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by伴夕生
伴夕生  发于:2025年1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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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竹喜打断她的沉思,“今日刚到的信。郡主你慢慢看,我和姐姐就不打扰你了。”说着 ,拉着 竹欢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儿。
横波对着 这一沓信颇有些苦恼,算了,一封一封看吧。
郡主亲启:
郡主读这封信的时候可有在在想我。
横波的嘴角下意识勾起一抹恬淡的笑容。随即想到这封信是于他 们刚分开之时写 的,而她直到今天才第一次想起他 ,表情又转为心虚。
她继续读着 后面的内容。好 在沈归棠也没有确切要个答案的意思,接下来便主要是正事了。
原来烛火透过金镂球的光打在圣旨上便是先帝最 后留给姬瑾的筹码。
先帝嘱咐他 先离开玉京,退守歧山。若他 还想一争,那里有支撑他 东山再起的资本,但 若他 只 愿安然度过余生,岐山也能护他 余生安稳。
然而,耳目遍布如沈归棠,对于这样一个神秘的地方却也从未听人说起过。他 只 得遍寻古籍,又多番打听朝代更迭之隐秘,终于确定了岐山的大致位置。
却未料到,整个岐山周围都布满了奇门八卦之术,他 们一行人仅仅是在周边试探,遍被困入其中。这也是沈归棠的信如今才到的原因。
虽然清楚既然收到了信,说明沈归棠他们已然找到了离开的方法,但 这座在先帝口中神乎其神的的山仍让横波莫名 心惊。
“被困的第十 天,带的干粮都 已耗尽。幸而带了炊具上路,还能就地取材吃吃山珍。好 在黑风打猎的水平日益见长,今日掏了一个兔子窝。”
“山里的这些兔子看起来伙食不错,各个吃的油光水滑、毛色发亮。但 这些小东西脾气却极差,被黑风使计捉住之后气急败坏地吱哇乱叫。
唯有一只始终不出声,安静的格外 讨人喜欢,实在像你。”
“此行孤独,多个兔友相伴也是不错,今夜便不吃它了。”
横波一阵无言,找个哑巴兔子当 朋友解闷?这种事也确实只 有沈归棠能干出来了。
她又展开第二封信。
“郡主,请原谅棠的失礼,这兔子实在不像你。”
“不过一时没看住它,它竟然便和不知哪里跑出来的野兔子厮混到了一起。”
“看来今日的午饭有着 落了,一只 烧烤,一只 爆炒。当 然,看在兔友陪伴了棠几日的份上,给它一个全尸,这只 用来烧烤。”
“郡主,和野男人跑了是没有好 下场的。所以,等等我。”
这一封信全是废话,横波扫过之后便展开后几封信,试图寻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山里的日子实在枯燥,好 在有机关能让人苦中作乐。不过黑风似乎并不这么想。”
“先帝留给太子的好 东西已被找到,当 真是大手笔。归棠已拜托贤王归京之时将东西带回玉京,希望能助郡主一臂之力。”
横波眉头一跳,能助爹东山再起、还需要借助贤王才能带回玉京……她应当 猜到究竟是什 么了。
“待与贤王交接过后,归棠便可回到郡主身边。您想好 要奖赏在下什 么了吗?不必很多,一句真话即可。”
横波耳根子一红,把信笺收好 藏进一个木匣子里,这样便眼不见心不烦了。
不过,算算时日,贤王也快要回京了。为了避免中途再生事端,这第二场火也是时候烧起来了。
这第二把火就送给她的好 皇叔吧。
而此时,被惦记的姬衡也正琢磨着 这位刚上任的神霄郡主。
“神霄刚去刑部,便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姬衡把玩着 手上的扳指,连连冷笑“看来咱们这位新回来的郡主也不简单啊。”
郑公公静静立在一旁,垂首不语。
“还是年轻,眼皮子太浅了一些。”他 不屑,“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攀上定北侯府。”
“定北侯府就算多了个王爷又能翻出什 么浪花?朕连姬瑾都 能扳倒,再来一个又能如何?贤王还不是窝在西北喝风吃沙。”
郑公公适时拍起马屁:“陛下神武,一切魑魅魍魉在陛下面前 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雕虫小技罢了。”
姬衡睨他 一眼,“不过蚊子再弱也烦人,朕是想留她一命,但 也得看她领不领朕的好 意了。”
“陛下心善。”
姬衡这边还在兀自放狠话,横波那厢已然开始行动了。
坤宁宫。
“娘娘。”
林皇后篦发的手一顿,“深更半夜,阁下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奴婢竹欢,乃是受郡主之命相邀娘娘共度中秋良夜。”
林皇后将篦子放在台上,转过身来,“你家主子是哪位郡主?琼阳和昭蕴近来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娘娘何必明知故问?”竹欢淡笑。
“神霄郡主要奴婢转述,中秋良夜,正是一家团圆之时。姬衡也是时候该认祖归宗了。”
林皇后的手倏然收紧,厉声道:“你家郡主未免过于胆大包天!”
