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里的重组家庭by白茄
白茄  发于:2025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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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谁家的东西?”
“哟呵!哪来这么多布啊。”
“怎么把东西扔咱家门口了?”
罗朗听到爸妈的声音,连忙扬声喊了一句,“爸妈,那是我带回来的东西。”
三十九尺的布料,小半袋的粮食,还有先前攒下的几块钱。
这些对于罗家人来说,就跟一座小金山似的!
一个个看得是目瞪口呆,久久反应不过来。
倒是罗朗将东西一一分好,弟弟妹妹年纪小,用不到十尺布料,再给阿奶做件小褂子,爸爸的裤子快被磨破了,妈妈的衣服打了不知道多少块补丁……
正正好,每个人都能分一些。
“做衣服的事你别管。”阿奶都不敢伸手去摸,就怕手上的茧子划破料子,“铁柱家的冬儿手艺好,儿媳妇你明天请她给罗朗做一身新衣服。”
“我不要!”
“好!”罗母立马答应,笑眯眯道:“你怎么不要?瞧瞧你这一身衣服,脚踝都露出来老大一截了,原先还想着裁一截你爸的裤脚缝上去,多亏了你有本事,能弄来这么多料子。”
“是啊,咱家大娃有本事。”一脸黢黑的罗父从进门到现在嘴角就没落下来过,时不时就“嘿嘿”几声,别提有多开心。
罗阿奶没搭理自家傻儿子,而是叮嘱着,“大娃,你在外要好好干,多听听老师的话,多和同学们好好接触,但如果真在外受了委屈可一定得跟家里说,咱们家虽然穷,但可不能让你糟践自己来供养我们。”
“阿奶你放心,我好着呢。”罗朗连忙说着,“我跟你们说啊,我那几个小伙伴老好了,他们……”
这边罗朗不住和家人分享着,时不时传来惊呼和欢喜声,而在城里钱嘉树同样扛着两个大包回家。
他知道这两个大包有些太引人注目了,专门等天色暗了一些才拐进一条小巷子,然后将几个包丢进边上的高墙内,自己利落翻了进去。
本想着和家里人分享一些喜悦,结果他都已经将布料都叠好了,爸妈和其他人都没回来。
钱嘉树有些担心,正想着出门看看时就听到门口有了动静。
“凭什么啊!钱嘉荣只是你们的侄子,你们为了一个外人就这么作践自己的儿子吗?”
“说什么呢,什么外人不外人……”
“难道不是吗?他又不是没爹没妈,值得你这个大伯这么为他付出……哦,对了,你但凡为他付出也就算了,反正你自己挣来的东西,要给谁那是你自己的事,可凭什么要委屈嘉树?”
“钱莹莹,你给我闭嘴!”
“我不!”钱莹莹气得要死,“我要闭嘴,这个家谁还为嘉树考虑?是你还是妈?我就搞不懂了,放着这么好的儿子不心疼,你们怎么……嘉、嘉树,你回来了。”
钱嘉树扯了扯嘴角,“姐。”
钱莹莹抿着唇,她走上前拉着弟弟就往外走,“走,去姐家住几天,你外甥成天念叨你呢。”
钱嘉树没动,苦笑道:“躲也躲不了一辈子,所以那边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嘉树,别这么说。”钱安康皱着眉头,“怎么说也是你二叔,是你阿爷阿奶。”
“行,那就一辈子别说了。”钱嘉树回了屋子,将整理出的一部分布料分给大姐,“这些料子你拿回去,给你和孩子做身衣服,虽然都是些碎料但别嫌弃了。”
“我不要……”
“那你就是嫌弃了?”
“……你,行行行,我收着。”钱莹莹面上无奈,心里却欣喜着弟弟念着她,想着过几天再带弟弟出去吃顿好的。
至于爸妈,呵,让他们的侄子去孝顺吧。
两姐弟聊来聊去,钱安康有些坐不住了,到底还是开了口,“你堂哥要是没工作就只能下乡了,他正好有条路子可以进锻造厂,就是……就是你先前不是得了一本荣誉证书吗?嘉荣要是有个荣誉在身,更有机会。”
“放屁,那是我弟弟靠本事得来的荣誉,和钱嘉荣有什么关系?”钱莹莹气得都要骂人了。
“所以他不就想着先借嘉树的名字用一用嘛,先以‘钱嘉树’进厂,等过两三年他在厂子里站稳脚,再换回来。”钱安康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前街有个小子年纪还小不能进厂,最后也是顶了自己哥哥的身份,照样也能拿工资。
“爸!”钱莹莹大吼着,眼眶都气红了,“你到底是谁的爸啊?你有没有想过,钱嘉荣顶了弟弟的名字进厂,那弟弟怎么办?”

