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陆偏了偏头,看到他颈侧一寸寸攀升而上的绯色,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奇妙的快感。
她今天才发现,她这蠢夫君挺好懂的。
“夫君,”李商陆坏心眼地唤了声,满意地看到沈长异浑身颤了下,人是死板了些,反应倒很有趣,“你是担忧我会受骗,还是担忧我会背叛你啊?”
沈长异忍不住侧过脸去,不再看她,“我……没有。”
闻言,李商陆轻嗤一声,“你自己说过,你不会撒谎。”
听见这话,沈长异羞愧地垂下眼,“抱歉。”
他越来越不像话了,该罚。
李商陆更加逼近他些,指尖覆上他的脸侧,叫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
她原本以为昨夜沈长异想要跟她睡在一张床上,只是初尝人事贪恋.肉.欲,现在看来……她怎么觉得沈长异好像是喜欢她呢?
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们毕竟成亲三年了,沈长异就算先前一直将她当成玩伴,行过房后断然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当做朋友一样看待她,而是当成一个真正的女人,一个属于他的妻子。
如此想来,便能说得通了。
“你吃味了,是不是?”李商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仿佛对沈长异的答案势在必得,“哎,堂堂明昼宗剑仙,竟然也会为儿女私情吃味…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沈长异欲言又止地望着她,唇瓣翕动,良久,无可奈何地轻轻叹息一声。
“我只是…希望你日后改嫁时,不要看错眼。”
李商陆身形顿然僵住,覆在他脸侧的指亦一动不动。沈长异的话显得她愈发可笑,简直如同跳梁小丑般,自以为是地说出让她颜面尽失的蠢话。
该死,该死!
她收回指,好半晌,自齿间挤出一道冷笑,“是吗,那我明日介绍给你认识,他叫贺兰烬,你可有听说过?”
话音落下,沈长异皱了皱眉,轻声道,“似乎有所耳闻,但…记不清了。”
是啊,他贵人多忘事,每日有全天下人的性命等着去救,哪里记得住他们这种小人物姓甚名谁!
李商陆愤怒更甚,丝毫未能发觉这怒火本不该如此旺盛,除了被当成笑柄的羞辱,或许还掺杂其他。
她现在只想让沈长异也感受感受这份怒火,绝不让他好受半点。
脑海灵光乍现,李商陆拧起一抹笑容,温声道,“无妨,你一定会喜欢他,毕竟兰烬是个幽默风度,家财万贯,一看便是能把妻子照顾得很好的人——当然,就算你不喜欢他,也管不着我跟他的事。”
沈长异眉宇轻蹙,“商陆,第一次见面便大献殷勤的男人,不可轻信……”
“与你何干?”李商陆冷声道,“你是我什么人?”
沈长异抿紧唇,半晌,他难掩失落道,“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
朋你个头。
李商陆在心底狠狠啐他一口。
谁家朋友会同床共枕生小孩?
蠢货,蠢透了的混账!
一定要报复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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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桐阁内,两人寸步不让地盯着对方,空气冷凝,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硝烟味。
“既然你总提让我改嫁,看来是迫不及待了,”李商陆走向书案,洗笔研墨,平摊开纸张,“那好,你便现在写一封放妻书,我好跟别人成亲去。”
不就是放妻书嘛,哪都能写,她可以随时随地改嫁,沈长异真敢写吗?
“不。”
沈长异言简意赅地拒绝,仿佛一尊石像立在原地,转过头去,执起长剑便要离开,“我不会写,爹娘曾说过,我必须要照顾好你,无论是身为夫君还是其他,这是我的责任,绝不能任由你嫁给不知底细的人。”
他总是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李商陆最听不得的正是这些道理,她没有去拦沈长异,只拿起笔,微笑道,
“随你。你不写,我写。”
足靴尚未迈出门槛,沈长异愕然回头望向她。
“此为放夫书告之夫君。成亲三年春秋,虽行合卺之礼,却无夫妻之情。妻李氏名商陆,字晏宁,与夫沈氏名长异,字殊和……”
她一笔一划写着,头顶倏然被片阴影笼罩,手心的笔被夺了去。
李商陆恼火地看向他,想要拿回那支笔,沈长异却将那支笔当着她的面捏住,咔擦一声,毛笔缓缓折断。
沉冷的眸子恍若深潭,覆着灰蒙蒙的高山陈雾,教李商陆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又来了,这种感觉……
双腿不自主的发软。
她无意识地吞咽了下,被对方一步步逼至角落。
“商陆。”
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我说过,世上坏人很多。”
胡说八道什么呢,靠这么近,都快喘不上气了。
冰凉的手倏忽探上她的腰间,不疾不徐地抽开她的衣带。
李商陆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骂道,“你疯了,沈长异,现在是白天!”
