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的是,对于寻常人来说的普通,都不是程华能拥有的。
哪怕不愿意承认她也不得不承认,因为程华就不是寻常人,在他身上确实有短缺,而这份短缺也没法用其他东西填补。
可现在不同了。
小娥将程华身上的短缺填补上了,一份工作。
有了工作程华也会更有底气,如果运气好,说不准能碰到一个合适的姑娘结婚,如果实在是不行,这份工作对他后半生也有保障,不至于成为一个拖后腿的累赘,压得其他姊妹有负担,自己也过不好。
这份工作,真的能改变程华的一生!
何泽兰一直道着谢,谢到最后都哽咽起来。
江小娥就怕有人在她面前哭,江湛生见闺女的尴尬,赶紧打着圆场,“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谢来谢去,泽兰你赶紧吃,吃了后看能不能找谁换点棉花票,没法做新衣,也得往程华的棉衣里多塞点棉花,他以后得经常在外放蜂,可得穿厚实些。”
“对对,是得弄点棉花!”何泽兰一听觉得很有理,连饭都顾不上就出门找人了,江湛生无奈的摇了摇头,跟着将视线落在大儿子身上,“你先前说的一百个蜂箱……”
“哎哟,我也吃完了!”江东阳打断他,见儿子早早放下碗筷,他一把将儿子抱起,“走,跟爸去消消食,今晚吃得可真撑啊。”
晚上其实没吃多少,但架不住今天吃了两顿大餐。
他回来之前才从季家下得桌,一百个蜂箱的生意,季家招待的那叫一个热情!
“呲,这小子!”江湛生撇撇嘴,这小子就是躲着他呢。
果然,孩子一结婚就不念着他这个当爹的了,想当初捞鱼那事,这小子怕的还半夜敲他的门商量着。
不过也好。
真到了要和他商量的时候,估计那事是他们小两口都处理不了的,他可不希望发生这么大的事。
江东阳带着儿子去遛街,回来时小杨采手里还拿着一个汽水瓶子,他不舍得一下子喝完,时不时就吸了那么一点。
一手牵着爸、一手握着汽水瓶子,这一路别说换来多少羡慕的眼神。
别的小孩不敢要,当小叔的江南阳倒是脸皮厚,凑过来了什么都不说,就紧紧盯着小侄子手里的瓶子。
“你小子,有点出息没?”江东阳没好气地嘟哝一句,他就搞不懂了,同样是一个爹一个妈,这小子怎么就馋成这副德行?
认命地掏了掏兜,掏出五角钱递过去,“呐,就这么多……”
话还没落音,手上的钱就没了。
江南阳把钱塞进鞋底,然后还是眼巴巴瞅着侄子。
江东阳白眼一翻,这小子拿了钱还惦记,想两头吃呢!
正想一脚过去,小杨采倒是先把汽水瓶子递过去,特大方的道:“小叔叔,你喝。”
江南阳眼睛一亮,低头就去喝。
小杨采一路从供销社走过来,才喝了五分之一的样子,江南阳这一口喝的直接见了底,把举着瓶子的小杨采都喝懵了。
“……”小杨采大大的眼里满是茫然。
江南阳舔了舔下唇,眯着眼还在回味。
“……”小杨采眨了眨眼,眼角都红了。
江南阳咂了咂嘴,想着要不要把瓶底那一点也喝了。
江东阳呲了呲牙,哼哼着,“你要把他弄哭了,这个月别想吃肉。”
“!!!”江南阳一脸惊悚,赶紧牵着小侄子的走,“走,小叔叔带你去挖蚂蚁蛋,去我的秘密基地,我可是攒了好久!”
儿子被牵走江东阳也没要回来。
有了这层关系,自己没空的时候都是南阳带着小杨采玩,直接升了辈,十几岁的少年当上了叔叔,多令人稀奇啊。
一大一小差了八九岁,居然还挺能玩到一块去。
有南阳带着,江东阳也放心,自己就快步回了家。
刚进房,就见媳妇坐在床边纳鞋底,看大小估计是给他做的。
江东阳从边上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床边,跟着身子往前一伏,双手抱着媳妇的腰身,脸颊贴着她的腹部,感受着她的腹部因为呼吸起伏着。
谢绝娣好笑着,“这什么姿势?”