“娘娘,”竹欢脸上笑意收敛,“事在人为。”
“娘娘或许还不知,神霄郡主如今任刑部侍郎一职,刑部尚书已然名 存实亡。”
“大理寺少卿乃是定北侯家陆小少爷,大理寺卿是其老师。”
“至于都 察院,”竹欢从袖中取出一对耳珰递与她,“想必娘娘对此物不陌生吧。”
林皇后接过耳珰细细打量,惊疑不定:“竺儿?”
竹欢不知是讥是讽,“娘娘常伴佛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了,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似乎都 不甚了解。”
“御史大人已被公主暂借给了郡主。如今,刑部、大理寺、都 察院三司皆在郡主之手。娘娘还有何好 犹豫的?”
林皇后沉默,终究还是摇头,“你们不知道……”
“林皇后,”竹欢加重语气,“江湖之人不得干涉朝政,天外 客再超然也不能将所有朝臣都 杀了。而只 要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姬衡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永远别 想安心!”
她最 后看一眼这个懦弱的女人,“郡主已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 ,定北侯也将全族的前 程押上。还望您能助郡主一臂之力。”
走 之前 ,她最 终还是没能忍住:“娘娘,您还没有您的女儿勇敢。”
室内的风再度静止,林皇后闻言颓然跪下,“我不是个好 女儿,也没能成为一个好 母亲。我是一个懦夫。”

中秋佳节, 贞元帝宴请群臣。美酒佳肴满堂,文人 武将齐聚。
金碧辉煌的殿内,箜篌萧瑟不绝于耳, 鸾歌凤舞纷至沓来。
因着官员身份的缘故, 横波便混在了一群大老爷们之间,正百无聊赖地 偷偷喝酒。
“郡主,”不知何时这位新封的晟王换到了她身旁,“还是少饮些酒为好。”
横波明白了,这位就是那厮的眼线。她背过身去, 不予理会。
晟王见 她这幅不待见 他的孩子气模样, 倒是觉得些许欣慰, 太多的重担都压在了这个孩子的肩上, 他无能为力却也于心不忍。
“云这些年也私藏了些许风味独特的美酒,无一不是醇厚回甘、清冽生香。在下只是觉得。这等浊酒,”他摇了摇手中杯盏, “配不上郡主的舌头。”
横波虽未回头看他,耳朵却是将他所言听了个一字不漏,下意识想 象了一番后顿时觉得手中之物食之无味。
她转过头来, 眼睛亮晶晶。
晟王顿时明了, 笑道:“若郡主愿意赏脸,自然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横波满意了,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白云想 笑又努力忍住, 他明白了郡主这是夸他有眼色会来事儿。少阁主说 的没错, 郡主实 在过分可爱。
正巧这时, “皇帝驾到。”
众官起身相迎,晟王也适时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姬衡不紧不慢走入大殿,惠妃伴其身后。
一般而言, 这种宴请大臣的宴会应是由皇后陪伴郡侧,然林皇后一心向佛,常年茹素故而从不参与。而往年则是颇受姬衡宠爱的淑妃享此殊荣,可今年淑嫔还不t 知在哪处冷宫吹风呢,也因此,终于是轮到了惠妃。
惠妃身袭一件大紫宫装,袖边领口用金线暗戳戳纹了凤凰,头上五尾凤珠钗却簇拥着一只凤簪。
直把礼部尚书 看得直摇头,但是碍于皇威只能顾自絮叨。
“众卿平身,不必多礼。”姬蘅落座后,众人 也都再度坐下。
“今日中秋佳节,朕携惠妃设宴款待各位以慰各位劳苦……”
姬衡还在上方长篇大论 ,横波的思绪已然飞到远方。
“皇后娘娘驾到!”宫人 的通传打断姬衡的表演,他脸色一凝,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皇后虽然没有什么伤害力,但是也从不给他面子。
然而此刻脸色最僵硬的莫过于他身边的惠妃,此刻她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而果不其然,“惠妃这些年代本宫统领六宫,怕是自己的身份都认不清了。”
林皇后率先对惠妃发难,“礼部尚书 何在?”
