焦灼想着要不要让牌时,牌局的风向又莫名其妙地变了,东西两家从连输转为连赢,顿时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只是伽芙却开心不起来,这一切都像是被人刻意操控着,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也按捺着没发作,认认真真陪着张院打完全局。
最后算墩分的时候,伽芙带着审视意味地盯了晋竹言一眼,然而对方却泰然自若地认了输。张院大获全胜,心花怒放地回房间去了。
谢邈接了个视频电话,晋竹言趁机走开,伽芙快步跟上去,伸手拦住他。
他低下头,柔声问道:“怎么了?”
伽芙站立在他所携带的阴影里,脸色不太好,“握着将牌不出,你故意输?”
“没有,是我技不如人。”他好脾气地解释。
她皱眉道:“我还不是傻子。”
他点点头,神色认同:“你很聪明,伽芙。所以输给你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如果你坚持这样,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站在门口,沾染了夜里的寒气,伽芙的声音也变得阴凉。
“那你想怎么样呢?”晋竹言逆着光,眼眸深邃如涡流,隐藏在海底的黑洞,沉幽幽地摄人心魄。
她握拳,努力抵挡这暗中攻势,“下次,我们再比一次。”
“下次是什么时候?”
“等考察结束,回到漓江市。到那个时候你总能无所顾忌地出牌了吧?”
“那如果,我只是想输给你呢?”晋竹言笑意微微地注视着她。
伽芙呆住了,她想自己在他眼里一定是忡怔而迷茫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很突然地,她脑中闪过一道晴光,令她开了窍。伽芙聆听着自己心脏擂动的声音,一下一下,漫长到如同晚唐的钟鼓。可她张了张嘴,还是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小师妹?”
谢邈在这时找过来。
伽芙宛受到惊吓一般迅速回神。
“怎么……”
“我妈妈说她想见你。”谢邈晃了晃手里的视频界面。
“伽芙,真是好久不见了!”章女士正热情地对她挥挥手。
伽芙接过手机,打起精神微笑,“阿姨好。”
晋竹言见状,悄无声息地走远了。回到房间,他点开屏幕,发现界面上的未接来电,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回拨过去。
“喂。”对面很快接通,像是早等着似的。
“找我什么事。”晋竹言的语气很冷淡。
“关心一下你那边的进展如何。”听筒里传来老迈的声音。
“一切顺利,不用您费心。”
“什么时候回来?带上她。”
“还不确定。”
“我给你的假期是不是太长了?明知道公司这边离不了你。”
“走的时候我都做好了安排,有什么事,我在这边解决。”
“我已经决定放手了,不要让我失望。”
电话被挂断,晋竹言缓缓瘫倒在床上,从天花板上投射下来的灯光格外刺目。
伽芙和章女士聊了很久,那边才以邀请她有空来家里吃饭为结尾,结束了这场对话。
她将手机还给谢邈,打算去洗个澡。等伽芙离开,谢邈才发现视频还没挂。
“刚刚我看到有个人,很眼熟。”章女士说道。
“谁?”谢邈一头雾水。
“和伽芙站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可能吧?但听他说起,他家里也是从商的,或许在某个生意场上见过?”
章女士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叱咤商界的女强人,只是年岁长了,便逐渐将重心转移到儿子的终身大事上。
“不提这些了。我说小谢,你也该抓点紧,都这么久了,怎么一点进展也没有。”
“妈,她不喜欢我,说什么也没用。”谢邈臊眉耷眼地出声。
“你这笨孩子,读书读傻了?跟老谢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不喜欢你,你就努力让她喜欢嘛!当年我追老谢的时候,什么办法都用尽了,才终于让他松口同意和我试试。一晃眼,你不也这么大了?”
“妈,其实那时候爸对你早就有意思了,他亲口告诉我的。伽芙和爸不一样,如果有一丁点可能,我们不会到现在还只是朋友……”
章女士哑口无言,半晌才道:“罢了。季家门第高,林氏更是望族,就算伽芙同意,你也难过她家人那关。
“既然如此,你也该看看其他人吧?”
“我暂时不想考虑这些事。”
“你要气死我!”
伽芙满腹心事,昨夜又没睡好,晨起整个人也蔫蔫的没精神。晋竹言,简直就是故意来扰乱她心智的美丽妖物,可她偏偏就吃他这套,被他围困在藤条笼子里,扭来扭去,挣脱不得。
她没办法去求证,自从昨天的谈话被中断,她便很难再问出口了。
可究竟是她多想了?还是他本就怀着和她一样的心思?
伽芙神不守舍地啃完了面包,决心以退为进,于是冷落了晋竹言许多。
依旧是重复昨天的工作,只是小队要去到更高海拔的地区。提前吃了预防高反的药物,一行人牵着骡马,向着山上慢慢跋涉着。今天是适应期,后续张院想的是在考察地扎营,这样大家就不用反复地来回跑,节省时间和人力。
伽芙粘着云姐去了,剩下谢邈和晋竹言作伴。
两个人并肩走着,如出一辙的沉默寡言,像是昨天牌局失败的战况依旧延续至今。
“竹言。”谢邈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口。
“嗯。”
“伽芙迟钝,但我懂得。”
晋竹言毫不意外地说:“所以,你打算做些什么。阻止我?”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反常过,我想这种变化应该来源于你。”
“在我印象中,她永远活泼明媚,真诚坦然,而现在,却多了些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伪饰、敏感和猜疑。”
“我不会阻止你,但我也不希望有朝一日这些东西会转变为让她痛苦的情绪。”
“所以,如果你有幸能够得偿所愿,也请永远不要欺骗她好吗?”