“让我抱抱。”江东阳这会就开始献宝了,“媳妇你知道我今天干嘛了吗?小娥把一百个蜂箱的单子让给我和熊明,我们两就去找瘦猴的二叔谈了谈……”
他说得很细,叨叨絮絮说个不停。
一开始,他是想着等把钱拿到手再来跟媳妇献宝,把“宝”拿到手里,这才算献宝嘛。
但一看到媳妇他就忍不住分享了。
根本藏不住一点事,所以最后只能献出一个巴掌,“五十块钱,不出意外的话我能和熊明平分五十块钱呢。”
“这么多?”谢绝娣有些惊讶,她看到东阳脸上的笑容就知道肯定有什么好事,但没想到一笔单子十来天就能分这么多。
“那还不是因为我路子多。”江东阳显摆着,“我要不遛街哪里能认识到熊明?养蜂这事我就没法给小娥牵线,我要不到处闲逛,又哪里能和瘦猴成兄弟?没门路根本没法把成本压这么低。”
朋友,是玩伴也是门路。
当然啦,他也不是因为他们那些关系才和他们交情好,在初认识时,谁知道谁家是做什么的?
他抓着媳妇的手,轻轻揉捏着她的手指,“等拿到钱咱们就去供销社买件毛呢大衣,去年我见对面的婶子穿过,你穿肯定比她好看。”
谢绝娣轻笑着,“一件毛呢得三十来块钱,那剩下的买什么?”
“再给儿子买点玻璃珠,把他的宝贝罐子装满。”江东阳掰直她的手指,说一个掰直一根,“从乡下买两只母鸡回来,让南阳养着,这样家里时不时就能吃上鸡蛋;再给小妹买条围巾,你说大红还是大紫好看?”
谢绝娣想了想,“嫩黄的吧。”
江东阳皱着眉头,“大红大紫不是挺好看的吗?”
谢绝娣轻笑着,“你什么时候看小娥有过大红大紫的衣物饰品?”
“……行吧,那就黄色。”江东阳有些遗憾,觉得妹子眼光不太行,大红大紫多衬肤色啊,穿着走出去能吸引一街人的目光。
紧跟着江东阳没出声了,就这么一直玩着媳妇的手指,时不时捏捏、时不时揉揉,用的劲不大,但没一会手都被他揉红了。
谢绝娣挣脱开,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无奈道:“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江东阳立马直起身,眼里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有事?”
谢绝娣没回答。
身为夫妻,其实很容易感受到床边人的情绪。
如果感受不到,要么本身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要么就是不在意。
她没说,但相处的这段时间能感受到东阳的真心,那她自然也就将他放在心上了。
“媳妇。”江东阳凑了过去,他问着,“小娥给华子找了份工作,你会不高兴吗?”
谢绝娣一愣,“我为什么会不高兴?”
“因为我没去。”
谢绝娣愣了两秒,随后问道:“那你想去吗?”
“不想。”江东阳摇头,他要想去小娥肯定会帮他想想办法,可他就是不想去。
但他又觉得有必要跟媳妇聊聊这件事。
他不是觉得媳妇小气性,想着小娥为什么给华子找工作而没给他这个当大哥的找,只是这些事有必要讲清楚,现在没矛盾不代表相处久了后会不会记在心里。
这是爸以自身教给他的道理。
一家人,没必要说一道藏一道,说开了聊开了,才不会有误会。
先前他们一家八口, 硬是凑了三个姓。
如果真的什么都放任不管,得过且过,就算表面和气, 背地里早就憋着火,久而久之,亲情也就变了味。
不说远了,就说之前分钱的事。
把所有家底明明白白摆在面前, 给所有儿女讲明白家里的困难,说清楚对他们的安排,保证每一个人都不会落下。
而不是任由他们几人私底下胡乱猜测,想着他们会不会偏袒其他兄弟姐妹。
摊开了、说明白了, 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 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
当然,也不是说自己知道“公平”后就满意了, 总有一些人和程芬一样, 他们不接受公平,要的就是对自身的偏袒, 这种人给予再多都不会满足。
江东阳所了解的谢绝娣温柔又坚韧, 她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如果哪天她真的心里憋着气,那不用说一定是他哪里没解释清楚, 让她误会了。
“你不去也挺好。”谢绝娣看着他,她倒不是随口的安慰, 而是真的这么觉得。
他们俩人才结婚没多久, 可不想就这么分隔两地,而且很显然东阳并不是一个特别能吃苦耐劳的人,但也绝对不能说他没为这个家付出过什么。
这些日子, 他拿回来的钱和物件可以说抵得过其他人很多很多。
是挺爱玩也不爱被约束,但并不是说他没有担起一个丈夫的责任。
可以说结婚到现在她甚至挑不出他一点毛病,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她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她道:“做你想做的事就好,只是在做之前多想想,如果你觉得是对的、是自己喜欢的,那就行。”
江东阳眼睛一亮,“我特别喜欢现在的日子,那我是不是以后也不用改变?”
