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可不是展现这个能力的时候，总不能举起声高喊自己有这个能力，然后眼睁睁看着江组带着其他人离开，留下他待在三小组吧？
谁都不吭声谁都想留下来。
江小娥这会也确实被说服了，既然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再加上他们也过了适应的磨合期，合作起来确实顺手些，既然这样，干嘛不选几个人过去？
只不过，这选人也不能随便选。
她想了想，便道：“第一大组和第二大组所负责的方面有很大的区别，你们想来可以，但我会给你们出一些关于汽车零部件的知识提点，谁答得多谁来，剩下两人继续留在这里担任横梁的制造。”
想来，就靠能耐。
在这个行业，本身就是以能耐为主。
她的话没人反对，甚至还觉得就该这样，能不能跟在江组身边，就看他们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
“我同意，咱们什么时候考？”
“后天周末放假，要不周一……”
“周什么一，就今天，你们一个个别想着临时抱佛脚。”
“什么我们抱佛脚，我那是给江组出题的时间，江组忙着呢，咱们的事不着急……快快，把这个不会说话的人都拉下去，真是讨人嫌得很。”
潘明的话还没说完，边上两人就将王耀拉了下去。
他们四人中最有机会的就是王耀，不准备准备谁赢得过他？
那自然得拖个两三天，找机会去第一大组那边打听打听，看能不能赶超一下。
江小娥轻轻笑了笑，“行，那就周一。”
“行行行，说好了就周一。”
“江组，你这边是不是要去第一大组报到？需要带些什么东西过去不，我这边替你收拾下。”
江小娥还真有些东西要收拾。
首先就是一堆工具。
各种各样的工具，大的小的手动的电动的，都是分配给她的份额，早在分给她时就用白纸写上名字并用透明胶带粘在上面。
收拾起来还挺容易的。
直接找个空箱子装一装，装满之后就能走人了。
刘智明早在外头等着，生怕她半路被谁拐跑，那他怕是会哭死，等到人后一路上也没怎么交谈，而是赶紧把人带去三车间，等她的名字落在调令上后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边上的郑文华嘲讽了一句，刘智明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反讽的道，“你要有出息干嘛等到这里？活多着呢，还不赶紧去干活。”
三个大组中第一大组是最落后的。
第二大组就不用说了，第三个主要是制造核心部件，骆工虽然没有担指导人但也是属于核心部件重要的研发人，再加上那边研发人员多，核心部件又没有多少个，效率算不上最高但怎么着都比第一大组来得强。
所以这段时间他们天天是早来晚归，加班加得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黑眼圈，恨不得直接在车间铺张床睡了，可就算这样他们的进度还是被拉到后面。
要没什么重要的事，都是在忙碌着，哪里有这个空闲待在这里说闲话？
所以别看郑文华这个老东西脸上不显，他这会也等着呢。
等着小江接下来的安排。
刘智明没马上说小江在第一大组的工作，而是先介绍了下，“第一大组本身有二十个人，我负责整个大组的指导，同样也是一小组的组长，老郑为大组的副指导，同样担任第二小组的组长，在我们这之外，还有第三小组属于研发组……”
看似有些复杂。
其实简单点说，就是他和老郑各自负责一个小组，至于研发虽然同为第一大组，但真说起来他和老郑也管不到那边去，那边就两个研发人员外加一些帮忙打杂的下属，在项目启动后，他们之间几乎没什么交流。
没交流的原因也简单，那就是对方没研发出可以改良的零件，一切按照原先图稿推进就行，像这种情况倒不稀奇，如果是那么好改良他们就不会按照老图稿进行制造了，有可能直到尾声，那边都不会有什么动静。
所以，他和老郑负责的小组和研发小组几乎处于互不打扰的阶段。
这次小江来，他没特意去递过消息，那边也不知道知不知道这件事，没出现在这也不意外。