她为嘉树委屈, 同样也为自己委屈。
她比嘉树大不少,大了有十来岁,年幼的她无数次听爸妈念叨着几句话——
‘怎么还没怀上?’
‘都快十年了, 吃了那么多药怎么就怀不上呢?’
‘要是莹莹是个儿子就好了。’
‘哎,她怎么就不能是个儿子呢?’
爸妈想生儿子想得快发疯了。
可不管是求医还是求神婆,被灌下不知道多少臭的、脏的药就是怀不上,生下她以后好几年都没动静, 不仅仅是爸妈这边没动静,在她九岁之前她爸三兄弟硬是一个新添的人口都没。
可作为钱家唯一的小辈,她并没有得到任何偏爱和关注,而是冷淡和无视,甚至这些血脉相承的家人还会用仇视的眼光看着她。
‘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一个女娃呢。’
‘就这么一个独苗苗怎么就是女娃?’
直到她九岁时二叔家生下了钱家荣,整个钱家唯一的男丁。
那时不管是阿爷阿奶, 还是她爸妈都高兴的不得了,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但却是自己的亲侄子, 在他想来自己百年以后,不怕没钱家男丁替他摔盆磕头了。
尤其是她阿奶特别迷信。
当时二婶怀着时,神婆就笃定这一胎是男娃, 还说是给钱家带来福运,以后能光宗耀祖的男娃, 为此阿奶还特意捐了不少钱,就想替钱家将这个福娃保下来。
后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钱家荣生下来后没多久, 她妈和三婶相继怀上。
阿奶说,得对钱家荣好,沾沾他的福气才能得偿所愿。
两妯娌盼了那么多年才盼来的孩子, 偏偏还是在钱家荣生下后怀上的,这很难不让人相信,所以不管是她家还是三叔家,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首先想到的就是钱家荣,那真是宠得不能再宠。
十月后,两妯娌相隔十天生产,生的都是男娃。
也是在那之后,钱家陆陆续续添丁,男娃女娃一共有六七个。
这下,如愿以偿地他们更信神婆的话了,觉得钱家荣就是他们钱家的福娃,哪怕有了亲生儿子后,也不忘对钱家荣好。
其实弟弟在家里过得也不算差。
毕竟是爸妈盼了十来年才求来的儿子,再加上嘉树从小就特别聪明,小的时候不像别家的孩子那么调皮捣蛋,给他一根小木棍,他能安安静静蹲在地上写写画画,特别好带。
上学后成绩优秀,学什么都快,更别说前段日子还拿了一张荣誉证书,当时家里人是高兴的不得了,拿着那张荣誉证书就满巷子去分享,那天晚上爸妈甚至都兴奋的睡不着,第二天嘴角还是向上挂着。
对比起钱家荣,那是优秀一千倍一万倍!
就连她这个闺女,虽然有遗憾过她不是一个男娃,但好歹也让她平安长大,更愿意花钱供她读了个初中,她结婚时还往她的箱子里塞了十块钱的嫁妆。
要不是记挂着“好”的点点滴滴,她出嫁后就不会和娘家人来往了,也省得时不时遇到一些糟心事。
因为“福娃”的缘故,每次碰到钱家荣的事家里人就跟没脑子了似的。
她一直记得最困难的那三年,家家户户都吃不饱,每天晚上饿的肚子烧得慌,可唯独钱家荣一个人被养的白白胖胖,有三家人供着他怎么可能吃不好?