这话就有那么一点得寸进尺了。
可谁让他是个脸皮厚的呢,趁着这个机会正好跟媳妇表露一下自己对未来的安排。
他是真的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一点都不想改变。
谢绝娣又是一次点头,“你想就行。”
江东阳的眼睛亮得更厉害了,“你不觉得我挺没志气吗?对比其他男人我根本撑不起来。”
谢绝娣皱了皱眉头,她没回答小丈夫的话,而是反问道,“家里的活你没做吗?”
“做了。”
“儿子你没陪着吗?”
“陪了。”
谢绝娣牵着他的手,又问着:“那你没给家里挣钱吗?”
“挣了!”江东阳伸手比了一个巴掌,“我这次最少能挣五十块钱呢。”
“那不就行了。”谢绝娣伸手落在他的手背上,“你没必要和其他男人比,也不需要去听外面人说的那些话,只有我,我才知道你做了什么,为这个家付出了什么。”
她慎重的道:“江东阳,你做的从来不比别人少,也不比别人差。”
她有眼睛能去看,她也有心能去感受。
甭管外面怎么说,她自己知道就好。
“媳妇!”江东阳又是一个俯身,双手箍着媳妇的腰身,整个人圈在她的怀里,他现在只觉得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嫁……不对,是娶对了人!
两天工夫,何泽兰替儿子收拾出两大包袱,“正好东阳一块过去,就把东西顺便带过去,过段日子就得变天,不准备充足些感冒了怎么办?”
除了被褥和床套之外,还有两身冬衣。
衣服里面特意塞了些棉花,还用布料补了一些,穿着暖和才能好好干活。
“成成,反正坐车过去也不费事。”江东阳这点忙还是会帮,实在是扛不起了大不了堆愣大个身上,反正他那个大块头扛压。
“对嘛。”何泽兰听他这么一说更高兴了,都想着要不要再塞点什么进去,不过这下江东阳拦住了她,“一些常用的家什就算了,生产大队那边应该会有些安排,等过去了先看看都准备了些什么,再备一些没有的送过去,也省得重了。”
何泽兰一听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重重点着头,“你说得对。”
江东阳笑了笑。
他们家能其乐融融,除了他在其中周旋之外也有何阿姨的缘故,何阿姨或许算不上特聪明,但有一点特别好,她很听劝。
她或许知道自己有些事做不好,所以很乐于听别人的意见,就算有些意见和自己的想法完全不同,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听取。
当然何阿姨也不是所有人的意见都会听,外人说的那些屁话自然不会听。
这会天还早,家里还有些人没起来,两兄弟收拾完后就打算往车站去,何泽兰跟着送了一程路,路上趁着没人在的时候她小声地对继子说着,“东阳啊,你弟弟年纪也不小了,你说他这次去乡下能不能遇到一个合适的对象?我想着咱们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女方性格好娘家也没太多负担就成。”
这是她想了两宿才想出来的。
程华在城里找不到对象,在生产大队应该可以吧?