房门也没关,万一有宗门弟子路过……
“这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事。”
沈长异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眸光暗下,“修真界高手众多,不消说魔修凶残无比,哪怕是普通男人也常有肮脏下流之辈,倘若你所说的那人,如我这般对待你,你当如何?”
李商陆愣了愣,恼羞成怒地刚想开口骂他,却被沈长异俯身吻下来,堵住了所有未尽之言。
毫无反抗之力,舌尖被轻柔的吮吸,意志渐渐像是被融化了般无法思考,直到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胸口。
被指尖冰了一下,她终于回过神来,脸上瞬间滚烫不已,重重咬在他的唇上。
沈长异果然放开了她,唇上沾染着水光和血色,他无动于衷地用指腹擦去那点血,
“嗯。做得好。”
他那面无表情的夸奖,令李商陆双腿更酸软了,分明想说点什么,可又怕下一秒面前这王八蛋会趁机吻上来,或者像上次那样扯开她胸前衣襟。
不行,不行。
不应该是这样的。
应该是沈长异落于下风哑口无言才对。
李商陆警惕地望着他,抬手抵在他的肩头,防止被非礼,“你少在这言辞凿凿地评判别人,贺兰烬不是那种人,最起码不会像你这么,这么……”
该死,平常这时候脑袋里应该有一百种话变着法儿地羞辱他,怎么突然一片空白了?
沈长异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会去查清楚他究竟是什么人。”
“你凭什么管我?”李商陆底气不足道。
沈长异没有回答她,只转身将书案上那写了一半的放夫书慢慢撕碎,连碎片也用灵气烧成烟灰,“这种东西,在你找到真正合适的人之前,不要再写,我不会承认。”
真正合适的人,什么真正合适的人,还不是任由他一张嘴说!
“你觉得合适就合适,我觉得合适就不算数?我就是喜欢他,一见钟情!怎么,难不成你还打算把他杀了,剑仙大人?”李商陆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怎么能做到每一句话都把她气个半死。
“贺兰烬,对吧?”
沈长异倏然长长呼出口气,平静道。
“我记住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身影顿然消失在原地。
李商陆心头漏跳一拍,连他的衣角也未能触碰到。
这混蛋去干什么?
杀人不可能,沈长异就算真气疯了也不会动手杀人……
以她对沈长异的了解,他应该是去找腾长老问清楚贺兰烬的身份。
李商陆懊恼地理好衣襟,用力擦去唇上的水痕,望着地上已经烧成灰烬的纸屑,一脚踩上去。
他以为他是谁,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情分,居然还要管她嫁人,她爹娘都没管过这么多。
亲人的时候手也不老实,到底谁教他这么做的,无师自通么?
丹峰,紫烟阁。
“你是问兰烬啊……”
腾徐见到沈长异仍有几分不自在,可他也清楚弟弟的死不能怪到沈长异身上,先前被宗主狠狠教育了一番,早已把那些事想通,最该恨的是杀掉他弟弟的魔修。
他现在对沈长异顶多只能算是有点别扭,眼神不敢落在对方身上,嘴里嘟嘟哝哝道,
“兰烬是好孩子,这事儿你可以去问问其他弟子,丹峰弟子都与兰烬关系不错,那孩子喜欢跟人打交道,性格又风趣,到哪都有他的朋友。”
沈长异怔忡地立在原地,听着腾长老的话。
“婚配?这更是没有了,虽然宗门里倾慕兰烬的女修众多,但那孩子说必须要娶一个一见钟情两厢情愿的女子为妻,此生不离不弃,绝不纳妾休妻,于是便一一拒绝了。”
“他家底殷实,听说是在云墟的炼丹世家贺家,虽然是凡人之身,但也能用毒术除魔,是这一届新弟子里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浑身仿若被风雪瀑淋,冷如深冬,耳边的声音渐渐听不真切了,沈长异麻木地走出殿外,日光灼灼,照得眼前模糊泛黑。
从没有人比他做得好,他已竭尽全力令自己不犯任何错误,成为一个合格的夫君,以至于他从未想过,万一真的有比他更合适的人该如何。
家境富裕、为人风趣、对妻子专一,甚至只用凡人之躯也能够保护身边人。
——那个人还是来了,和商陆相遇了。
腾徐见他神态不对,快步追上来,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双眼无神,今日可是受过什么刺激?”