刘智明拿着一张规划表，递过去后接着说：“按系统分类，一共能分出九个详细的计划清单，我和老郑各自带组进行，就现在已经完成了驾驶室与覆盖件系统、地盘与行走系统，正在进行中的是液压和悬挂系统以及制动系统，前者是我负责的部件，正在制造控制液压油流向的阀块，小江不如你来……”
“刘智明你不讲武德！”郑文华大声呵斥，“我们先前就说好了，让小江自己选去哪个组，你不准说些乱七八糟的影响她的选择。”
刘智明哼哼，一脸势在必得，“行，那就让小江选。”
都到第一大组了，以他和小江合作以及接触的关系，他不信小江会选老郑这个老家伙，毕竟他和老郑属于共同完成清单，除了手头上的项目不能放下之外，之后接的单子完全凭他们自己的意愿。
也就是说，老郑能做的他这边也能做，既然这样，以他和小江的关系，小江怎么可能去老郑那边？
郑文华估计也是知道这点，后悔以前没好好和小江搞好关系，但这会也不能攀关系，不然他这边多说一句老刘这个厚脸皮的能补上十句。
但知道归知道，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很是温和地开口，“小江，你想进哪个小组？”
江小娥没直接回答，“我能直接选？”
“当然！”刘智明给予肯定地说，“只要你想，想进哪个小组就进哪个小组！”
说话时，眼里就像是放了光一样，眼巴巴瞅着她，就像是在说“选我选我”！
两人都在期待着她的回答，都希望能从她嘴里听到自己的小组。
然而很是意外，江小娥给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回答。
“我选择进研发组。”

“你要去研发组？！”
刘智明和郑文华互看了一眼, 彼此的眼里其实没那么多惊讶，反而有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
其实细看看小江的发展路线，就能看出她走的路子和大部分的技术工并不相同。
要说她的技术好, 也确实是好。
但是再好也不至于能强过一个几十年经验的老师傅，她最大的优势不是经验而是突破！
远的就不提了，看看第二大组远超于其他大组的进度就明白了，这是其他技术工难以做到的一点, 她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大伙一个大大的惊喜。
而这一点，确实更偏向于研发。
只不过小江又和其他的研发人有些区别，她的优势是研发但又不能否认她手上活也厉害，比其他光靠脑子的研发人员来说, 她那是有脑子还有手艺, 不得不承认，她去研发组或许真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但刘智明还是不舍得啊……
他苦巴巴求了这么久, 人好不容易分到第一大组来, 结果被研发组勾去了。
别看他们同为一个大组，但还真没合作的机……
诶？！！
刘智明眼睛一亮, 他都想到小江去了研发组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那要是有惊喜了, 怎么可能没有合作的机会呢？！
真要对原有的零部件进行开发改良，那就不是普通的合作了, 而是更有意义的深度合作啊。
“去！”他大声喊了一句，“你想去哪里都成！”
一旁的郑文华面色古怪, 还当老刘会极力邀请, 他都已经将邀请的话想好了，结果这根本没有给自己开口的机会啊。
他想了想，说着：“研发组现在就两个主研发人, 你要过去帮帮忙也行，就是吧……”
“就是他们不一定配合。”刘智明不爱遮遮掩掩，直截了当的道：“有能耐的人多少有些脾气，你突然加入他们不一定乐意，不过凭你的本事想征服他们也不难，老刘我看好你。”
江小娥却摇了摇头，“先别看好我。”
她懒得再来那一套“不服气——打脸征服”的过程，她道：“给我一间操作间和所有零配件的图稿，我会从原小组调来两个成员。”
那边不愿意配合，那就找愿意配合她的人。
现在不服气，真到服气的时候自然会主动凑上来，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去看人家的脸色。
“这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我是第一大组的主指导，我的话就是规矩。”刘智明直接打断老郑的话，拍着胸脯特大气道：“就按你说的办，操作间和图稿，想要什么就只管说，我能安排就安排，没法安排我就去磨陆宣贵，怎么都得替你安排妥当。”