“臣在。”
“给惠妃讲讲以妃子位分该循何等规制。”
礼部尚书 莫名 感觉心中出 了一口恶气,眉飞色舞道:“贵妃和妃着宝蓝服饰,可佩戴凤珠钗,凤尾不过五。”
林皇后笑笑:“若是本宫所记不错,惠妃你,还没能晋升到贵妃吧。”你连贵妃都还不是,就已经想 着违制了。
惠妃听出 了她的言外 之意,她何曾被当众这样下过面子,期期艾艾地 看旁边姬衡一眼,却见 他眼观鼻鼻观心,想 要出 口的撒娇又被噎回了口中,只得认错。
她却不知被自己当成救命稻草的姬衡此刻心里只有庆幸,只要这火不是撒在他身上便好。
“陛下认为,”林皇后直面姬衡,“惠妃此举,该如 何责罚?”
姬衡很想 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但是多年的夫妻感情让他清楚,若是惠妃不倒霉,倒霉的就该是他了。
于是他义正言辞:“惠妃明知故犯,蔑视礼制,罚禁足三月,”他又觑了觑林皇后的脸色,“另,惠妃难以身作则,不得再插手六宫之事务。”
“陛下!”惠妃此刻再坐不住了,她娘家本就无甚势力,儿子也废了,如 今再被剥夺统御六宫的权力,那便是再无出 头之日了。
然而姬衡此刻并不想 为她得罪皇后,吩咐人 道:“即刻执行,来人 ,带惠妃回宫。”
小小的插曲结束,姬衡舒了一口气。“皇后,入座吧。”
林皇后心里冷笑,他以为她是拈酸吃醋、排除异己?真是让人 恶心。
“陛下,臣妾此次前来,乃是为另一件事。”
“正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方大人 俱在,臣妾便也省得再多走一趟了。”
“皇后,”姬衡语带不耐,“朕已经惩罚了惠妃,你还想 如 何?株她九族吗?”
“后宫不得干政,你可不要越界了。”
林皇后福身一礼,“陛下误会了,臣妾倒也不至于为了惠妃奔波一趟。”能让本宫如 此劳心劳力的,只能是您啊。
“本宫林氏,舔列皇后之位,然德不配位,请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秉公处理,以治吾罪。”
群臣闻言,无不哗然,而被点 名 的大人则将目光转向姬衡。
姬衡也未料到林皇后今日闹这么一遭,竟是为了自首。他玩味道:“皇后所犯何罪,以至于此?”
林皇后不再看他,将目光转向群臣:“本宫所犯为包庇之罪。”
她声音平淡,却隐含力量:“本宫明知陛下并非先帝血脉,却纵容太后与陛下为一己私欲混淆皇室血脉,设计伏杀先太子姬瑾,以此窃国,其罪当诛!”
“然本宫为荣华富贵,不仅没有举发,反而于十四年前以表妹之情分将姬瑾骗至宫中,伪造出 太子逼宫假象。”
“然而事实 却是,”她指着姬衡,“逼宫的是你姬衡,是我们!”
林皇后伏跪:“还请三位大人 ,还先太子、还大晋所有百姓,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 ,全场雅雀无声。
率先打破沉默的还是姬衡:“疯了!你疯了!”
“来人 !”他声嘶力竭,“皇后犯了癔症,将皇后带回去!”
终于反应过来的宫人 连忙过来要拉林皇后。
“本宫所言,句句属实 !请各位,还大晋百姓一个公道!”
被挥开的宫人 不敢再动,姬衡连声催促:“还愣着干嘛!?都不想 活了?”
然而,却在林皇后即将被拖走之时,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所有官员齐齐跪下:“臣请求陛下彻查当年旧案!”
独独站着的秦飞看了看诸位同 僚,又看了看暴怒的姬衡,终于认了命,直栽栽跪倒下去。
“你们也疯了!一个贱妇的话 也信!?朕要你们这群蠢货有何用?”
“来人 ,罢免御史、大理寺卿、刑部尚书 ……”
这下,场内所有朝臣俱都跪下,“臣等也请陛下彻查当年东宫事变旧案!”
