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想来,好事得做,但前提是先顾好自己和家人。
没道理自己都还饿着肚子,就发善心去填饱别人的肚子了。
江小娥算算日子,“就这周六吧,再等两天,我想多拿一些过滤网再过去,以防装得过程中有损耗。”
“那行。”卢伟志点了点头,“等会我就让老王给你们开个介绍信,周六你们直接过去就行。”
周六那天江小娥几人一共带着三十个过滤网去的。
八台机器六个型号, 也是多亏了三洲大队的韩老爷子,他们采用木匠中的榫卯结构对机器内部进行了改动,尽可能缩减出一些位置, 将三个过滤网安装在内。
也就是说,除了过滤网之外,他们需要的材料还有固定的螺栓以及木材,将这些木材固定在配件上, 再进行榫卯嵌合,并将过滤网安装在滚筒周边。
并在两个地方切割出口子,方便拉开清理残渣。
口子不大,也尽量做得美观一些,江小娥放下切割器,她摘下面罩道:“这个口子差不多了, 在外面安一个锁扣,更方便打开。”
“我来。”罗朗拿着准备好的锁扣走过来, 没几分钟就安装好, 他拍了拍外壳有些兴奋,“差不多了,咱们试试吧!”
上手使用的效果并没有让大伙失望。
也是, 他们本身就没有对脱粒机调整太多,因为榫卯结构的缘故, 他们最后采用的是“压缩”,将内部空间压缩, 尽量不要去改变每个配件的位置, 弄好之后,使用过程中不会出现问题。
方大牛踩了半个小时的脚踏板,不但确定了机器能正常使用, 等打开切割的口子就能看到过滤出的些许残渣,而在过滤网的内部,还是干干净净的。
“好好好,非常好啊。”范泗恨不得探头进去看个彻底,嘴上是夸个不停,显然很满意这些小同志们的杰作,“真不错啊,上回你们捐赠的机器送来后,好多人抢着用,宁愿排队也愿意多等等。”
为什么?
因为谁都舍不得那点残渣。
其实不多,每回过来的人弄到手的也就一小把,但这一小把拿回去也能喂猪喂鸡,本就是过苦日子的人,不过就是多等一会,谁都愿意等。
要不是他们跟着劝,怕是那台机器前等满人,其他机器没人愿意用。
现在就好了,开了这么一个口子,就能和那台机器一样每次脱粒完,都能及时清理一遍,甚至他们不用动手,来脱粒的人主动就干了这个活。
所以,一开始公社还有人不愿意花这个钱,说是没什么必要,毕竟他们公社的八台机器用了十几年不还是一直用到现在,改改换换还怕影响功能。
现在这些人都闭嘴了。
谁都有眼睛,只要心不歪就能看清楚到底哪个好、哪个坏。
本来范泗就是促成这件事的人,现在都觉得这件事好,最大的功劳自然就是他这个主事者,再加上先前小同志们捐献机器,他们公社在省城可是大大出了一次名,好多地方都特意打电话过来咨询。
虽然他们公社只是被捐献者,但名声一下子就打了出去,前两天主任就暗示了,今年两个评优名额不出意外就有他一个。
有了这次评优,以后不管是往上升还是分房,都会更有机会一些。
所以,这次和五个小同志接触,脸上的笑容是止都止不住,他更道:“你们先慢慢忙,我已经跟食堂打过招呼,你们今天中午就跟我一块去吃,菜说不上好但一定管饱!”
“哇,谢谢范干事!”
“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范泗笑得更灿烂了,他连忙道:“那你们先忙着,有什么需要就叫一声,我就在隔间里干活。”
送走范干事,几人更有劲了。
罗朗拍了拍自己瘪瘪的肚子,“干累了还能吃饱饭,这工作真好!”
他不怕累,打从有记忆开始他就一直跟着家里人干活,一开始人小干得少,等长大后就多干一些,在没被送到学校之前,他就没好好休息的一天,早就习惯了苦日子。
但没有一天,累完后还能吃饱饭。
哪怕饭菜还没吃到嘴里,他就觉得浑身有劲。
难怪当初师傅要资助他来学本事时,爸妈和阿奶又是高兴又是哭泣,光靠种田是真的吃不饱,也是,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往城里跑。
“那就动起来吧。”江小娥直接下达任务,“咱们也算是熟手了,两三分组,我和罗朗一组,你们三人一组,同时进行。”
龚庄公社的机器他们已经上手过好几次,勉强算得上很熟悉了,没必要五个人挤成一团,“先拿两台相同型号的机器同时安装,共享彼此的进度,有什么问题再一起商量。”
“行。”
“好嘞!”