晋竹言停下步子,忽然从脚底开始漫上一种令人浑身酸楚的无力感。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望向前方伽芙背影,“你要放弃了吗?”
谢邈的视线越过虚空,准确停泊在她身上,眼睛里充满一往无前的勇气色彩,“只要她需要我,我就会出现在她身边。”
尽管是以朋友的身份。
“我之所以说这么多,只是想和你公平竞争。”
晋竹言看到他脸上扬起笑容,不免感到有些恍然。
但他也只是停顿了两秒,留下一句:“那就拭目以待。”紧了紧背包肩带,继续往上走。
“等我!”
谢邈无奈地摇摇头,不以为忤地跟上他步伐。
然而伽芙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始终一无所知,领了任务之后,专心致志地投入到工作当中。她和晋竹言仍在一组,但她不会在这种时候带入个人情绪,所以两人配合还算默契。
今天小队很幸运地在岩罅中发现了一些濒危植物,尽管非常具有研究价值,但由于数量十分有限,大家都舍不得采摘,围着这几株奇花拍了好多照片。
最后张院提议大家来张合照,正好晋竹言手里拿着相机,于是很自然地成了摄影师。
可要说拍照,他却总是盯着伽芙,取景框内,俨然是一幅清晰明丽的单人画像。
伽芙注意到他目光,也毫不躲闪地盯回去,四目相碰,晋竹言微微笑了。
“小师妹,过来一点。”谢邈泰然自若地揽住伽芙肩膀,对他挑了挑眉。
晋竹言嘴角弧度淡下去。
一连拍了几张,相机被大家争先恐后地拿去传看。
“伽芙,你真上镜。小谢这张也不错。”
“果然年轻就是好。”云姐很怅然地感叹道。
“小晋,把相机给向导,你也来跟我们拍几张。”张院发话。
他说好,朝着大家走过去。伽芙左边是云姐,右边挨着谢邈,晋竹言只好站立在最角落。
伽芙趁大家都在摆姿势,偷偷瞄了他一眼,好像他也没发觉。
“大家不要动了哦。”向导准备开始倒计时。
“三、二……”
“一。”
鬼使神差地,伽芙微微侧过头,却像是被擒获了似的,正巧与晋竹言的眼神撞在一起。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很重地跳动了一声。
“看镜头,看镜头!”向导看见画面中的两张侧脸,大声提醒道。
于是她乖乖转头,正视着前方。谢邈展开双臂,搭在伽芙和晋竹言肩膀上,露出澄澈明朗的笑容。
伽芙想到刚才境况,也微微抿嘴笑了,颊边显出一个浅淡的梨涡。
时间很完美地定格在这一幕。
接下来的这几天,她发现自己和晋竹言莫名其妙地和好了,尽管他们实际上并没有出现过什么矛盾。桑戈又在一天夜里悄悄下起大雨,早上起来也没停。张院眼见没办法上山,便大手一挥给了小队一天假期。
伽芙终于可以腾出空来好好收拾自己,过去的一星期,每天简直活得像野人。她认真地洗了次澡,换了身干净毛衣和牛仔裤,发现自己当时在南临随便买的衣服不太够穿了,搽脸的东西也效果甚微,处在高海拔地区,身上总是干得要起皮。
她提着脏衣篓去到洗衣房,发现晋竹言也在,他的衣服快洗好了,正等着拿出来。两个人打过招呼后,便心照不宣地没讲话,一齐看着滚筒转动,发出轰隆隆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松木清苦却温暖的芬芳,如同冬日壁炉前,释放出令人安心且昏昏欲睡的因子。
民宿里提供的都是这种洗衣液,很长一段时间,大家身上衣物味道也都是同一种。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过了会儿,伽芙主动开口。
“好啊。”
晋竹言双手交握在背后,目光落到她脸上,很柔和。
“我最近正在为挑生日礼物而苦恼。”
“或许我可以帮你参考参考。”
“是朋友吗?性别?”
“性别男。”伽芙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噢。”晋竹言轻微地显露出一点在意。
“其实是我哥哥。”伽芙莞尔,补充道:“这次我不能回去和他一起过生日,所以打算把礼物邮给他。”
“那他最近有提到缺什么吗?”
“他什么也不缺。”
“从前领带、钢笔、钱包都送了不少,今年实在想不到其他的了。”伽芙郁闷地说。
“但其实不管你送什么他都会开心的,不是吗?”他的神情里带着肯定。
“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市区看看吗?”她鼓起勇气发出邀请。
“顺便补充一点生活用品。”
晋竹言微笑着答应了。
伽芙把衣服都塞进洗衣机,乐滋滋地去问张院和云姐他们需要代购些什么。谢邈刚从懒觉中醒来,顶着乱蓬蓬的炸毛倚靠在门边。
“我什么都不要,你只需要给我带一支玫瑰花就行。”
伽芙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奚落道:“Belle才不会像你现在这个样子。”
谢邈心情很好地弯起眼睛,“我开玩笑的。其实我想要的东西很多,到时候把清单发给你。”
“那我今天的晚饭由你买单。”
“没问题。”
“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伽芙朝他摆摆手。
简单地收拾一下,两个人便出门了。最近的市区离这里有两小时车程,有他在的时候,伽芙便可以解放双手,乐得清闲。
“你开车时会听歌吗?”
“不会。”
伽芙点点头,却在心里想:那得有多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