沈长异没有回应,指尖颤抖着抚上腰间长剑,却毫无力气握紧。
“殊和,宁儿是个好孩子,你们自幼一起长大,虽然有婚约在身,但爹娘从未想过强行将你们绑在一起。”
“倘若有一日,宁儿不愿遵从婚约嫁给你,喜欢上别人,你不可阻拦她,纠缠不放非君子所为。”
“你要像兄长那般,帮她好好参看,如果宁儿喜欢的人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人……你便放她离开吧。”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攥紧,停止了跳动,亦无法再呼吸。
那我呢?
殊和怎么办?
天地无声,爹娘早已入土为安,再没人能回答他的诘问,他的世界,只剩孤零零的自己。
“沈长异……”
一道朦胧不清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眼睫颤动了瞬,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沈长异!”
熟悉的声音如同破开寒冬的一束天光,蛮不讲理、任性妄为地闯进他的世界。
刹那间,他回过头,那道柔软的身躯撞进了他怀里。
李商陆气喘吁吁地推开他,一巴掌抽在他肩头,“你、你耳聋了,喊你没听见?”
沈长异垂眸望向她,只是安静看着,沉默无言。
对他不爱理人这事李商陆早就见怪不怪,只是他神情恍惚,李商陆看得心惊。
感觉下一秒沈长异就要从这里消失不见了似的,魂也飞走了。
“他怎么了?”李商陆转头去问腾长老。
腾长老端详他片刻,沉声道,“依老夫看……像是魇着了。”
“魇着?他又没睡过觉。”李商陆难得急切几分,“你给他把把脉呢?”
腾长老把脉察看,发现没有异常,瞥她一眼道,“别急,你跟我说说,他今天都干什么了。”
这当表妹的,比当夫人的还急,头一次见。
闻言,李商陆喉头一噎,支支吾吾道,“也没什么,就是我跟他吵了一架。”
腾长老瞪着她道:“你怎能对他如此无礼?你这女娃真是太不懂事!”
“你先前不也骂过他。”
“……”
腾长老静止片刻,自知理亏,从储物戒取出丹药来递过去,不自然地挪开眼,“行了,这清心丹当赔礼。”
李商陆毫不客气地接过,刚要去喂给沈长异吃,却被冰凉的指轻轻捏住腕子。
“商陆,我想通了。”
他平静看着她,唇边扬起如同春雪初融般浅浅笑意,声音温柔且轻,
“你很好,所以值得更好。”
李商陆动作骤然顿住,错愕盯着他,分明人就站在她面前,却好像下一刻就会永远离开她身边,再也不抓不住。
沈长异接过那枚丹药,递还给腾长老,“我无事,可否请腾长老带来贺公子,我想见见他。见完之后,如果他也对商陆有意……”
啪地一声清脆声响,将他的话立刻截断。
沈长异毫无防备地被打偏头,脸侧留下醒目的红痕,他惊慌抬眼看向李商陆,像做错事的孩子。
腾长老双眼睁大,难以置信地挡在沈长异面前,高声道,“你疯啦,你这丫头干什么呢!这是剑仙大人!”
李商陆眼眶通红,越过腾长老,死死盯着沈长异。
“再说半个字,我一定杀了你。”
“走!”