他这么一说，郑文华张了张嘴又给闭上。
这回算是明白他和老刘差在哪里了，难怪人家小江和他关系更好，就这么全力配合并主动帮忙扫清一切障碍，谁不喜欢和这类人结交？
有刘智明的支持，不过半天的工夫就将一个小操作间收拾出来，该有的工具都准备好，需要的材料随时都可以申请，图纸统计好后会在明天上午送过来。
忙活完，今天是肯定没法上手。
江小娥做了两次的今日计划表都作废，直接撕碎后背着挎包下班回家。
回到家，发现有个人在新建的屋子那量着尺寸，问了一嘴后知道是来替她打书柜的，江小娥没多犹豫，上前就和木活师傅商量了起来，自己用的东西自然得合自己的心意。
等确定好样式，木活师傅说道：“那行，我到时候出一个大致的图稿，只要在没定型之前还能改动，想改来知会我一声就行。”
人告辞离开，江东阳将准备好的食材端进厨房，跟着光着手走了出来打算等家里人齐了后再开炒，他找个把椅子坐下来，问道：“听说你今天被厂子表彰了？”
江小娥挑眉，“你听谁说得？”
“这你别管，就说是不是得了。”
江小娥想想大哥的交际圈，他那个圈子别说是拖拉机厂了，怕是省政府单位的领导人物都能拉到关系，“对，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拿二十四级工资的人了！”
在外谦虚，在家显摆一下没事。
然后江东阳的重点不是这个，他没好气的道：“你胆子是真大啊，冒着塌山的风险还敢往前冲，你是真不怕啊？”
“……”江小娥收敛脸上的笑意，一时忘形倒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回来就没提这件事，就是因为知道一提家里人准担心，这次表彰整个拖拉机厂都知道她英勇的行为，现场连报社的人都有，估计过几天还能上报。
到时候想瞒都瞒不住……
“这次我懒得说你，下回做事之前脑子多想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也不敢保证下回还有没有那么幸运。”
江小娥保证，“没有下回了！”
江东阳都懒得回她，这话他才不信。
今天听到时真把他吓得够呛，都顾不上和狗友们显摆自家妹子多厉害，连遛街的心思都没了，一路后怕着回了家。
回来后憋了一肚子的话，但现在看到妹子他又说不出来。
小娥绝对是家里最有主见的一个，她对自己的事规划的明明白白，还能拉家里人一把，哪怕叨叨再多也没法改变她的想法。
再有一点，他有想过自己遇到那种情况，如果他没办法也就算了，如果自己明明有办法将人救出来，那他会选择头也不回地跑吗？
应该不会吧。
连他都或许做不到，又哪里有资格去要求小娥？
他道：“反正你多想想，尽量以自身安危为主，人活着才有可能，人要是……呸呸呸，你记好就是了。”
江小娥笑了笑，脆声答应着。
江东阳看着她叹了声气，说来说去都是这类的话，干脆换了个话题，“养蜂基地做的事我已经跟小莫哥说了，他高兴的不得了，说是自己攒了四五十块钱可以先给这一部分，剩下的一个一个月扣。”
“就按每个月十块钱吧，那边的房子还没建好，他们这一批应该还能赶上趟，建个房子买些物件，兜里没钱可不好办事儿。”江小娥倒也不着急把钱收回来，反正人就在那逃也逃不走。
再说了，要是不信任小莫哥她也不会主动提起分期的事，“这事你帮着跑一跑，等他这边安排好就直接带去养蜂基地，提前跟着学一学不是坏事。”
“行，反正我闲着。”江东阳一口答应下来，跟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刚刚说你加工资了？”
江小娥重重点了点头，略显有些小骄傲，“从今天起工资上调二十四级拿四十三块钱的工资。”
江东阳惊呼起来，“四十三块钱？！”
刚走进门的江湛生没听到前面的话，不解地问道：“什么四十三块钱？你这小子可别乱花钱，小谢挣钱不容易……”
“爸！”江东阳喊了他一声，“小娥涨工资了，一个月拿四十三块钱！”
“四十三块钱？！”
这惊呼的调调和江东阳先前一模一样，可以说不愧是两父子，江湛生高兴的不得了，他干了这么多年活每年都是靠工龄涨工资，可他闺女呢！这才进厂多少天啊？一涨就涨了七八块钱，这就是放在整个小巷都没人涨工资涨得比她还要快！