“就这两台吧,我去把图稿翻出来。”
也是准备工作做得足,再加上这段时间基础打得好。
两队同时拆开外壳,没一会就沉浸进去,江小娥将最后的锁扣安装后没几秒就听到耳边传来罗朗的狂叫声。
“又搞定一台!”
钱嘉树侧头望去,呲了呲牙,“我们也快了!”
“别搭理他,赶紧用切割机把外壳切开。”周洲撞了撞他,紧跟着配合钱嘉树操作起来,大概五六分钟的样子,他们这边也将锁扣安装好。
安装锁扣是最后一个步骤,也就是说他们这会已经完成了三台脱粒机的改装。
“现在大概十点半不到的样子,我们应该还能再弄两台。”江小娥心里盘算着,比预计快了不少,他们今年专门赶了第一班大巴来,就是想着一天干完这里的活。
结果一上午就能搞定五台机器。
不过这样也好,她不由将视线望去隔壁的仓库,那里放置的是公社唯一一台自动式脱粒机,其实最开始公社不是太想让他们碰这台机器。
毕竟这是唯一一台自动式机器,哪怕他们先前有过维修和拆卸,但要改变内部结构绝对不是一件小事,公社很担心他们能不能弄好。
还是范干事为他们争取来机会,而他们也保证过,如果重新改变内部结构后不能让机器顺利使用,他们有能力再重新装回来,毕竟他们也不是第一次重新安装了,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不管怎么说,下午他们就能上手这台自动式机器。
预留出的时间更多,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休息十分钟后,几人又继续拆壳中……
隔间的范泗时不时走出来看看,眼里是越看越欢喜,“别看他们年纪不大,一个个办事还挺牢靠的,你发现没上次他们来的时候下手没这次利索,估计这段时间学了不少呢。”
尤其是头一次拆卸机器的时候,下手或多或少带着些犹豫,不像这次这么果断。
因为工作的缘故范泗接触过不少老师傅,如果不看这几个小同志的年纪,感觉他们的手法和老师傅没什么差别了。
至少他是看不出来的。
身旁的王刚连连点头,“这几位同志以后肯定大有所为。”
“技术人才嘛,到哪都吃香。”范泗附和着,他吹了吹杯里的热水,浅浅抿了一口,跟着道:“尤其是一身真本事,到哪里都有人抢着要呢。”
他这话可没说假,靠自己的能耐就做出市面上难卖的机器,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小瑕疵,但已经算很不错了。
尤其是这次,和几个公社都达成维修的合作,这能表明一点,他们不单单会制作还会维修。
把这种人才招到厂子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估摸着,等这几个小同志一毕业,就有厂子主动来要人了。
“我前些日子跟我妹子聊了聊,她有可能也报考职工机械学校。”王刚看着外面几人,眼里带着憧憬,“范哥,我妹要是出师了,以后公社的维修活可得想着她。”
“哎哟,你妹子决定好了?”
“她自己有这个意思,就是我爸妈还有点犹豫。”王刚最开始提时,家里几乎都反对,后来妹子会转变心思,也是公社给小江同志几人颁发荣誉证书后。
当时妹子的神色很惊讶,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
可没多久,她跑了市里一趟,也不知道查了些什么资料,回来就说对这行很感兴趣,以及还有一句话——“她的选择没错,我也觉得我的选择不会错,她能行,我也能行!”