她要求也不高,寻常姑娘家就行,只要人品好娘家又没有太多的负担。
而且程华以后得经常待在永安大队,在当地找个对象更能融入到大队中,到时候岳丈家说不准还能帮他撑撑腰。
“何阿姨,你这想的也太远了。”江东阳可没有当媒人的兴趣,他摇了摇头说着,“这事顺其自然的好,你先让程华把工作做好,工作的事都还没开始你就让他急匆匆找对象,万一找了一个不合适的他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在生产大队待下去。”
他知道何阿姨在着急什么,但这事根本就不着急。
他是亲身经历过的,下乡潮一来,有一个工作指标的重要性他就不用多说了,那是完全可以改变人的命运。
哪怕养蜂人的工资不高,工作地点又是在永安大队,可一旦程华有工作指标的这件事传出去,那绝对就是一个香馍馍。
但他觉得这事不着急。
因为该着急的本身就不是程华,何阿姨也没必要把姿态放得那么低,程华确实有缺陷,但看人总不能只看缺点不看优点吧?
程华的缺陷也仅仅只是在交流上,这并不影响他干活养家,也不影响他照样是个顾家的好汉子。
他说着,“以后程华就算要找,那也得找看到他优点的女同志,而不是一直拿程华缺陷贬低他的人家。”
他敢肯定去了生产大队,绝对会有一些人家打程华的主意,在当地拿着二十块钱一个月的工资,这要是成了自家女婿谁不乐意?
到时候肯定有一些人想着,城里人又怎样?有工作又怎样?说话都说不利索配他家姑娘都算他占便宜了。
那这种人家绝对不能选!
程华要是娶了这种人家的姑娘进门,那一辈子都得被岳丈家打压到头都抬不起来,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特别容易自卑的人。
那还不如打光棍来的强。
其实何阿姨现在的心态就不太对。
她觉得程华在生产大队找个对象挺不错,可这样的想法也代表她觉得程华配不上城里的姑娘。
怎么就配不上了?
程华能干活也愿意卖力气,心里没什么小心思特别地顾家,既不打女人也不虐待老人,不比大部分男人来的强多了?
至于结巴,往好的想小两口要是吵架,谁能吵赢还用说?
再说了程华这种情况也不是天生的,他自己结巴但绝对不会影响到以后的孩子,他们以后的孩子能有一个能扛起家又有责任心的父亲,这绝对不是一件坏事。
江东阳一手搭在自己兄弟的肩膀上,对他交代着,“到了大队,你要是觉得和谁相处得不舒服就别搭理他,哪怕他们说的是好话,但只要你觉得处的不舒坦就别搭理,无论是男同志还是女同志。”
程华见过太多异样的眼神,也经历过无数人的嘲讽和打趣,就是因为经历的多了他比寻常人来的更敏感一些。
而偏偏这种敏感更像是一种直觉。
能够分得清对方到底是好意还是恶意。
他又说着,“但你要觉得哪个人相处起来特舒服,就跟家里人一样,你就回家告诉哥,哥马上带人上门去提亲。”
“闭、闭嘴!”程华整张脸都通红了。
江东阳笑了笑,没打趣什么而是收敛了笑意很认真的道,“哥只想告诉你,你不比别人来了差,哪怕有人用一些恶意的话来打击你,那也是因为他们在嫉妒你。”
“嫉、嫉妒我?”程华皱着眉头,显然不是很理解这句话。
“当然是。”江东阳重重点着头,“咱们不说其他地方,就说永安生产大队吧,那边一共有百来户人家,往少的算都有三百号人左右,可这么多人里就只有五个人能月月拿工资,你说他们羡不羡慕你?”
心好的人是羡慕,心恶的人就是嫉妒。
能被人羡慕又嫉妒的人,又怎么可能差?
一旁的何泽兰早就听的泪流满面,她好像从一开始就错了,还没人开始否定程华,她就已经把自己儿子压得很低。
“小何,你们这是去了哪里?”小巷的街坊推开院门就看到他们三,这么大清早的怎么就出门了?
还想再问一些什么事,就看到何泽兰泪流满面的样子,还有东阳两兄弟扛着的大包,她联想到什么,顿时大惊道:“不会是你家程华要下乡了吧?”
“下乡?谁要下乡?”
“程华要下乡?他不是不用去了吗?”
“肯定是,不然何泽兰怎么哭成这样?”一个老头子假模假样的安抚着,“也难怪会哭,她那个儿子要是下乡,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回的来……哎哟!江东阳你这个混小子,你踩我脚做什么!”