“陛下!陛下!快召御医!”姬衡一个身形不稳,跌落在地 。
姬衡在宫人 的搀扶下回到上首,“不过一无知妇人 胡言乱语,你们也当真。”
“陛下,”被放开的林皇后回到殿内。璀璨的凤冠已然跌落,繁复的宫装也尽是折痕,整个人 凌乱却凌然:“您究竟是不见 黄河不死心还是这么多年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来人 ,将陛下奶娘的家人 和先帝身前伺候的陈公公带来。”
姬衡终于明白,林皇后今日这哪是要翻旧案,而是要直接置他于死地 !
“我们多年夫妻,你还为我生了竺儿,怎会恨我至此?”
林皇后冷笑,“你若是记得我们的情分,也不会灭我林氏满门。如 今我若不恨你,又是将我全族人 的性命置于何地 ?!”
早已在店外 等候的人 被传唤进 殿。
“各位大人 ,草民乃是宫中徐嬷嬷的儿子。”这是一位约莫四十岁的男子。
“我娘曾是太后娘家叶氏的婢女,当时正德皇太后诞下皇子三月,叶家主母便将我娘送进 宫中,成了如 今陛下的奶娘。”
“我娘当时便感觉奇怪,当时叶氏的说 法是这是娘娘的第一个孩子,再加上孩子并非足月生产,故而一直亲自喂养到三个月大,才舍得找奶娘照料。”
“我娘当时已然孕育过两个孩子,一眼便认出 当时的皇子并非三个月大,约摸着有五个月了。但是此事干系重大,她只能装什么也没有发现,一心期盼着皇子断奶后回家。”
“然而,即使如 此,宫里的娘娘依然不敢放我娘回去,若非皇子幼时依赖奶娘,想 必我娘早就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在了宫里。”
“那时我弟弟也才出 生几个月,只能送到亲戚家里代为抚养。可这也就算了,宫里的贵人 还以我和弟弟威胁我娘,以至于她这辈子再没有出 过宫。”
“我娘知道,即使如 此也不能保下我一家人 的性命,我们命贱如 蝼蚁,哪天 贵人 不高兴了说 不定就将我们一家人 都杀了。于是留了个心眼,”
他取出 怀中的包裹,“这是我娘偷偷留下的宫里太医为娘娘和皇子诊治的诊籍,以此可证我所言非虚。”
大理寺卿闻言接过诊籍,吩咐道:“传太医院院使。”
等待的期间,众人 的目光投向另一位老者 。
神思已经恢复清明的陈公公道:“奴婢乃是先帝跟前的公公,当年继后以先帝的性命逼迫太子姬瑾于先帝跟前自刎,之后本就病重的先帝活活气死。而我们这些见 证了当年事变的奴才也都被生生活埋进 皇陵。”
陈公公回忆道:“继后的原话 是,要我们这些活埋之人 的怨气扰得先帝永不安生。只是可惜,我倒是活了下来。”
全场倒吸一口冷气,这、这也太狠了!
御史吩咐,“将自开朝以来宫中任职的阉人 名 册找来。”
他们一桩桩事吩咐下去,姬衡却一直坐在上位不发一言,有朝臣不禁内心腹诽,姬衡是不是已经放弃挣扎了。
横波却知道,他这是有恃无恐。不过,她本就没想 着能够一下子把他拖下来。好戏,还在后面呢。
太医院院使匆匆赶到,大理寺卿将诊籍给他,“这可是太医院的太医诊断的?”
院使核查过印纹、太医的署名 以及时期,点 头道:“这确实 是太医院太医的诊断记录,不过已经是先帝时期的记录了。”
大理寺卿不动声色:“那你再仔细看看这记录上的症状可有何问题?”
院使只得一页页认真翻看,越往后看他眉头皱的越紧,“这、这不对啊。”
他又翻回去复核:“哪有人 刚怀孕便能诊出 喜脉的,这、这日期怕是记录出 了错。”
此话 一出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正好此刻,先帝在位时期宫中阉人 的名 册也送了过来。
“陈明。”陈公t 公适时提醒。
“陈明,祖籍靖安县。”果真在名 册上找到了陈明的名 字。
陈公公接着道:“年十二被父母卖给司礼监大太监郑光,被其收为义子,传授简单腿脚功夫后被选中在先帝面前做事。”
核对名 册的官员道:“对,可以对得上。”
陈公公环视一周,最终叹息道:“姬瑾若是想 要逼宫为何不先清理掉禁军,他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先帝病情急转不过一两日的时间,姬衡又如 何这么快便能收到消息返京?”