至于爸妈最后同不同意,王刚不打算过多插手,一切全看妹子能不能为自己争取了,如果她真的下了决心,一定能想法子说服家里人。
“是好事,这姑娘家不一定比男儿差。”范泗抬着下巴示意着,正好看到他们放下手里的工具,便道:“走走,他们干完了,咱们带他们去食堂吃饭。”
昨天就通知过食堂,早已经准备好他们的量。
不过他忘记了一点,这个年纪的小子肚子就跟无底洞似的,想填饱没可能,好在几人也有分寸,连着装了两碗饭后,一个个都显得特别矜持,纷纷说着饱了饱了。
饱是真没饱,但也确实吃得挺不错。
两碗饭是平时吃不到的定量,食堂的菜也不错,还能见到一些肉末,能尝到肉味。
吃好了又接着回到仓库干活。
剩下的三台机器,他们花了两个小时不到就弄完,还不到三点,他们五人全都转战到安放自动式脱粒机的仓库。
“你们尽管上手,要实在不行只要重新再装回来就行。”范泗对他们倒是挺信任的。
又怎么可能不行?
大半天的工夫,隔壁八台机器都弄好了,现在来脱粒的人全都去了那边,到现在一直都在使用中,那是一点问题都没出。
“老伙计,咱们又来咯。”罗朗一手搭在外壳上,这台机器比脚踏式的机器大了不止一倍,需要的过滤网也要更多一些,也就是说压缩的空间也得多一点。
他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木块,问道:“咱们直接拆机?”
“你和方大牛先拆,我和其他人先把木块都嵌合一下。”江小娥递过去一把起子,道:“你注意一下,别跟上次一样把衣服划破了。”
罗朗下意识看了看右肩,那里缝了一个补丁,他道:“这次肯定不会,我都快没碎布打补丁了。”
“碎布?”范泗听了一嘴,“好料子也就算了,碎料仓库倒有一些,你们要是想要,可以用一部分的维修费抵。”
他跟着又比划了一下,小声道:“说是碎布但也不小,三四块能缝一件衣服了,就是图纹不同缝在一块不一定好看,但料子还是好料子,做成里衣穿着挺不错的。”
这批料子还是前年抓了一个投机倒把的赃物。
陈主任花了极低的价钱从派出所买来的,本想作为年节礼当作福利分给大伙,没办法,公社是一年比一年没钱,陈主任作为采购科的一员,绞尽脑汁想为公社省点钱。
结果闹得其他人差点冲去采购科把陈主任拖出来揍一顿。
他们愿意为公社出一份力,但该得的福利也不能少了他们嘛,别的公社发油发米,他们这边就发一些破碎布,谁忍得了?
最后没办法,料子就只能堆压仓库,陈主任另外采购一批物资当福利发下去,而那批碎料就一直堆在仓库,谁想要也能花钱买。
价钱比供销社便宜一点,布票也不需要太多。
但便宜也便宜不到哪里去,谁都愿意多花点钱买好料子,所以到现在仓库还剩不少,前段日子陈主任还估摸着,要不要便宜处理了。
当时他还挺心动,想着真便宜处理要不要买点回去。
没法做成外衣,也能缝成里衣,要不做成床垫床套也行。
反正要便宜处理,范泗自然愿意卖个好给这几个小同志,毕竟自己有可能评优都多亏了他们,所以接着说,“如果你们要我就去跟陈主任说说,估计能比供销社便宜一半。”
“真的?!”
“要布票吗?”
“能买多少?”
范泗见他们心动,觉得自己卖好卖对了,他想着本来就是还人情,干脆也别抠抠搜搜,咬了咬牙道:“不要票,想要多少都行。”
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想着这几个小同志估计也要不了多少,毕竟一个个年纪都不算大,哪里敢经手太大数额的钱……
江小娥不等他想完,立马就道:“我那份全要了!”
“我我我,我也要。”
“咦不管了,你们都要我也要。”
“还有我还有我……我要那么多布算了,我也要。”
“……嘶!”范泗咬牙咬得太狠,差点把嘴皮子咬破了,还是多嘴确认了一下,“这次的维修费不少,你们真打算全用碎布来抵?”
先前江小娥就给过一个大概的报价。
但具体还得看维修时会不会用到额外的配件, 比如螺钉之类的连接件,多用多加钱,少用就少点钱。
一台配件外加维修费, 大概在四块五角上下起伏的样子。
自动式那台的维修后再算,也就是说另外八台大概三十六块左右了,相当于正式工一个月的工资,这群小同志居然全用来买碎料, 怎么不让范泗惊讶呢。
范泗再确定了一遍,跟着道:“这样,不着急,你们先把这台机器弄一弄,等会我带你们去堆放碎料的地方看看再决定。”
又说了几句,就没打扰他们离开了。
等人一走, 方大牛才问道:“你们买那么多碎布做什么?”