江东阳对他咧嘴一笑,“不好意思,没看到,不过也不要紧,反正你一大把年纪就要埋进土了,脚踩坏了也没事。”
“你你你!”老头子气的不行,但是又不敢真和这个街溜子对上,上回因为小巷里说他媳妇的事,不少人被折腾了好久,谁知道他会不会又有什么烂招。
便哼哼的道:“懒得同你说,你还是赶紧把你弟弟送去下乡知青吧。”
“我家程华是要去乡下。”何泽兰早已经抹掉了脸上的泪,微微昂着下巴说着,“可他不是下乡知青,而是去乡里干活。”
“干活?”
“他又找到小活了?”
“他去干活你哭什么……”
何泽兰自然不会真解释自己哭什么,她只是说着,“我高兴呀,他找到的可是铁饭碗,以后就在乡下养蜂,每个月都能拿工资的!”
这话让周边人惊的不行。
一个个都想问一些什么,可何泽兰根本不搭理他们,“不说了不说了,他们还得去车上赶车呢。”
江东阳勾着程华的肩膀,一脸显摆地把人推着走,“走走,咱们赶紧着去,可别耽误了工作。”
程华被带着往前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这一看不由有些愣住,因为他好像理解了大哥先前说的那一番话,那些羡慕和嫉妒的眼神,不就是现在注视着他的吗?
居然还能被羡慕嫉妒?
直到快走出巷子,程华突然挺直了腰杆子,好像浑身都多了些劲!
江东阳不是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只不过什么都没说只是脸上的笑意要多了不少。
一个多小时后江小娥出了院门。
刚刚出来就被冯婆婆逮了个正着,拉着她拐进了旁边的小道,整个人鬼鬼祟祟的。
江小娥不解地问,“干嘛呢?”
冯婆子拽着她的手继续往小胡同里走,“我要是不带你过来你等会得被堵到小巷里。”
江小娥挑了挑眉头,“因为二哥的事?”
“对呀!”冯婆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啧啧”的道:“小江你可真是有能耐,居然给你二哥弄了份工作,这么稀罕的事,谁不好奇?”
她也好奇,所以专门堵在江小娥的门前,并在其他人没发现之前把人带进了小胡同。
没别的,就是想打听打听独家消息。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江小娥并没当作一回事,本身她给二哥弄份工作的事就没打算瞒着。
这种事没什么好瞒的,她走的又不是歪路子,靠的是自身的本事,“养蜂机是我带头做出来的,养蜂基地也是我先提出来的,人家倒是热情邀请我去当负责人,可我志不在此就推掉了,并给他们推荐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她摊了摊手,“就是这样。”
那还真没说假。
王主任那边倒是没提过,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提也是白提。
不过建庄公社的赵干事倒是热情邀请过。
如果她愿意,她可以直接成为养蜂基地的领头人,相信这个提议没人会有意见,本身这件事就是她起个头,她来负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了吗?
赵干事甚至还提过,如果她不愿意去生产大队也可以去公社任职,负责监督养蜂基地的所有事宜以及愿意为她成立一个特殊的科室,不管是脱粒机还是养蜂机又或者是其他的机器,只要她愿意,公社一定会全力配合她。
这话传出去多少会让人觉得有些夸张。
可真的夸张吗?
那台多功能的脱粒机让建庄公社的名头传得更广,不少其他公社的大队社员都跑过来借用,从捐赠到现在,如果不是特意设定了使用时间,他是一天都停不下来。
更别说养蜂机能带来的创收,等以后扩建,说不准能养活一整个大队的人。
单单这两种机器就已经能证明她的价值,而且谁知道她会不会再来第三种!
别说是建庄公社了,王主任那边已经接到不下五个公社和厂子的电话,就是来询问她有没有兴趣去他们那边任职。
因为这些人很清楚她的价值,自然愿意许诺更多。
可这些话听到冯婆子耳里就有些不可置信,她想了很多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人家费力都弄不到的一个工作名额,在小江嘴里怎么就感觉那么容易。
这要是换一个人,她一定毫不犹豫讽刺过去,觉得对方在吹牛。
可这事落在小江身上,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不可能,但细想想又会想着为什么不行呢?就算别人不行,小江说不准就能行!