可爸妈把粮食分出去时,都没想过自己的儿女也在饿肚子。
还有一次大半夜嘉树突然跨了两个区跑到她婆家来,刚上小学的嘉树还不到她胸前,红着眼眶站在门口,支支吾吾紧张到不敢说出来意。
最后还是她哄着才一边哽咽一边说出来。
原来老太太非说九岁是个坎,要给钱家荣打一个金锁度过这个坎。
集三家之力硬是花了一大笔钱给他打了一个三十多克的大金锁。
这笔钱中就有嘉树的学费。
爸妈也不是不让嘉树读书,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还指望他毕业之后有大出息。
书还是得读,学费就先欠着。
想着是等下个月工资到手再把学费给补上,可是钱家荣那边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嘉树的学费硬是拖了大几个月,估计是被学校催的有些受不住才忍着难堪来找她。
类似的事是数不胜数,好多次她都想既然爸妈这么在意那个侄子,干脆让钱家荣给他们养老算了,她懒得再搭理他们。
可是……身为子女,又忍不住想起以前的一些小恩小惠,就跟拴住她似的,根本没办法完全狠下心,每次吵过后又会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这心就狠不下去了。
但再怎么样,钱莹莹都不会让钱家人这么欺负嘉树。
荣誉证书确实是个好东西,要不然钱家荣也不会惦记上,“你们有没有想过,钱家荣顶替弟弟的名字进了厂,那弟弟毕业后怎么办?‘钱嘉树’入了锻造厂,弟弟还怎么入厂工作?还是说你们打算让弟弟代替钱家荣下乡?”
“那当然不会……”
“你阿奶说了,这次就是嘉荣的转机,只要他留在城里以后咱们家会更顺畅。”
“对对对,嘉树不是还有大半年吗?咱们一件一件事解决,肯定不会让嘉树下乡。”
“你们真是疯了!”钱莹莹气得都快哭了。
完全不想想,如果最后解决不了呢?
那嘉树怎么办?
“钱嘉树”已经靠着荣誉证书进了厂子,真正的钱嘉树连名字都失去,最后他不管是进厂还是下乡都得顶着“钱家荣”的名字,钱家荣可不是机械专业毕业,更没有什么荣誉在身,想寻……
等会,钱莹莹突然瞪大眼,“钱家荣要是顶着弟弟的名字进厂,那弟弟连毕业都毕不了,你们这是要毁了他不成?”
“当然不是。”钱母连连摆手,嘉树是她亲儿子,她自然不想毁了嘉树的前程,但想想当年能生下嘉树,还是因为嘉荣的缘故,不然她连个儿子都没有。
但就算这样,她也没打算毁了亲儿子的前程,“就是顺手帮帮忙,等这件事过了再换回来。”
“对对。”钱安康也是跟着点头,“你们忘了吗?前街刘家小子年纪不够,不也是顶替自家哥哥的身份进了厂?他哥哥也在另外一间小厂里做工,相当于‘一个人’拿着两份工资,那嘉树也能照常上学,等他毕业想进其他厂也没问题。”
“就是嘛,实在不行到时候就让嘉荣把身份还回来,肯定不会让嘉树下乡。”钱母也是这个意思,在他们想来就是卖个好,沾沾嘉荣的福气,但真要让亲儿子代替嘉荣下乡她还是舍不得。
“哪会这么好。”钱莹莹根本不信对方会还,“到时候真出了什么差错,嘉树也逃不开。”
“不会的。”
“应该没事,再说了嘉荣一身福气,哪里会有意外?”
“对呀对呀,真有什么意外,大不了让嘉荣把身份还回来。”
很显然,钱安康两夫妻并不觉得会出什么差错,而且他们还相信就算真有事,钱家荣把身份还回来就抹平了。
无论钱莹莹怎么解释,他们都听不进去。
尤其是前街还有一个刘家小子的例子在,只要没人特意去举报,厂子里都是默认的。
这还真不是个例。
一些是顶替年长的身份进厂,还有一些属于年龄不够修改年份的。
反正为了进厂有很多法子,到现在不还是没出事?
他们一直觉得这件事没钱莹莹说得那么可怕,只想着都是钱家的人,再加上嘉树能出生还是多亏了嘉荣的福气,趁着这件事多帮帮忙,以后嘉树沾得福气更多更有出息了。
钱莹莹是气得直跺脚,根本说服不了父母。
反倒是钱安康听得不耐烦了,挥挥手道:“家里的事你就别管了,和你没什么关系。”
跟着又对一直不吭声的儿子道:“嘉树,爸妈肯定不会害你,嘉荣那边既然有路子能进厂,那就说明这个办法可行,只要没人举报不会有事。”
钱嘉树淡淡看了他一眼,“有事。”
“啥?”