被她用力拽走,沈长异还没回过神来,不知所措地跟上她的脚步。
从没人掌掴过他,他懵懂地抚上脸侧红肿。
挨了一巴掌,刚才想说的话,全忘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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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
自从那日李商陆当众扇了沈长异一巴掌,宗门弟子议论纷纷,八卦猜测着他们两人究竟发生何事。
李商陆从不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语,于是便通通抛之脑后了。
从她打过沈长异之后,他们之间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沈长异不敢再提什么改嫁休书之类的事,但总让人觉得哪里很奇怪。
硬要说的话,沈长异对她更好了,好到令她浑身不自在。
前天竟然捧着洗脚水要给她洗脚,被她拿扫帚赶出去才老实作罢。
她向来搞不懂沈长异,这世间能搞懂他的人恐怕只有已经逝去的沈父沈母。只要他不开口解释清楚,根本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李商陆也仅仅是靠着多年来跟他的相处勉强能猜出几次。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再提起贺兰烬。
闲暇时,李商陆会去丹峰找腾长老唠嗑,只是不怎么能碰上贺兰烬了,他们这些修士个个都很忙,全年无休地除魔救人,偶尔碰到对方,也只是互相点头微笑一下,那人便急匆匆赶去任务。
沈长异也忙,他们通常只在夜里才见面,和从前在小山上的日子没什么差别。
李商陆实在无聊得紧,盼着什么人来给她找点乐子。
又是一日清晨,她难得好好梳洗打扮一番,打算去明昼宗的藏书阁找点话本子看。
还没出门,便听一阵吵嚷声从门外响起。
“圣女,您不能进去,这是剑仙大人的住所……”
“那位姑娘也住在这里么,请放心,我只是来找她谈谈。”
李商陆皱了皱眉,起身去开门,却见两个小弟子正拦着什么人。
听到开门声,三人皆朝她投来视线。
见到她,两个小弟子浑身一抖,连忙扭过脸去对他们身后的女子道,“圣女,您快走吧!”
那女子却轻轻摇了摇头,从他们身后走出来,望向李商陆,微微笑着俯身行礼,“初次见面,我是太阴山圣女裘寒玉,您就是剑仙大人的表妹商陆姑娘么?”
李商陆漫不经心靠在门框边,目光懒散地在她身上打量。
好一个美人,翦水秋瞳,冰肌玉骨,眼角弯弯的样子格外柔美,个子较她矮一些,看起来很招人怜爱。
圣女啊……这不是话本子里常有的主角?
她没吭声,只安静凝视着对方,似是想通过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看出些什么不易觉察的恶意。
然而看了好半晌,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对方真诚地笑着,一眼便知是个温柔而善良的好脾性。
“你有事?”李商陆不甚客气地甩她一句。
两个小弟子听到她的语气,更加心焦如焚,连忙挡在裘寒玉面前,“圣女,您先走。”
裘寒玉不解地望着他们,轻声问,“为何?”
小弟子压低声音,急切道,“传言这位剑仙大人的表妹脾气不好……我们怕她动手打您。”
他们竭力想小声提醒裘寒玉,然而这话还是被李商陆尽收耳底。
李商陆嘴角微抽,她是什么动不动就打人的人吗?
她这辈子除了沈长异根本没打过别人好吧?
更何况,要是沈长异不那么缠人,不那么沉闷,不那么动不动惹她生气,她也不会打他的。
“是么……”裘寒玉有些吃惊地看向李商陆,对方神色仍旧淡淡,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的风评,她不由得眸光暗下,仿佛做出什么极其勇敢的决定般,捏紧了手指,“既然如此,那我便更要跟商陆姑娘谈谈了。”
李商陆:“……”
圣女大人不顾小弟子们的阻拦,朝她深深鞠躬,“商陆姑娘,我可否进去与你聊一聊?”
说实话,李商陆很不擅长应付女子,尤其是像裘寒玉这种女子。
她从小生活的那个小城,男孩很多,故此她的玩伴里大多都是男孩,少数的女孩也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没有这么多礼数,个个都是会爬树上房的野丫头。
她不大自然地挪开眼,稍稍侧身。
见她动作,裘寒玉眼睛亮了亮,又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跟在李商陆身后走进疏桐阁。
“剑仙大人总算搬到新住所来了,”裘寒玉仿佛很了解沈长异,谈起他便滔滔不绝,“先前他和其他弟子们同住,每次我去寻他总是不大方便,早该搬出来的,新住所真漂亮。”
李商陆摸不清她的来意,坐在桌边倒了杯茶,略显敷衍道,“嗯,你是来找他?”