“还有先帝的病情,明明之前一直维持的很好,为何突然之间急转直下?”
“你们不是没察觉到不对,你们只是不敢深究。”
“姬衡,”他突然直呼其名 ,“你怨先帝宠爱姬瑾而不重视你,可你也不想 想 ,哪个男人 能够宠爱妻子通奸生的孩子?他愿意给你皇子尊贵的身份,你又有什么不知足的?”
“狗屁!”姬衡突然激动:“什么妻子!?他娶我母后不过是因为我母后姓林,可以当姬瑾的助力。我母后也没有通奸!我父母两情相悦,是该死的林家把我母后送进 了皇宫!”
“他养着我,不过是想 以此为要挟利用我的父亲!”
“他该死!这是他欠我们的,拿姬瑾的命还又有何不可!”
闻言,陈明突然放肆大笑。姬衡这才明白原来这不过是他的激将法。
可是,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拿捏他了吗?
“那又如 何?先帝难道也生来就是皇室?姬瑾是我逼死的又如 何?”他冷笑,“成王败寇罢了。”
“今日在这个位置上的是朕,那朕就是皇帝?!而你们,”他一一指过:“一群乱臣贼子!”

骤然间, 在场群臣皆面色青白交加,似是 没料到姬衡如此胆大包天,这话分明是 想要将他们一网打 尽。
姬衡高 喝:“禁军统领何在?”
闻言, 把守在殿外的禁军鱼龙而鱼龙而入, 统领何效跪地行礼:“陛下,臣在。”
当 年的东宫事变便是 正德皇太后与禁军统领狼狈为奸,围杀太子一党于皇宫。
如今近二十年过去,过去的一幕竟又要重现 吗?众朝臣皆面露绝望。
“当 年朕能做到,如今不过是 重复一次, 又有何难?”姬衡杀意 毕现 :“放心, 你们不会白死, 朕会优待你们的子孙, 让他们继续为朕、为大晋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其他朝臣皆将惊恐的目光投向三司的三位大人,渴望从 他们脸上的表情得 到些信心。只 可惜, 被他们当 做救命稻草的三人皆是 面色冷凝。
“陛下!臣不知情啊!”率先求饶的是 户部尚书,“求陛下看在臣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份上放过老臣。”
有了第一个 就有第二个 、第三个 ……
剩下的人要么是 岿然不动、要么是 面露鄙夷。还有的则是 偷偷观察着姬衡的表情,一副蠢蠢欲动之态。
令横波诧异的是 , 京兆尹和刑部尚书这两人居然还没有倒戈。
“何效, 还愣着作甚?”姬衡欣赏够了这群人精彩的表情,“还让朕说第二遍吗?”
禁军统领何效抬起头,面色平静:“陛下, 臣有一问。”
“当 年我父亲也是 这样赴死的吗?”
“当 年您为灭口将我父亲赐死之时, 也是 这么承诺他的吗?”
“我如今这禁军统领之位, 也是 这么得 到的吗?”
“你!”姬衡没想到他会突然变脸,匆忙退后两步,面上的表情由得 意 转为惊疑:“你什么意 思!你也想反?!别忘了若是 没了朕你可什么都不是 !你以为你现 在的荣华富贵、你的位高 权重是 谁给你的!”
何效却摇头:“陛下, 若说此前我不知,可如今我却是 知道了,我如今的荣华富贵是 我父亲用 命换来的。”
“诸君听令!”他似是 已经能看到面前轮回 无解的命运,可他不愿他的儿子、他身 后无数人的儿子将来跪在这里 问出和他如今一样的话。
他不愿意 再投降于屈服的命运,是 以不再向眼前之人效忠,“保护诸位大人!”
“遵命!”