“我会举报。”钱嘉树面无表情,手里摸着桌面的碎布,心里已经没有分享的喜悦了,他接着道:“你最好跟那边的人说清楚,如果我知道钱家荣顶替我的身份进了厂子,我第一个去举报。”
“嘉树,那是你堂哥!”
“他也只是我堂哥而已。”钱嘉树说得直白,“我没必要为他担上这么大的风险,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规划,我这么努力跟着老师们学习,天天同伙伴们积攒经验,我也辛苦、我也很累,我就是想攒下更多的资历,为了在毕业后顺利进厂……”
他们天天不累吗?
身体累,脑子也累。
但这么累就只是为了玩耍不成?
当然不是,他们全都是为了以后。
顺利进入厂子当工人,凭借自己的学识参加考级,成为像卢老师那样的大师傅。
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人生在不断努力、奔波中。
“我付出这么多,不是为了给钱家荣铺路,他既然不是我儿子也不是我孙子,仅仅只是我堂哥而已,我没必要为了他赔上我的一辈子,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也不会去赌。”钱嘉树也不在意爸妈会不会觉得他冷血。
他就不是那种为了面子妥协的人。
甚至还道:“你们要是心疼他,把自己的工作指标给他,我都不会有意见。”
“你胡说八道什么。”钱安康板着一张脸,“我们没了工作,一家子吃什么喝什么?”
钱母本来还想说教几句,这会却抿着唇没开口。
因为她也不想……
有些事没落到自己头上,永远都体会不到那是什么感觉。
他们都觉得让嘉荣顶替身份,不过就是一件很小很小的小事,说得再难听一点,反正也影响不到他们。
但说到让嘉荣接他们的班,哪怕是钱家的福娃他们都不乐意。
工作指标,现在卖出去都得大几百呢。
总不能就这么白白送给自己侄子吧?
更别说没了工作,他们一家人还怎么生活?
难不成真靠一个侄子来给他们养老?
他又不是没自己爹妈,以后还得结婚生子,拿到手的工资自己都不一定够用,哪里还会给他们养老?
他们就算再宠嘉荣,但谁也不是傻子。
连嘉荣自己的爹妈都不愿意把工作指标让出去,更别说他们这些叔伯了。
再怎么也轮不到他们把工作指标转出去。
“呵。”钱莹莹嗤笑一声,“这会倒不说他是你们的宝贝侄子了?刚刚劝嘉树还劝得那么爽快,怎么,落到自己身上就知道疼了?”
“钱莹莹,我是你爸!”
“你要不是我爸,我早就不搭理你了。”钱莹莹自嘲地笑了笑,有时候她真的宁愿自己爸妈对她再狠心一些,这样她也能够狠心脱离这个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时不时回来就得受气。
“姐,我送你回家吧。”钱嘉树将布料都包起来,一手提着一手拽着大姐的手臂往外走。
钱安康见两个子女要走,有些绷不住脸,“你们真是大了,硬气了是吧?我告诉你们,再怎么样我都是你们……”
就在要跨出门时,钱嘉树突然回过头,“我知道你是我爸,所以我善意提醒一句,以后别福娃福娃挂在嘴上,宣扬封建迷信可是得坐牢,我可不想去牢里看望你们。”
“你……”
“老钱,快别说了。”
就这样,钱家两姐弟走出院子。
钱莹莹抹了把脸,“这几天你就住姐姐家,他们容不下你,姐姐养你一辈子都行。”
父母盼了那么多年的儿子,身为被忽略的长女她本该很吃味才是。
一开始确实也是,弟弟刚出生时她是真不喜欢,都是同父同母,却因为性别待遇天差地别,谁心里会好受?
但弟弟是第一个在她受委屈时会抬起手给她抹掉眼泪的家人。
爸妈打骂她时,弟弟自己都还走不稳就会挡在她身前;爸妈给他开小灶,他从不偷偷吃,总会留一些给她……
有句话爸妈说得没错。
弟弟迟早会成为她的依靠。
这话她不否认,但仅仅只是因为弟弟是“钱嘉树”,但凡换成钱家荣那个吊儿郎当的混子,别说是依靠了,怕是会被拖累死。
反正对弟弟,她还是很想接回去照顾着,而且她婆家人也没意见,都说弟弟以后肯定大有出息,也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每回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拎着往她婆家送,她婆家的人巴不得和弟弟多来往一下。
连外人都知道这点,偏偏爸妈犯糊涂。
也不是……
他们或许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事,但一来不会牵扯到他们自己身上,再来嘉树是他们亲儿子,难不成还能真恨上不成?