闻言,裘寒玉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温声道,“不,我来找你。”
“我不认识你。”李商陆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已经开始觉得无聊。
裘寒玉忽然坐到她对面,无比诚恳地握住了李商陆的左手,“商陆姑娘,同为女子,我很清楚你在想什么,剑仙大人的确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好男儿,但他已有妻子,你不能插足他们的姻缘!”
“噗!”
李商陆一口茶喷了出来,愕然看着她。
说什么呢这丫头?
“我是过来人,所以我清楚这不是一件轻易能做到的事。”裘寒玉神色黯然几分,握着她的手更紧,“曾经,我也如你一样对剑仙大人暗生情愫,虽然他平日冷淡孤高,但相处下来才会发现他其实是个极其可靠又温柔体贴的人。”
没觉出可靠,可恨倒是有。
李商陆眸光落在她黯然神伤的绝色容颜上,又缓缓下移,落在她紧握着自己的小手上。
这合适么?
她们才第一次见面吧,圣女大人是否有些自来熟。
裘寒玉已然沉浸在回忆里不能自拔,边说边顾自垂泪,“这样好的男人,有妻子也实属正常。凡事都要讲先来后到,他既然已经遇到可以相守一生的人,我便不会再去打扰,只是……”
她话音忽顿,抹了抹眼泪,望向李商陆,“我刚除魔回来,便听人说剑仙大人带了表妹到宗门住下,马不停蹄赶来拜见,却又听人说你打了他,是因为你心仪于他,可碍于剑仙大人已有爱妻,无法得偿所愿,便对他百般纠缠不清,只要看到有其他女子接近沈长异便掌掴于他……”
李商陆:“?”
每个字她都认识,怎么拼一块她听不懂了呢?
这谁传的,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她对沈长异那蠢货爱而不得,眼睛不用她可以代为抠出来!
早知道当初听到有传言,她就该仔细听听内容的,不然哪知他们传的如此离谱。
顿了顿,她忽又将视线投向裘寒玉,阴森森道,“你既然知道我会无理掌掴于人,怎么还敢来找我?”
闻言,裘寒玉绽开笑容,开朗道,“因为我想帮你。”
好刺眼的笑容。
李商陆眯了眯眼,脑海里无端浮现出了沈长异的温润含笑的模样。
两个人站在一起,肯定很般配,一个正人君子脾气极好,一个乐观开朗温柔善良,容貌也匹配,清俊仙君和柔美圣女,好一对璧人。
她倏地沉默下来,好半晌才淡声道,“我不需要帮忙,你哪来回哪去罢。”
裘寒玉却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苦苦哀求道,“商陆姑娘,你当真不能如此一意孤行了,他的妻子还在家中孤零零的,你想想若是你趁虚而入,她该有多么可怜?”
话音落下,李商陆额头跳了跳,她一点点扯开裘寒玉的手,冷声道,“关你什么事。”
她哪里可怜?
她一点也孤单,她过得好着呢。
见她如此,裘寒玉深吸一口气,攥紧袖口,“我……决不允许有人破坏剑仙大人的幸福,若你执意如此,我便不再客气了。”
李商陆默了默,“你要动手?”
她瞥着裘寒玉,却见对方下定决心般,走到她面前,张开双手,一把抱紧了她。
李商陆:……?
“放开。”她耐着性子道。
裘寒玉死死抱住她,不肯松手,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若你不答应,我绝不放开,定会每日每夜来纠缠你。”
苍天,李商陆真的服气了。但凡换作个狠心的人,根本不会吃这一套吧?
简直就是一个女儿身的沈长异。
她身上是被种下什么蛊了么,专门吸引这种蠢货。这种性格的人能不能离她远一点,能滚多远滚多远。
正当她试图摆脱圣女大人的怀抱时,颈间忽然落下一片湿润。
李商陆抬眸看去,裘寒玉泪眼朦胧地望着她,声音低而抖,
“如果可以,我比你还想成为他的妻子。”
心口像是被一根长针扎了进来,细密绵长的疼,李商陆怔滞地看着她脸颊的泪,脑海突然浮现出多年前的某个午后。
她问沈长异,为什么会愿意跟她成亲。
那时,他沉沉望着她,仿佛这是很难回答的问题,欲言又止道,
“我们有婚约在身。”
她张了张口,什么都没再说了。
如果没有婚约呢?