想想小江在他们小巷甚至是整个纺织厂,那可是头一个拿过公社奖励的荣誉证书,也是头一个上过省城日报的人。
她甚至给四婆婆牵过线,让学校派活给街道办,又让街道办把活派给四婆婆。
还因为公事出个远门,去了他们从未去过的南城……
有过这么多经历的她,凭什么就不能因为自身的能耐为自家二哥谋得一份工作?
冯婆子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小江啊,我果然没看错你,我早就知道你大有出息!”
江小娥听的好笑,冯婆婆这话听听就好,以前的她可没这么说过。
“小江,你大哥结婚了、二哥有工作了、四姐也有对象了,那你是不是也得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冯婆子说着时脑子里就在想着自家亲戚有没有年龄合适的人选。
这么好又这么厉害的姑娘家,要是能结个缘那一定是她家的福气!
可是嘴巴张张合合,硬是没把后面一句话说出来。
她娘家婆家倒是有年龄合适的人,但是想想甭管拉哪一个出来都配不上小江,她是想结亲又不是想结仇,总不能是个男的就拿出来配对吧?
“冯婆婆!”江小娥高声打断了她,“我还有事就不和你聊了,以后有时间再好好和你唠嗑唠嗑。”
话说完,挣脱她的手转身就走。
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好像永远都摆脱不了“催婚”,实在是没兴趣聊这个话题。
也多亏了冯婆婆把她带进了小胡同,一路畅通,没多耽误就到了郊外的养蜂地。
她来的时候,钱嘉树已经做了一些准备前的工作,他说着,“王主任刚刚让人带了个消息,建庄公社采购的蜂蜡会在后天下午送过来。”
“行。”江小娥回了一声,“到时候做出来就让大哥连同蜂箱一块送过去。”
“那我记下来,省得到时候忘记了。”钱嘉树在本子上记了几笔,紧跟着抬起头难掩兴奋地说了一句,“朱工昨天去我大姐家找我了。”
江小娥还挺为他高兴的,“他说了?”
钱嘉树重重点头,“嗯,他当着我姐夫一家的面说想收我为徒。”
这是早就猜到的事。
很难猜不到吧,在南城相处的那一段时间他很明显地感觉到了朱工的念头。
不单单是他,其他小伙伴私底下也纷纷为他紧张高兴。
而更让他高兴的是,朱工去的是他姐姐家。
很显然朱工是打听过他家的一些事,没有因为他跟父母不和而觉得他不孝,更没有插手的事,而是让大姐成为他的长辈,在大姐面前说了一些关于拜师的事。
原先是觉得能拥有这么厉害的师父而高兴,现在还觉得,能遇到这么一个愿意懂自己甚至是重视自己选择的师父,绝对是他人生中的一大幸事之二!
之一,就是遇到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小伙伴。
他道:“他说了,等年后挑个好日子让我拜师,毕业后就直接去机械厂,到时候会给我一个正式工的名额。”
不仅仅是他,其他几个定下来的小伙伴都是以正式工的名额进厂,这种待遇也是对他们的认可。
“挺好的。”江小娥笑着,“以后你得叫卢老师师公了。”
钱嘉树跟着笑了起来,“对哦,以后他可是我师公了。”
“对了,朱工回来了,卢老师是不是也回来了?”江小娥见他点头,便道:“那哪天抽个时间,我们一起去他家拜访下,都好久没见到他了。”
上回没在南城碰到就挺失望的,现在人回来了,怎么也得去拜访下。
“行啊。”钱嘉树立马同意,“等会我跟其他人说,在商量一下时间。”
江小娥对他主动接事的态度很满意,欣然点头。
钱嘉树沉默了两秒,跟着又有些低沉道:“小娥姐,等毕业后我们所有人都有各自的去处,那以后是不是就没机会一起工作了?”
第100章
前程已定, 本该是一件让人高兴又期待的事,恨不得日子赶紧过去,好直接翻篇到毕业后, 等进了厂子拿到工资,他们的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好。
但每每想到这个时候,心里却又跟空了什么似的。
他们五人其实在一起奋斗的日子没那么长,满打满算还不到半年, 可在这些共同奋进的日子里,他早把他们当作兄弟、把她当作领导自己的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