钱家树“哈”了一声,有些好笑:“你不知道做什么用, 还响应得那么快?”
方大牛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你们都跟那肯定是好事,我当然不会错过。”
他是不知道碎布有什么用。
但他知道自己的小伙伴聪明啊。
肯定是有好事,不然干嘛花这个钱?
钱嘉树特别赞同地点头, 其实要让他决定,他可不敢把钱全花了, 算算每个人能拿多少钱,哪怕比不上上回分到手的奖金, 倒也没差太多, 一下子拿去全买碎料子,他有些下不了手。
但江小娥要了,周洲也要了。
这还犹豫啥?
当然是一块呀!
所以他也很奇怪, “你们买这么多碎料做什么?”
周洲白了他一眼,“你好意思说大牛。”
钱嘉树嘿嘿一笑,开玩笑似地撞了撞他的胳膊,“我那不是信任你们嘛。”
周洲被他撞得晃了一下,没好气将他推开,“我是看便宜,价钱便宜一半还不用票,这机会难得,买回去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罗朗也咧着嘴道:“我正想着给弟弟妹妹买点料子回去做衣服呢,料子虽然碎了点但缝一缝也能穿,总比没衣服穿强多了。”
他真觉得这个好,碎料缝在一块再难看也没浑身补丁的衣服难看,再不好也比没衣服穿来得好,现在花一半的钱就能买到,他哪里会错过?
“就是不知道咱们的维修费能抵多少,够不够弟弟妹妹一套衣服。”
“那肯定够。”江小娥了解一些物价,估摸着还能多不少,她也解释着,“如果是很碎的料子我不会要,但范干事说了两三块能缝一件衣服,拿回去做里衣或者缝被套都行。”
说着,稍微顿了顿,“我还打算给邻居们带一些。”
没人让她带,毕竟谁也不知道她有这个路子。
但她住的地方属于纺织厂的家属区,也是见到过一些人互相帮着带一点。
除了粮食之外,布料绝对是最互通的物资之一。
就像她说得,只要这些料子不是太碎,拿回去肯定有人想换。
不过料子不是整块,换的价钱会低一些,但再低也没他们拿货的价钱低,对比供销社一般的价钱还不用票,说实话她都后悔没把自己的家底带来了,不然一定厚着脸皮多拿一点。
“对啊!”
“我怎么没想到呢。”
“我姑家一定想要,到时候加点钱卖……咳咳换给她,我还能多挣点钱。”
“先干活。”江小娥开口,“等会一起去仓库看看,尽量挑大块的选。”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立马将心思落在自动式脱粒机上。
先前就拆过一回,拆机时钱嘉树画得图稿都还在,他们这次也就不需要拆一个配件画一次,可以直接上手。
上手的速度还不慢,江小娥和罗朗将拆下来的配件一一摆在机器前面的空地上,周洲三人就将提前准备好的木块钉在配件某个方位,等钉好后利用榫卯结构嵌合在一块。
在重新做设计图稿时,他们就考虑过。
核心配件不是他们现阶段能接触到的东西,也为了避免损坏最好还是别碰,所以电机直接被放置到一边,不做改动。
“欸……”
一声怪异的声音响起,钱嘉树无奈地抓着一根偏木抬起头,“直接裂开了。”
“包里不是有块备用的木块吗?你按大小重新裁下来一片。”江小娥指着一旁的背包,他们这次来带了不少东西。
过滤网、木块以及各种连接件。
五个人又是背又是挎,两手都不落空。
不管是什么配件,她都提前做好了备用件的准备,就是担心维修过程中会不会出现意外,如果没有趁手的工具,到时候还得返回去拿,那太麻烦了。
随身带在身上费事,但怕的就是出意外耽误事,所以费事就费事吧。
瞧瞧,现在不就用上了。
用切割机将备用的木板切成想要的模样,钱嘉树再下手时动作轻缓了一些,可没几秒他皱了皱眉头,“怎么又裂开了……”
这一块是偏木,很薄得一片。
再小的力气在螺丝钉扎进去后都会裂开,有裂口的地方很难固定住。
周洲走了过来,他道:“反正这块板子坏了,你再试试其他地方,找找力度看怎么样才能不让木板裂开。”
钱嘉树试了,连着试了两下都不行。
周洲不信邪地接过板子试了试,结果……
“看,不是我力度的问题吧。”钱嘉树戳戳木板,有些郁闷,“应该是板子太薄了,怎么办,要不要换成铁片?”