如果他们并非自幼一起长大,两家人从来没有认识,沈长异还会娶她为妻么?
其实李商陆自己也清楚答案。
不会的。
沈长异会娶的人,应该是个如裘寒玉一般善良温柔的女子。对他有耐心,不与他争吵,每天陪他练剑,夸赞他的剑法高超,不会打骂他,闲暇时会一起弹琴作画、吟诗诵词。
总之绝不会在那方小院里喂鸡打水,和她这样的平庸之辈渡过余生。
她应该离开沈长异,让他身边站一位真正匹配的妻子,任谁都这么想,兴许沈长异也早就这么觉得了。
——“好啊。”
——“你喜欢,我把他让给你吧。”
李商陆笑了笑,她绝不可能这样说。别人期待她做的事情,她偏不做。
指尖擦去裘寒玉的泪,她低低道,
“我永远不会放过沈长异。”
“他就算死了,骨头烂了,化成灰也是我的。”
她不是好人,是绝顶自私自利的人,真悲哀,沈长异,你竟会遇上一个这样的女人。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怦然坠地的闷响,李商陆和裘寒玉皆抬头看去。
一包用笋壳纸精心包好的雪芽青萝,静静躺在地上。
沈长异立在门边,耳尖如火烧云般红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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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寒玉率先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李商陆,羞耻地攥紧了衣角。
好丢脸,她在剑仙大人面前抱住他表妹实在太失礼了。
方才商陆姑娘说的话实在太惊世骇俗,什么永远不放过他,什么化成灰也是她的。
她从没听女子说过那种话,可不知为何,商陆姑娘帮她擦眼泪的时候,她没有感觉到恶意,反而是一股难以言明的悲伤。
剑仙大人恐怕已经听到了那些话,该不会认为商陆姑娘是个不知廉耻心机深沉的女子吧?
不是那样的,商陆姑娘说那些话的时候,是很难过的。
裘寒玉担忧地望向李商陆,低声道,“商陆姑娘方才在跟我开玩笑,她不是那样想的……”
视线落在李商陆身上,她这才发现李商陆的耳根有点红,是天气太热了吗?
沈长异仿佛定在原地,半晌,他俯下身,拾起地上的茶叶纸包。
李商陆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脸上温度更热,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这混蛋……什么时候回来的,从哪开始偷听?
还正道仙君呢,居然偷听墙角,不要脸,呸。
茶叶包缓缓搁在桌上,沈长异站在她面前,两个人脸上都有些红。
他低声道,“雪芽青萝。”
她最爱喝的茶,除魔时特意买了些带回来。
李商陆轻咳了声,挪开脸,“放着吧。”
沈长异这才看向裘寒玉,太阴山圣女他是认得的,因为总来找他下棋喝茶练剑法。
“圣女何事拜访?”
听到他的声音,裘寒玉心跳怦怦,起身行礼道,“我是来找商陆姑娘的,听说她是剑仙大人的表妹……”
闻言,沈长异低声道,“商陆是我的夫人。”
话音落下,裘寒玉错愕地望向李商陆,脸上骤然爆红一片。
这跟她听说的不一样。
怪不得……商陆姑娘会突然说出那种话,她竟然还跟商陆姑娘说自己想成为剑仙大人的妻子,这次真是把脸都丢尽了!
“对不起!”裘寒玉羞辱难当地躬身道歉,“是我误会了,还请商陆姑娘不要把我的话当真……”
李商陆瞪了一眼沈长异,更加浑身不自在起来。
这里的人都怎么回事,善良得叫她起鸡皮疙瘩,分明是她故意隐瞒身份,道歉的人居然是裘寒玉。
“是我隐瞒身份在先,你没错。”
李商陆有些无所适从地起身,“你们聊,我出去走走。”
她逃也似的离开疏桐阁,临走还帮他们把门关上。
真是受不了,大家难道不能都跟她一样性格阴沉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