不管怎样,其实都挺让人心寒。
钱莹莹心疼拍了拍弟弟的手,“走吧,你外甥可想你了,你不知道他在外面怎么夸你,老早就想黏在你身边了。”
“行啊,那就麻烦姐姐和姐夫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钱莹莹巴不得他多住几天,“你就和你外甥住一间房,他巴不得你多住。”
说完,见他手里拎着的那个大包,“你咋把这些布料都拎出来了?”
钱嘉树解释着,“除了给姐姐的那些,剩下的我打算拿出去换。”
本来是想着也分给爸妈一些。
但爸妈犯糊涂的时候挺气人的,这些料子就不想孝顺给他们了,还不如拿去换些其他物件。
江小娥也是打算将这些布料拿出去换东西。
先前家里人人都备了一套新衣服,这些碎料正好拿去换其他东西。
不过她懒得去弄这些,但家里有一个人最会和人打交道,所以江小娥直接找上了他。
“让我去找人换?”江东阳看着地上堆着的碎布料,一看就动了心思,“你这哪里弄来的?还能不能再弄点?”
“龚庄公社,用碎布抵了维修费。”江小娥也没瞒着,直接说了这些料子的价值,“随便你怎么换,多出的那部分分你三成。”
“这么便宜!”江东阳有些可惜,要是能多弄一点就好了。
不过他和龚庄公社没啥交情,想弄也弄不到,“交给我吧,前几天我弄了一点鱼,到时候一并把钱给你。”
江小娥没意见,就没再管那些布料,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除了龚庄公社那边,他们在外还接了二十一台机子的维修,其他机子和龚庄公社的型号一致,等四婆婆那边编织好过滤网就能直接上门。
倒是韩老爷子那台机器,还有些没思路。
韩老爷子那台机器主要的不是安装过滤网,而是设计主要的配件,用金属配件替换木制配件,达到长久正常使用的效果。
偏偏他那台机器造型为长方形,配件也得配合造型来修改。
“妹子。”
江小娥分心应了一声,“嗯?”
江东阳凑过去看她纸上画的东西,一看啥都不懂,但莫名觉得挺厉害,顿时觉得爸妈亏待他了,估计把聪明脑子全生在妹子身上了。
不过又偏头看了看在旁边挖蚯蚓的小弟,又觉得也不算太亏待。
怎么说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他收了收心思,接着说来意:“江城不是有对象了吗?他对象有个表妹想撮合给江伟,过两天打算来城里逛逛,想着你是个姑娘家,跟着去陪陪她们就不会太拘束。”
江小娥抬头。
先前捕鱼的时候就听堂伯说过江城堂哥明年就会摆酒结婚,这才过去多久,就开始撮合起江伟堂哥的事了,看来他们靠捕鱼攒了不少钱。
她问道:“老屋那边知道吗?”
“知不知道都不重要。”江东阳乐呵着,“你未来堂嫂的表妹可不是什么文文静静的性子,真要嫁过来,指不准谁折磨谁。”
谁都知道老屋那边的情况。
江城自然也不会坑自己媳妇的表妹,自然是合适才介绍,而且老屋那边最近的变化可不小,折腾下来阿爷他们三人不一定受得住。
还是那句话,如果一个人真的想摆烂不干活,没人能强压着他们去干。
最后到底谁妥协还真说不准,他卖了个关子:“你过两天去认认人就知道……”
话还没说完,院门就被“嘭”的一声撞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人冲了进来,双手攥拳仰头狂叫:“啊啊啊啊啊死老太婆敢藏了我的菜刀啊啊臭老头你们还敢打我啊啊啊啊等着等着我回去再收拾你们!!”
“……”
“…………”
边上的两兄妹同时扬眉,怔怔看着面前狂叫的程芬。
好几天不见,这位感觉有点癫狂了。

第39章
程芬以前一直说她受了委屈, 被偏心地对待,其实往往这样更能看出她被家里人护着,要不然又怎么会养成那么骄纵的性子, 真有委屈也只会闷在心里,根本不敢在家大吵大闹。
会吵会闹,就是因为家里人肯让她,不会真的亏待了她。
可家里愿意忍让, 不代表外面的人也是。
尤其是江家老屋那边,那是往死里压榨,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把人压榨得毫无价值为止。
被家里护了这么多年的程芬,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贱的人,那一家子都是贱种!