四十三块钱呢，一下子成了他们家工资最高的人，甚至以后成为整个小巷工资最高的人都有可能！
“好事大好事！”江湛生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他赶紧着道：“这么好的事必须一起高兴高兴，东阳你去国营饭店……小娥啊，这次是为什么涨工资？”
正想着安排买两个菜回来庆祝庆祝，突然就想起涨工资怎么都有个由头吧？不过年不过节又没什么大日子，小娥又是刚刚从外地出任务回来，难不成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
“我去买菜！”江东阳给了妹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拿了钱和票就出了门，一路朝着国营饭店走去，打了两个好菜之后没藏着也没掖着，就这么拎着往家走，还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走。
饭盒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盖牢，他经过的地方都能闻到一股喷香的肉味，贺大妈见自家孙子被馋的眼睛直勾勾的，自己也忍不住吞咽了口水，“东阳啊，你们家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又去国营饭店整上两个菜了？”
“也不是经常吃。”江东阳拎着饭盒稍稍晃了晃，呲着牙笑着，“这不是家里有事要庆祝嘛？大好的事怎么着都得整两个菜一家乐呵乐呵。”
“庆祝？”
“你家又有什么好事啊？”
“难不成你家小谢怀上了？”
江东阳没好气地瞪了这人一眼，“去去去，我都结扎了还怎么怀？您这脑子还是歇歇吧，可千万别乱猜。”
顿时周边的人哄笑成一团。
不过说起来，能这么坦然说自己结扎的男人不说小巷，就是整个纺织厂就江东阳这么一个。
男人结扎可不是什么好事，说的难听的那就是“不行了”“太监”，要不然小谢原先就这么一个要求，又怎么会把无数个说亲的人挡在外头？
还不是觉得这种事落在男人身上特别不光彩。
可偏偏江东阳就是个另类，没觉得不光彩不说，反而还自己时不时挂在嘴上，好像生怕别人不记得似的。
“不乱猜不乱猜，那你倒说说家里发生了什么好事？”
江东阳挺胸抬头，“我妹子涨工资了，从今以后她可是拿四十三块钱工资的人了，你们说这是不是大好事？”
“四十三块钱？！”
“小娥涨工资了？”
“哎呦我的妈呀，她这才上工多久？这就把工资涨到四开头啦？”
“是才上工没多久，但架不住她能力强！今天上午拖拉机厂全体人员以及部队联合为她举行表彰大会，过不了多久你们又能在报纸上看到她的身影喽。”江东阳有些洋洋得意，这个事本身就瞒不住，那他自然得来显摆显摆，毕竟这可是他亲妹子呢！

而他妹子这会正低头受训。
这个训江小娥躲不掉, 乖巧听话，对方说什么她就答什么，绝对不会反嘴一句。
其实江湛生和江东阳的想法一样, 都知道小娥有主见主意大，真要发生什么事不一定会按照他们叮嘱的做。
但知道归知道，该训还是得训，该叮嘱还是得叮嘱！
一直到饭桌上江湛生都没停过嘴, 说得江小娥回到隔壁院子时，脑子都有些晕乎乎，赶紧收拾收拾躺上床，早早睡了觉。
等第二天, 江小娥背着挎包去上工, 进了厂子直接就往三车间走，刘智明早就等在那里, 见到她就道：“图纸工具已经操作间都安排好了, 你过去就成，需要申请什么材料直接跟王孝说, 我跟他交代了, 只要你这边的申请直接通过, 不需要再次批准……”
该说得都说了，他挥挥手道：“你去忙吧, 我也得接着忙了，提前两小时上工还追不上二大组一个小时的进度, 这是逼我直接在车间睡啊！”
江小娥看看刘工眼下的黑眼圈, 是真觉得他们很拼。
有点庆幸没直接加入其中，不然她也得跟着一起拼了。
说是研发组，倒不如说是为她成立的另外一个小组。
小组成员暂时只有她一人, 就算后续增加也是以她为主。
江小娥在去了操作间后，首先定了一个规矩。
不说迟到早退，但必须按时上下班，杜绝加班加点的事件，给足成员以及组长休息的时间。
只有休息够让脑子跟着歇歇，才能够有更多的灵感嘛。