“铁片成本太高。”罗朗接了一句,对于这个他深有体会,毕竟早些日子他可是自己掏钱买了一块铁片弥补原先犯下的错误。
一块就得三块钱左右呢,而木材几乎没费什么成本,用铁片替换实在是把成本提得太高了。
“确实。”
“那再试试?”
“等会。”江小娥拦了一下,她巡视四周然后在一处地方找了些干草,那干草碾成一小团,大概黄豆大小,然后放到螺丝钉下放,“把干草一块拧进去试试。”
“还能这样?我试试。”钱嘉树将螺丝钉对准干草中心,接着摩擦将干草一并拧了进去,没多久就一脸惊喜着,“能行!”
江小娥轻轻笑了笑。
先前她在郭老爷子那就见到过这种,当时脑子就闪过一些以前看到的短视频,如果木块不受力,可以塞入一些东西,她没学过木活具体是什么原理她说不清,但很显然,这个法子可行。
她道:“行了,继续吧。”
后面比想象中顺利,只不过大型机器本身就复杂,再加上一个个配件较大,五人得合力将这些配件再一个个安装上去。
和先前的手动式机器一样,最后也得在外壳上开了一个口子。
只不过这个口子他们最后选择开到下方,机器太大,清扫起来不是太容易,干脆在里面以过滤网摆放做成了一个轨道,残渣能顺着轨道一路而下,到时候直接在下方摆上一个篓子接着就行。
所以这个口子不单单得切割出来还得打磨好。
他们用来打磨的工具就是铁丝球,在边角一顿摩擦,保证边边角角光滑无比,绝对伤不到人。
“好了!”方大牛把铁丝球扔到一旁,举起双手就大喊一声,“完工!”
“先别急着高兴,开机再说。”钱嘉树扛着一袋子的谷子上了旁边的架子,等机器插电运行后,他将谷子全部倒入。
随着“轰轰”的响声,脱粒机运行起来。
范泗这会也走了过来,他眼睛一亮,问着身边的王刚,“震动是不是小了一些?”
“对啊,比原先的噪音小了不少。”王刚连连点头,他们接触机器的时间多,一听就听出来了,确实要比原先的动静小不少。
“因为我们在配件中加了木块固定,能减少震动。”江小娥大概解释了一些,也算是一种优化吧,她紧紧盯着眼前的机器,注意着它的动静。
没多久,出粮口落下脱壳的粮食。
同时它边上的小口子也开始飘落一些残渣,一个落得“哗哗”响,一个慢慢飘落,时不时夹杂着一些硬壳掉下来。
江小娥脸上逐渐露出笑意,轻声提醒了一声身边人,“周洲。”
“我这就去。”周洲应了,拿着本子笔就开始写写画画,等半个小时的试机后,他就将本子递过去,“范干事,机器全都改造好了,这是本次改造的维修单子,你看看。”
上面记录得很详细。
哪台机器用了多少配件,连螺丝钉的数量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加上自动式脱粒机一共九台机器,最贵的自然是自动式脱粒机,总费用在六块三角,最便宜一台费用在三块八角,全部加在一块一共四十二块七角三分。
不算贵但也不少。
范泗觉得这笔钱花得还是挺值得,他拿着细细算了算,确定没问题后就道:“你们确定好了吗,真拿去全换碎料?”