真的是气炸她了!!!
本来把两个老家伙吓晕过去, 她心里也慌过。
可随后想想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是拿着菜刀冲进了江弘图屋里,但她没伤他啊, 是江弘图自己吓得噎到, 后面冲进屋老家伙误会才导致昏倒。
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反而让她发现了两个老家伙的弱点,那就是好吃懒做的江弘图。
这几天和那家人斗智斗勇,搞得程芬是越战越勇, 她这辈子从来没被人这么欺负过,江家人有什么资格这么虐待她?!
要不是自己最厉害的“武器”被老家伙藏了起来, 她也不会大老远地跑回家,怎么也得在江家老屋闹得天翻地覆!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 程芬没诉苦也没抱怨, 而是直接去了灶屋,拿着灶台上的菜刀就往外走,那架势瞧着, 连坐都没打算坐一下,而是想直接走。
还是江东阳拦了一下,“你把菜刀拿走了,我们用什么?”
看乐子归看乐子,但总不能真闹出什么事,原先那把菜刀钝得砍不动人,现在程芬手里拿着的这把菜刀老锋利了,可不是随便拿在手里玩得。
他伸出手,“来来,把刀给我,难得你回来一趟,哥哥杀条鱼给你补补,等会再送你回去。”
瞧瞧这可怜的娃,回去几天被折磨得不成样,看着都瘦了好多斤。
刚说杀鱼,就忍不住吞咽口水了。
江东阳瞧她可怜,但可不是真心疼她。
费这个劲还不如等会多吃两块鱼肉。
程芬红着的眼渐渐消散,一手落在瘪瘪的肚子上,是真的很饿了,她咬牙切齿,“你阿爷阿奶太不是东西了,我带去的粮食凭什么我自己吃不得?他们还好意思说找不着了,然后我就带着人闯进他们的屋把床板砍了,让大伙瞧瞧粮食到底是不见了还是被他们私吞……”
江东阳瞪大眼,“厉害啊。”
这句话绝对是真心实意,程芬做了他没法做的事!
爸以前就叮嘱过,再不喜最多也就气气人,绝对不能闹得整个生产大队都知道,不然光一个“孝”字就得压他们一头。
反正他们只要紧紧拽着自己的东西,最后跺脚生气的只会是对方。
像砸床板这种泄愤又有意思的事,他还真没做过,直接推着程芬就往灶房里走,“走走走,哥做菜,你跟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阿爷阿奶也确实太过分了,怎么能藏着你的粮食呢。”
江小娥一直没吭声。
只不过将自己的小书桌往灶房边上搬了搬,搬到一个闻不到油烟味却又能听清楚里面说话声音的位置。
“他们就是老坏种!不让我吃,我就掀了桌谁都别想吃。”
“从没见过这么贱的人,自己不干活就只知道指使我,行啊,找借口说自己腿不行我就拿菜刀砍了江弘图的腿。”
“老天爷就该把他们都收了,三个人就知道对付我一个,要不是把我的菜刀藏了起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收拾谁!”
程芬是气得不行。
她这辈子就没这么委屈过。
她以前觉得自己委屈,但在江家老屋待了这些日子后,她才知道以前的那些委屈愤怒简直不值得一提。
在老屋那边她遭得打、遭得骂是以前的十倍还要多,到现在她脸颊上还顶着一个巴掌印。
不仅仅是打骂,还有干活。
这辈子她就没干过那么多活,以前知道下地苦但她真没想到会这么苦,苦到每天都会哭上两场,不然身体累心里也憋得慌。
但她还是不愿意妥协,她咬着牙坚持,就是想告诉其他人,她选择蒋晨不是错!她也不是忍不了……
不过说起来,好像每次快坚持不下去时,只要和老屋那边的闹一闹,心情就轻快许多,感觉自己又有力气干活了。
搞得老家伙们不来找她,她都忍不住想去找他们的麻烦。
“程芬?”何泽兰走进屋子,看到程芬糟糕的模样是惊得不行,她伸出双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落在哪里,“你怎么……算了算了,回来就好。”
“才不是!”程芬微微昂起下巴,显得又倔强又狼狈,“我还会再回去,你别想操控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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