操作间的房门一关，没人知道她在忙活什么。
不过倒也不稀奇，要是研发那么好做，也不至于到现在研发组那边还没任何消息，只是没两天，操作间那边迎来了两个成员。
都是从二大组调过来的，两人背着工具来时，嘴角咧得老高，一看就特别激动，刘智明看到他们傻笑的样子一点都不意外，这两人先前在二大组就跟着小江水涨船高，现在又有机会跟着一块干活，不说功劳光学就能学到更多。
不少人盯着小江成员的位置呢，只可惜她那边并没有额外申请成员的数量。
操作间又多了两人，过了几天还是没什么动静。
不过这会省城日报上再一次出现了小娥的身影，除了占据了半张版面的报道之外，上面还有一张表彰大会时拍的照片。
这一次，是她的单人照。
不像第一次几个小伙伴一起豁牙笑着，而是嘴角微微翘起，显得落落大方。
卢佺今天下班后，就在地上看到了这张被撕碎的照片，撕得粉碎，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报纸上的这个人是谁。
他有些愣神，总感觉日子没过多久，没想到又在省城日报上看到她的身影……
“看什么看，再看她都不可能嫁给你。”高眉冲了过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报纸，泄愤地再次撕烂，“什么东西，这些人就是眼瞎，她一个女人能有什么能耐？还英勇……我呸，还不是沾了那老头的光，死老头真不是东西，你才是他亲孙子啊，他就该托举你……”
“妈。”卢佺打断她的话，不是太想听她愤恨的话语。
打从阿爷去了首都，这类似的话他听了无数遍，一开始他也认同，如果心里不认同在妈一次又一次去找阿爷争吵时，他不会眼睁睁在边上看着，什么都不说。
不说，就是想着让妈在前面冲锋，为他在阿爷那里争取好处。
但现在卢佺后悔了。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阿爷和阿奶会一走了之，直接抛弃他们去了首都，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回来。
阿爷放弃了他们，他们一家现在的日子特别不好过。
以前凑在他身边恭维捧着的人少了，再也没人夸他年轻有为，厂里的老师傅也不再像教自己的亲传弟子那样教他，甚至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机会真正上手一台自动化机械。
没那些老师傅们一块托举，他才发现自己在那些学徒中根本一点都不起眼，他的技术算不是最差但绝对算不上最好，这种认知让他格外恐慌。
他以为就算没有阿爷的托举，就算江小娥看不上他，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仍旧会成为一个很了不得的技术工，就跟阿爷一样！
但现在……
现实让他明白，离开了阿爷的托举，他连个屁都不是。
没有了那些老师傅的精心教导以及厂子里对他的特例，他别说想比过江小娥了，连一根毛都巴不上……
“吵吵吵，天天就知道吵。”卢建国一脸不耐，他看着地面上的碎纸以及空空如也的桌面，很是烦躁地道：“你到底要吵到什么时候去？能不能消停点，这个家都快被你吵散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是为谁啊？”高眉比他声音还要大，吐沫都快喷到他脸上去了，“卢建国你就不是个男人，骂名我得了好处就轮到你，你要是不想我骂那就拦着啊，结婚二十多年，你拦过一次吗？黑心的狗东西，难怪你爹娘要和你断绝关系！”
“你给我闭嘴！”卢建国黑沉着一张脸，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恨不得扑上前撕了她似的，高眉是一点都不惧，反过来先冲上去，举起手一挥直接在他脸上留了五条爪印，“我是倒了八辈子霉嫁给你这个一无是处狗杂种……”
“高眉，你怎么敢？！你信不信我休……”
“休个屁，老娘说离婚你敢吗？爹娘靠不住儿子没卵用，没了我高眉，你早晚饿死！”
两人扭打成一团，卢佺只觉得无比疲惫。
“怎么又吵起来了？天天吵的没完没了是吧？还让不让我们过日子？”