“决定好了。”
“麻烦范干事带我们去看看。”
“那行,我带你们过去。”范泗点了点头,他刚刚就去跟陈主任申请了,本身就急着把这个库存清出去,陈主任巴不得有人多买点。
价钱也是能给低就低一点,他道:“供销社的布料是四角六一尺还得搭上布票,这次也多亏了你们替公社把机器改善了一下,所以主任决定一尺按两角两毛给你们,全抵的话,你们一共可以挑一百九十……就一百九十五尺吧。”
一百九十五尺,听起来挺大数目。
但平分到五人身上也就四十尺不到。
而做一套成人的衣裤得用到□□尺布料,所以还真不算多。
公社的这些料子是真的堆压了挺久,范泗找人翻出来后,上面还有一层灰。
不过人家也厚道,直接掀开最上层的不要,还指着某处小声道:“入库时大致清点过,那边的料子不会太碎,你们要挑就往那边挑。”
“范干事真的太……”
“嘘嘘,你这小伙嗓门也太大了。”范泗好笑着,“别废话了,赶紧挑。”
得了范干事的好意,五人各自挑选起料子。
越挑他们越惊喜,都是纯棉的料子,颜色不一还有一些挺时髦的图纹,尤其是没想象中那么碎,有些两块也能凑合缝出一件衣服裤子。
要是给孩童穿,一块料子也差不多了。
大不了袖子或者那里不够的地方用差不多颜色的料子补上就是。
反正比打补丁的衣服来得强。
“这条纹的好好看,要是海蓝色就好了。”
“想啥呢,海蓝色哪里轮得到我们。”
“罗朗你咋尽挑这种老气的颜色,瞧瞧这块,粉色小花花不是特适合你妹子吗?”
“那不成,我弟弟妹妹在家都会帮着干活,太漂亮他们反而不舍得穿了。”罗朗挑得都是一些暗色深色,粉嫩军绿这些弟弟妹妹肯定会更喜欢,但他知道真要拿这些料子回去做衣服,弟弟妹妹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穿着新衣出门,宁愿继续窝在被窝里,就怕弄坏弄脏新衣服。
因为他也会这样。
没事就把漂亮的衣服叠好放在床边,有事才会穿着出门。
可他想给弟弟妹妹做新衣服,就是希望他们别被困在床上,整日只能盯着屋顶的蜘蛛网发呆……
“呐,这块不错。”周洲给他递过去一件深蓝色,“上面还有圆点的花纹,颜色也耐脏。”
“这块这块,深灰也不错。”
“这块和你那块颜色相似,正好能凑成一件衣服了。”
几人一共挑选着,还互相给对方“出谋划策”,大概半个小时他们各自挑了三十九尺的布料。”
一个个背着竹筐挎着包来,回去的时候更是两手各自拎着一个大包。
回去的路上,罗朗和他们分开了。
本身就想着维修后直接走另外一条路,回家一趟,等周日再回学校。
一开始他想着走回去。
也就是走三四个小时而已,再长的路他都走过,哪怕现在拎着大包小包,背后的竹筐还装着小半袋子的粮食,这些重量对于他来说都不算什么,走回去轻轻松松。
但突然间太想太想家人了。
想的他还是咬咬牙,花了三分钱搭上前往家的大巴。
大巴行驶一个小时后,是在一处山岔口停下来的。
往山岔口边上的山间小路走,再攀过一处小山峰就能从后山腰看到自家的屋顶,罗朗看着家的方向,步伐是越走越快。
等最后几十米更是用跑的,一路跑进自己院门前,大喊着:“童儿幺妹,哥哥回来了!”
“哥哥?”
“是哥哥!”
“衣服,我的衣服。”
“不不,我先穿!”
没一会,一个穿着尿素袋的女娃跑了出来,紧跟着又有一个捂着屁股光溜溜的小男娃冲了出来……
罗朗等不及,早就翻进了自家小院,一手一个搂在怀里,乐呵着,“有没有想哥哥啊?咦,幺妹你是不是长高了?”
小女娃还没点头,小男娃就开始告状,“哥哥,妹妹可凶了,你帮我揍她。”
“你胡说!”小女娃气鼓鼓地,给了没比自己大几分钟的哥哥一拳。
罗朗乐得看热闹,时不时哄哄、时不时逗逗。
他和弟弟妹妹年纪差了十几岁,当时弟弟妹妹出生,家里大人都得干活下地,两个抱在怀里那么大点的婴儿,是他一天一天照顾长大的。
等弟弟妹妹稍微大一点,十岁出头的他背上背一个、怀里抱一个,就像是在他身上长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