见状,还宁死不屈的大臣们都或多或少 的松口气,将敬佩的目光投向三位大人。可谁知三位大人此刻也都是 一头雾水,思索半天最终只 能归因为,神霄郡主手眼通天,竟然提前策反了禁军统领。
至于横波,她只 是 将前禁军统领之死的真相递了个 线索给何效。但他究竟会不会往下查?能不能查到?若是 查到,今日究竟会如何选择?对她而言也是 一个 未知。
这是 沈归棠教她的,算计反而比威胁更好用 。
如今看来,她也算是 学有所成了。
“好好好!”既然如此,姬衡气极反笑,“你们今日,便一同死在这吧。”
许是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其他人再度听闻姬衡的狠话,此刻竟已然有了些许平常心,反正他们今日命不该绝。
可横波却知道,此刻方 是 图穷匕见之时。
一个 王朝真正的底蕴此刻才将真正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近十暗卫自 房梁、墙角、各种精美摆设之后、一切阴影所在之地现 出身 影。
嗅到了危险气息的禁军纷纷抽出佩剑,一时之间,殿内烽火蓄势待发。
今日实在是 一个 再好不过的机会,可惜,自 殿中风动的那一刻,横波便知道自 己不能如愿了。
“各位,”一身 玄衣似是 世外高 人的男人仿佛凭空出现 ,“中秋佳节实在不适合鱼死网破,不妨我们各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此人发丝如白雪,面庞却仍是 年轻模样,周身 气度更不是 凡人所有。
他话语间尽是 温和,在此刻凝肃的氛围中却突兀地让人心惊。
大理寺卿和御史想看横波的脸色行事,却见她此刻面色白得 惊人,黝黑的瞳孔却仿佛燃着一簇将要焚烧一切的火焰。
晟王也注意 到了横波的不对劲,他脚步微动,不动声色挡在了她的身 前。
大理寺卿轻咳两声,将众人目光吸引到自 己身 上,这才不紧不慢开口:“敢问阁下是 何人?”言下之意 便是 ,你算老几,为何大家都要听你的?
玄衣男人轻笑,并不以为意 。
却是 姬衡代他回 答:“父亲,您不必亲自 前来。”他言语态度是 前所未有的尊敬,甚至隐隐掺杂着些许畏惧。
“没错,”玄衣男人似是在打趣:“我便是你们口中的,正德皇太后的姘头。”
大理寺卿无语凝噎,直觉此人不好对付。但仍是 慢条斯理道:“阁下所言,鱼死网破所指为何?化干戈为玉帛,又是 何意 ?”
玄衣男人面上笑意 淡去:“鱼死网破便是 ,我将你们都杀了,他这个 皇上也别当 了。化干戈为玉帛则是 ,大家都忘了今日这事,不该说的不说。”
他环视一圈在场众人,“我可以保证,谁若是 说漏了嘴绝不会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而你,”他目光又投向姬衡,眼中看不出丝毫对儿子的亲切,“也收好你的手段,不该杀的人别杀。这样你也可以继续当 你的皇上”
“所以,你们如何选?”
这时横波终于缓了过来,大理寺卿和御史收到她的示意 后均是 颔首,“吾等愿意 化干戈为玉帛。”
见横波如此慎重的态度他们便料想到此人便是 隐在宫中一直保护姬衡的天外客了。
那么此刻碰上去,不过是白白送了性命。
姬衡面上不甘之意 难掩,但是 听到男人话中隐含的警告,终是 妥协道:“可。”
“既然如此,”男子脸上露出满意 的神色,“中秋佳节,莫要辜负了佳肴与美酒。你们继续。”
说完,便也不留恋,风一般消失于人前,只 留下对某人意 义不明的一声轻笑。
晚宴重新继续,殿上却只 留一片沉默。姬衡坐在高 坐上一杯又一杯地往自 己肚子里 灌酒。
他知道,父亲此举并非是 在意 这群人的性命,这些人与他而言就如同蝼蚁。这既是 是 给他的警告、也是 惩罚。
因为自 己给他惹出来麻烦事儿,所以便要惩罚自 己整日面对这群想要把他拉下位的大臣,惩罚他在这个 位置上坐不安稳。
高 位下方 ,自 从 男子走后横波面上的表情便从 未变过。冷淡的侧脸在温暖的烛火映衬下格外清晰,却也格外锋利,如同一把即将出鞘的寒兵。
仅仅是 靠近,姬白云便仿佛听到了兵器的哀鸣,他不由担忧出声,“郡主。”
横波察觉到来人的靠近,一瞬间未来得 及收起的戾气t 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割裂。
姬白云一怔,随即马上温言安抚道:“郡主,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横波周身 气势渐渐软化下来,一瞬间又像是 人畜无害的猫咪,晶莹剔透的双眸中满是 不解。
姬白云见她此副模样只 觉得 心软,“我知道郡主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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