“什么人啊，明天就去厂子投诉，下工了连个安静休息的地都没，卢佺，你这个当儿子的怎么都不劝劝？”
“劝什么劝，和他那个爹一个德行。”
周边人气愤得不行，偶尔来一次还能当热闹看看，天天吵这么一两回谁受得了？
卢佺没劝，而是掩着面离开了家属院。
这一走不知不觉走到阿爷家来，但这边房门紧闭，院子里的街坊看到他就跟没见到一样，卢佺觉得难堪，转手就走。
不过这会正是用晚饭的时候，时不时闻到一些饭香，他感觉肚子咕咕地叫唤，摸了摸口袋，就剩下两分钱，脸上更加难看了。
以前阿爷在的时候，他哪里为钱发愁过？
就连爸妈吵架，也不会因为钱的事吵，他们三人都拿着工资，时不时还能从阿爷那边拿些福利和别人赠送的厚礼，没钱了回去说上几句，等出门时口袋就鼓起来了。
不至于富到想买大件就买大件，但十几二十块钱的的确良衣服是想买就买，自行车也是早早就备上，从十几岁他就没怎么吃过粗粮，馋了就下馆子。
这个习惯到现在都没改掉。
家里吵吵闹闹爸妈只顾着互相抱怨，都不记得做饭，他拿了工资不到十来天，下馆子吃的就剩下两分钱……
肚子饿得“咕咕”叫，回家没得吃兜里又没钱，想了想就只能去找以前的玩伴，不好意思在人家家里借钱，而是找借口将他叫出来，“扬子，你还有钱吗？借我十块钱。”
扬子皱着眉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工资都是交给家里的，哪里有十块钱？”
“那你有多少，先借给我。”
扬子犹豫了一下，“卢佺，别怪我说得难听，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你手里的钱得紧着花，天天往馆子里跑，谁家工资能经得起你这么花……”
“你别管。”卢佺沉着脸，他就不爱听这话，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来教训他。
扬子一听也不乐意了，“我也不想管，但你别老是找我借钱啊。”
救急也就算了，但他借出去的钱全被卢佺拿去下馆子吃香喝辣，谁受得了？
他伸手一摊，“上回借你的十七块五毛三分你什么时候还？谁家过日子都不容易，你把钱还我吧。”
“……”卢佺要是有钱就不会来借钱了。
扬子撇撇嘴，“下周不还我就去找你爸要，走了。”
说完转身就回了屋。
这把卢佺气得要死，越想越气，他以前什么时候过过这种苦日子？
“哎哟，这不是卢师傅的学生吗？”
这会，旁边有个戴着眼镜的老婆婆拿着一张报纸，她指了指报纸上的一角，问着身边人，“是吧？卢师傅还是挺会教学生的嘛，这小姑娘可真有出息。”
边上的人笑了笑，解释着，“倒也不全是卢工的原因，卢工先前就说了，他没怎么教全靠学生们自己努力，有些人，教教就有出息，而有些人啊，哪怕认认真真教，也不一定教出个什么玩意出来。”
卢佺：“……”
他都不用猜，就知道这话在内涵自己。
都是机械厂的人，这边谁不认识他是谁？
很气，但气着气着就想哭，要是阿爷还在，轮得到这些人来内涵自己？
还有那个江小娥，有阿爷的托举他、他……
想着想着就想不下去了，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和江小娥的差距越来越大了，或许说从一开始就很大。
就是知道她能力强，所以自己才像个野鸡学凤凰搞个什么制造小组，还不是想着拉近他们之间的差距。
他看着眼镜婆子手里的报纸，心里重重一叹。
这个差距以后只会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吧……

卢家的事, 江小娥就没在意过。
她倒是给远在首都的卢老师寄过两封信，说说现在的情况以及以后的打算，卢老师回信也快, 同样介绍了下首都的情况，再对她今后的打算给出很诚恳的建议，并邀请她有机会一定要来首都看看。
江小娥还真有这个想法，不过现在还抽不出时间来。
她接手操作室后, 并没有马上开始研发，而是连同王耀两人将所有零部件的图稿都过了一遍。
没错，最后经过考核的是王耀和吴中行。
至于潘明和孙炀哪怕多了两天的时间给他们临时抱佛脚，还是没能赢得过另外两人, 在王耀两人收拾行李离开时, 另外两人皱巴着脸都快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